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爱(1 / 1)
荸荠糕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又响。厨房里,许好诺正帮方亚芹打着下手,听到门铃声便道:“方姨,爸回来了,我去开门。”
正忙得团团转的方亚芹喜滋滋的挥手道:“快去吧!”
今天是她和许文远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许文远平日里,面上再无所谓,心里看来还是有数的,好歹还记得起这个日子,知道早早下班回家陪她。
许好诺开了门,略有些意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白色的香水百合和神情从容的梁思越。
怪不得今天方姨今天烧了一桌的菜,敢情是大少爷要回来。
“嗯,你来啦。”许好诺愣了一下,语焉不详的和梁思越招呼着。
许文远和方亚芹再婚时,许好诺已经十二岁了,虽然按道理她应该叫梁思越一声哥,可好诺基本上是能免则免。好在许文远和方亚芹对孩子们的称呼问题从没强求过,所以好诺一直管方亚芹叫方姨,梁思越也只管许文远叫叔叔,至于好诺和梁思越两人彼此间叫什么,则纯粹看当时的心情和情形。
许好诺招呼完了,见梁思越并不答话,只拿黝黑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她。
好诺忽然醒悟过来,顿时有些尴尬,在这个家,梁思越和她有着同等主权,并不需要她招呼客人一样的招呼他。
好在梁思越似乎并没觉得受了什么怠慢,仍然神色如常的进了门,随手将手中的花递给了许好诺,嘱咐道:“去找个瓶子插起来吧。”
“哦。”许好诺答应了一声,便接过花,拿起博古架上一个水晶蝶形花瓶,到厨房灌水插花。
方亚芹看见了许好诺手中的花,也有些惊喜:“是思越回来啦?”
“是啊”许好诺答应着。
梁思越也已走到了厨房门口,招呼道:“妈。”
方亚芹很高兴,连忙问道:“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方亚芹知道儿子绝对不可能是特地回来给她庆祝结婚纪念日的。
自从她再婚后,儿子便和她渐渐疏远。
虽然这家里,也有梁思越的独立房间,可这十五年里,思越在这家里住的日子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个月。
果然梁思越随意的说道:“今天没什么事,又刚好路过这里,就买了束花上来看看您。”
“谢谢你,儿子。”方亚芹很是真心的谢着自己的儿子,她这辈子跟过两个男人,却都没给她送花的习惯,倒是这个宝贝儿子长大成人后每次来看她,都记得送她一束花。
“嚯,今晚伙食很好嘛。”梁思越指着操作台上摆满的大大小小的盘子,说道。
“呵呵,你腿长呗。”方亚芹笑着说道,她并不想跟儿子提起今天是她和许文远结婚纪念日的事情,只打着马虎眼道:“你要是天天回来吃饭,妈天天给你做这一桌菜。”
梁思越笑了起来:“这条件很有诱惑力,可以考虑。”
方亚芹打开火,热上油锅,准备开始炸荸荠糕,便往外赶梁思越道:“思越,这油烟大,你去看会电视还是看会书的,妈还有两个菜,做好了叫你。”
“好吧”梁思越答应着,便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许好诺正摆弄着他带来的那束白色香水百合。
梁思越看了好诺一眼,问道:“好诺,我到书房上上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许好诺连忙答应道,那又不是她的书房,书房的书橱里三分之二都是梁思越的书,还有三分之一是她老爸许文远的。好诺的东西从来只放到自己的房间,电脑也一样。
梁思越不再说话,直接去了书房。
许好诺摆弄好花,也继续到厨房帮忙。
只一会儿,便听到梁思越在书房大叫:“妈,给我倒杯茶!”
许好诺连忙道:“方姨,我来吧。”说着便从橱柜的架上拿了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了下,开始忙着给梁思越冲茶。
方亚芹在边上指点道:“别给他放太多茶叶,不然晚上不好睡。”
“知道了”许好诺答应着,便很麻利的泡好了茶,端到了书房。
梁思越看见许好诺端着茶杯进书房,并没觉得奇怪,只点点书桌道:“放这吧,谢谢你,好诺。”
“不用谢。”好诺很爽快的答应着,又好心的提醒道:“哎,那水很烫,你慢点喝啊。”才转身离去。
“嗯,谢谢。”梁思越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句,目光仍专注的盯着电脑显示屏,并没有什么真正感谢或者感动的意思。
梁思越认识许好诺十五年了,他知道,早知道,许好诺表面上那套乖巧体贴、善解人意都是糊弄人的,本质上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也许这么说,是冤枉好诺了。
梁思越看着校友录的班级留言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沉思起来,好诺也有过真心思,不过都在这个人身上用尽了。
梁思越端起茶杯,一点点一点点浅呷着,等梁思越的茶快喝干时,方亚芹也在叫了:“思越,吃饭了。”
梁思越到了餐厅,看着餐桌上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的,倒也很有食欲。
许好诺从厨房里将饭盛好,端了出来,第一碗便给了梁思越:“这你的碗,够么?”
梁思越忽然想跟许好诺开开玩笑:“好诺,管饱吗?不够的话,等会儿你还帮我添么?”
许好诺低头摆着碗筷,很实诚的回答道:“好吧,你吃完我帮你添。”
梁思越的目光暗了暗,微笑了下,坐下准备吃饭。
方亚芹最后将炸好的一大盘荸荠糕,端了出来,放在了许好诺的面前:“好诺,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许好诺笑得眼睛弯弯的:“谢谢方姨。”
梁思越别开注视着好诺的眼光,问方亚芹道:“妈,许叔叔不回来吃饭么?”
方亚芹忍着心中的不快,笑道:“他单位忙,刚打电话说不回来吃。”
许文远是市财政局的一把手,接触面广,应酬多,不回来吃饭也是常事。
梁思越点点头,端起碗开始吃饭。
方亚芹从汽锅鸡里挑出两块鸡翅,一一夹到梁思越的碗里:“你不是最喜欢妈做的汽锅鸡吗,尝尝。”
梁思越有些受不了他妈的殷勤:“好了,妈,我自己来就好。”
许好诺有滋有味的吃着她的荸荠糕,由着她们母子在那儿客气。
梁思越见许好诺夹着荸荠糕在白糖了滚了又滚,不觉有些牙疼,好诺真是能吃甜啊。
方亚芹见梁思越神情尴尬,便笑道:“你不用和好诺客气,她有荸荠糕就行了。”
许好诺听了这话,把盛荸荠糕的盘子往梁思越面前推了推,笑着推荐道:“方姨做的荸荠糕很好吃的,你尝尝。”
方亚芹虽然知道儿子不喜欢吃甜食,却也仍积极推销:“思越,你尝尝,不是很甜的,你看好诺都要裹糖吃。”
梁思越架不住劝,便夹了一块荸荠糕,咬了一口,确实不是很甜,外脆里糯的,还带些清香味,梁思越吃完一口,夸道:“口感不错。”
许好诺伸长了胳膊,又夹了一块,赞道:“方姨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好诺皮肤雪白,手腕纤细,却只是微微露骨。
梁思越又咬了一口荸荠糕,没有说话。
方亚芹笑着说道:“还是好诺嘴甜。”心里却微微有些犯酸。
手艺再好有什么用?最应该赏识的人连个面都没露。说起来她和许文远虽然是半路夫妻,可结婚也已经十五年了,就是块石头也应该捂得有些热和气了吧,可许文远总是不冷不热的那个劲儿,让她有些心寒。为这她和她哥方博山抱怨过几回,每次她那市委书记的哥哥总劝道:“亚芹,你就知足吧。再怎么说文远现在也是你丈夫了,好诺那个女娃又懂事,对你也贴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好诺的懂事和乖巧确实是出乎方亚芹的意料的,想当初刚和许文远结婚那会儿,方亚芹最惴惴不安的就是这个后妈不好当。好诺当时不过十二岁,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忽然就没了妈,没多长时间爸爸又再婚,方亚芹是做好了和许好诺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结得婚,却怎么也没想到,许好诺懂事乖巧的很,甚至比她爸更知道体贴她。这一晃眼就是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当时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思越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方亚芹转过头看看自己的儿子,虽然知道这是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
方亚芹想了想,还是语气委婉的说道:“思越,你也三十出头了,别尽忙公司的事,个人问题也可以考虑了。”
梁思越一脸的淡漠,很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急什么?”语气中颇有些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傲气,说完只管风卷残云般的大快朵颐,毫不理会方亚芹满脸的关切。
方亚芹暗叹口气,知趣得不在提这些话题,只忙着给梁思越和许好诺布菜。
可不过一刻钟的样子,梁思越一碗饭就吃完了。
方亚芹劝道:“思越,这碗小,你再吃点?”
许好诺也伸了手,问道:“我帮你再盛点饭?”
正客气着,梁思越的手机响了,梁思越轻挡了下好诺伸过来的手,说道:“谢谢,不用了。”便站起身,离开餐桌接通了手机。
许好诺缩回了手,继续吃饭。
方亚芹听梁思越讲电话的声音很是温柔,心里倒也欢喜。
梁思越三言两语讲完了电话,便跟方亚芹道:“妈,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去吧,你有事就先去吧。”方亚芹说着便站起身,准备送梁思越。
正细嚼慢咽的许好诺,也只好起身相送。
梁思越皱了皱眉道:“妈,你和好诺吃饭吧,我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干嘛?”
方亚芹笑着冲着好诺道:“好诺,你吃饭,别理他。”自己却仍将梁思越送到了门口,叮嘱道:“平时别喝太多酒,有空多回来吃饭……”
梁思越笑道:“好了,妈,你再唠叨,我就更不敢回来了。”便换了鞋出门。
方亚芹送走了梁思越,看着满满一桌子盘碗盆碟,只觉得索然无味,辛辛苦苦忙了一下午,许文远面都没露,思越是个意外的惊喜,可也就一会儿功夫就走人了。
许好诺看方亚芹一屁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便有些奇怪:“方姨,你也不吃啦?”
方亚芹勉强笑道:“吃不下了,刚才烧菜的时候,我尝了不少,饱了。”
“哦,那我给你盛碗汤吧。”许好诺到厨房里盛了一小碗莲藕排骨汤,放在了方亚芹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你,好诺。”方亚芹若有所思的看着许好诺。她这一辈子花了多少心思在老公和儿子身上,末了,能体贴她一二的,却是别人留下来的女儿。
“呵呵,方姨,怪不得思越哥说你客气。”许好诺笑着到餐厅开始收拾残局。
“好诺,你把碗拾到水槽里就行了,明天夏阿姨来会洗的。”
“可是明天早上,我们不还要吃早饭嘛。”许好诺说着仍忙进忙出的收拾着。
方亚芹知道拧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不同,许好诺十几岁时就对家务活显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家里的抹布能被她搓得象医院里的纱布一样白。
工作繁忙的许文远有次偶然发现了许好诺的勤劳,以为她是受了方亚芹的刁难,便大发雷霆。
方亚芹只觉得冤枉,她再没水平也不至于做这种地主婆的勾当。
还好,十二岁的许好诺解释了:“是我自己要做的。妈妈跟我说过,要看女孩子能不能干、贤不贤惠,看看她用过的抹布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方亚芹至今都能记得当时许文远脸上的那种愧疚和痛楚。这使她很长时间内无法从心里真正的接受许好诺,纵然许好诺一直乖巧的讨好着她,她也表现得好像好诺就是她自己的女儿。
可是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许好诺的乖巧懂事还是软化了她心中的那根刺。
这么多年了,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在边上端茶送水的都是好诺。
也就是她嫂子林明珍劝她的:“白捡个那么懂事的闺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许好诺收拾完了厨房,看方亚芹仍坐在沙发上,便笑问道:“方姨,你坐这儿发什么呆啊?汤都凉了。”
方亚芹也笑着叹了口气,道:“好诺,刚当着思越,我没好说你,好诺,你也二十七了,该交个男朋友了。”
许好诺对这个问题已经老脸皮厚了,蛮不在乎的笑道:“嘿嘿,方姨,你不提我的年龄,我都以为自己还是二十三四岁呢。”
许好诺工作五六年了,还是褪不了的学生气,加上万年不便的BOBO头,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许好诺跟方亚芹打着哈哈,走到了书房。书桌上,梁思越喝过的杯子仍摆着。许好诺刚想拿起杯子放到厨房去,却发现电脑还开着。
许好诺摁住鼠标晃了晃,想帮梁思越把电脑关掉,却被忽然出现的界面吸引了。
那是校友录上梁思越本科班的班级留言,主题是号召毕业十年同学聚会,可吸引许好诺的是一则留言:俺胡汉三也会杀回国的,同志们准备好红包啊,俺要带着老婆趁着同学聚会结婚,大收红包!!哈哈哈……
许好诺看着那留言后面无比灿烂的一排笑脸,看着许墨非的名字,心里一片空白。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好诺没想到自己对许墨非依然没有任何的免疫力,在知道他的消息后,很没出息的第一时间内就死了机。
客厅里方亚芹推心置腹的跟好诺说道:“好诺,女人的年纪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自己,个人的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的。”
许好诺默默的关了电脑,走到方亚芹的身边坐下,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无限惆怅的说道:“可是方姨,我要嫁给谁呢?没有人要娶我。”
“真是傻话,咱们好诺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没人要?”
许好诺隐隐得有些想哭,却终究只是笑了笑,有些不服气的反问道:“是啊,怎么就没人要?”
方亚芹也笑了起来,女孩子大了,心再淡,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哪能没人要?好诺你要什么样的,方姨帮你张罗。”许文远对自己这个女儿是明明白白的护短,有一次,她也就是关心好诺的个人问题,多问了两句。转过头,许文远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堵她道:“好诺的事情随她自己愿意,你少掺乎。”其实许文远就是专爱拿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倔种,还好,好诺并不随他。
许好诺认真的掰着手指头,说道:“工作要稳定,最好是技术人员,心眼要好,性格要宽厚,个子要高,人不要太难看。”说着跟方亚芹道:“就这么多,方姨,我会不会太挑?”
“不会,这样的人过日子实在”方亚芹肯定了许好诺的择偶方向,顺势派了个定心丸给好诺:“放心吧,好诺,这样的人方姨可以给你张罗好多,到时候尽你挑。”方亚芹并不是胡吹大气,她嫂子林明珍是省供电总公司的人事处处长,供电口子,工资高,待遇好,搞技术的年轻人大把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好诺的?
许墨非的魔力
方亚芹的定心丸并不能真的安好诺的心。
沉寂许久的许墨非只是在网上吐了个泡泡,许好诺静如止水的内心便已波澜四起。
他要回来了,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结婚,时间就在一个多月后。
许好诺一晚上都惶惶不可终日,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好诺从书桌的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镜框,里面嵌着一只蜻蜓标本,那是许墨非临出国时送给许好诺的,他说:“好诺,乖乖的等我,不许东张西望的。”
曾经有那么一个初夏的傍晚,天气闷热,她和许墨非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约会。
那时好诺刚堕入情网,虽然所有熟识的人都认为许墨非并不合适她。当时已经快毕业的许墨非在商学院以恃才傲物、尖酸刻薄和比葛朗台更葛朗台闻名。
可好诺却只以为是自己配不上许墨非,他那么狂那么傲那么出众的人,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如此普通?
坐在冬青树丛下的石凳上,许好诺鼓足了勇气问许墨非:“许墨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许墨非只拿手指头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慢慢、慢慢的靠近许好诺。
年轻的男子,火热的气息,越来越迫近,好诺只当他是要吻自己。
虽然那还是好诺的初吻,虽然好诺心里觉得就那么被吃掉有那么一些些不明不白,可好诺还是瞪圆了眼睛,悬着心期待着。
可是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指时,许墨非忽然停住了,伸手从好诺身后的冬青树上捉住了一只蜻蜓,递给了她:“送给你,好诺。”
第一次从男朋友手里接到的礼物是一只会飞的蜻蜓,这种事许好诺还是可以高兴的接受的,可好诺并没忘记她心中的疑惑,便紧紧的捏着蜻蜓,继续不屈不饶的问道:“许墨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许墨非诧异的笑:“我为什么就不会喜欢你?”
好诺尽量的谦虚:“因为我有蛮多缺点的。”
许墨非问她:“哦,比如呢?”
好诺想了想,说了一个最客观的,却也最无伤大雅的缺点:“嗯,我成绩并不好,许墨非,我只是委培生唉。”好诺高考时发烧,能进N大国贸系,是花钱找关系委培的。
果然许墨非对许好诺的自我反省只是一笑了之,却轻轻触了下蜻蜓的眼睛,对许好诺说道:“好诺,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很大?”
许墨非的眼睛也很大,用好诺死党蒋青晓的话来说,是个眼泛桃花的大眼仔,而且是滥桃花。
许好诺只觉得心虚:“你的意思是你和它一样,那个眼大无光,有眼无珠?”
许墨非笑了起来,眼梢越发得上挑:“谁说它是眼大无光,有眼无珠的?好诺,你连蜻蜓是复眼都不知道么?它的眼睛可是有上一万到两万多个小眼组成的。在昆虫里,蜻蜓的视力是最好的。人眼需要0.05秒才能看清活动物体的轮廓,而蜻蜓用不了0.01秒就能看清楚了。”
对着许墨非的侃侃而谈,好诺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学无术。
许好诺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用死党蒋青晓的话来说,好诺是第二眼美女,也就是气质美女,可这世上有不学无术的气质美女么?
好诺看着手中的大眼蜻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丢脸。
可是许墨非却靠近了好诺,耐心的开始扫盲教育:“好诺,蜻蜓虽然有那么好的视力,却还是轻易就被我捉到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好诺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许墨非的一只手已经揽在了她的腰上。
那是夏天,两个正常体温的人肌肤靠在了一处,温度便迅速的窜高到…?
