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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密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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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庭间,柳叶细眉梨花似水。若说是画,也自是不为过。然这画中人心上却是五味陈杂,抬头望月,却见黑眸一处荒凄。

“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回了头,笑得却是淡然,“今朝天气甚好,想是透透气来着。”

抬脚进了亭子,云画面上是满面狐疑,“三娘莫不是今天又为难你什么了?看是你一回来就这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云画,”抬头浅笑,云书轻摘手边寸花,“林少爷对你而言是有多少重要?”

“姐姐你说什么呢……”云画乍然是红了脸,孩子气似的娇羞上了身,却也是可爱得叫人欢喜。

“若是有朝一日这林少爷叫你同他离了上海,你是答应不是?”不去理会那面前人娇嗔羞涩,云书自顾自地问着,若是说着些只有自个儿懂着的话,“倘若是叫你同这林少爷和穆家八小姐身份间选一个,你是选那林少爷还是选穆家?”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说到底他林拓鸣终究是周福久的外孙,身份地位挂在那儿看着也是同穆家门当户对的主儿。我这会儿就算是同你说着也想不明白的。”

风吹碎发,美人轻叹。

“姐姐,莫不是……叶先生那边儿出了什么事?”

“男儿志在四方,却叫我如何是好。”云书低了头,却是尝尽唇间咸涩。

“叶先生是叫你同他一道走?……不是……是……私奔?”云画禁不住提了嗓,眸子里带着的约莫是些许惊愕的慌忙,“姐姐你可别冲动,这事儿若是被三娘知道了,往小里说是家规处置,往大了说可是要落下个不忠不孝的名儿啊。”

“我又怎会不知道……”眉梢轻皱,云书笑得牵强,“只怕我等得了芳华白首,等不到他红轿迎亲……人说时光易碎,红颜易老,这些个情情爱爱的事儿,又怎会有得个定数。”

“姐姐你终究还是对那叶先生上了心,不然也不会这般愁容满面。”

“我原先是不愿承认着的,约莫真是同槐青说得那样是小姐脾性,惯着了那些个自欺欺人的清傲劲儿,”风吹得眼角生疼,大约是这般泪便淌得更痛快了些,“却不知痛的不过是自个儿罢了。”

“说来三娘近日常挂着那暮久表兄,莫不是早已一手打定算盘想要将你同叶先生分开?”云画忽是想起了什么,姗姗开口问了起。

“三娘总是同穆家好的……”

“那也不能牺牲了姐姐你同叶先生好好一段姻缘啊。”云画抬了头,愤然不平。却遇是静默不语,对眼纱裙落地。只留背影翩翩,落得满伤悲戚。

同树而栖,这叶槐青自也是焦恼得很。原是清清静静一顿午膳,被那柳暮久生生拖了去不说,又是自个儿一时心直口快,将原本酝了几日功夫的念想一股脑地同那七小姐道了出。这饭吃得自是尴尬得很,加之柳夫人一路冷嘲热讽,便更是雪上加霜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而那柳暮久却说是漠然满面,直到是送走了柳夫人一行,开口却是邀着这叶槐青一道上了外滩赏夜起来。

“看叶先生的模样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不如是同暮久说上一番,也好是有个人来商量对策。”柳暮久嘴上依是先前玩世不恭的调儿,却是一字一句说得断然。

“如今既是只有我们两人,柳先生又何必再如先前一般装得有模有样。”叶槐青开了口,讽得是那一地的不冷不热,“柳夫人心里认得是暮久兄这般女婿,若是七小姐留于穆府,这婚事只怕是过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叶先生同七小姐的情分暮久也是知道,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暮久自也是遵着祖辈教训的。”

“柳先生自是生得富贵,不知吾等这般用心良苦。”

“这七小姐心里终究放得是叶先生,柳某只怕是再过用心也不过同空手挥扇罢了。”言语间,柳暮久竟是带起些无奈,却见面前人依是冷若冰霜,面色无改。

“各人自有各人抱负。而如今形势动荡,又叫我该如何同那七小姐说着满腹赤子之心。”

“叶先生莫不是要走?”

