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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自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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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

这柳暮久伶牙俐齿一张,而到此时也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对眼人似也是不急不缓地待着,举手端了手上的瓷杯,轻抿间不由是有所思允的味。

“云书。”而终是待不住了这番沉寂,柳暮久清了清嗓,继而开了口,“怎么忽然找吾过来……”

话音未落,柳暮久便是自知说错了话,低头间望见面前人似笑非笑的神,晃然有些出神起来。

“娘去世之后也多亏着暮久表兄担待着,云书这一路上才能是好走过来,”放了杯,收了架子,云书脸上七分是笑意,“吾想着怎么吾病了表兄还是不来望我,这不,就让兰姨将表兄你请了来。”

说得分明是谎话,然柳暮久心底却仍如石击明镜,涟漪四起,面上也不由泛起些红晕来,“云书,你同我一道处了那么多日子,你的性子我也是明白得很。若只是身子不舒坦想你也是会一个人撑过去……”说话间,柳暮久暮然又是想起那夜的事儿来,玉肌胴*体,然而翩翩如凝珠,喉头顿然是生涩了几分,语调里也自是多了些不自然,“这番……究竟是,是为了什么事?”

似是未察觉到面前人的一番失措,云书抬起头,也倒是一本正经地顺了那头的话桩儿,“既然暮久表兄这么问了,云书自也是不好再瞒着。云书此番叫表兄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表兄那夜我问你叶槐青是否来过一事,你可是瞒了我什么?”

柳暮久方才松了口气心底却又生起几分疑来,莫不是那夜这七小姐彻夜未眠才会在那翻云覆雨之时将自己认作是那叶槐青的模样。可转念一想也觉是不对,叶槐青分明是连病房都未曾踏进,而这云书又不见是曾起过身的模样,怕只怕是察觉了当晚之事的蹊跷,设了套想着法子套他的话罢。

“暮久表兄,”见是面前人几分迟疑,云书心底自也是猜到了几分,“这不过是个简单的问题,为何表兄要思虑再三呢?”

“我……”

对边是支吾着找着借,而那一处的眼神闪烁,云书看在眼里,眉上也不由是皱紧了起。

“我叫兰姨去查过当晚的探访记录,叶槐青着实是来过,而究竟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表兄你要这番东躲西藏着不肯同我说着实话?”

原先淡然的话调此番已是变得几分焦躁,柳暮久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而心里也是被这七小姐问得云里雾里。照理说叶槐青探访一事确不是什么大事,而她七小姐这番大动干戈也着实叫人想了不通。

柳暮久张了张嘴,终还是问了起,“云书,叶先生来探访的事当时你还在病头上,怕是受了刺激……所以……”

“刺激?表兄你倒是说说,叶槐青是能给我什么刺激?”

话里约莫是自嘲,云书瞪眼望着柳暮久的满面狐疑,泪水却已逗留了不住。

“不是……我……”而那说话人也方才是想起这叶槐青成婚一事本是要瞒着那七小姐,只料是痴情人里七分傻,不知觉间竟也是说错了话。

“表兄,我今个儿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夜他叶槐青是否与我同房过。”

“同房?云书你是怎么了,怎么竟问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柳暮久确是不知为何,而此时却在那对面人眼里,成了匆匆掩饰罢。

再说这七小姐,她心里也早已是拉出了一条线来,既是叶槐青来过又做了那番叫人害臊的梦,如今又是莫名有了孩子,只怕不是那洋人教义里什么神赐,而是叫人糟蹋了还不知。想到这里,云书竟是又冒起几分无名火来。然如今又是时局动荡,警察局也早已将这些个所谓“家里活”的案子搁在了边上,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凭有据有如何,她穆家七小姐也最多是在那申报头条上给自己加上一条“不守妇道”之名。

“表兄,”话怕早已是在心里思量了好些时候,然说出口的刹那,云书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吾知道你真是待我好的,而这案子如今也是胜了,我手头上也有些娘先前留下的钱产……”

柳暮久抬了头,而今更是不知这七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是点着头,听了下去。

云书见着面前人一脸恳切,心里更是定下了几分,“你还是记得那日长廊上你说的那些话……你是同我说‘你终究是放不下小姐架子,若是有朝一日叶槐青负了你,吾就自讨着委屈同你一道凄风冷雨地过罢’。”