“两个三十七度加到一起是七十四度,摄氏七十四度。”好诺默默计算着,终于明白她的燃点最多在摄氏六十度以下。
所以当许墨非说道:“因为蜻蜓是个很专注的家伙,它的眼里只看见眼前的冬青叶子,却看不到其他的花花草草,和身后的危险。”好诺根本无力无心去想他话中的意思,只心甘情愿的在他的双眸的注视中变成一片冬青叶。
他说:“好诺,我爱你,只爱你……”他说:“好诺,这是你的眉,以后她就是我的了;好诺,这是你的眼睛,以后也是我的了;好诺、好诺、好诺…”
弹指间十年已经过去了,许好诺仍能清晰得记得许墨非一路吻着她,一路低喃的占领宣言。
那个初夏的傍晚,好诺失去了她的初吻,丢掉了她的心。
“好诺,你怎么会跟许墨非搞在一起了,他那样的人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钞票呢吧?”这是梁思越知道她和许墨非谈恋爱时说的话。
“许好诺,你这个傻瓜,你在他眼里也就是片冬青叶子,你还美什么美?再说都知道蜜蜂和蝴蝶只喜欢花,你听说过蜻蜓只喜欢冬青叶子的吗?”这是蒋青晓听完她美滋滋的初吻汇报,骂她的话。
所有的人都在故事的开头就预见到了结局,只有她不知道。
许好诺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快到中午时,许好诺打了个电话给蒋青晓:“青晓,中午请我吃饭。”
蒋青晓只觉得奇怪:“好啊,你下来吧,在我们公司食堂见。”
许好诺觉得这待遇太低了:“青晓,许墨非要回来了。”
电话那头蒋青晓的声音忽然拔高:“他终于找你了?”
好在问的人是青晓,可许好诺依然有一些自尊心受到了打击的感觉,好诺沉默了会儿,实话实说道:“没有,我在他们校友录班级留言上看到的。”
蒋青晓当机立断:“好,待会儿顶楼的自助餐厅见。”
许好诺顿时有了那种生病的人得到了重视的满足感。
顶楼的港式海鲜自助餐厅中午是268元一位,许好诺喜欢的是那里的巧克力喷泉和不限量供应的哈根达斯。
等蒋青晓到了自助餐厅时,一进门就看见许好诺拿着盘子在哈根达斯柜前的队伍里向她招手:“青晓,在12号桌。”许好诺指了指靠窗户边的一个桌子。
蒋青晓走到了12号桌,顿时有了那种败给了许好诺的感觉。
桌子上两个大号餐盘里满满的摆着各种被浇了巧克力的水果和点心,还有两个小碗里各盛了一个单球的哈根达斯冰淇凌。
蒋青晓看着这一桌让她牙疼的食物很是气馁,再看看队伍里翘首以盼的许好诺又有一些心疼。
蒋青晓清楚的知道许墨非对许好诺有多大的魔力。
可是知道并不代表她赞同。
在蒋青晓的故事里主人公从来只有她自己,男人那都是配角,配角。
许好诺在许墨非劈腿后,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
虽然好诺无数次信誓旦旦的保证她早就忘记许墨非了,没有再谈恋爱就只是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
可什么叫没有合适的?
好诺虽然打扮并不很时髦,可是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眼睛黑黑亮亮的,看人都是很诚恳的样子,光是在国贸大厦的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也收获了不少艳遇。
至少青晓她们省外贸公司的小伙子就有不止一个的跟她打听过好诺,而每一个在青晓眼里都强过许墨非。
许好诺和蒋青晓都在国贸大厦里上班。
当初毕业时,许好诺和蒋青晓一起到省外贸来面试,可等电梯时,好诺不知怎么的看到了省有色金属行业协会的牌子,便跟青晓说:“青晓,我想到那里上班。”
有色金属行业协会只是一个松散的行业管理组织,在如今的市场经济形势下,能发挥的也只有一些信息服务和管理方面的功能。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无法和省外贸公司相提并论。
可蒋青晓知道许好诺家里很有些关系,如果省外贸只招收一个女生的话,那么那个人必定是好诺无疑,所以蒋青晓当时只是犹豫了一下,却并没制止好诺冒傻气。
后来许好诺如愿到了有色金属行业协会工作,青晓也到了省外贸上班。
第一天上班,中午休息时,许好诺来找蒋青晓,一脸兴奋的样子:“青晓,真好!咱们俩还是在一起。”
蒋青晓的心里当时有一些小小的内疚,可是吃饭时,许好诺的憧憬让蒋青晓迅速摆脱了这内疚:“青晓,你知道么,咱们协会有《有色金属网》、《有色金属信息周报》还有《有色金属》杂志,关键是咱们协会的数据库里关于有色金属的信息可是海量的,青晓,我好好研究几年,等许墨非出国回来,俺就是有色金属行业的专家级人士了!呵呵……”
许墨非是工作了一年多,在好诺快要大学毕业时才出得国。
在蒋青晓的火眼金睛里,许墨非根本就是一个靠不住的主。
大学毕业时,凭许墨非的成绩,他想好好找份工作并不是难事。
N大商学院的高材生在许墨非他们毕业那会儿还是相当抢手的,可许墨非拒绝了几家省级外贸公司和银行递过来的橄榄枝,很干脆的跑了单帮。
说许墨非是跑单帮也不准确,依据许好诺的转述,许墨非是削尖了脑袋做了某神秘人士的助手。该神秘人士据说原来是某物资局的局长,可对有色金属这行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在有色金属的期货里,屡战屡胜,被称为中国有色金属之王。
许墨非的大计据说是卧薪尝胆,偷师学艺,以便顺利接替这个王者之位。
可是不过三年多,那位有色金属之王不等许墨非篡位便垮了台,在期货中最终输得倾家荡产。
许墨非吸取前人失败的教训,决定远赴西天求取真经。
对许墨非的种种大计,好诺从来只有仰慕和佩服的姿态。
蒋青晓却是在许墨非决定出国那儿,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人太好了,便容易被辜负,何况是许墨非那种尖酸刻薄、比葛朗台更葛朗台的人?
后来的种种印证了蒋青晓的判断,可青晓并没有得意的感觉。
看着许好诺对着许墨非的一则留言便慌了手脚,蒋青晓决定,即便是只看在她大学四年早饭都是好诺买得份上,她都不会让好诺再被许墨非欺负了去。
“NND,我就不信了。”蒋青晓恨恨得想。
可是爱情中要怎样抹去曾经深爱的印记呢,蒋青晓的经验是再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是好诺太不争气了,许墨非又是一贯的嚣张,这临时抱佛脚的,到哪儿找一个各方面气场只强不弱的男人来压压他的邪气?
要不,梁思越?
好诺的午餐
许好诺如愿又拿到一客哈根达斯的冰淇凌,回来却正看见蒋青晓对着她的巧克力甜品和冰淇凌做咬牙切齿状。
许好诺先发制人的说道:“青晓,我帮你也都拿了一份。”
蒋青晓并不领情:“你少来,你什么时候看我吃过这么多甜品的,我说好诺,你要是吃胖了可没地后悔去。”
好诺笑道:“不你上次说我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没了的嘛,我得补回来。”
青晓笑哂道:“好诺,你现在再胖那可不叫婴儿肥了。”
许好诺有些受了打击,便噘着嘴,不无委屈的说道:“可是青晓,糖分是可以迅速转换为能量的,我现在能量不足……”
青晓也觉得自己的话恶毒了些,便悄悄转变了态度:“是嘛?那我也应该多吃点甜品了。”
青晓见好诺仍是郁郁不乐的样子,便诉苦道:“好诺,我失恋了,我和小猪同学分手了。”
青晓有个男朋友已经谈了两年,人品很不错,条件正如许好诺对相亲对象的期待“本科以上,工作稳定,技术人员,心眼好,性格宽厚,个子高,人不是太难看”。
“怎么可能?小猪人那么老实,对你那么好?!”许好诺觉得这世界太惊奇了,难道本分厚道的男人也不可靠了。
蒋青晓解释道:“是我踹的他,好诺,他人是很好,可是我不爱他,在一起太憋屈。”
这世界果然到处都是围城,许好诺皱着眉笑道:“青晓,你也太浪费资源了,我现在正满世界想找一个象小猪这么靠谱的人呢,你倒好,硬把他踹了。”
好诺总算是开窍了,蒋青晓两眼放光道:“好诺,你打算找男朋友了?”
“是啊.”面对青晓高涨的热情,许好诺觉得有些惭愧,青晓早就提醒她备战备荒的重要性了,可是她还是临时抱佛脚:“青晓,我打算开始相亲了。”
“有方向吗?”
“方姨说帮我张罗。”
蒋青晓审视着许好诺:“好诺,你突然开窍,是因为许墨非要回来?”
面对着青晓晶晶亮的眼睛,许好诺有些底气不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讷讷的说道:“青晓,他要回来结婚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是一个人。万一我和他再碰面怎么办?青晓,我没办法一个人面对他。”
蒋青晓长吁了口气,这仗还没打,好诺气势已经输了:“好诺,许墨非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以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现在还是个吃软饭的,你有什么不能面对他的。”
许好诺听了这话,只觉得惊骇,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么……什么叫他以前就是个吃软饭的,现在还是个吃软饭的?”
蒋青晓没好气的说:“从你们开始谈恋爱到他出国,许墨非在你身上花的统共有一百块钱吗?他一工作的人,每次和你约会,都是吃你的,不是吃软饭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许好诺轻松了口气。青晓是一直看不惯许墨非的:“青晓,他也就是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而已。”许墨非一直是非常节俭的人,自己不乱花钱,也不许好诺乱花钱。他跟她说:“好诺,钱最大的用处不是用来买东西,而是生钱。”他还说:“好诺,好的女人要像存款机一样能存住钱。”
蒋青晓不服气的顶了回去:“可那用的都是你饭菜票,再说了,他现在跟朱光厚的女儿好,不是看上她家钱是什么?”
许好诺无话可说。
其实许墨非一向毫不避讳表现他热爱金钱的态度。
没错,就是热爱。许墨非在商学院的坏名声很大程度上缘于这一点。
关于许墨非吝啬爱钱的最精彩段子是这样的;“许墨非就是那种把吃不下的菜包子推销给你,还忘不了收你五毛钱的人,重点是学校的菜包子只是四毛钱一个,许墨非收五毛是因为他刚好没零钱找,而且他几乎是永远没零钱的。”
好诺刚和许墨非谈恋爱时,便已听说过这笑话,蒋青晓特意告诉她的。
好诺没有觉得厌恶,却只觉得好笑,她还特意向许墨非求证过。
许墨非很坦荡的承认这是真人真事:“好诺,我可不象梁思越那样有个好爸爸,我已经挣得钱将要挣得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是靠自己的,为什么不可以算清楚?好诺,我需要钱,很多钱,这是一个资本的世界,有了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钱,只能被钱奴役一辈子。好诺,滴水成河,在我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省钱和赚钱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许墨非的话,是好诺没有想过的角度,但好诺可以认可。
当好诺知道许墨非从高中时便已经在外面勤工俭学时,对许墨非的吝啬孤寒更是有了种近乎崇拜的心理。
可好诺从此对许墨非对金钱的热爱也有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许墨非在出国三年后,坦诚朱光厚的独生女儿正热烈追求他时,好诺便知道她输定了,许墨非在Email里对好诺说:“这位朱小姐,如果单论她本人,我似乎很难对她动心;可一想到她身后的巨大资产,我又很难不动心。好诺,我很迷惑。”
好诺对着许墨非的Email沉思了半天,终于还是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许墨非她比巨大的资产更重要,于是她只好回复许墨非道:“可是,墨非,我爱你。”
许墨非的回复近乎叹息:“我知道的,好诺,我知道。”可他的人,却从此就从许好诺的世界消失了。
在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依然不能得到许墨非的消息后,许好诺终于接受了她被抛弃的事实。
然而好诺知道,她自己知道,在她的心里终究是保留了一点对许墨非的希望的,他给她最后的话是“我知道的,好诺,我知道。”
他知道她爱他,怎么能一点慈悲也不留?
可好诺的这最后一点希望,终于还是被许墨非宣布回国结婚的消息打碎了。
许好诺轻叹一口气,不再为许墨非辩护,只对蒋青晓道:“青晓,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也没意思了,你去拿东西吃吧。”
“许好诺,你得有点出息啊,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为许墨非掉一滴眼泪我都跟你绝交!”蒋青晓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便去拿东西吃了。
好诺听了青晓的警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年蒋青晓总是认定了好诺背地里为许墨非流了许多眼泪,其实真没有。
好诺对许墨非是从满满的希望一点点变成绝望,而那绝望又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沉浸在心里的,就象石头上慢慢长出的苔藓。
当许好诺最终接受了她和许墨非从此无缘的结果时,这痛苦早已被时间稀释得没有了爆发出来的激情。
好诺从来没有专门为许墨非哭过,最多也就是为了别的事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许墨非,于是也就哭得更厉害些罢了。
最痛快得是有一次,她跟在梁思越后面关门,却不小心被梁思越猛得夹到了右手小指头,十指连心啊,好诺终于酣畅淋漓得哭了一场,只吓得梁思越脸色惨白,以为夹断了她的手指。
许好诺翘起了右手的小指头晃了晃,她的小指头的顶部有些歪了,当时是真得疼啊,也不算故意讹梁思越的。
梁思越进了自助餐厅,正四处找好诺呢,一转头便看见许好诺嘴里塞着小银勺,看着自己右手小指头微微得笑,有一些些得意的样子。
梁思越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谁握在了手里狠狠得捏了一把,只觉得痛。
可这痛转瞬即过,梁思越看着许好诺在那来回得晃悠着小指头,心中竟有了甜蜜的感觉。
梁思越轻吸口气,走过去招呼道:“好诺……”
“思……思越哥”许好诺对梁思越忽然出现在眼前只觉得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梁思越很清楚许好诺这么叫他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心虚了。
看着许好诺面前一大堆甜品和冰淇凌,梁思越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我过来找你们周会长谈点事儿,看你不在办公室,你们同事说你上来吃饭了,我就上来看看。”
梁思越他们的宇轮集团也是有色金属行业协会的会员之一。
可他今天来就是借机看看好诺的。
许墨非的留言他是故意的留给她看的。
如果说许墨非是好诺心中的一根刺,那么他希望这根刺能早点拔掉。
可是他也很有些担心许好诺的反应。
十二岁的许好诺在十六岁的梁思越心中就是一个怪胎。
可如今梁思越有把握,好诺遇到这种事的反应要么是恸哭一场,要么是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根本就找不着北。
好诺的眼神里透着心虚的意思,可是样子看上去还不错。
其实他更愿意好诺的反应是恸哭一场的,可是没哭也好,好诺要么不哭,哭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得折磨人。
许好诺并没发现梁思越来找周会长谈事,却坐到了自助餐厅来看她吃冰淇凌有什么不妥。
可蒋青晓一看见坐在好诺对面的梁思越,就发现了可疑。
青晓端了一盘子食物回桌位,看见梁思越便上前招呼道:“嚯,这么巧,我请客梁总也来吃饭。”
好诺一直觉得梁思越有些冷面孔,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加上方姨对他总是陪着小心的样子,倒弄得好诺在梁思越面前也不怎么敢放肆。
可是好诺很爱看蒋青晓阴阳怪气的和梁思越讲话。
梁思越果然不接招:“哦,我就是来跟好诺说点儿事,等下我还有个应酬。”
许好诺笑了起来,刚刚明明说是和周会长谈事情的,还是青晓有杀伤力啊。
蒋青晓也笑,直接的敲着竹杠:“那梁总帮我们埋单没问题吧?”
梁思越对好诺的态度一直怪怪的,蒋青晓很早就怀疑他是不是对好诺有意思。
可是日久见人心,这些年无论好诺情路顺利或坎坷,梁思越的表现都实在过于淡漠,蒋青晓只能怪自己神经过于敏感,可如今看,莫不是梁兄忒闷骚?
梁思越看许好诺一副笑眯眯得看好戏的样子,便说道:“没问题,可我包放车上了。好诺你先帮我付一下,我回家给你。”又跟青晓招呼了句:“你们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许好诺见梁思越真走了,连忙申明道:“不算,不算,青晓,我才是真得没带钱包。”
蒋青晓笑得贼眉兮兮得:“好诺,其实梁思越不错的。”
许好诺有些讶异,然后也坏笑道:“青晓,你中意他?”
