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第15章 古灵精怪(1 / 1)
墙实在是太高了……
俊秀的小人儿咳了咳,东张西望,费力搬过长梯子,他虽然人小,手脚却是很快一下子就爬到墙头上。
墙头上果然风景好。他的小手拉妥华丽的小长袍,冷风拂面把他束起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半眯着眼,享受一会儿,忽地看见隔壁院里有人。
他想了想,拿出怀里的弹弓瞄准院里的蓝衣少年。
时值午后,那少年背着光,所以他看不清这少年的长相,只知这少年的高度几乎是他的两倍。
“殿下,时辰不早了,你爬得这么高,莫非又想逃课么?”蓝衣少年精准地转过身,望向他的方向,目光轻轻瞥过他手中的弹弓,眼波一闪。“殿下,太傅想必已经在宫中等你了。”
“臭小子,我足足比你大一岁,你不懂什么叫敬老尊贤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话音未落,他轻轻咳了两声,面色不悦。他实在是不甘心,他已经六岁,但这个五岁的小子居然比他高大那么多,害的每个人看到他,都以为他是三岁的娃儿!
对于内心万分自傲的他来说,无疑是最无法容忍的难堪!
蓝衣少年压低了声音,面色之上依旧没有更多的变化。“我娘说过,要我将殿下当成是自己一辈子的主子看待。”
这下子,换来了对方的两声讪笑。“我可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奴才。”
少年垂下眉眼,“殿下如何看我,似乎跟我关系不大。”
“怎么就不大了?我若是将你姜少卿当成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你会怎么做?”
“原来殿下对少卿如此推心置腹。”他的意思,或者是原来殿下打得是这样的主意,姜少卿自小就学会不可将甜言蜜语当真,特别是眼前这位殿下的华语,更是信不得。当然,这样的觉悟,也是从小到大,被他纯良模样,骗过至少三十回才换来的不二见解。
好家伙,出口成章,究竟他姜少卿是殿下还是他是?
“我把你当成是好兄弟,你要如何报答我?”
“殿下希望少卿将殿下放出宫去么?”
当然,他美美地想着,笑着点点头,白皙可爱的脸庞之上,因为笑靥而显得更加纯良无害。
“少卿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我都把你当成是兄弟了!”
“殿下当然有兄弟,是大皇子,不会是少卿。”
“死脑筋!”
“无论殿下怎么说,少卿只能劝殿下小心地从墙上爬下去,否则就是少卿护主不利。”
“那我就把你打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再说!”
他似乎并无任何不悦,笑眯了眼,刹那间天上秀丽月华、手中灿灿白玉珍珠都比不过他弯弯生春的凤眸。只是当人看到他手中的动作时候,才不被他可爱的神色蒙蔽了双眼,他眼神一暗,拉开手中的弹弓,那圆滑的石头已然以急速穿过,投向少年的身躯,狠狠击上少年的胸膛。
少年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不禁暗暗苦笑,这个殿下,实在是不好惹,他捂住传来闷痛的胸口,却依旧伫立在墙角。
“还不滚?”
嘴角的笑意,渐渐有几分沉重,小人儿在心中谩骂了几句,小手朝着腰际摸索着,下一刻,一枚圆滚滚的卵石再度朝着蓝衣上年的身上飞去,这下子,打中了他的肩胛。
真过瘾,比打假人来的过瘾多了,小人儿嘴角的笑意再度飞扬起来,凤眸也显得明亮逼人,不过一刻间的功夫,他已经摸干净腰际藏有的五块石头,令他骄傲的是,没有一颗虚着,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功力来!
“殿下,请你小心脚下,爬下墙头。”
“小心?我已经够小心得了,是不是我小心了,你就可以从我面前消失?”
“不,殿下。”
“废话真多!”他扁扁嘴,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真是个没趣的家伙!只是他得意之后,却当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那么难堪倒霉的一日!