叶槐青抬了头,不知所云,只道是一句,“天定,人不定。”

两个男人的各怀鬼胎,自是叫人琢磨不清。

初出牛犊坐等观天,老蛇自是倾巢出动。七小姐出奇制胜,傅玉堂断然不得坐以待毙。柳夫人上了申报馆的事儿也自是有人同那傅玉堂报着的,而这七小姐同这叶槐青间的些许异样,也自是叫人嗅得一清二楚。她柳三娘膝下一儿一女,若是垮了其一再垮其二,便是打下了这穆家“半壁江山”。傅玉堂心里清楚,手上也是毫不停歇,这会儿眼下穆老四的一副烂醉模样也自是合了几日的谋划。

“人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正在对街巷子里等着呢。”

“带去前门等着,顺便将这垃圾给我抗出去。”傅玉堂冷不丁丢下一句,指了指边上早已不省人事的穆老四便是甩手出了门。

“人说荟芳里的女人色艺俱佳,今个儿我傅玉堂也算是见识到了。”傅玉堂变脸便是满面堆笑,话语间也自是挑逗得很。

面前人笑得放荡,花枝乱颤是留的满地胭脂粉气,“这年头站街的可比堂厅里的多,荟芳里这等儿生意也是大不如前,傅爷这般说可是折刹了我绿凤的寿。”

“呦,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伸手搂上面前纤腰点点,便是一阵的掐指轻捏,“傅爷疼你还来不及,若是折了你的寿岂不是如折了我傅玉堂半条命根。”

“傅爷您可真是会讨女人欢心的主儿,”挑眉浅笑,这绿凤自是一副轻浮模样,“今个儿爷这么急着找绿凤来,难不成是傅爷这小主子耐不住寂寞了不是?”

“嘴贫,”罗裙乍掀,芙蓉出水,傅玉堂揪上那处柔软,话语里也是漂然一阵,“看爷今晚不清了你那粉嫩小嘴儿。”

绿凤顿然满面无辜模样,竟也是惹上得几分青涩,“傅爷,绿凤怕。”

“看你一副‘怀春’模样,到时候可别跟爷喊着叫着说要。”放了手,傅玉堂嘴上却仍是晦得很,“不过今个儿傅爷找你来可是有要事相托,就看是绿凤给不给傅爷这个面子了。”

凤眼轻佻,绿凤抬头便是瞥见穆老四一副赤身裸体的模样,笑得是没了底儿,“哟,这不是穆恩生穆少爷,怎么今朝是被跟白斩鸡似的扒得精个儿光了?”

“这不是怕绿凤你憋得慌,傅爷今朝特地给你找了个大块的尝尝鲜,”傅玉堂笑意渐浓,不知所谋,“何况这穆老四是个爱炫耀的主儿,绿凤你这会儿怕是不出风头也不行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工力)夫,柳夫人便是被那门外一阵喧闹惊了醒,抬头便见是门外兰蛾立着的背影,欲进不进。

“行了,进来吧。”柳夫人上了衣,怕是约莫出了什么大事儿,便是二话不说允着那兰蛾进了门儿。

兰蛾自是满面通红,喘着粗气地立在那门边上,一副是欲言又止的荒唐模样。柳夫人心里虽是闹腾,面上却也是波澜不惊,却是尚未开口便听得巷外一阵报童叫卖。

“卖报纸咯,今天新出的报纸,‘穆老四赤身裸体,招商局成荟芳里。’”

“卖报纸咯,今天新出的报纸,‘穆老四赤身裸体,招商局成荟芳里。’”

“卖报纸咯,今天新出的报纸,‘穆老四赤身裸体,招商局成荟芳里。’”

……

“这是怎么回事?”柳夫人抬头惊问,言语间自是少了方才的淡然镇定。

“据……据说……是……是四少爷……四少爷……”

“四少爷什么?”

“四少爷……今个儿早晨……被……被招商局里……打扫……打扫的人……人……发现……发现……”兰蛾羞红了一张脸,疙瘩着又是停了格。

“说吧,发现了什么。”

“发现四少爷……同……同那……那……荟芳里的头牌……头牌……绿凤……一道……一道是……是……是……是……赤……赤……赤身裸体地躺在董事会的席桌上……”

“你说什么?”

“四少爷同荟芳里的头牌……”柳夫人面色铁青,兰蛾自是唯诺结巴着不敢再往下说着,低头却见一处瓷杯倒地,摔得是支离破碎不留余地。

“四少爷人呢,现在在哪?”

“……罗……罗管家……方才是……是同老王……一道……一道去招商局接着……接着四少爷回来了……”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柳夫人僵直着身子硬是立了起,却是颤抖不停,“四少太太那儿怎么样?”

“少……少奶奶……一气之下……回……回了娘家……”

“……行了行了,你先扶我上前厅,我倒是要看看这畜生今个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黑云密布,骤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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