“我是说你可以考虑。”
许好诺郁闷坏了:“青晓,你也给一点有操作性的建议好不好?我和梁思越,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从现实角度来讲确实没什么可操作性。
梁思越的老爸梁啸宇据说当年就很花,八十年代初期,跑到前苏联去淘金,迅速的和俄罗斯女郎打成了一片,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直接导致了他和方亚芹的婚姻破裂。可是在一条牛仔裤可以换一个冰箱的暴利下,梁家暴富,等苏联解体,国内坚定不移的搞市场化建设,梁家一步不落的迅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先富起来的人。梁家的家族企业,宇轮集团,早在五年前就在香港上市了。虽然大多数南城人对宇轮集团的了解也许只限于超市里天天看到的宇轮食品而已。
可梁啸宇虽然风流,却一直没有再婚,蒋青晓想,如果许好诺嫁给梁思越得话,这婚礼怎么办都成问题,起码双方家长一齐上台得话,那可不是有点尴尬的问题。
梁思越的烦恼
和年轻人的想入非非不同,方亚芹既然打定了主意给许好诺找对象的事情,倒也一刻没耽误,直接打电话给她嫂子林明珍要求她在她们省供电总公司帮好诺找个合适的。
林明珍听了,立刻推荐道:“唉,我们安全监察科的小赵,他爸是市公司的一把手,我看和好诺蛮合适的。”
方亚芹立刻否决道:“不要,好诺的意思是想找个搞技术有学历的,这种干部子弟就算了。”
林明珍道:“人家好赖也是海归硕士,要不是够上这条,也进不了我们公司啊,再说了好诺可是许文远的掌上明珠,我不给介绍个门当户对的,他那人心里又该有疙瘩了。”
许文远和方博山是老同学,他俩都能走上高位,除了机遇,互相之间的帮衬也有很大关系。
不过这帮衬也是有主次的,方博山一直是许文远的上级。
两年前方博山打算给在市财政局长位置上待了十几年的许文远挪挪窝,想将他的位置交给方博山一手提拔上来的少壮派代表顾哲灏,方博山和许文远之间就有了些隔阂。
其实方博山对许文远也没有恶意,他只是觉得许文远年纪也差不多了,虚提个半级进政协,总归是安全着陆了。
可许文远当了N城十几年的大管家,哪愿意早早到政协养老?便活动了省里的人打招呼,这事才算完。
方亚芹对这事是知道的,她在里面很受了些夹板气。
方亚芹听林明珍这么说倒也有理,横竖条件好点总没错,两人便商量了许好诺和赵勇相亲的细节。
星期六快到中午的时候,梁思越回了家,摁了半天门铃,却没人来开门。
梁思越觉得很奇怪,便拨通了方亚芹的手机:“妈,家里怎么没人啊?”
方亚芹有些惊讶的问道:“思越,你回家啦?”
梁思越没了好声气:“不是你让我常回来吃饭的吗?”
方亚芹连忙道:“唉,思越你在家等着,妈,马上回来。”
梁思越很不满意:“怎么家里一个人也不留啊?”
方亚芹道:“你许叔今天开会。”又压低了低声音道:“我陪好诺相亲呢。”
“相亲?”梁思越又好气又好笑:“妈你真够闲的,没事你就早点回来吧。”
方亚芹连声答应道:“行行,我马上回去。”
“相亲?”梁思越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亲眼见证了许好诺怎样从从毛毛虫变成了一只虫蛹,相亲?她是想破茧而出,化蝶双飞了吗?
梁思越憋着气到楼下车里找出家里的钥匙,开门进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梁思越还真是不习惯。
这个所谓的家,对梁思越只具备象征意义。
这房子是许文远和方亚芹结婚时财政局分给许文远的,当时是名副其实的新房。
方亚芹和梁啸宇离婚时,梁思越才七岁多,虽然是判给了梁啸宇,可梁啸宇那时候一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待在俄罗斯,哪有精神管他,于是便哄梁思越道:“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思越你还是先跟着你妈吧。”
梁啸宇没想到方亚芹会再婚,更没想到她会在儿子已经十六岁时再婚,所以这事很让他恼火,于是他便给了梁思越一套房子和一本存折道:“你已经十六岁了,离开你妈自己也能过了。你要愿意跟她到许家也行,可有一条不能管别人叫爸爸。”
可方亚芹哪能让刚准备上高二的儿子单过,硬是将梁思越一起带到了这里。
梁思越在这所房子里一共住了半个暑假,也就一个多月的样子,就死活不肯再待了,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许好诺。
好诺那时候不过十二岁,对于梁思越的加盟表现得甚为乖巧,很懂事的叫他:“思越哥哥。”
比较起来梁思越对进入这个后组合的家庭,感到十分的别扭。
尽管许文远对他来说也称得上是熟人,可熟归熟,真住到一个屋檐下又是一码事。
好在许文远刚调到财政局不久,公务繁忙,在家时间并不多。多数时间碍在梁思越眼前的就只是许好诺。
可好诺看上去颇为良善,至少大人们上班了,中午热菜热饭的工作,好诺都很自觉的承担了,每天在家也知道勤勤恳恳的拖地洗碗抹桌子。
勤劳的人一般都不会太惹人厌,梁思越对许好诺一开始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平时他不爱搭理她,可有两次好诺小心翼翼的问他数学题,他还是耐心解答了。
可是等许文远因为好诺的过于勤劳跟方亚芹发脾气时,梁思越便觉着许好诺的勤劳有点可疑了。梁思越想好诺应该是和他一样不喜欢这种重新组合的家庭,他是明争,好诺是暗斗。
他本来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不喜欢许文远冤枉他妈,便跟方亚芹道:“妈,你请个阿姨回来打扫做饭能花多少钱啊?”
方亚芹采纳了梁思越的建议,请了阿姨每天到家里帮忙打扫做饭,好诺也就基本上失去了表现的机会。
于是好诺似乎换了招,开始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洗洗涮涮。
起先梁思越还没在意,可是等他想用洗手间,许好诺却死活不肯开门,矛盾便浮到了水面。
第一次,梁思越忍了,飞奔下楼,跑了十来分钟的路,才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解决了问题。
可是大夏天的,那么热,太阳地底下跑了个来回,口渴是很正常的事。
梁思越回家便剖了个西瓜,解渴。
过了段合理的时间,梁思越又有了如厕的需要,可发现洗手间的门又被许好诺从里面反锁上了。
这一次,梁思越火了,踹了脚门,喝令道:“许好诺,你给我出来!我数十下,你不出来,我就踹门!”
好诺沉默了一下,大声回答道:“不行,我在洗澡!”
在忽然响起的哗哗得水流声和来帮忙的阿姨惊疑的眼神中,梁思越只好再次飞奔下楼,顶着毒日头跑到了那家公共厕所。
解决完问题,梁思越满头大汗的回到了家,正碰上许好诺手里端着洗衣盆,一身清爽的从洗手间里出来。
家里朝南的三个房间,只有梁思越的房间带阳台,许好诺很自然得走在了梁思越的前面,到了阳台上晾衣服。
梁思越只觉得这是许好诺在跟他示威,好诺那时候不过十二岁,虽然已经抽条长个子了,可是依然是一张少年儿童的脸。
梁思越怎么也想不明白,好诺小小的年纪,怎么这么阴,真是个怪胎。
可许好诺并不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继续频繁的征用洗手间。
好男不跟女斗,在经历了听着许好诺的动静提前抢洗手间,进去后发现自己根本没需要的尴尬后,梁思越大彻大悟。第二天一早,等许文远和方亚芹上班后,他也就到了别地玩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梁思越确定自己两个小时内不会再想进洗手间,便回了家。
到了家,洗手间里依然是哗哗得水流声,许好诺依然在洗洗涮涮。
许好诺是不是有毛病啊?
梁思越这么想着便进了门,洗手间的门大开着,梁思越很是好奇的进去看了一眼,却迅速的赶在许好诺尖叫前,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跑到了阳台上换气。
女人就是那种每个月都会流血却又不会死掉的小动物,这点常识已经快上高二的梁思越还是有的。可是忽然具体的表现在了某个人身上,尤其是表现在了明明长着一张少年儿童脸的许好诺身上,这还是给十六岁的梁思越带来了很大的冲激。
“真是霉透了,衰透了!”梁思越很有几分大男子主义的愤慨着,等他意识到阳台上挂着的一排迎风飘荡的小彩旗正是好诺的短裤时,更是瞬间血往头上涌。
他会不会长针眼?又或者走个十年的背字?
晚上,方亚芹回家时终于发现了好诺的反常,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便泛泛得安慰了初次体验的好诺几句,让她放松心态。
许好诺唯唯诺诺的答应声,在梁思越听来实在是够笨的。
在继续坚守了几天后,不管他妈怎么反对,梁思越还是坚决的从这家撤退了,他不得不撤退,
他受不了许好诺的神经质,更受不了他自己。
有个晚上,他居然梦见自己亲了好诺,醒来的时候,梁思越自己被自己恶心坏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梁思越都不再拿正眼瞧许好诺,直到好诺上了大学。
好诺高考虽然考砸了,却还是进了N大,新生报道的时候,方亚芹送好诺取了学校,又打了电话叫在大四就读的梁思越来帮忙:“思越,你怎么说都是好诺哥哥,也该过来看看吧。”
梁思越接了电话满心的不愿意去,他又不姓许,算哪门子哥哥?
那会儿许墨非刚好闲在宿舍里,梁思越灵机一动,说了这辈子他最后悔的话:“许墨非,想不想到女生楼看看这一届新生有没有美女?”
许墨非竟然对好诺一见钟情,并迅速和好诺谈起了恋爱。
梁思越知道后,一开始只诧异一向刻薄的许墨非是怎么能忍受笨笨的许好诺?
后来又想不通许好诺怎么能接受许墨非的?
到最后他只惊讶自己心中的烦躁,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情义两难
方亚芹回到家,见梁思越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脸色很有些恼火的样子。
方亚芹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思越,你等急了吧?你也是,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梁思越见方亚芹只是一个人回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跟好诺说过我要回家的吗?”
“是吗?好诺回来可没说。”方亚芹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跟好诺说的?”
梁思越闷闷的说道:“那天我到他们协会去办事,刚好看见好诺,就关照了她一句。”
“噢……”方亚芹笑道:“你就那么随嘴一说,好诺肯定是没当真。思越,你饿了么?家里菜都是现成的,马上就好。妈前两天刚酶了好些狮子头,我给你做去。”方亚芹边说就边进了厨房。
方亚芹做得红烧狮子头一直是梁思越的最爱,可梁思越今天却不是冲这来的。梁思越跟着方亚芹到了厨房,纳闷道:“妈,好好得你怎么想起来带好诺去相亲的?”
方亚芹一边麻利的动手做饭,一边感慨道:“好诺也不小了,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望她好是不是?如果不是你许叔犯轴,这事我早想管了。”
梁思越皱眉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顾忌许叔叔了?”
方亚芹笑道:“是好诺自己说想找一个男朋友的,我只是帮她张罗张罗,找得你舅妈帮好诺在他们公司挑了一个,姓赵,小伙子人长得很精神,家里条件还不错,父亲是市供电总公司的一把手。我看那小赵对好诺的印象还不错,好诺好诺的,叫得蛮顺口的,你许叔知道了也只能感谢我。”
“哦?那可不一定……”梁思越冷笑,许好诺看到许墨非的留言居然就是这么个反应?他就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来估计许好诺。
梁思越冷静的提醒他妈道:“妈,我劝你少管好诺的事。不管她和谁谈,你能保证她将来肯定一辈子幸福?她要是有点不愉快,许叔叔还不是怨你?”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我就是包她结婚还能包她生儿子吗?她能不能过好,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提起许文远可能的埋怨,方亚芹便也有些气。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许文远心中有根刺,不时的刺他自己,也顺带着刺她。
和许文远结婚十五年,方亚芹一直在后悔还是不后悔之间徘徊着。
好的时候,方亚芹还是觉得许文远虽然没有结婚前那么体贴了,可总还是心里有家也顾家的男人,起码比梁啸宇强多了;气起来的时候,却只恨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非得再嫁许文远,倒弄得现在一家不象一家,两家不象两家的样子。
方亚芹叹了口气,说道:“思越,你说得对,好诺的事我是真不能多管。”
梁思越笑了笑,问道:“妈,有要我打下手的么?”
“没有,菜什么的,夏阿姨都择好洗好的,抓了烧烧就行了,你出去等吃饭吧。”方亚芹往外赶着梁思越。
梁思越便还是到了客厅里坐等着开饭。
姓赵的小子还是他舅妈介绍的,梁思越只觉得好笑。
还好,这次还是来得及的。不是他看不起许好诺,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许好诺也不是一天就嫁得出去的。
梁思越自觉还是有气定神闲的气度的。
可是等梁思越以许好诺的速度,细嚼慢咽的吃完了饭,又被方亚芹拽着东拉西扯的关心了一通,许好诺仍然是不见人影。
梁思越只觉着满心烦躁,她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也难说,许好诺有时候是很好骗的,大四毕业时,他们宿舍聚餐,有女朋友的也都一起带了过来。席间,梁思越亲自目睹了许好诺以无比崇拜的眼光充满爱意的看着许墨非,而许墨非不过是说了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而且梁思越根本怀疑许好诺压根儿就没听懂。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许好诺就是个典型。
墙上的挂钟悄悄的走着,默默的提醒着梁思越,他已经傻乎乎的等了许好诺两个多钟头了。
方亚芹却在提醒着儿子:“思越,你爸就你一个儿子,按道理以后他的身家都是你的,但你爸脾气独,该顺着他的时候,你还是要顺着他。他现在也上岁数了,你也要提醒他注意身体,别可着劲儿的糟。他现在身边的……”方亚芹对梁啸宇有一万个不满,却唯独满意他没再让别的女人给梁思越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梁思越越听越头疼,便不耐烦的打断了方亚芹的话:“妈,好诺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找她有事呢。”
“你找好诺有事?”方亚芹有些惊讶:“她头一次和小赵见面,聊得投机,吃完晚饭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方亚芹正说着,大门却被打开了,许好诺背着包走了进来。
方亚芹惊讶道:“好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还快啊?”许好诺惊讶的反问道,一副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样子。
梁思越微笑了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方亚芹也笑了起来,很有兴趣的问道:“好诺,怎么,和小赵谈得不好么?”
许好诺否认道:“没有啊,他谈得很好,我也听得很好,吃完饭我才回来的。”
方亚芹忙问道:“你们有没有说好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其实没有,可许好诺不愿意当着梁思越的面说相亲的事,便看了看靠在沙发上等着看好戏的梁思越。
梁思越很知趣的起身到了书房。
客厅里许好诺叽叽咕咕的小声和方亚芹汇报着相亲不成功的原因。
一顿饭的功夫,赵勇尽跟她吹嘘兄弟在英国留学的种种和兄弟每年去阿尔卑斯山滑雪这高尚爱好带来的无限快感。
许好诺以一种颇为自卑的语气总结道:“人家可是正经的海归硕士,我觉得都没什么共同语言可以说。”
书房里,梁思越总算听清楚了这句话,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
方亚芹仍不死心的拉着线:“一开始总是各人说各人的情况,以后你们交往多了,就有共同点话题可聊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可接下来许好诺的话却让他彻底黑了脸。
“可是方姨,他也太喜欢动手动脚了,我和他才见第一次面而已。”
“好诺!”梁思越忍不住在书房开口叫道。
方亚芹也醒悟过来:“哦,思越有事找你,等你半天了。”
“你找我?”许好诺进了书房,很是奇怪的问道。
“那天你帮我垫了多少钱?”梁思越看着许好诺,很是忍耐的问道。
“嗯……”梁思越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无害的,可是有时候也会喜欢恶劣得踩人尾巴,问题是许好诺从没掌握这其中的规律。好诺想了想,决定还是以诚待人:“那天是青晓结得帐,也就几百块钱吧。”好诺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那你帮我把钱带给她吧,说好是我请的。”梁思越说着从怀里掏出钱夹,开始掏钱给许好诺。
反正也不是给她的,好诺老实不客气的摊着手接着。
梁思越一张一张得从钱夹里把钞票往好诺手里放,过了好一会儿,好诺才警醒道:“够了!”
好诺拿起那沓钞票在手里拍了一下,笑眯眯的说道:“肯定够了。”
梁思越微笑着合上空瘪的钱包,放进了怀里,随口问道:“好诺,你怎么想起相亲了?”
许好诺警觉的看了一眼梁思越。
许墨非的留言是梁思越故意给她看的,这一点好诺是知道的。
可梁思越的态度却是许好诺捉摸不清的。
在好诺的心里,梁思越和许墨非的关系里透着种古怪。
按说他们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好诺还记得大一新生报到的时候,梁思越和许墨非双双到了她们宿舍,帮助她和她们宿舍的人搬行李、撑帐子。
而且据说他们两人在大二的时候曾一起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成功的拿下过南城摩托车厂的广告。
可许墨非提起梁思越时总有些轻慢。
梁思越说起许墨非也是不认同的口气。
许好诺一直觉得奇怪。
直到许墨非和梁思越大四毕业那会儿,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便留下来,等送走了外地同学才离校。
到最后一天时,许好诺到他们宿舍去找许墨非,推开宿舍门却给吓傻了,许墨非和梁思越无声的奋力扭打在了一处。
两个人似乎都下了死手,许好诺呆呆的看着这暴力的场面,耳中听着“通通”得呼呼拳击声,心里却蓦然响起了一句话:“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后来,好诺小心翼翼的跟许墨非提起过这事。
许墨非听了,哈哈大笑道:“好诺,你要是不想梁思越撕了你,你就离他远点。”
好诺也不是对梁思越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可很长一段时间内,好诺都觉得梁思越对许墨非都是种情义两难的意思,看她时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股大义灭亲的狠劲儿.
直到许墨非出国,梁思越和她的关系才渐渐正常化,偶尔还能体现点兄妹间的亲昵。
兔子和窝边草
梁思越见许好诺有些戒备的看着他,便微笑了笑,尽量亲切随意的说道:“现在年轻人还有几个愿意去相亲的?好诺,自由恋爱不好么?”
梁思越的话很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可好诺看他神情倒是少有的随和,应该不是故意要刺她的。许好诺想了想,如实道出了她目前的困境:“可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自从我上班后,追我的人不是我们协会的就是青晓她们公司的,都没出过国贸大厦。”
梁思越唇角的笑容微微凝结了一下,随即又缓缓绽开:“哦?原来好诺你是想在广阔天地中寻找缘分,惦记着要冲出国贸大厦呢。”
对于梁思越的玩笑,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认真的解释道:“也不是的,都在一个楼里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不成功很尴尬的。”
梁思越笑着戳穿许好诺道:“呵呵,好诺,要都像你这样想,大学里不是没人谈恋爱了?”