下一刻,他已经双脚一滑,从梯子上落下,躺平在地面上。
“殿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然引来几个宫女,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又被那个臭小子搞砸了!
“殿下,你没事吧……”面色惶恐的小宫女已然嘘寒问暖,一副天塌下来的担忧模样,男娃大字型地躺着,面无表情。
下一瞬,他才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面色发红,宫女们面面相觑,猝然脸色白了白。“殿下又不适了。”
这个,就是他们眼中的病公子,也正是圣上的嫡亲骨肉,君烨。
放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谁叫这个贵公子七月愈就诞下,身子原本最为虚弱,即便用上等的珍贵补药补着身子,如今也是会一点也长不大吧。明明都六岁的孩子,看上去还是三四岁的可爱模样,清秀的眉眼,加上那一双迷人的凤眸,令人实在是想要好好呵护。
“胸口闷闷的……宫女姐姐,好难受……”他的眼神仿佛一分分涣散下去,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的神色,不禁令三个宫女面色惨白如纸,眼看着殿下从墙头摔下,虽然墙头不算高,但这么小的孩子摔下来,该不会是伤到头颈了吧,那可是最脆弱的地方呀!就算是伤到了双手双脚,她们都担待不起呀!
他的语气,愈发慢了下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那么艰难地吐出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宫女一听到那个不详的字眼,不禁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想要去唤来太医,都是她们不好,没有及时看着殿下,才会出这等的岔子!
她们实在是难辞其咎,死不足惜呀!
“我是要死了,是不是?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喔……”他眼神迷离地拉住一人的柔荑,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送出这一句童音,不禁令在场的宫女不知所措,心都碎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蓝衣少年越过墙头,站在不远处观望着,拍了拍至今还疼痛着的胸膛,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哥哥,你又再演戏了吗?”一道娇软的声音传来,按照嗓音来听,应该是个娇娃儿,她一袭浅黄色的小袍子,梳着双髻,唇红齿白,圆嘟嘟的脸庞之上,镶着那星辰一般明亮的凤眸,徐徐走入人群之中。她缓缓蹲下身子,理应可人的脸上,却没有一分表情,似乎看好戏一般,看完之后,很是冷淡。没流血也没擦破皮,哥哥的皮肉还真是生的厚,她淡淡一笑,只是淡淡的不屑,还是从她的眼底飘出。“我要去告诉娘亲。”
男娃听了这一席话,难缠的感觉胜过方才的得意,不禁有些心虚,却还是一声接连一声地哀嚎着,不去理会女娃眼底的冷笑。
“殿下,你怎么也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吧。”宫女一看女娃伫立在一旁,愈发头疼了些,神色恭敬地扶着她。
“有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哥哥,我实在是觉得荣幸。”她的嘴角扬起笑意,仿佛市井之中的孩子一般讨人喜欢,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其中。
这两位殿下,实在是……宫女们咽了咽口水,她们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根本就插不上话呀。
“待会儿太医来了,记得帮哥哥浑身上下多扎几针——”清楚男孩最厌恶的是什么,当然那也是她的梦魇,一看到针灸,她就恨不得磨牙咬人,所以,这也该是男孩的死穴,果不其然,这一句话刚说出口,已然看到他脸色变得别扭。
她总是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到底他是哥哥,还是她是他的大哥?
他接着同样的凤眸,双生子才有的心有灵犀,望向那个女娃的方向。有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他的不幸。
岂料,她也没有半分示弱的表情,噙着笑意看他,却是完全没有暖意的笑容。有这样的哥哥,实在是她的噩梦。
两人内心的唇枪舌战,早已拉动战火硝烟,只是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们的眼神含义,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可怜的哥哥,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女娃微微笑着起身,眸光变得浅淡,凤眸勾起美丽的弧度。
这一对男娃女娃,站在一起就活似金童玉女,只可惜如今帮哪一边,都左右不是人呢。宫女们再度在心中叹气,眼看着另一位宫女将太医带来,女娃的眼底浮现些许深沉难测的笑意,转过身去离开。
“老臣来替殿下把把脉。”
“我没事,你走吧。”他拂拂手,轻轻咳了两声,下一瞬,众人惊诧的目光之内,男孩已经利索地起身,不远处的蓝衣少年见状,也随即离开。
“殿下!”
