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受害者VS侵略者(1 / 1)
孙仲书对待绿萍的态度,与其他人似乎有点不一样。或者说,他对待绿萍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而对待其他人,特别是他哥哥孙仲翔,却是特别地不友善。以至于楚漪站在一边,脸色都显得有些尴尬。
四个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孙爸爸孙妈妈走了过来,拍拍儿子的肩,笑道:“仲书,绿萍能来,你应该很高兴吧。”
孙仲书看了父亲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眼神,尽管很快,却没有逃脱绿萍的眼睛。只是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绿萍学姐一直是我的榜样,她能来,我自然高兴。”
“哎呀,叫什么学姐啊。”孙妈妈笑着皱眉道,“论年纪,你还长了绿萍一岁呢,要不是小时候你生了场病,休学了两年,听怕现在,大学早就毕业了。”
“其实你叫我绿萍就好了。”绿萍冲孙仲书笑道。
“绿萍比我早进大学,叫她学姐也没什么不对的。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有理有据,不像有些人,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伪君子一个。”
孙仲书突然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所有的人,除了绿萍,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尤其是孙仲翔,铁青着一张脸,似乎立马要爆发一样。
“仲书,你胡说什么!”孙爸爸立刻出声,喝住了他,“什么道貌岸然,什么伪君子,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帐话。”
“有人心虚了吗?爸,你尚且敢说我几句,只怕有些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行不正坐不端,专心事做多了,以后走夜路,千万要小心了。”
“仲书,你有完没完,别以为我是你哥,我就会忍你一辈子!”孙仲翔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一把揪住了孙仲书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孙仲书却二话没说,反拧住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处扯下来,然后一用力,就将孙仲翔的手,拧到了背后。孙仲翔吃痛,忍不住“嗷嗷”地叫了起来。孙仲书却毫不怜惜大哥,飞起一脚,就将他给踢了出去。
孙仲翔重心不稳,直接就摔了出去,撞到了旁边的餐台上,将上面的杯盘碗碟,全部扫落在了地上。
原本各自寻乐的宾客们,听到这里的大动静,全都转过头来,向这边张望。孙爸爸已经气得面无人色,全身都在发抖。孙妈妈则被楚漪搂在怀里,指着自己的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绿萍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然后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痛快。看来这个孙家,并不全是混蛋,也有那么一两个,还有人性的家伙。
孙仲书没等哥哥站起来,就伸出手,直接拉着绿萍的手,大模大样地走出了孙家的宴会厅,将大门重重地在身上甩上,绝尘而去。
绿萍穿着高跟鞋,吃力地跟在孙仲书后面,直到两人停在了一辆蓝色的跑车面前。孙仲书掏出钥匙,按动了门锁,一言不发地推着绿萍进了车,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直接将车开离了孙家的别墅。
绿萍坐在车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孙仲书的表情,只见他面色平和,没有怒意,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就在绿萍忐忑不安时,孙仲书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学姐,就这么把你拉了出来,我们去兜兜风,好吗?”
“兜风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绿萍见他开口说话了,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孙仲书挑眉道:“什么条件?”
“以后就叫我绿萍,不要再叫学姐了。”
“好的,绿萍。”孙仲书笑着答应了绿萍的要求,然后打开车上的音响,放起了轻柔的音乐。
绿萍被音乐声所感染,心情愈加地放松起来。说起来,她和孙仲书,认识已有好些年,虽然这中间跳过了四年的时光,但凭她的眼光来看,孙仲书这孩子,与他们家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虚伪狡诈的人。从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对于父母和哥哥的某些做法,是非常不赞同的,甚至是鄙视的。这让绿萍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自己当年一心想做他的好嫂子,却是与愿违,如今却可以与他朋友相称,也算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仲书,你也快要大学毕业了吧?”绿萍不想就这么沉默着,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和孙仲书聊了起来。
“是啊,我比你晚一年进的T大,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绿萍,你觉得我以后,做什么工作比较好?”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做决定。仲书,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应用数学。”孙仲书将音乐声调轻了一些,继续说道,“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留在T校任教,二是保送出国。这两条路,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一条。”
绿萍轻笑出声,看着孙仲书的侧脸,说道:“我觉得,在你的心中,这两条,你哪一条都不想选,不是吗?”
孙仲书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绿萍,慢慢地说道:“我觉得,你和我以前认识的绿萍,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的你,似乎更看重学业,但现在的你,却更懂得人生了。”
孙仲书说完这话,又将头转了回去,认真地开起车来。绿萍却开始沉思起来,其实,她怎么可能不变呢,她怎么可能和原来的绿萍一样呢?绿萍是优秀的,也是未经风雨的,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和失败,大约就是被紫菱抢去楚濂。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经历这一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裴楚瑜,却经历过人生最大的痛苦,甚至被逼到自杀的路上,所以她和绿萍,注定是有些不同的。音乐一直在耳边回荡着,就像是人生的伴奏,模糊却又真实。
绿萍沉默了片刻,又重新说道:“仲书,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仲书突然猛踩了一记刹车,随着一声长长的尖利声,车子停在了路边。孙仲书走下车来,帮绿萍开了车门,笑道:“我们来散散步吧。”
这里紧临江边,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但也很舒服。看着江对面的点点灯火,绿萍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她和孙仲书,就这样沿着江边的大桥,慢慢地走着。
“绿萍,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粗暴,特别不尊重别人的人?”走着走着,孙仲书突然问道。
“我想,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今天,我只看到了表象,看到你指责父亲,对你的大哥动粗,但我想,在这些表象之下,应该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仲书,你能告诉我吗?”
“绿萍,我很想告诉你,但我又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看不起我们家里的人,甚至连我,也一起看轻了。”
“仲书,你要知道,人和人虽然有影响,但却不是致命的。他们做的错事,并不能改变你给人的印象,就如同,你出色的表现,也不能改变他们的错误一样。”
“绿萍,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嫂子,原来并不是楚漪姐。”孙仲书停在了路边,双手靠在栏杆上,看着底下暗潮汹涌的江水。
绿萍的心,猛然地就被收紧了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心痛的一刹那,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痛得紧缩了起来。孙仲书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
孙仲书没等绿萍回话,就自言自语地接着道:“我哥在几年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他们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那女生来过我们家几次,爸妈也都很喜欢她。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那女生会做我的嫂子。后来,他们订了婚,甚至领了结婚证书,但却在婚礼的前一周,我哥带着楚漪姐,去了国外,并向那个女孩子,提出要解除婚约。”
孙仲书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绿萍心底深处最深的痛,但却不能在他面前,只能强忍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然后呢?”
“后来,那女生就自杀了,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自然了。她死后才两天时间,我哥就从国外回来了,假腥腥地哭了一场,然后出钱安葬了那个女孩,又送女孩的父母出了国,用钱摆平了一切。接着,他就正式跟楚漪姐谈了恋爱。你没有想到,我哥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内心却是这一龌龊吧。”
绿萍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强忍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并不恨楚漪姐,她也是这场三角恋的受害者,我真正恨的,是我大哥和我的父母,对待一个生命,居然可以这么冷血,这么不以为然。我们孙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渣。”孙仲书说着,右手握拳,重重地打在了栏杆上。
绿萍感觉那一击,不仅击在了栏杆上,也击在了她的心里,使她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定了定神,神情淡定地问道:“仲书,为什么你会说,楚漪是一个受害者?她不是一个侵略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