“那怎么一样,大学里谈恋爱目的就只是恋爱,享受过程就好;现在谈朋友目的是婚姻啊,当然应该重视结果了。”许好诺很感慨的说道。
梁思越只觉得自己笑得越来越勉强:“难道我的观念已经老化了?好诺,谈恋爱和谈朋友不是一个概念么,还是现在流行只要婚姻不要恋爱?”
很明显得梁思越的观念已经跟不上趟了,可是如果没有蒋青晓这个能折腾的好友,好诺觉得自己和梁思越可能也差不多。
本着帮助落后分子改造观念的想法,许好诺点拨梁思越道:“谈恋爱,谈得重点是恋爱,爱就好了,这是年少轻狂时的专利;谈朋友,谈得重点是朋友,意思是要彼此了解,才能知道合不合适走入婚姻,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一般人都是先谈恋爱后谈朋友再结婚。运气好得人中间一步可以省略。”许好诺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她就没有那个好运气。
梁思越淡淡的冷笑:“你确定你这样的这排列顺序是准确无误的吗?”原来他已经过了恋爱的季节?是给谁耽误的?
“当然了。”许好诺以绝对权威的语气肯定道。
“那么你说说看,如果一个人很了解另一个人后,又爱上了她,他们谈的是恋爱还是朋友?”梁思越语气生硬的追问道。
梁思越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许好诺愣了一下,这才觉察到梁思越的眼神里闪着一些危险的光芒。
他这是在威胁!
许好诺觉得梁思越这点顶不好,每每当她开始把他当做自己人,觉得可以随便聊聊天说说话时,他必定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发发少爷脾气。
还好许好诺是从不和人顶真的人。
好诺有些狗腿的说道:“那他们是知己啊,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种,是很难得的。”不管梁思越口中的他是什么人,她这么说,梁思越总该满意了吧。
“叮咚叮咚”门厅处传来了门铃声,许好诺如释重负,连忙道:“我去开门啊。”转身便出了书房。
梁思越看着许好诺逃也似得背影,不禁苦笑。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梁思越认命得想,他和许好诺这辈子大概也到不了那个境界了。
务实一点的话,他能做的是将其他杂草全部拔光,看看兔子是不是坚决的不吃窝边草。
等许好诺跑到门口的时候,方亚芹已经开了门,许文远夹着包走了进来。
方亚芹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文远莫名其妙:“会开完了就回来了呗。”
书房里梁思越听道许文远的声音,也走了出来,跟许文远招呼了一声:“许叔叔。”
许文远忽然在家里看见了梁思越,也有些惊讶:“思越,你来啦,坐吧坐吧。”
许文远这才明白自己今天回来早,却不受方亚芹欢迎的原因,再婚后重新组合的家庭就是有这样的麻烦。
许文远冲着梁思越和蔼可亲的微笑着,关心的问道:“思越,最近忙吧?”
梁思越也微笑着说道:“还好,不是非常忙。”
许文远笑着点点头,再也没什么可跟梁思越聊的。
梁思越十六岁便搬回他父亲那边住了,从那之后,他的学业也好事业也好,都是梁啸宇亲自过问的,更何况梁啸宇现在将手下宇轮食品和宇轮金属两大子公司都交给了梁思越全权负责,思越现在已经独挡一面了,许文远自问确实插不上话,也不方便插话。
方亚芹在厨房里泡了两杯茶,端了出来,好诺见了,忙上前帮忙,接过一杯,递给了许文远。
许文远这下倒想起了事:““好诺,你林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好诺很干脆的回答道。
许文远微微有些尴尬。
梁思越也接过方亚芹手里的茶杯,揭开杯盖,撩开漂浮的茶叶,不动声色的浅呷着。
方亚芹帮着好诺解释道:“那个小伙子不是太稳重的,好诺没看上。”
许文远总算有了台阶下台,顺着方亚芹的话说道:“人不稳重是不行的,可是好诺,你也不能太挑哦,新加坡的前政要李光耀曾经说过,女孩子找对象不能眼界太高,以自己兄弟做为参照的标准就可以了,我看你能找个差不多象思越这样的就行了。”
许好诺觉得他爸太脱离群众,不了解实际情况了:“爸,我的事我自己有数,您就别乱操心了。”
冉冉而起的水汽模糊了梁思越唇角的笑意,梁思越有些遗憾得想,许文远要是说话再简练些就更有水平了。
方亚芹听了这话觉只觉得惊奇,这还叫不挑?
许文远对好诺道:“爸爸就是给你提点参考意见。”
好诺一迭声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这参考意见?思越什么时候成了低标准的水平线了?方亚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梁思越,只怕他听了这话不高兴,却发现梁思越正抬头看着好诺的背影,目光中有种很柔和的光泽,那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方亚芹心里“咯噔”一下,思越和好诺?
方亚芹想都不敢再往下想,只问梁思越道:“思越,吃了晚饭再走吧。”
方亚芹的话提醒了梁思越,梁思越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许叔叔,妈,我得走了。”说着便起了身
许文远也站起身,客套道:“思越,你可要常常回来看看,省得你妈惦记你。”
梁思越微笑着答应了,方亚芹却只关照道:“思越,你平时好好照顾自己,有合适的姑娘你也该谈一个了。”
梁思越敷衍道:“好了,妈,我自己有数。”
许文远笑着圆场道:“亚芹你再啰嗦,思越就更不敢回家了。”
方亚芹有些生气的说道:“他就是再不回家了,该说得我还是要说的。”
梁思越有些意外得看了方亚芹一眼,却只是笑笑,便出了门。
许文远觉得方亚芹有些反常,便问道:“你怎么这个口气,不怕思越不高兴?”
“怕怕!”方亚芹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儿女其实就是前世的债主啊。”方亚芹不敢将她心中的那一闪念拿出来和许文远讨论,可是那念头实在让她心惊。
想起梁思越让她别再插手许好诺个人的事情,方亚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可是许文远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
方亚芹小声的征求许文远的意思:“好诺今天相亲没成,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跟我嫂子打个招呼,让她再关心关心。”
“当然要了。”许文远想了下,补充道:“我看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毕竟林明珍能主动关心好诺的事,你该代表我去表示下谢意。”
“行,那我这就去。”方亚芹打定了主意,不管刚才她有没有看走眼,好诺尽早嫁出去,对大家都有好处。
做媒
晚饭后,方亚芹便特意到了她哥哥方博山家。
林明珍开门见是方亚芹,忙笑问道:“亚芹来啦,怎么样,好诺对小赵还满意吗?”说着便把方亚芹让进了屋。
方亚芹随林明珍,到了客厅坐下,叹气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看来好诺不是太满意咯?下午小赵给我电话,说是对好诺印象还不错,希望可以继续处处。我还以为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呢。”林明珍不无遗憾的说道。
方亚芹怕林明珍觉得被扫了面子,连忙说道:“那小赵要说各方面真都挺不错的,可是可能对好诺有点儿过度热情了,好诺心地好,可是随她爸,也有点儿死心眼儿,就觉得这小伙子不稳重,死活不愿意再接触了。老许今天开完会回来,还敲打她不能太挑了。”
林明珍听了方亚芹的话,倒笑了起来:“小赵出国待了几年可能是有些洋派了,不过我看他对好诺还是挺中意的。但是好诺看不上也没办法,谁叫咱们关系更近些呢。回头我帮你再看看,重点找个稳重可靠的小伙子,保证让好诺满意了。”
方亚芹听了这话,长舒了口气,对林明珍道:“真要这样,嫂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林明珍看方亚芹这样,不无感慨的说道:“亚芹,后妈不好当吧。”
“谁说不是呢?不瞒你说嫂子,这些年我常常都会后怕,幸亏好诺还算是个省心的孩子,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方亚芹感叹道。
林明珍听了这话,深皱起眉头,长叹道:“咳,不挑担子不知道斤两重啊。”
她们姑嫂二人正说着贴己话,方博山从书房里陪着一个客人走了出来。
方亚芹看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气质儒雅,举止庄重,走在方博山边上并不露怯。
方亚芹忙站起来道:“哥,你在家呢?”
方博山笑着点点,给那人介绍着方亚芹:“这是我妹妹,也是许局的家属。”
那人微笑着对方亚芹点头致意道:“哦,原来是许局的夫人,您好您好,许局可是我的老领导。”
方博山又给方亚芹介绍道:“亚芹,这是市商贸局的顾局。”
原来这就是顾哲灏,方亚芹笑着跟顾哲灏寒暄道:“顾局长真正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顾哲灏很谦虚的客套着:“惭愧惭愧,您太过奖了。”
林明珍笑着跟顾哲灏道:“哲灏,你也别太谦虚了。”
林明珍语气中有种很熟稔的亲近,这让方亚芹微微有些讶异。她早知道顾哲灏因为方博山的赏识在短短的几年里步步高升,甚至威胁过许文远的位置。
可方亚芹没想到连林明珍也对顾哲灏如此另眼相看。
这么说许文远平日里的抱怨也不是没道理的:“你哥对顾哲灏的偏爱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培养和任用干部的原则。我看倒象老丈母娘看女婿,是怎么看怎么好。”
其实方敏比好诺还大两三岁,那个顾哲灏看起来也就三十二三的样子,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方亚芹这么想着,对微笑着和大家告辞的顾哲灏又加了几分热情。
等顾哲灏走人后,方亚芹刚想探探她哥嫂的口风,方博山却主动的关心起了许好诺的事情:“亚芹,好诺也二十大几了吧,还没谈朋友?
方亚芹笑道:“我今天不就为这事来得嘛,嫂子给她介绍了一个,可小丫头嫌人家不稳重,不肯再接触了,我正拜托嫂子再给她留意 一下有没有更合适的呢。”
“她能认识几个人。”方博山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事要拜托也应该拜托我啊。”
林明珍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方亚芹却骇笑道:“呵,您这么忙的人,谁还敢拿这样的小事劳驾您啊。”
方博山笑道:“婚姻可是大事,合适的人在一起才能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啊。”
林明珍听了方博山的话,欲言又止。
方亚芹却只好奇方博山怎么对好诺的婚事这么关心,便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想给好诺介绍?”
“你觉得顾哲灏怎么样?”方博山直奔主题。
“顾哲灏?”方亚芹惊讶的问道,她本以为她哥是为自己培养的女婿,却拱手让好诺摘了桃子?可会不会桃子没吃着,光沾了手痒痒毛?
方亚芹稳定了情绪,客观的分析起了顾哲灏的情况:“要说他人品长相工作,各个方面都是没挑的,可他到底结过婚了,听说还有个三四岁的女儿,好诺才二十七,过去就当妈,这能行吗?”
“要说别的女孩还真不行,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强,很难处理好这种问题,可我看好诺没问题,你看她这么些年,和你处得和亲生的母女也没啥两样,她还能搞不定个三四岁的娃娃?”方博山对自己这个大媒保得很有信心。
方亚芹却真是不落底:“自已的黄花大闺女过门给人当后妈,老许能乐意吗?”
“他有什么不满意的?顾哲灏今年才三十五,前途不可限量,人品又可靠,这样的女婿哪里找去?说真的,亚芹,要不是方敏给她妈惯坏了,什么事情都太自我中心,我倒愿意她能嫁给顾哲灏这样的人。”方博山看着方亚芹,摊开了最后的底牌。
方亚芹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动,可对许文远和许好诺的态度却拿不准:“行,我回去和老许、好诺都说说看。”
林明珍在方亚芹走后,对方博山表示了严重的不满:“方敏喜欢顾哲灏,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顾哲灏介绍给许好诺,方敏怎么办?她都快三十了,碰到一个她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啊!”
方博山解释道:“所以我才一直下不了决心啊,可是明珍,感情这种事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没用的。方敏对顾哲灏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了,他自己能不知道?但是每次我关心他个人问题的时候,他都表示,他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四岁的娃娃,自己工作又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婚姻和感情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方敏根本没意思。再说就咱们女儿那要强的性子,真去给人当后妈,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到时候,影响多恶劣?”
林明珍却只是心疼女儿:“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的,顾哲灏的母亲不还在吗?可以把那孩子交给他母亲带啊,到时候最多我们贴点保姆钱请个保姆照顾他们老的小的好了。”
“没有男人会容忍这种情况的!”方博山恼火的发了脾气:“方敏就是给你这么惯坏的,顾哲灏就算迫于形势这么做了,那他心里面对方敏对我们整个家庭也都是只记恨不念恩的。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做,到时候什么事都摊牌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工作,你就知道工作,你以为把顾哲灏介绍给许好诺,许文远就能念你的好了,未必!”
“这个事情我只管牵个线,成不成的,还得看他们自己的缘分。我也不要谁念我的好,我就是表示一下自己态度。”方博山说得是实话,他一时兴起给好诺保媒,为的还是消除许文远还有顾哲灏心中对他可能有的一些芥蒂,不管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了如果能成功更好。
许文远对方博山这神来之笔却很是意外“把顾哲灏介绍给了好诺?”可是在仔细了各方面的利弊之后,许文远发现不论是赞同还是反对,似乎都不是他的本意。
于是许文远决定将决定权直接交给许好诺:“这事还得看好诺自己的意思。”
“行啊,那就先见见面吧。”许好诺很痛快的答应了第二个相亲计划。
一个要求进步的公务员,一段曾经的婚姻史,还有一个无辜的小女儿。
许好诺觉得这个顾哲灏的情况熟悉得让她心安,这不就是一个翻版的许文远同志嘛。
从老爸许文远身上,许好诺知道能够仕途顺利的干部几乎都具备了韬光隐晦、四平八稳、绵里藏针之类的特点。
在经历了许墨非这样象锥子一样锋利的人后,能找一个象团大棉花似的针扎不动,刀砍不坏的人是许好诺的心愿,特别是在好诺预感到这锥子还会再一次刺到她面前的时候。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挡住许墨非的锋利,至少也可以缓解他的攻势。
一个可能有些官僚的正得志的国家干部,许好诺对即将见面的顾哲灏充满了期待。
印象中,许墨非有一次帮那个有色之王到某部门去办事,结果因为态度过于嚣张,直接就被请出了办公室,还被投诉到了那个有色之王那里。
“好诺你不知道,那些机关里的人个个言语空洞乏味,态度傲慢可憎,还特别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似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们再打交道。”
许好诺至今还记得初出茅庐,便出师不利的许墨非那愤懑的抱怨声,她那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担心许墨非要是不喜欢她爸怎么办?
可是现在,许好诺心平气和得想:“经过党和人民考验的人,也许更可靠吧。”
苦恼
在回家的路上,好诺一直想着自己最后那句“当然可以了”和顾哲灏随之绽开的微笑。
那么,这次相亲就算成功了么?
好诺只觉得相亲真是太神奇的一件事,真正是不成仁就成功啊。
顾哲灏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形象而生动的介绍了他的前半生,作为第二个知道他身世的女性,作为第一个知道他离婚内情的人,好诺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似乎对顾哲灏负有责任,再把他当做不相干的路人好像不够厚道。
可是当意识到接下来她和顾哲灏就算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的男女……朋友了,好诺觉得她还是需要些时间来适应这个新形势的。
唉!也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许好诺一路心思纠结着回了家,等她上了楼,掏出钥匙,低着头刚想往门里插时,门却猛得从里面被打开了,许好诺猝不及防,和气势汹汹往外走的梁思越撞了个满怀。
梁思越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低着头正撞在他心口上的许好诺,轻叹了一声,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终于被顺了出去。
许好诺狼狈的埋头伏在他怀里,一秒,两秒……
这感觉惬意得让人心安,他希望可以是永远。
“好诺,你这丫头怎么风风火火的?!”站在梁思越身后的方亚芹看见了这惊心动魄的状况,只好挑那个她惹得起的掐了起来。
“我正想事呢,哪知道思越哥会突然开门?”许好诺只觉着冤枉,便挣脱了梁思越的臂弯,宣告道:“思越哥,你和我肯定有一个和门八字不合,要么就是我们两个八字不合。”
方亚芹听了好诺的话,心宽了一大半,忽然想起好诺右手的小指头曾被梁思越关门时夹过,都有些歪了。方亚芹心里一时间很有些过意不去,便一把将好诺拽了进来,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今天和那个顾哲灏见面怎么样?”
“还行吧,我答应和他继续交往了。”许好诺汇报着相亲的情况,换了鞋往里走。
方亚芹颇有些意外之喜,便热心的跟在好诺后面,问道:“真的,下次约在什么时候?”
“他问我可不可以再打电话给我,我说没问题,就是这样的。”
梁思越一个人被忘在了门口,顿时有一种被彻底忽视了的感觉。
八字不合?梁思越只奇怪貌似憨厚的许好诺为什么总可以在片言只语间就精准的刺中他?
梁思越觉得他真是受够了,便转身往客厅里走去,煞那间的决心就是把许好诺直接打晕了带走。
“方姨,难道说介绍后不反对交往就是男女朋友了吗?你和我爸当初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好诺的话里仿佛带了固定剂,黏住了梁思越的脚步,也定住了方亚芹脸上的笑容。
“我和你爸……”方亚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思索着怎么回答好诺的问话。
“好诺,你今天和顾哲灏见面?他不是在开会吗?”梁思越扯开了话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许好诺好奇的问:“你和他熟吗?”