这一声心急的呼喊,却叫得不是他,他眼看着还没走上几步的女娃身子,瘫软下去,倒在自己的面前。
“还不快救人?!”他扬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来平静的眼瞳之内,一抹晦深转瞬即逝。
“是……”
眼看着宫女抱着那个娇嫩的女娃急急走入宫中,完全没有留意到被撇下的自己,他逃学的兴致却是没有一分,既然闹也闹过了,还是去看看他的亲亲妹子。
“圣上——”不知伫立了多久时间,他也不清楚,是否该庆幸,这个多事的妹妹还没有来得及用自己的双脚走到明月宫正殿,将发生的一切告诉自己的娘亲,就昏倒在自己的面前,打破她自作主张的全盘计划。
但身后的这一道声音传来的时候,男孩还是稍稍垂下眉目,慵懒地倚靠在床头,面色白皙,神色沉敛。
病公子的美名,放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了。
“羽儿怎么样了?怎么又昏倒了?”出现在床头的女子一身幽蓝色华袍,高高挽起的发髻之上,垂下银色流苏,简约的婉丽,拥有最令人难以抗拒的独特魅力。她转过脸,朝着太医凝重的面容,低低问道。
太医也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一世英名落在这两位殿下的手中,怕早就毁的彻底了。他的面色愈发难看,或许下回再见圣上,应该是他辞官回乡的日子罢。至少在乡邻之内,遇不到这般棘手难治的例子。“臣……臣也实在是找不到病源,微臣没用。殿下从母体之后的虚弱,微臣的那些补药,早该治愈了才对。”
“我也略懂岐黄之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先下去吧。上次的凝神之药似乎有些成效,出去再开几幅罢。”
太医离开不久,她也叫所有服侍的侍女遵命退下。
她坐在床沿,视线落在那紧闭双眼的娇美女娃之上,眉峰微微轻蹙,直到整个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与那两个孩子,她才背转过身,从一旁的书柜之上,取下一本《诗经》,径自读了半响时间。
或许更长久的时间,是在沉默与沉思。
男孩不想再强撑,他闭上眼,嘴里的轻咳混杂着喃喃自语。
“君烨,又是你做得?”
“又”这个字眼,实在是不太好听呐。男孩睁开了惺忪的凤眸,习惯女孩的多病,正如她也习惯了他的孱弱一样,他很难挤出半点同情心来呢。
明月希的视线,终于从诗书之上离开,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女娃的光洁额头,眼神一转,话锋已然逼向身侧快要睡着的男娃。始作俑者以衣袖半掩着嘴,撕心裂怖的病弱咳嗽间,还不忘为自己的清白辩护脱罪。
“妹妹向来身子骨弱,你怎么就没有半点哥哥的样子?”明月希的视线紧紧锁在男孩的身上,明白这个孩子的心思远比表面纯洁无害要厉害的多,还依稀记得之前的那几年,她与君默然一直担心,这两个孩子会有何等的残缺,不曾想,他们会说话,会爬行,会走路。当听到他们张开双臂,唇舌不清地喊出爹娘两字的时候,他们的心的确是最最欢喜的。
但,自从三岁开始,他们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虚弱,这便是他们太早降临人世间的最大残缺。
“咳咳咳咳……”绵长的咳声立刻打断兴师问罪。
“君烨。”
明月希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显得她肃然而认真,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君烨的眼底,令他不禁噤若寒蝉。
“你真的不懂吗?”还是,故作不明白?