柳暮久点头了,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那今朝,暮久,若是我要你兑现你当日那番话,你可愿同我一道……如你所说……那番……凄风冷雨地过着……”

云书转过头,而不去见那对眼人满脸的惊愕。

“……云书……你……你……”

“暮久,我并非同你开着玩笑。这一路来你待我的好从钱塘江时起我便是看在眼里,而他叶槐青对我一负再负,我也知道。画儿成婚那日我是见着了他,手里的婚戒果真是叫人羡煞,我想,若是你也同我买上一副来,怕我也是会高兴得很的。”

分明是不情愿,又为何如此这番自欺欺人。

“云书,你……你不觉得太仓促了么……”

“仓促?”顿然又是回头,望着那柳暮久面上的不知所措,云书的一字一句顿然如誓,“那你说怎样才是不仓促?我等他叶槐青等得不仓促还是你柳暮久等我等得不仓促?……”话语间竟是又多了几分叫人心疼地娇嗔,“亦或是……暮久你从未对我上过心,而那些所谓照顾着的话只是为了履行……履行当日你同三娘一番信誓旦旦……”

“云书,你听我说,”柳暮久终是明白了面前人的意思,定着话调极力冷静地开了口,“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柳暮久确是说过要同你一道的话,而若吾等成婚确是你一时冲动,倒不如想清楚了是好。毕竟婚姻大事,不容儿戏。”

“你是怕我心里还有那叶槐青不是,”云书扬了眉,面上竟是几些笑意,“暮久,我若嫁了你,便能同你起誓,从今往后,我穆家七小姐心里再没有他叶槐青,我也不再会见他,不再想他。一心一意同你一道,相夫教子,此生不二。”

柳暮久愣了神,而那听得的话里字字是肯定,他躲着她,怕是她想起那夜他同她的颠鸾倒凤,而如今竟是歪打正着,她竟要他娶了她。

“云书,”而他终究心里是有着她,她说得对,他做了那么多不过是等她这一句,一个点头,一语“此生不二”,“你先休息着,不如改日待你身子好了些我叫兰姨和云汉叔一道同我们挑着吉日。”

床上人点了头,转而躺了下,“那你先回去吧,今朝这般折腾,我有些累了。”

他知道是敷衍,却仍点了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明个儿再来。”

柳暮久起身退了出,而开门却见兰蛾的满面惊愕。

“柳……柳少爷……”

“你都听到了?”

“我……”

“兰姨,你也算是我们半个长辈,到时候你便同云书一道商议着婚庆的事罢。”

“是,是,少爷……”

而话音未落,面前人却早已匆匆不见身影。

“小姐,你同柳少爷说了……说了……那事……没有?”顺手关了门,而兰蛾问着的调上带着是几分显易察觉的惊惊颤颤。

床上人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那万一日后……”

“兰蛾,”猛地起了身,说话人面上苍白一片,叫人顿然看不得丝毫血色,“这个时候除了暮久,没人救得了我了。”

“可是小姐,万一日后这,这小少爷出了世,你可怎样同那柳少爷解释啊。”

“可我总不得是将那叶槐青叫来当面对质罢,”溃堤成将,而继泪如雨下,“这般事,他如今也是有了家室的人,若是他不认,传了出去,你叫我,叫穆家,叫娘日后还怎么在这上海滩上抬起脸来做人……这十里洋场上别的没有,纷纷扬扬竟是个小道消息,没准儿明天申报的头条便是‘穆家七小姐夜夜笙歌怀上野胎’……”

“小姐……”

“我知道你是同我好,可我真是没有办法了。而他柳暮久不是口口声声应过我说要娶了我么,他不是应过么……”

兰蛾张了张嘴,然终是不再反驳。转过身来,却不知身后人早已溃不成军。

“兰姨,你是同我三娘答应着要照顾我的,”说话间,兰蛾竟是听得那处“通”的一声,待到是回过身去,那床上的人儿却是生生跪在了自己面前,“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定是要护着我……”

“小姐……我答应你,答应你……”

日落东山,而梨花如雨,牡丹成谢。

柳暮久抬了步子,却知双腿如灌铅般难以向前,她心里终究还是带着叶槐青的影,而他柳暮久归根还是她的“障眼法”罢。

而穆云书也无从知晓,那处源源不断流淌的,是这个她一骗再骗,终是以为骗过一生的男人的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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