“接触过几次,商贸局下面的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正在改制,国有股份会在最近逐步公开转让,我们宇轮集团志在大中。顾哲灏现在正在开的会,应该就是给美罗和大中两家中层以上干部转换思想,为大中和美罗的体制改革做准备。”梁思越坐到了椅子上,以一种公式化的口吻,言简意赅的介绍着。
许好诺的兴趣果然被转换了方向:“是的是的,我今天在餐厅门口看到立着的广告牌上好像写得是什么体制改革研讨会。”
梁思越略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明白许好诺怎么又会和顾哲灏搅乎到了一起,好诺和许墨非在一起的情形他是知道的,梁思越一直觉得许好诺很快的就和许墨非堕入情网,不过就是被许墨非行事间那份肆无忌惮给迷惑了,因为许好诺自己是个愿意去讨好所有人的笨蛋。
那么顾哲灏呢?好诺看中他什么了,居然会同意和他继续交往?
“好诺?听上去你对顾哲灏印象还不错?”梁思越语气随和的问道。
“还行吧,我觉得他人挺坦诚的,哦,他把他的身世和离婚的内情都告诉我了,君子坦荡荡,我觉得他至少是个君子。”
“呵呵,君子坦荡荡。”梁思越重复着许好诺的话,唇角的笑意却有些苦涩和自嘲。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好诺虽然憨,直觉却是准的。
他就是那种长戚戚的小人吧,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象许墨非的那样无所顾忌的示爱,甚至和好诺只见了一面的顾哲灏都比他坦诚。
“好诺,那你和他还合拍吧?”方亚芹也缓过了神,继续问道。
“还行,我觉得他那人还挺知道照顾别人情绪的,我不是吃饭慢吗,可是他也是不紧不慢的,等我丢筷子了才丢筷子,不象上次那个赵勇只管自己吃得飞快,老让我有种噎得慌的感觉。”好诺觉着这种细节的地方还是挺重要的。
“哦,呵呵。”方亚芹笑了起来,思越在家吃饭从来是二十分钟不到解决战斗,西线无战事,是她神经过敏了。
梁思越也笑了起来,表扬着许好诺道:“不错嘛,知道从细节的地方观察人,好诺,你真是个人才!”他不气,一点儿也不气,好诺就是好诺,有她的道道。
没有他好诺会不会活得更好?这忽然而至的想法让梁思越坐立不安,便起身道:“妈,我先走了。”
方亚芹连忙道:“去吧,别把你的事耽误了。”
梁思越甚至没有和好诺告辞,就匆匆的下了楼。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好诺的?
如果当初他父亲没有告诉他那些事,他对好诺会不会只是停留在青春期的悸动,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
开着车,在城市里游荡,梁思越没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事实是他爱上了好诺,一直爱。
秘密
午夜过后,梁思越才和一班临时召集的朋友从酒吧撤退。
开车到家时,梁思越看到车库里多了一辆黑色奔驰S600,那是他父亲粱啸宇的车。
梁思越停好了车,便开门进了自己的房子。
梁思越和粱啸宇住的房子是那种“独联体”形式的别墅,事实上就是将两栋相连的联排别墅打通后成为一体,但是装修上两栋房子仍保留了各自的风格,门户也是独立的。
当初十六岁的梁思越坚定得从许家撤退后,方亚芹却也是坚决不愿意儿子一个住,粱啸宇便想出了这权衡之计,这样父子俩好歹也算是在一个屋檐下,却也避免了粱啸宇过于丰富的私生活给儿子带来不良影响。
梁思越上了楼,却惊讶的发现粱啸宇正坐在他的书房里,翻看着他桌上的书籍,梁思越皱眉道:“爸,你怎么在这儿?”
粱啸宇没回答梁思越的问题,只问道:“思越,今天南城商会的晚宴怎么没见你出席?”
梁思越沉默了下,简单的说道:“我有事。”
“很重要的事?”粱啸宇目光炯炯的审视着儿子,梁思越俊朗的脸上已经薄有醉意,这小子一定是和班狐朋狗友玩闹去了,却不耐烦陪一帮老头子吃饭。
梁思越散漫的笑了笑:“对我来说很重要。”
粱啸宇皱了皱眉,却不打算深究,年轻人总难免流连于声色犬马,过了那个劲儿也就好了,算起来思越比他当年已经克制很多了。
不过玩归玩,正事归正事。粱啸宇颇有兴致的跟梁思越提起了件晚宴上的趣事:“思越,晚宴上朱光厚提起他女儿最近要回国了,他女儿比你小两岁,赵会长开玩笑说如果我们两家能联姻则是南城商界的盛事。朱光厚也没反对,只笑说这种事情不能由他们女方主动,要等你放马来追。思越,朱光厚只有这么个女儿,这门婚事你觉得怎么样?”
“朱光厚的女儿?”梁思越立刻从微醺的状态清醒过来,哑然失笑道:“他女儿应该在美国有男朋友了,正打算回国结婚呢,朱光厚是打算一女二嫁么?”
“这样?!”粱啸宇吃惊之余,也有些奇怪:“可是思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梁思越哂笑道:“很不巧,她男朋友正是许墨非。”
“许墨非?”粱啸宇有个过人之处就是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他见过一次,他必定不会忘记那人的名字。
第一次见许墨非是在他们大二的暑假,许墨非到家里来找思越玩,恰好碰上了他。许墨非并不怯场,不卑不亢的和他攀谈起来,他这才知道思越和许墨非合伙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业务居然也做得有些声色了。许墨非和他攀谈的目的很明显,希望从他这里得到更多资金的支持。
那是思越的第一次创业,他居然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
于是他也很干脆,暗中将许墨非和思越的广告公司整得关门了事。
每个人的起点是不一样的,思越的事业并不需要从这个小广告公司开始起飞;
相反的,他以为一次失败的教训,对思越更为有益。
创业不易,守成更难,思越对事业的钻营很明显不如许墨非,那种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的切肤之痛会让他以后在生意场上更放得下身段,也更知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而许墨非对成功的强烈的企图心注定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屈居在任何人之下的,他需要将这样的人及早从思越身边清除。
那广告公司垮了之后,思越很懊恼:“我倒还好,可许墨非的钱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挣一点点攒的,就这么没了他都怄死了。”
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的点动容,最初的积累是最难的,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但是许墨非不是他儿子,思越才是,于是他告诫思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假以时日那个许墨非终有一天会是你的劲敌。”他相信那个年轻人会成功。
可很快的,思越和那个年轻人就如他所言,成为了劲敌,不是在生意场上,而是在情场上,那次是为了许文远的女儿打了一架,那么这次呢?
粱啸宇给儿子鼓劲道:“思越,这次,许墨非不是你要考虑的因素。”
“是吗?我以为朱光厚的女儿才不是我要考虑的因素。”梁思越再没兴趣陪他爸异想天开,便自己回房了。
“许墨非”梁思越自己也觉得可笑,过了这么多年,他和许墨非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势下重新交集。他和许墨非也曾经交好过,不过自从毕业那次打了一架后,就彻底掰了。
说起来那时候还真是血气方刚啊,打架是他先动的手。
起因很简单,毕业送同学时,同班的林丽也陪他和许墨非一起坚持到最后。
林丽对他有意思,那是公开的秘密。
回到了宿舍,许墨非调侃他道:“林丽长得也算不错了,身材也好,你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他懒得搭理许墨非,便躺在床上休息。
哪知道许墨非走到他床前,神秘的问道:“梁思越,你是不是嫌林丽皮肤不好啊?要说女孩子的皮肤是得又细又白,摸起来才舒服。”
一刹那间,血都往头上涌,他想也没想,坐起来一拳就揍残了许墨非的笑容:“许墨非,不许你这么说好诺!”
许墨非愣了一下,也很恼怒:“梁思越,你听见我哪句话里提许好诺了?!”
于是所有的心思都已明了,他和许墨非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
等他挂了彩回家,刚好给他父亲粱啸宇看见,他很痛快的跟他爸承认,他和许墨非为了好诺打了一架。他那时正满怀雄心壮志要把好诺抢回来,窗户纸已经捅破了,要死也得轰轰烈烈的。
可是他父亲粱啸宇听了他的话,却对他说道:“思越,男人间为了女人发生争斗那很正常,不过许好诺名义上已经是你妹妹了,而且她已经和许墨非谈恋爱了,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能劝阻他。
是他先认识的好诺,先爱上的好诺,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让人。
可是他父亲粱啸宇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响,对他说道:“当初我知道你妈和许文远有染,我也是这么想的。思越,我当初和你妈离婚,是因为我犯错在先,她坚决要离我也没办法。可我没想到她还会再找别人,当时一气之下,我让你赵叔叔把许文远和她有染的证据寄给了许文远的妻子。一个礼拜之后,许文远的妻子在车祸中意外身亡。三个月后,许文远和你母亲再婚。许文远是个要仕途的人,他在明我在暗。思越,如果不是许文远的妻子意外身亡,我是不会让许文远和你妈这么顺当的结婚的。我不知道许文远的妻子意外身亡和我寄给她的证据有多大关系,可是我不想再节外生枝。思越,你也最好不要和许文远的女儿有任何牵扯。这事隐患太大,免得有朝一日伤人伤己。”
一切的躁动都归于沉寂,他当时心里只觉得荒谬和难以置信。
隔了一天,他特地到许家去吃饭,看着好诺象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妈后面“方姨,方姨”的叫着,只觉得好诺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她生活在虚无的幸福中。
那么他对她的好又能算什么?在那虚无的幸福上再抹一笔颜色么?
在那一刻他希望许墨非和好诺能天长地久,给她真实的生活,真实的爱。
可是连许墨非竟也辜负了她。
好诺却似乎还是好诺,仍是乐呵呵的,活泼泼的。
可是他看在眼里却全是心疼和不舍,这心疼和不舍一点一滴的沉积在他心里,终不能去。
梁思越的邀请
周日的下午,好诺和青晓一起逛街。
青晓买衣服眼光不错,又基本是一眼钟情型的,没过多长时间,两人手上就各拎了两三个纸袋。
好诺见战果很丰盛了,便嚷嚷着要休息,拖着青晓就进了路边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生意很好,两人好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可不一会儿,好诺的手机就响了,居然是梁思越。
梁思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耐烦:“好诺,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许好诺连忙说道:“没有,我和青晓在逛街,前面的没听到。”
对这个解释梁思越似乎还满意,又问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好诺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牌子说道:“沂南路步行街上麦伦咖啡馆。”
“好,你就在那儿别动,我过来接你。”梁思越以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陈述道。
“好吧。”许好诺很爽快的答应了,忽然又觉得惊奇:“出了什么事吗?”
“我今天叫了一帮人到家里烧烤,顺便叫上你。”梁思越语气平淡得不带一点情绪。
可好诺还是有些奇怪:“你怎么想起了叫上我啊?”梁思越的圈子,好诺并不熟悉。
梁思越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得近乎有些嘲讽:“好诺,以你现在的情况,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的。”说完便“嘭”得一声挂上了电话。
什么叫以她现在的情况?好诺盯着手中的电话很不服气,好好得干嘛又踩她尾巴?
难道她的脑门上贴了“我急着嫁人”吗?
蒋青晓见好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梁思越?”
“嗯”好诺答应了一声,道:“青晓,梁思越在他家办烧烤会,咱们一起去吧。”
“他请我了吗?”蒋青晓很表示怀疑,虽然她本心是很想去瞧瞧热闹的。
“请了,请了。”好诺连连保证道,见青晓满脸不相信的看着她,又补充道:“不信等会儿梁思越来的时候你问他。”梁思越正常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很有礼貌,他看见青晓肯定也会邀请一下的,对这点许好诺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等会儿来接你?”蒋青晓有些惊讶的问道。
“对呀,你看青晓,又不要我们自己坐车那么麻烦,你就去吧。”好诺只管缠定青晓。
蒋青晓笑了笑:“等会儿看情况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梁思越进了咖啡馆。
好诺抬眼看着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梁思越,小小的掉了下巴。
淡蓝色的V领T恤,袖子被推到了小臂一半的地方,还有式样简单的仔裤和篮球鞋,梁思越已经好些年没做过如此青春逼人的装扮了。
梁思越的视线转来转去,终于对了过来,好诺看着梁思越酷酷得走过来几步,到离她和青晓的桌子还有两步远处站定,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内招了招:“好诺,走吧。”
“嗳?”正低头翻阅杂志的蒋青晓闻声回头道:“梁……梁总。”
虽然看不见青晓的表情,好诺还是知道青晓受到的震动丝毫不逊于她。
不明质地的T恤并不是紧身的款型,可因为面料格外的柔软和有坠感,却很好的勾勒出了梁思越近乎完美的体形。
梁思越修长挺直的身体在青晓的目光扫视下,似乎更加紧绷:“蒋小姐,一起去吧?”
青晓和梁思越客气着。
许好诺的眼光虚虚的飘过梁思越仍然年轻精壮的手臂和V领处露出的方寸之地,忽然间,好诺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两年前,因为不小心夹歪了她的手指,怀着赎罪的心里,梁思越曾趁着到日本出差一口气买了不少衣服送给她。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好诺怀着谨慎克制的态度,在两个礼拜内,换了四套梁思越送给她的衣服。
结果在这个短短两个礼拜内,许好诺收获了三朵桃花。
青晓他们公司的两个帅哥和他们协会的一个型男先后以不同的方式向好诺表白了爱慕之意。
如此的巧合让好诺都觉得蹊跷:“青晓,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以貌取人的啊?哦,不对,是以衣取人。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怎么突然都注意起来我了?”
青晓笑着说道:“这很正常啊,好诺你不知道吗?你以前清汤寡水的,现在么,换了行头,让人眼前一亮,很有点……性感。”
好诺当时只以为青晓是在打趣她,好诺觉得不管是梁思越送她的衣服,还是她的人,都跟性感沾不上边。
可是好诺并不喜欢忽然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梁思越送她的衣服便也只有被束之高阁了。
青晓痛斥她平白糟蹋了好东西,好诺也只笑着说:“不你说那有点性感吗,我还想趁着年轻走几年清纯路线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梁思越忽然从一贯的西装革履解放了出来,只是少少的秀了秀,便了有一种可疑的……性感。
好诺顿悟,青晓当初说得话真是一点都不错。
蒋青晓和梁思越寒暄完,转过头来道:“好诺,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去吧,我要不是晚上约好人了我也去了。”
“喔,青晓你不去了吗?”好诺见梁思越的目光也很有穿透力的看了过来,忙有些慌乱的别开目光,生怕梁思越瞧出端倪,真得撕碎了她。
蒋青晓指挥着好诺:“对啊,好诺,你把衣服袋子给我吧,你快去吧。”梁思越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她再没眼色,也不能做这个灯泡啊。
“好吧。”好诺忙把她边上椅子上的购物袋都递给了蒋青晓,只拿了自己的包,走到梁思越身边,满脸微笑的说道:“思越哥,我们走吧。”
梁思越有些奇怪的看了好诺一眼,便领着好诺出了咖啡店。
等两人坐上了车,梁思越发动了车子,随口问道:“好诺,你们俩逛了半天,你一件衣服都没买?”
“青晓是个小富婆,每个礼拜都能买衣服,我可没那么多钱。”许好诺理直气壮的说道。
梁思越拿眼角斜睨了好诺一眼没有吭气。
好诺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些俗了,而且有敲竹杠的嫌疑,忙扯开话题:“思越哥,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请人烧烤的,都什么人啊?”
梁思越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答道:“都是宇轮金属做期货的那班人,刚做了几单漂亮的,吵着要庆功。”
梁思越在有色金属的期货上近年颇有斩获,许好诺是知道的,好诺很有兴趣的问道:“你们是什么品种做得顺风?”
梁思越一本正经的说道:“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切……”许好诺很有些悻悻然。
梁思越笑了起来:“好诺,我可说你是我请来的有色协会的专家,你一定得给我撑住场面。”
原来是拿她滥竽充数。“没问题。”许好诺信心满满的笑着允诺道:“纸上谈兵我还是可以的。”
梁思越于是便也放心的笑。
梁思越的家靠近伏首山,在被爱情遗忘的日子里,好诺曾追随青晓做了一阵子“伪驴”。
坐在车子里,看着一路绿树成荫,好诺心情很好的和梁思越说道:“思越哥,干嘛要在家烧烤啊,其实伏首山碧霞湖边上有一大块绿地,很适合烧烤的。”
梁思越心情似乎也不错:“是吗?下次吧。这次是指明了我要在家请他们吃饭的。”
等车子开到了梁家楼下,好诺跟着梁思越上了屋顶花园,总算明白了梁思越为什么今天如此青春焕发了。
花园内,十二三个年轻男女一色的T恤牛仔打扮,欢声笑语的,正忙活得开心。
屋顶的花园
梁家的屋顶花园看上去却颇为开阔,四周用常绿的灌木置成了绿篱,假山,流水,几条小方砖铺成的小路从绿草皮中蜿蜒开来都通向了花园中间的木质凉亭。
绿草地上,先来的宾客们三五一群,正嘻嘻哈哈得固定着两把色彩斑斓的休闲伞,等大功告成了,才注意到梁思越和许好诺已双双而来,大伙儿便七嘴八舌的招呼着。
“呵,老板总算把贵客请到了。”
“BOSS,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
似乎是怕许好诺临阵脱逃,梁思越伸手,拿手掌抵着好诺的后背,简单的介绍道:“这就是有色金属协会的许好诺。”
梁思越的介绍立刻收获了一片回应。
“哦,那许小姐可是我们的领导啊。”
“那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啊。”
“越级了吧,许小姐才没功夫直接领导我们呢。”
……
好诺今日照常穿的是最爱的牛仔裤白衬衫的组合,看着这一班人倒也觉得气场甚为相合,于是便笑道:“我们协会可不是什么领导单位,只是提供信息服务罢了,全靠会员单位养着呢。说起来宇轮金属才是我们金主呢,各位叫我名字就行了。思越哥,你还没帮我介绍呢。”
听许好诺这么说,一干人都消停了不少,只看着贵为金主的“思越哥”,等他给大家介绍。
梁思越轻咳了一声,最后静了静场,随即便详细的给许好诺介绍道:“这是小田,A大毕业的,跟你一届;这是小张,C大毕业的,比你低一届;这是小李,也是C大毕业的,比你低两届………”
听着梁思越介绍了一圈,许好诺笑着频频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的青春小鸟已经飞得太远了。
梁思越这套在有色期货做得风生水起的班底竟如此的年轻化,这让好诺心里顿时有种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戚戚感。
好容易到最后,轮到了一位脸上可见岁月痕迹的仁兄,梁思越介绍道:“这是秦朗,比我高两届,也是咱们商学院毕业的。好诺,秦朗可是这一行顶尖的高手哦”
终于有个年纪大的了,还是高手,许好诺热情得上前握住秦朗的手,亲切的招呼道:“秦师兄好!”