她实在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挫败感觉,在沙场上,朝堂上,都没有这一对孩子来的折磨人。他们心智似乎成熟,她却往往无法看透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真正的想法。
“娘,别生气了,我会乖。”
极其轻柔的声音,却不是从君烨的口中说出,而是平躺着惺忪醒来的明羽。明月希双手一揽,将她怀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柔软长发。
“哥哥欺负姜少卿,欺负羽儿的事情,还请娘亲不要追究。”搁在明月希肩膀的那张可爱笑脸,眼神望向盘坐着的君烨,笑意稍稍有些诡谲,不像是弱不胜衣的小女孩的温柔。
君烨闻言,脸色变得难看,眼神一暗。什么?那爱告状的小鬼头,还说什么不要追究,摆明了是要看他的好看,那哪是一不留神说漏嘴,明明是如意算盘打得哔哔啵啵哗啦啦响!
“反正哥哥生来便是这个性子,往后等羽儿的身子好些了之后,一定要仔细学习治国之道。”从小女娃口中逸出的,是更多的贴心话语,明月希微笑着,听下去。
明羽眼神清明,字字清晰,说得再认真不过。“百年来,术国出了好几位女皇,男子与女子平等,只要才德兼备,谁都可以当皇帝。”
“这些话儿,谁跟你说得?”明月希抚上明羽温软的脸颊,轻轻将吻印上她的额头,低低问了一句。
“爹爹上趟离开的时候,跟羽儿说得。”她一想起爹爹,就恨不得可以跟鸟儿一般长出翅膀,飞去看他和大哥。否则,消遣的对象只有这个哥哥,实在是乏味了一些。他管用的伎俩,她也看过不下数十回了,居然还有人相信,不可不说人之初,性本善。
“这些话爹爹也同样跟我说了,得意什么?”君烨清了清嗓子,恨不得叉腰回骂过去,反正他们就是水火相不容就是了。
明羽的眼底含着泪光,像是被君烨的火爆性子给吓怕了,紧紧贴着明月希的身子,抽了抽鼻子,轻喃道。“娘亲,羽儿又惹哥哥生气了,往后若是羽儿真的比哥哥能干,哥哥会嫉妒羽儿吗,会不会不认羽儿这个妹妹了呢?”
君烨的脸色愈发惨白,他轻弹了女娃的额头,恨恨道。“明羽!你演戏演够了吧。”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公子呀!虽然只有彼此才清楚对方私底下的真面目,但是拆穿了,彼此都没面子,落得个难看罢了!他想到此,才每一回咽下怨气,容忍这个跟自己一样淘气的女娃!
“君烨,明羽,你们既然病情如此严重,娘亲就亲自为你们诊治一回。”明月希看着他们争执,她原本目光犀利,自然不可能至今还看不出蛛丝马迹,但没想到这两个难搞的孩子,居然是她怀胎生下的,当然除了她,谁都治不了他们。
闻言,明羽惊讶扬眉,不是要整治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吗?为何会摊上自己?
“君烨,你是哥哥,你先来。”明月希眼波不闪,从桌上取出一盒银针,神色漠然地来到他面前,将他的袍袖拉到手臂上方,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
下一瞬,君烨甚至还来不及回应只字片言,手腕处依然传来一阵酸痛,他低喊一声,满目哀怨。
“你不是说,整颗心都要咳出来了吗?如今胸口还疼吗?”她双手已然拉开孩子胸前华衣的衣襟,仿佛下一瞬,就要深深扎入那体内。她垂着眉目,神色比太医还要凝重,不苟言笑。“不说话就是还疼了,那就再加几根针。”
“娘!”一把抓住明月希的双手,君烨赔上笑脸,那银光闪闪的银针是在叫人心寒呐。
“我承认,是骗他们的,不要再扎针了……”
“接下来,明羽,你常常昏倒,应该在这里的穴道扎上几针,每日施行,必见成效。”明月希及时收手,转向明羽的方向,银针渐渐逼向她小脑门上的穴道,她睁大了双瞳,不敢置信自己将跟那倒霉的哥哥一样的命运。
“娘亲,羽儿错了,再也不会了。”她抱紧了明月希的腰际,紧紧贴在她柔软的胸前,感受到她淡淡馨香,沉默着不敢动弹半分,生怕娘亲手中的银针,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身子。
毕竟是六岁的娃儿,再狡猾聪明,也是会害怕的。
“你们闹出这么多事,为的就是娘亲为你们伤神?”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银针,轻轻拥着明羽,君烨眼神一动,心头涌上异样的情绪,也抱紧了明月希的身子。
“不是。”两张小嘴儿,异口同声,回应的肯定。
明月希眼波一闪,声音有些暗哑,问道。“那是为什么?”
“娘,我们相见爹爹,他说过三个月就会回来看我们的,却还是没有回来。”他们两个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常常扳着手指头,算一天一天逝去的日子,如今他们仰着头,一模一样的凤眸之内,闪烁的是令她无法抗拒的泪光。
“你们爹爹是言而无信的人吗?”她的心头传来些许惆怅的感受,抚上他们的小脑袋,笑意显得斑驳。
“当然不是。”身后传来的那一道沉稳声音,那是属于谁的嗓音,此刻的三个人都不无惊愕。
风尘仆仆的君默然,在午后赶来术国,身着玄色常服,金冠束发,这六年时光,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引得太多的变化。或许是他原本就沉敛,如今沉稳的双眼,也看不到过分的沧桑老去。
但惊愕过后,自然更多的是欢愉雀跃。
她笑着吻了君烨,也吻了明羽红红粉粉的小脸颊。
两个孩子立刻从床上爬下去,一人一边,紧紧抱着君默然的双腿,撒娇任性的姿态,明眼人都看得到他们善于演戏示弱的前功尽弃,但他们看到自己爹爹的快乐,却还是感染到伫立在一旁的明月希。
安抚好两个孩子之后,她才跟随着君默然,一同走出双门。这些年来,暝国曾经遭遇了一场瘟疫,那一次,他们几乎一年不曾见面。
往后,也是常常是半年才得以相见,如今才三个月而已,似乎已经是很短的期限了。
彼此沉默了很久的时间,两人并肩坐着,这动作既不煽情也不魅惑,然而相依的影子在两人身后拉得好长好长,几乎完全缠绵交叠在一块。
他的眼神一亮,仿佛是身处数年前某日的午后,他也是怀抱着这等炽烈的情绪,走入那一扇门。
越过小桥流水,抚波绿柳,君默然在石阶边瞧见了坐着读书的明月希,他的妻。
他胸口暖热,注视她良久,没有出声吵她,定定地将她娇俏的身影纳入眼里。
……
“听说,君洛已经学习管理宫中事宜了。”她抬起眉眼,在他的眼底之内,看到些许空白,又像是沉浸在过往追忆之中,她稍稍拉了拉他的袍袖,将他唤回现实。
“他已经十一岁,理应有这个能耐了。”君默然从那一副美丽的画面抽离出来,拉住她的柔荑,唇角扬起浅淡的笑意,俊容愈发淡然。“更何况,他在你的教导之下,做这些事,游刃有余。”
“如果可以,我很想马上就将江山交给他。”明月希沉默着,却听到他急不可耐,加上这一句话。
她的眼底浮上轻笑,回握着那一双带来暖意的手掌,一字一句,都沁入人心。“他磨练的时间还不够,这么做未免太危险——”
“当然这么做,无非是出于私心。”君默然淡淡一笑,将她拉向自己的宽广胸怀,温热手掌停留在她的脊背之上,声音送到她的身边,那么清晰。“你该明白的。”
明月希稍稍有些心酸,即使是看着他微笑着说出这一席话,她当然懂,什么都懂。他的用心良苦,他的沉默包容,这些年来,他没有任何的怨怼,即使彼此分别两地,也没有忘却彼此的誓言。
她的幸福,是他给的。
“时机一到,无论要去向何方,我都会跟随你的。”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如是说,眼眸笑得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