秦朗身材不高,长相精干,也用力的握住好诺的手,笑道:“你好,许好诺,我可是听人说起过你。”
梁思越微微皱起了眉。
边上却有人长松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得感叹道:“BOSS总算是换了个参照系介绍秦头儿。”
秦朗听了这话,心里一动,瞟了一眼梁思越,忙撒了手,随着大伙笑了起来。
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斜眼看着梁思越道:“思越哥,我没想到你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我还真没说你什么。”梁思越看着秦朗,笑着问道:“要么我说过好诺对我们这一行很有些纸上谈兵的热情?”
秦朗很配合的顺着梁思越的话茬问许好诺:“原来许小姐对有色期货也有兴趣?”
“秦师兄,你就叫我好诺好了。”许好诺对人一向有几分自来熟:“我只是对有色金属的市场走势分析有兴趣,期货那是勇敢者的游戏,我可是连门边都不敢摸。”
秦朗笑道:“不涉水的分析才是最客观的,许小姐可以考虑做我们公司的特约分析员。”
好诺连忙道:“我可没这个资格。”说着笑着偏头看了梁思越一眼:“思越哥知道我有多少斤两”。
好诺的笑容清浅,却有些俏皮。
梁思越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话里不经意间透着的亲密,下意识的便抬手轻触了触眉,好像有些苦恼的说道:“也……不是不可以的。”
许好诺忍不住笑了起来:“思越哥,你放心,我可没打算讹你。”
梁思越和秦朗听了这话,也都笑。
正说笑着,两名工人将腌制好的食材端到了靠着绿篱摆放的烤炉和烧烤架边,一伙人都围了上去。
年纪大些的工人动作熟练的料理着大件的牛排,刷蜜汁的毛刷在手里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好诺赞道:“师傅,您手艺真棒。”
梁思越介绍道:“我爸在俄罗斯开中餐馆时,张叔可就是后厨的。”
大伙儿一片惊叹声,对张叔都是肃然起敬,
张叔笑道:“忽悠老毛子还行,在国内就吃不开了。”说着手下便熟练的忙活开了。
另一个工人端着各式的串烧到了烧烤架边,好诺连忙道:“这个给我们自己搞吧。”便抢班夺权,做起了大厨。
梁思越笑着说道:“好了,看来我们等着吃就行了。”说完真得带头领着一班人在凉亭和休闲伞下坐开。
一帮年轻人忙着瓜分啤酒和饮料,梁思越接过秦朗扔过来的一罐啤酒,拉开盖子浅酌着。不远处,好诺兴致勃勃的站在烧烤架前扮着大厨。
秦朗走了过来和梁思越碰了一下,低声解释道:“我以前听许墨非提起过她。”
梁思越点点头,淡淡的说了句:“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斜眼看了看不远处仍是一副乐此不疲样子的许好诺。
过了一会儿,烤肉和串烧都已开始上桌,好诺却仍没有罢手的意思。
梁思越无奈的把啤酒罐放到了木凳上,走过去对许好诺说道:“好诺,怎么不过去和大家聊聊?”
许好诺笑眯眯的说道:“我不是在帮你做长工吗?”
“交给工人做就行了,好诺,我请你来不是让你做这些的。”梁思越皱眉道:“我是想……让你多认识些人……”
“不是都认识了嘛。”许好诺感叹道:“唉,现在年轻人都上市了,凑在他们中间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梁思越皱眉道:“好诺,干嘛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他们年纪都跟你差不多啊。好诺,你就没有瞧见一个还看得过去的?”
“他们都比我小好不好,除了秦师兄,只有两个人和我是一届的。”许好诺的语气中颇有些怨愤。梁思越拉线拉得一点诚意都没有,明明不过是顺水人情,还非得郑重其事,语重心长的。
梁思越似乎不能理解好诺的逻辑:“一届的不行么?就是小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年轻人才有朝气和活力,怎么着也比拖家带口的强啊。”
许好诺笑道:“那也不能比我小啊,怎么着也要大个两三岁吧。”
梁思越默然,只凝目专注得看了眼好诺,好诺觉得梁思越墨黑的眸中似别有深意,只当他又有什么大道理要说。
梁思越却不再吭声,只在边上给好诺打着下手,仔细得把好诺烤好的串烧分装在碟子中。
梁思越认真干活的态度堪称温良恭顺,好诺只觉得奇怪,便满腹狐疑得又看了看梁思越。
梁思越无奈,便微弯了唇角,语气温和的对好诺道:“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的。”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抚许好诺,好诺心里突了一下,猛然想到,要死了,梁思越不会以为她是对他有意思吧?!
九月末,天气已经凉爽,屋顶花园上更是凉风习习,可也许是因为站在烧烤架边,好诺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这个乌龙真是糗大了,梁思越大概是被她镇住了,可他的自我感觉可不可以别那么好呢?
“太热了!我也去凉快会儿。”许好诺甩手罢了工,转身走到了凉亭内。
“小师妹,串烧好了吧,怎么也不带点过来?”正在打牌的秦朗,抬头笑问道。
跟在好诺后面的梁思越,一手端着一个碟子,号召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凉亭内打牌的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一起去了烧烤架前。
许好诺坐到了凉亭栏杆边上,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啤酒显然是冰镇过的,好诺也镇定了许多。
梁思越递给好诺一碟串烧:“你自己的手艺,不尝尝?”
好诺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吃得甚有滋味。
梁思越也坐到了好诺的身边,慢慢的喝着啤酒。
好诺瞥了一眼梁思越,只觉得他神色不动,看不出有什么起伏,一如不远处的伏首山。
是她多想了吗?
可是秦朗一干人取了烤肉和串烧后,便不约而同的挤到了休闲伞下,偌大的凉亭内倒只剩下她和梁思越在把酒临风,好诺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在默默的吃完两碟串烧,喝完半罐冰啤后,许好诺总算找到了些底气,便忽然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林姨给我介绍得顾哲灏还蛮好的,各方面都还挺适合我的。”
话一出口,好诺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
可梁思越却没有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沉声问道:“哪些方面适合你?”
“你看他和我爸一样都是公务员,人也稳重可靠,虽然离过一次婚,可是我觉得有过一些经历的男人反而更宽容更会体贴人。而且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就算他有个女儿,也没什么呀。”好诺坐在栏杆上,双手撑在两边,晃悠着腿,神情颇有些悠然自得。
“就是这样的适合?”梁思越的表情略有些讥讽:“可是好诺,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将就这些虽然和就算?就因为你在顾哲灏的身上能找到你父亲的影子?好诺,你有父亲了。”
“不是,我不是想在顾哲灏身上找爸爸的影子,我只是想继续一种熟悉的生活。”许好诺有些茫然也有些感叹:“现在我想要的就是一种熟悉而又有安全感的生活,所以我想试着和顾哲灏谈朋友”
好诺的声音里有一丝软弱,梁思越凝视着不远处伏首山的苍茫黛色,默然了一会儿,才转头对许好诺道:“好诺,你听我说……”
“思越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许好诺蓦然打断了梁思越的话:“所以才不愿意我给别人当后妈,可是你看我和方姨不是也很好吗?顾哲灏的女儿才三四岁而已,小孩子最好哄了,我小时候只要有什么不高兴,我爸妈带我去趟公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想想那时候,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 好诺追忆着已逝的幸福生活,话语中满是怅惘。
梁思越听好诺忽然提起了往事,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偏头看着她,欲语还休。
许好诺也偏头看着梁思越,调皮的笑道:“思越哥,你看我象白雪公主的后妈吗?”
梁思越也偏了头笑:“不象。”
好诺的笑容暖暖的,很能感染人。
纵然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和她最爱的人,先后都以决然的方式离开了她的生活,可好诺依然可以有这样暖洋洋的微笑。
她是应该拥有幸福的,只是梁思越忽然有些糊涂,不知道哪一种方式才能真得让她幸福。
是不顾一切得将她拥在怀中,还是放手让她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于是他也只有看着她笑。
休闲伞下,宇轮期货的那帮人分成两拨在玩“杀人”的游戏。秦朗这轮坐镇法官,一脸高深莫测扫视着众人,可当目光顺势扫过在坐在凉亭栏杆上相视而笑的梁思越和许好诺时,秦朗不由暗自嘀咕:“许墨非,看来是没戏了。”
对手
粱啸宇回去时正碰到这帮年轻人散了,郊外的月色很好,和着路灯,照得一张张年轻的脸柔和而生动。
粱啸宇知道这些都是梁思越一手组建的最亲密的班底。
思越在毕业三四年后,对有色金属的期货有了浓烈的兴趣。
他本来是抱着给思越交学费的想法给了一笔资金,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最为丰厚的回报。
这让他很意外,却也很满意,倒不是满意思越赚了钱。
期货是个将人的欲望放大了很多倍的行业,思越能在这行存活下来,而且活得还不赖,就说明思越不仅有了把握机会的能力,也是个自律的,懂得控制自己欲望的人。生意场上这点很重要,犹其对思越他们这辈人更重要,因为他们将拥有的财富,大部分并不是他们亲手得来的。
见到粱啸宇,秦朗他们都礼貌的表达着敬意:“董事长”,“董事长好”……
粱啸宇也和蔼可亲的和这些因为他的出现多少变得有些拘谨的年轻人们一一打着招呼,目标却是思越身边的那个女孩。
粱啸宇早就教育过思越,男人最好到三十五岁后再考虑结婚的事,因为一个男人总要经过十多年的锤炼,才可以真得在这个社会扎根,也只有差不多到那个时候男人才会真得明白他究竟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和什么样的生活。
可思越却似乎矫枉过正了,这些年他都没瞧见过思越身边正经带着个女孩,这似乎还是第一个。
女孩子的个子不过刚过思越的肩,样子清秀,衣着朴素,笑眯眯的样子倒还讨喜。
粱啸宇走到了许好诺的面前时,好诺忙招呼道:“梁伯伯,您好。”
“你好。”粱啸宇笑得愈发亲切,指着好诺问梁思越道:“这小姑娘是不是你们期货部新来的?”
“不是的。”梁思越和许好诺异口同声的说道。
梁思越伸开手臂,轻搭住好诺的肩膀,介绍道:“这是许好诺,在有色金属协会工作。”
思越的手臂长,虽然轻搭着好诺的肩头,可两人之间还保留着相当的距离,加上他的态度磊落得很,好诺虽然觉得他这举止有些过于亲昵了,却还是勉强忍住了想耸下肩头的欲望。
“哦,很不错的单位嘛。”粱啸宇笑着打了个哈哈,目光炯炯的看着好诺。原来这就是许文远的女儿。
可是粱啸宇锐利的目光却让梁思越有些不悦,梁思越紧了紧圈在好诺肩头的手臂,对粱啸宇打了个招呼道:“爸,我们先走了。”便揽了好诺和秦朗一帮人奔各自车。
等脱离了粱啸宇的视线范围,好诺刚想抖落肩上梁思越的手,梁思越已遽然松开。
梁思越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好诺以为他是洞察了自己的不满,便有些心虚得打岔道:“思越哥,梁伯伯看人的样子很严厉嘛。”
“是嘛?”梁思越语意不清的反问了一句,拉开车门让好诺上车。
好诺随口说道:“是啊。反正比我爸可厉害多了。”便坐进了车。
梁思越绕过了车头,打开门,坐在了驾驶座上,看着好诺探询道:“你怎么想起了拿他们两人比较的?”
许好诺呆了一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梁思越这么问,倒让她觉得这比较似乎确实有些不妥。
好诺并不想多解释,只直接道了歉:“哦,对不起。”
“好诺,你用不着说对不起。”梁思越微愣了下,笑着说道:“他们俩本来就是情敌,被拿来比较很正常。”说着便缓缓发动车子,率着秦朗他们一众车子出发。
嚇,哪有这样说的?许好诺瞪了梁思越一眼。
梁思越偏转了头看了好诺一眼,却恰巧看见好诺不满的眼神。
梁思越并不在乎,却打趣道:“呵呵,好诺,那你呢?你真做好了准备,以后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以不同的角度和另外一个女人做比较么?”
好诺轻吸了口气,她向梁思越剖白心里的想法,可不是为了让他拿来挤兑她的。
好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思越哥,你干嘛这么说?!”
梁思越偏头看了好诺一眼,见她脸上有些恼意,便识相得闭了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
一时间,两人均默然不语,车里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的车子终于开到了东阳路,好诺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你把我放到大院门口就行了。”
梁思越却不理她,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市财政局的家属区大院。
好诺有些讪讪的说道:“你是要回家看看么?”
梁思越听了这话却忽然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了身子,定定的看着许好诺。
梁思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这举动本身就有一种挑衅的味道。
暮色中,许好诺只觉得梁思越灼灼的眼神中有种隐忍的情绪。
她还是别惹他了,好诺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梁思越却突然开口道:“对不起,好诺。也许我的话有些刺耳,可我并没恶意。好诺,我不是要干涉你的选择,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逃避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就匆忙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好诺,那不会让你幸福的。”
梁思越的语气颇为恳切,这让好诺有些感动。
“思越哥,你没明白,我不是想匆忙投入到另一份感情中,我只是急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好诺笑着辩白道:“思越哥,我都二十七了,不再是十七岁的小女孩了。爱情对我来说不再是至高无上的事情。其实一个婚姻比起飘渺的爱情对我来说更实际。”
十七岁时开始的初恋,经历了十年多,终于从灿烂归于寂灭。好诺想她并不后悔爱过许墨非,只是在爱情的终点一个人谢幕时,好诺终于明白了爱情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拥有的,可是生活却是每个人都有的。
幸好就算没有了爱情,生活一样可以美好。
“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梁思越反问道。
“思越哥,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必需品。我觉得相同的生活背景、相当的契合度和一定的好感比起很多彼此都很辛苦的爱情更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婚姻。”好诺语气轻松的说着。
要说平时好诺自己其实很少从这样的角度去琢磨婚姻和爱情的关系,可是等她很自然的说出了口,好诺才知道这想法早已在她心中。
好诺确实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小女孩了,梁思越微微苦笑:“好诺,这就是你真心想要的?”
“是的”好诺很肯定:“可是思越哥,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的邀请,我很高兴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不用谢,你高兴就好。”梁思越淡淡的说道。
“那我先下了,byebye。”许好诺很轻快的下了车。
开车回家的路上,梁思越一直在想,好诺对许墨非的感情其实并没有过去,当许墨非突然出现,并以明确的姿态告别了旧日的恋情后,好诺对婚姻的务实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应急手段罢了。
梁思越和顾哲灏接触过几次,梁思越并不认为这样一个正积极在仕途上进取的人会有真心爱好诺。第一次见好诺就选在了南城宾馆,虽然这是林明珍的建议,可在顾哲灏那里孰重孰轻,已是一目了然。
这样的对手,梁思越并没放在心上,比较起来,梁思越更担心的是即将回国的许墨非会再一次在好诺的心中掀起波澜。
顾哲灏只是恰巧以一个合适的姿态在一个合适时机出现在了好诺的生活中而已,不过对一点梁思越还是很有些羡慕的。他对好诺的感情并不会被父母祝福,这一点梁思越很清楚的知道,他不见得多在乎父母的态度,可是他在乎好诺。
周一的中午,许好诺意外的接到了顾哲灏的电话。
顾哲灏约好诺吃晚饭,时间是两天后。
好诺其实还有些惊讶的,她没想到顾哲灏会这么快打电话给她。
顾哲灏彬彬有礼的向好诺解释道:“好诺,我周四就要出差,一个礼拜后才能回来,可是及时的和要了电话的女孩子约会,这似乎应该是男人起码的礼貌,好诺,你愿意周三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顾哲灏的语气温柔,可许好诺却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只是为形势所逼,好诺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重复道:“周三的晚上啊……”
顾哲灏听许好诺的语气象是要拒绝,便有些懊恼的说道:“好诺,我特地提前两天预约的,难道还是迟了吗?”
“不是的”许好诺连忙否认道:“我是怕你只是客气话罢了。”
“这样啊”顾哲灏笑道:“那我换种说法吧,好诺,我星期三会有空在家做晚饭,你来吃吧。”
“好吧。”许好诺这次痛快的答应了,却又惊觉答应得有些快了:“在你家,你做晚饭?”
“对。我请你吃晚饭当然是我做。”顾哲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可电话那头许好诺却没了声音,顾哲灏细心的征询着意见:“当然了好诺你要是愿意做大厨也可以的。”
“不不,我不会烧菜的。”许好诺连忙否认:“不过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电话里,顾哲灏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下了电话,许好诺觉得自己很缺少几分急才,私心里,好诺没想这么快就登堂入室,可是不知怎的,稀里糊涂的还是答应了顾哲灏的邀请。
要是青晓的话,应付这种局面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许好诺有些气馁得收拾了下桌上的东西,就下楼找青晓吃饭。
味道那章也发布上,怎么回事呢?
邀约
“开饭啰!”顾哲灏招呼着好诺和一一:“一一,你带许阿姨去洗手吧。”
“好吧。”一一爽快的从好诺的腿上爬了下来:“许阿姨,我带你去洗手。”
“好的。”许好诺笑着牵着一一的手,去了卫生间洗手。
好诺和一一已经很亲密的样子了,可顾哲灏看好诺只顾对着一一低眉浅笑,却觉着好诺似乎是故意要避开自己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顾哲灏很细心的给好诺布菜,好诺也很正经的和他客气着。
好诺不明白顾哲灏刚刚为什么不从厨房出来一下,将她介绍给他母亲和女儿,这应该是起码的礼节呀,好诺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议着。
可饭桌上,顾哲灏的体贴很自然,顾哲灏的烧菜手艺也确实不错,好诺甚至可以在腐乳汤香菇烧肉里品出了妈妈的味道。
吃人的嘴软,好诺心里的小小怨气随着饭局的进程很快烟消云散,可是有一点好诺心里还是清楚的,相比起慈祥的顾妈妈和精灵的小一一,顾哲灏对她而言有些深不见底。
吃完晚饭,顾妈妈拦着伸手帮忙收拾碗筷的好诺和顾哲灏道:“你们都别动手了,哲灏,你陪好诺去客厅坐坐。”
顾哲灏也说:“好诺,我们到客厅聊会儿。”
一一却拉着好诺的手道:“许阿姨,你和我下楼玩,好不好?”
许好诺想不出她和顾哲灏两人在这家里相对而坐能谈什么,便当机立断的抓住一一的手笑道:“好吧,阿姨和你到楼下玩。”
“耶!”一一很开心的叫了起来:“爸爸,爸爸,你帮我拿着滑板车吧。”
“好的。”顾哲灏笑着答应了声,对好诺道:“好诺,那我们到楼下散散步吧。”
这是个可以趁势而退的机会,好诺也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楼下,小区内的林荫路上已经有些三三两两的在散步的人。
一一踏上滑板车,左躲右闪的,很快就哗哗得跑远了。
许好诺有些担心的对顾哲灏道:“一一跑远了,你不叫她?”
“没关系,她是去小区活动场那儿了。”顾哲灏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越滑越远,脚步却依旧从容,只笑着安慰许好诺道:“一一两岁多的时候,滑板车就滑得很好了,有一次我带着她上超市,她自己踏着滑板车跑远了,为这我还被一个不认识的老人教训了一顿,说是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啊,你不担心么?”好诺问道。
“我是一直这么训练她的。一一从小胆子就大,身体素质也很好。”顾哲灏偏头看了好诺一眼,笑道:“她们幼儿园的老师说她一看就是爸爸带大的孩子。”
“你还有时间管一一?”许好诺有些惊讶,顾哲灏给好诺的感觉是工作非常的繁忙。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一一出生到现在,只要我在家,夜里一直是我带她的。”顾哲灏语气里虽然不无苦涩,却也颇有些自傲:“另外,我母亲年纪大了,一一的身体素质只能靠我忙里偷闲的来训练她。
“哦……”好诺低叹了声。
顾哲灏的话涉及到了他过去婚姻中的痛处,好诺并无意让他再次自揭伤疤,便也泛泛的应和着。
晚风微微拂面,好诺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的追随着顾哲灏的脚步往前走。
“爸爸,许阿姨!”一一欢快的叫着,坐在滑梯上面刺溜一下就滑了下来,就向着顾哲灏和许好诺跑了过来。
顾哲灏俯身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一一,自己去玩会吧,爸爸可跟许阿姨介绍说你这边的器械玩得都很棒哦。”
“好吧。”一一答应着,转身就咚咚得跑到了一溜儿的高低不一的单杠边。
“好诺,我们就在这坐一会儿吧。”顾哲灏说着坐到了活动场边的休闲木椅上。
可好诺的目光却被一一吸引着。
“许阿姨,你看我。”一一双手握着单杠,将自己悬空挂了起来。
“一一,你真棒!”好诺笑着拍手鼓起掌,一一的兴致便更加高涨,又玩起了别的花样给好诺看。
好诺回头对坐在木椅上的顾哲灏夸道:“你这个体能教练很成功啊。”
顾哲灏笑道:“一一这些方面在她们幼儿园确实是最棒的,她们班的小男孩都很服气她。”
好诺轻笑出声:“呵呵,一一很威风嘛。”说着便走到木椅前,坐到了顾哲灏的身边。
顾哲灏的目光注视了会正在玩耍的一一,才转头看着好诺继续说道:“好诺,我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只有两次你已经见到了全貌,我有繁忙的工作,一个慈祥却寡言的母亲和一个顽皮可爱的女儿。好诺,这就是我目前的生活。”
好诺微微愣了一下。
天色已经暗了,虽然是近在咫尺,可好诺却并看不清顾哲灏眼中的情绪。
顾哲灏也停顿了一下,才微微有些歉意的说道:“好诺,我们这两次见面看起来可能并不太象男女之间的约会,可是我的本意是想让你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有些东西,别人是描述不清的。”
顾哲灏的话在好诺听来有种game over 意思,好诺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沮丧,却还是大度的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的。很高兴认识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好诺,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很标准的结束语,许好诺笑了起来:“谢谢你能这么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顾哲灏摇头道:“好诺,你还没有经历过婚姻,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是否公平。好诺,坦白的说,我想找的是一个愿意分担彼此生活的人。”
好诺自觉已经是局外人了,便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会爱那个人吗?”
顾哲灏默了一默,开口道:“我会珍爱她……一辈子。”
“真爱?”许好诺心无城府的笑道:“难道还有假爱?”
顾哲灏却忽然觉得有些狼狈,斟酌了一会儿,才语气温和的更正道:“是珍珠的珍。”
在这一刻,顾哲灏对自己即将问出的话全然无底,却还是断然开口问道:“好诺,你愿意吗?”
“我?”好诺只觉得惊愕。
“对。”顾哲灏肯定着,想了一想却还是解释道:“好诺,我并不以为只有年少时激情肆意的爱情才是真爱。”
“不不。”好诺急忙辩解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误会你的意思了。”
顾哲灏被好诺的话彻底弄晕,只好郑重的重新问道:“那么好诺,你愿意走进我的生活吗?”
好诺觉得顾哲灏的话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更象一个诚恳的邀约。
好诺想了想,也郑重而又诚恳的问道:“我可以试一试吗?”
其实好诺对这段由别人保媒而开始的交往还是很有诚意的,可是因为没有什么可参照执行的体系,好诺觉得摸着石头过河才是最靠谱的。
“当然可以。”顾哲灏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的同意了。
许好诺顿时觉得轻松很多。
可是分手的时候,顾哲灏却牵着一一跟许好诺说道:“好诺,我明天要到武汉出差,大概要一个礼拜左右。可是星期天却是一一的生日……”
一一拽着许好诺道:“许阿姨,你星期天陪我过生日好不好?爸爸早就答应陪我去动物园的。”
顾哲灏并不阻止女儿的撒娇,只看着好诺不说话。
好诺见他们父女一副同心的样子,只好答应道:“好吧,星期天阿姨来带你去动物园。”
“许阿姨,你答应了就不能赖哦。”一一忙不迭的勾起许好诺的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诺看着顾哲灏满面笑容的样子,顿时有了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可是星期天带着一一上动物园是件很麻烦的事,要在人多车少的星期天,横穿城区到顾哲灏家带上一一,再到离市区很远的动物园,好诺想想都觉得头大。
所以周六的时候,梁思越回家吃饭,好诺见到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可是好诺认识的唯一有车人士了。
青晓是有驾照的,如今唯一的难题是怎么从梁思越的手里骗到车。
于是好诺对梁思越凭空多了几分热情。
梁思越敏锐的发现了许好诺的没心没肺的热情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空洞,他本来也不是忍不下去的,可等他发现母亲方亚芹看着好诺的眼神多了几分狐疑,梁思越只好对许好诺道:“好了,好诺,你就直接说什么事吧。”
许好诺很高兴自己终于将梁思越的耐心耗尽,便等不及的说道:“思越哥,你明天借我辆车好不好?”
“明天?做什么用?”梁思越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和青晓明天想出去玩,因为带着一个小朋友有些不方便。”许好诺模糊的说了个大概,只指望蒙混过关。
梁思越却不解的追问道:“你和青晓出去玩,要带什么小朋友?”
许好诺在编一个故事和说出实情中纠结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是顾哲灏的女儿,他出差了,托我陪她女儿过生日。”
“顾哲灏的女儿?好诺,你们进展得很快嘛。”方亚芹只觉得喜出望外。
好诺有些害羞:“也不是的,我们只是试着在交往,是他女儿挺可爱的,我不忍心拒绝。”
看着方亚芹笑不可抑的样子,好诺觉得自己真是越描越黑。
梁思越屏气看着满脸红晕的许好诺,一个字也说不出。
表白
方亚芹见梁思越站在边上不吭气,便帮腔道:“思越,好诺难得跟你开口,你这忙可要帮,明天你就借辆车给她吧。”
梁思越别过了劲儿,倒也谈笑自若:“好诺的事当然要帮,我明天叫人把车送来,好诺,你什么时候要?要派个司机给你么?”
许好诺大喜过望:“不用了,青晓会开车,车子明天上午给我就行了。”
梁思越慨然应允:“好,我明天叫人八点半准时将车送到楼下。”
梁思越这一关轻松过了。
吃完晚饭,好诺忙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给青晓打电话。
可好诺没想到的是在青晓那里竟然碰了个大钉子。
蒋青晓开始只是不明白好诺怎么想起来去动物园玩,等弄明白了是陪顾哲灏的女儿过生日,青晓在电话里就怒了:“顾哲灏以为他是谁啊,自己出差,丢个女儿让别人伺候着。我没空,许好诺你也不许去!”
许好诺被青晓说得直咧嘴:“青晓,咱们别上纲上线的好吗?就是一个小女孩想我陪她过生日,我挺喜欢她的就答应了。青晓,我总不好跟个孩子失信吧。”
可蒋青晓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好诺,别说的好像跟孩子他爸没什么关系似的。要不是顾哲灏,你跟那孩子搭得上边吗?可顾哲灏凭什么才见两面就把孩子甩给你啊。他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了?”
青晓考虑问题的角度总是敏感而又尖锐的,许好诺叹气:“青晓,我和顾哲灏的关系其实也挺简单的。他希望的是我接受不只是他的人还有他现在的生活,而我想试一试。”
“好诺,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可是满街跑。”蒋青晓很是愤愤不平。
许好诺却笑了起来:“可是青晓,还不是都一样。换一个人我就不需要接受他的过去和他现在的生活了吗?”
青晓却犀利的反驳道:“可是顾哲灏他并不爱你,而且不论是他的过去、他现在的生活还是他这个人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他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好诺,就算你想结婚,好歹可以找个历史清白的人吧。”
“他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这样的评价在和许墨非相处时,许好诺也曾经得到过。
好诺忽然觉得气馁:“青晓,历史清白的人,就能保证将来吗?青晓,你放心。我并没有爱上顾哲灏,而且就象你说的他也没有爱上我。可是我觉得他很坦白,也有诚意继续交往,所以我也想试一试。青晓,你该知道的,对于那种第一眼的钟情或者是那种没有缘由的爱情,我都没有再接受的勇气了。倒是顾哲灏这种有前提的交往,让我更安心些。”
“许好诺,你是想说你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需要爱情了吗?”青晓冷笑:“好诺,你不需要说服我,你只要能说服你自己就行了。可是甭管你怎么说,我不乐意去伺候顾哲灏的小公主。”
“拜托了,青晓。我都跟梁思越借了车,你不去,难道我明天要推着车走吗?”好诺跟青晓动之以情道:“青晓,咱们这么好,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会见死不救的。”青晓咬牙切齿的回了句,便“啪”得一声挂上了电话。
好诺听青晓恨恨得将那个“死”字咬得特别重,不由哭笑不得,青晓这丫头是要等她死透了才肯救么?
这就是朋友啊朋友,专门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好诺急得团团转,却也知道让青晓改口那是难如登天了。
客厅里,梁思越已经在跟方亚芹道别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许好诺连忙冲出去。
梁思越已走到门厅处,准备换鞋出门了,看见好诺急吼吼的样子,倒是一呆:“怎么?车子不要了?”
“不是的不是的。”好诺连忙跟梁思越打商量:“思越哥,明天青晓有事不能去,思越哥,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派个司机的吗?现在还行吗?”
好诺的样子是真有些急了,梁思越却定了心:“行,这事我跟司机说一声就行。”
许好诺顿时松了口气:“思越哥,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梁思越只看着好诺,温和的说道:“没什么,你这是大事,不能耽误的。”
要说梁思越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可好诺看着梁思越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无端的心虚。
方亚芹见好诺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诺,你到时候跟司机客气点就行了,毕竟是休息天。”
“好的。”好诺忙不迭的答应了。
梁思越却只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便出了门。
到了星期天,八点半还没到,好诺便接到梁思越的电话:“好诺,车子到楼下了,你下去吧。”
好诺从阳台往下看了看,果然看到梁思越的那俩路虎车停在了楼下。
梁思越平时很少开这辆车,倒是好诺和青晓在做伪驴的日子里,经常发愿要将梁思越这车骗来糟蹋一回。
许好诺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拿这车诱惑青晓一下,却听见方亚芹在叫她。
好诺忙回了客厅,方亚芹拿着两包中华,递给好诺道:“好诺,待会儿思越的车子来了,你带两包烟下去给司机。客气帐吧。”
许好诺说道:“方姨,我知道了。思越哥派的车子已经到楼下了,我先走了。”说着便拿着两包烟和自己的包下了楼。
到了楼下,许好诺刚走到车边,梁思越便从里面将车门推开。
好诺站在车边,吃惊的叫道:“思越哥?”
梁思越高高的坐在驾驶座上,斜眼看着好诺道:“上来吧,今天司机没空,我来顶工。”
这事儿怎么这么寸?许好诺站在原地没动弹。一个不好说话又没什么耐心的梁思越,再加一个顽皮的一一,许好诺想,黄历上今天一定是个不利出行的日子。
梁思越看着好诺手里的两包烟却乐了:“怎么?原来还有小费?”
大少爷的心情似乎不错,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许好诺略松了口气,爬上了副驾的位置,笑道:“是方姨硬让我带着的,她要是知道司机是你,就不会多此一举了,你又不抽烟。”
梁思越笑笑,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只是不当我妈的面抽,省得她唠叨。”
许好诺认真的看了梁思越一眼,夸道:“可是你的牙齿很白,一点都不象抽烟的人。”
青晓说过,男人嘛,不管他是黑马白马,还是黑驴白驴,只要顺毛捋,应该准没错。
好诺下定决心一定哄好梁思越,至少是今天要哄好。
梁思越轻皱了皱眉,只低声说了句:“我平时也很少抽的”便发动了车子。
梁思越的反应虽然平淡,可好诺却还是从他微窘的表情和低软的话音中找到了破绽,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许好诺暗嘘了口气。
到了顾哲灏家的楼下,许好诺上楼去接一一。
梁思越便在车里百无聊赖的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许好诺牵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好诺牵着一一坐到了后排的座位,对着转过身来的梁思越,介绍道:“思越哥,这就是一一。”
好诺说完,又对一一说道:“一一,这是许阿姨的哥哥,你叫他梁叔叔吧。”
梁思越皱了眉头,看着一一。
一一长得很漂亮,乌黑的短发,粉嘟嘟的小脸上恰到好处的嵌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小鼻子、小嘴巴。
梁思越见一一身上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和白色和红色相间的条纹□,坐在后座上,很傲气的晃悠着红色的小皮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好奇的看着他,却不说话,便微笑了笑,开口赞道:“你是一一吗?看起来真象白雪公主。”
一一顿时抿嘴笑了起来,很有礼貌很矜持的点头说道:“谢谢思越哥哥。”
梁思越大笑道:“不用客气。”便转过头去开车。
许好诺见梁思越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眼睛笑笑的,似乎有些得意,好诺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许好诺没想到梁思越和一一居然能相见甚欢,这真是再好没有了。
到了公园门口,梁思越将车停下。
许好诺邀请道:“思越哥,你和我们一起进去玩吗?”
好诺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梁思越很痛快的答应了:“好吧。”便下了车。
好诺忙牵着一一也下了车,却见梁思越正打开车子的后备箱。
梁思越见好诺走了过来,便指着好诺的包道:“好诺,我看你这个包就不用带了,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放在这个背包里吧。”说便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the north face的日常背包。
许好诺大为好奇,走过去问道:“思越哥,你这包里都装了什么?”
“就是吃的和用的。”梁思越简单的说道。
好诺忍了忍没说话,动物园又不是在大山里,什么吃的和用的没得卖,其实只要带着钱包就好了。可是打击梁思越的积极性是不明智的,许好诺只好表扬道:“思越哥,你想得真周到。”
梁思越受到了鼓励,便微笑着将背包背在了身上,又俯身将后备箱里的大收纳箱的盖子盖好,可正要盖上盖子的时候,梁思越似乎被收纳箱角上的一个黑色的眼镜盒吸引了视线。
梁思越拿过眼镜盒,取出一副墨镜,转身随手就架在了许好诺的鼻梁上:“好诺,送你个墨镜。”
许好诺眼中的世界立时抹上了一层通透的淡茶色,阳光、树叶、一一好奇的大眼睛都变得清晰而又柔和,就连梁思越的笑容也有种沉淀后的明澈。
梁思越送的一定是好东西,好诺好奇心大起,忙把墨镜推上头顶,伸手架住收纳箱的盖子问道:“思越哥,你什么时候也玩户外了?置了这么多东西?”
梁思越镇静的回答道:“前几年有过兴趣。”
“哈哈,思越哥,原来你也是一只伪驴。”许好诺在梁思越的大收纳箱里翻了翻,拽出一件红色的冲锋衣,奇怪道:“这件是女款唉。”
梁思越倒也光明磊落:“前几年我打算追一个小菜驴的,为了投其所好花了些心思。”
原来梁思越是只“色驴”,许好诺忍着笑,拎着那件还挂着标签的红色冲锋衣看。
不用问也知道梁思越那段恋情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一却好奇的拽着好诺的手道:“许阿姨给我看看。”
好诺便把冲锋衣交给了一一,却不死心的看着那个收纳箱问道:“思越哥,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下放的吗?”
“一一这是天冷的时候用的。”梁思越蹲下身子,哄过一一手里的衣服,放回了收纳箱,又一把将一一抱了起来,只对好诺道:“走吧,能用的我都带上了。”
好诺知道一一是顽皮好动的性子,便跟在梁思越的边上,说道:“思越哥,你放一一下来自己走吧。”
一一却不情愿的撅起小嘴道:“不行,许阿姨,我今天是公主,公主是不走路的。”
梁思越似乎也不乐意:“这样快点吧,她自己走太慢了。”
好诺本来想解释一一跑起来是很快的,可看一一和梁思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倒也不想枉做小人,只给梁思越戴高帽子道:“思越哥,辛苦你了。”
可一米八出头的梁思越抱着一一,显然算不上辛苦。
一路上梁思越抱着一一大步流星的走着。倒是好诺在边上紧赶慢赶的跟着,走得气喘吁吁。
梁思越见了便放慢了脚步,取笑好诺道:“好诺,就你这样还背着40L的背包和青晓爬山?你每次都怎么回来的?”
好诺只一味的低调:“跟着大部队,滥竽充数混下来的。”
一一却拍着手,给好诺和梁思越加油道:“许阿姨,加油!思越哥哥,加油!”
好诺和梁思越听了一一的话都笑,好诺纠正一一道:“一一,该叫思越叔叔。”
梁思越听了却说:“一一,你叫她好诺姐姐吧。”
一一看了看好诺,又看了看梁思越,却不说话,只拍着梁思越的肩膀道:“思越哥哥,到了,到了,猴山到了,我自己下来看。”
梁思越听了一一的话,便放了她下来站在石墩上,看猴山的猴子。
猴山的猴子精灵顽皮,一一看得乐不可支。
看完了猴山的猴子,梁思越又抱了一一去狮虎园
好诺见梁思越这个轿夫做得兢兢业业,颇为服帖,不由抿了嘴笑:“思越哥,我觉得现在越来越有耐心了。”在好诺的印象中,梁思越一向可是有些傲气的。
梁思越听了好诺的话虽然受用,却也有些不满意:“好诺,我什么时候没耐心了?”
许好诺觉得梁思越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好诺想了想,便换了个角度婉转的说道:“这要是五年前,思越哥,你怎么也不可能陪一大一小两个女生玩动物园啊。”
五年前?梁思越想了想,觉得自己当年可能真得拉不下脸来做好诺的跟班。
岁月如刀催人老,梁思越只感叹自己已被好诺磨得英雄气短了。
游园游了一半,到了动物表演馆前,可是表演的时间还早,梁思越指着草坪跟许好诺道:“好诺,我们在这边休息会。”
好诺见梁思越似乎累了,连忙抱下一一:“好吧,就在这歇会儿。”
梁思越象便戏法似得,从背包里拿出了防潮野餐垫,倒出了花花绿绿的一堆食物,末了又开始任劳任怨的支帐篷。
好诺忍着笑,上前帮忙,终于有个成色比她还差的伪驴出现了,逛个动物园都要秀下装备。
草坪上,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球,一一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也跑上前去和大家一起玩。
等好诺和梁思越直起腰时,一一已经和那几个孩子玩成了一片。
一一比那几个孩子小好多,却不肯落后,只跟在后面叫道:“小不点们等等我,等等我!”
好诺插着腰,站在那里看着一一,只见一一越跑越快,小红裙子迎风飘扬,小小的身影煞是可爱。
好诺忍不住开口赞道:“一一真是好样的!”
梁思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好诺的身后,语气温柔的说道:“好诺,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比一一更可爱的。”
许好诺愣了一愣,猛然回头。
失措
好诺愣了一愣,猛然回头。
梁思越就站在她的右侧后方,神情平静正注视着前方,似乎也是在追随一一的身影,只是在好诺目瞪口呆得看着他时,梁思越也收回了视线,只坦然看着好诺。
梁思越的神态再自然不过,好诺想一定是她听岔了或是理解错了。
可梁思越的眸中有种特别的光芒,让好诺难以忽视却也难以置信。
正午刚过,阳光灿烂,许好诺下意识的又向梁思越凑近了些,细看了看,终于断定梁思越眼中的光芒不过是阳光折射后的效果。
好诺定了定心,干笑着开口道:“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会比一一可爱?呵呵,思越哥,你这想法很好很超前。”
梁思越微微的皱了眉头,看着几乎要凑到他脸上的许好诺,叹气道:“我是说我们在一起的话,生的孩子会比一一更可爱。好诺,其实自己生的孩子才是最可爱的。”
梁思越的口齿是如此的清楚,好诺本就勉强的笑容也就彻底冻住,只愣愣的瞪着梁思越。
好诺此刻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梁思越会不会是想点醒她,才打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方?
清风吹过,好诺鬓边的发丝轻扬,有两根恰巧黏在好诺的唇上。
于是在梁思越的眼里,好诺微张着嘴傻乎乎的样子看上去勉强也称得上有些许性感,可最要紧的是好诺的唇离他如此的近,他只要欠欠身就可吻到,全不用象在梦里要爬山涉水的才能靠近,却又在靠近的那霎那就会醒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梁思越果断得赶在好诺回神前,欠身在她唇上浅浅一吻,随即便迅速得直起身子,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轻声宣告道:“好诺,我爱你,一早就爱。”
这温软的轻触秒杀了许好诺,好诺的心电图顿时从七上八下的毫无轨迹变成一根直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梁思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苍天、大地、诸神在上,许好诺大睁着眼睛,瞪着凝目注视着她的梁思越,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梁思越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呆若木鸡的许好诺。
好诺的惊慌,好诺的错愕,在当初他意识到自己爱好诺时,他就已同样经历过,而且更多。
对于许好诺,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放弃,可是有一道堤坝在他心中建了又拆,拆了又建,他在走投无路的苦闷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挡住郁结多年的心声轻易的就从口中流出。
他爱她,再多的不合时宜,再多的禁忌,终究是难以改变这心愿。
可是好诺呢?她是否也会发现他是值得她爱的。
“好诺……”梁思越开口唤道,如果爱情是朵玫瑰,梁思越想向好诺保证,他不会让那刺刺伤她的手,可是梁思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梁思越——思越哥,纵然好诺自己也知道她叫梁思越“思越哥”时多半是别有企图,可是哥哥就是哥哥,命运已是如此不可测,人又何必将早已划好的界线再搞乱?许好诺回过了神,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词儿来表达她大义凛然的心情。
“呜呜,许阿姨,思越哥哥……”
远处传来了一一哇哇大哭声,也激活了好诺。
许好诺转头一看,一一摔倒在了地,正哭得厉害。
许好诺连忙转身就跑,恨不得以光速到达一一的身边,也逃离梁思越。
等许好诺跑到了一一的跟前顿时大吃一惊,一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额头上却鼓起了一个好大的包儿。
看着漂漂亮亮的白雪公主变成了独角的小龙人,许好诺顿时傻了眼,直问着随她一起跑过来的梁思越道:“怎么办?这怎么办?”
梁思越看了看一一摔倒的地方道:“还好,她是撞到了硬土疙瘩,不是石头,没什么大事的。”
可一一却哭得好不伤心,头上的大包也已经变青。
好诺哭丧着脸道:“可是鼓起了这么大个包啊!这可怎么办?”
“你别急。在这等我。”梁思越安慰了下好诺,便飞奔而去。
过了会儿,梁思越手里拿着几个雪糕又飞快的跑了回来,梁思越扯开了两个雪糕的包装纸,塞给了好诺一个:“你拿着敷她头上的包。”又递了一个到一一的嘴边,劝道:“一一别哭了,公主可是要勇敢的,先吃个雪糕好不好?”
许好诺帮一一冰敷着伤处,也柔声哄道:“一一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一一仍是抽抽搭搭的哭着:“我不喜欢吃这个雪糕……呜呜……新袜子坏了不漂亮了。”
许好诺和梁思越这才注意到一一膝盖处的袜子破了,还有一点点血渍。
好诺轻吸了口气看着梁思越,梁思越连忙举手保证道:“没事的,一一,我们去买新袜子新衣服,还买你最爱吃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思越哥哥,我要买好多好多玩具好不好?”
梁思越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可以了。”
好诺觉得梁思越这纯属贿赂,可看一一已忘记了哭泣,倒也不好反对,只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是不是得先找个地方把一一的伤口处理一下?”
梁思越倒是很听指挥:“好的。我去收拾下东西。你带着一一别再让她乱跑了。”
梁思越快步跑到了刚支好的帐篷前,很利落得收拾起刚铺下的摊子。
“好诺,我爱你,一早就爱。”
好诺搂着一一,远远得看着梁思越忙碌的身影,却不期然得又想起梁思越方才的表白。
虽然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好诺却觉得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倒象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已模糊得想不起细节。
梁思越很快的背起了背包,大步流星的向着许好诺和一一走来。
许好诺连忙把一一紧紧抱在怀里,迎着梁思越走了过去。
梁思越走到许好诺跟前,将一一抱了过来,三人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好诺只怕冷场,便不停的逗弄着一一。
小一一到底还是孩子,只一会儿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说又笑了起来。
好诺嘻嘻哈哈得也暂时忘了烦恼。
从他们休息的草坪到公园外得停车场,路途并不近,等梁思越终于将一一抱到了车边也已是满头大汗。好诺见了,也觉得抱歉,却不敢和梁思越多话,只连忙把一一抱了过来,坐在了后座,和一一有说有笑得,好像什么事没有似的。
梁思越知道好诺不自在,便也不找她麻烦,只找一一说话,倒忙得一一应接不暇。
梁思越将车开到了友谊医院,找医生给一一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就近带着一一到景宁国际去买衣服买玩具。
一一是个聪明的孩子,短短的时间便已摸准了现在一切是她说了算。
在景宁国际五楼的儿童商场里,一一犹如一个真正的公主,一路指点着她想要的东西,梁思越还跟在后面撺掇着:“一一,这个也不错,你想不想要?”
好诺手里很快就拎满了东西,心里却觉得不安得很,便吞吞吐吐得提醒梁思越道:“那个,可以了吧,会不会太过了?”这样子没有原则的贿赂,不会教坏小朋友吗?
梁思越看着好诺,叹气道:“好诺,我是想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人家孩子可是好好得交到你手上的,礼多人不怪啊。”
好诺看着一一额上还没消退的大包,知趣得不再说话。
一一听见好诺和梁思越的对话,却抱紧了手中的毛绒玩具,懂事的说道:“可以了,我就要这么多就行了。”
好诺大松了口气,便和梁思越拎着大包小包,带了一一乘了观光电梯下楼。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底楼,门开处,好诺乍见站在外面等候的白裙长发美女只觉得眼熟。
那美女见了梁思越却热情得招呼着:“思越,你怎么也有空逛商场?和女朋友?”
好诺听了只觉得尴尬,梁思越却不反驳。
那美女一双美目在好诺的脸上流连数秒,好似突然醒悟了过来:“哎呀,对不起……”
可还没等她说出道歉的内容,一一便仰起小脸大声道:“方阿姨,你搞错了,思越哥哥是许阿姨的哥哥。”
方敏这才注意到了被长毛绒玩具挡住了脸的一一,惊奇的问道:“一一,你怎么在这?”
一一牵起好诺的手道:“许阿姨是爸爸的女朋友,她带我过生日。”
方敏惊异得看了好诺一眼,却嫣然笑道:“是好诺啊,我刚才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思越的女朋友呢。”
许好诺也认出了方敏,方敏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日常总是牛仔劲装打扮,忽然换上了白裙系上了淡粉色的腰带踏上了粉色的高跟鞋,别有番温柔婉约的味道。
好诺跟方敏并不是太熟,便笑了笑,刚想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听梁思越调侃道:“怎么你大小姐到法国出了一个多月外景,回来就换了个人似的?走淑女路线了?”
方敏也笑,目光不动声色的滑过好诺的脸:“思越,这世界变化的节奏多快啊,一个多月呢,足够物是人非的了。”
好诺并不知道底细,只懵懂的微笑着。
梁思越却是清楚方敏和顾哲灏的纠结,便笑着打哈哈道:“这么有危机感?难怪你总是走在潮流的前面呢。”
“呵呵,谢谢,希望我能不辜负你的赞美。”方敏倒也落落大方,又跟一一招手道:“一一,阿姨下次再到你家看你。”说完看也不看好诺一眼,便上了电梯。
好诺这才觉得有些怪异,便略皱了皱眉头。
拒绝
梁思越将许好诺和一一送到顾家楼下时已近黄昏。
好诺先将一一抱到了车下,便回头收拾梁思越送给一一的东西,可是实在是太多了,好诺只恨两只手不够用。
一一看出了许好诺的困窘:“许阿姨,你拿不动,可以让思越哥哥帮忙啊?”
梁思越的目光和好诺的终于碰到了一处,好诺慌忙道:“不用了,我好拿的,思越哥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可能还要陪一一一会儿。”
一一天真的说道:“思越哥哥也可以到我们家玩啊。”
“思越哥哥很忙的,我们已经耽误他一天时间了。他要去做自己的事啦。”许好诺急切得帮梁思越推辞着。
梁思越皱了眉看好诺,一一却搂紧了毛绒玩具,仰起小脸邀请他:“思越哥哥,你可以到我们家吃晚饭吗?”
好诺便也恳求的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忽然发现好诺和一一有些象,都一样是白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
可四岁的一一虽然稚气可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有种胜券在握的神采。
倒是好诺漆黑的眸中只有求恳和无奈,象是被逼在角落里的小兽。
人总是愿意站在弱势者一边的,何况她是好诺,梁思越只好表态道:“一一,我今天真是还有事情要忙,晚饭留着下次再吃吧。祝你生日快乐!”
一一有小小的失望:“好吧,思越哥哥,下次再见。”
好诺好容易将礼品袋并在了手里:“一一,走吧。”
一一和梁思越挥手道别,便抱着玩具蹦蹦跳跳的和好诺上了楼。
到了楼上,顾奶奶开了门,见了一一和手里大包小包的好诺,神色惊讶。
一一欢喜雀跃,指着好诺手里的包包道:“奶奶,许阿姨和思越哥哥送了我好多生日礼物。”
“哎呀,好诺,哪里好这样让你破费的。”顾妈妈很不过意,对着一一嗔怪道:“一一,是不是你乱要东西的?”
“不是的。”许好诺指了指一一额头上的包,有些抱歉的解释道:“一一在公园里摔了一大跤,可是还蛮勇敢的,哭了会儿就不哭了,礼物是买来奖励她的,哦,还有是生日礼物。”
顾奶奶笑道:“小孩子摔跤没什么的,跌跌才肯长,哪要这么当回事?”
一一不满意自己被忽视:“奶奶,我很勇敢的,思越哥哥都夸我了。”
顾妈妈笑道:“那你就要多跟小哥哥学习啊。”
一一嚷嚷道:“思越哥哥是大哥哥了。”
“哦,呵呵。”顾妈妈显然还是没领会这大哥哥是如何的大法。
好诺的手机却响了,是顾哲灏。
顾哲灏语气温柔的问道:“好诺,你们从动物园回来了吗?”
许好诺轻松口气,简单的说道:“回来了。”只是多了好些是非。
顾哲灏好像发觉了好诺兴致不高:“累了吗?一一是不是很顽皮?”
“没有”许好诺强打起精神:“一一,还是蛮乖的。不过她在动物园摔了一大跤……”
好诺的话还没说完,一一便兴奋的说道:“爸爸,是爸爸吗?让我跟他说话。”
好诺拗不过一一,便把手机递给了一一。
“爸爸,我今天和许阿姨还有思越哥哥去动物园了。我摔了一跤,都没太哭。”一一骄傲的大声跟顾哲灏汇报着:“许阿姨和思越哥哥送了我好多的礼物。”
“是吗?那么一一的生日过得开不开心?”
“开心!”
“唔,那你有没有谢谢许阿姨?”顾哲灏耐心的诱导着女儿。
一一将耳机捂在耳朵上,歪头对好诺道:“谢谢许阿姨!”
顾哲灏哄着一一道:“一一,你把手机给许阿姨,爸爸也要谢谢她啊。”
“好吧!”一一痛快的答应了,刚要将手机还给好诺,却又捂在了耳朵上,大声的说道:“嗳,爸爸,我们在商场碰到方阿姨了,她说还要到我们家,你别让她来。”说完才将手机递给好诺:“许阿姨,爸爸自己要谢谢你。”
好诺听了一一的话正愣神,接过了手机倒不知道说什么,便默不吭声。
电话那端的顾哲灏也默然片刻,才问道:“好诺,你在吗?”
“嗳……”
顾哲灏犹豫了下,柔声道:“好诺,你要是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许好诺似乎诧异得很:“嗳……是一一说你要自己谢我的呀。”
顾哲灏无奈的笑:“可是我现在想当面和你说谢谢了,好诺,我下个礼拜五就回去了。”
“噢………”
“那么,礼拜五晚上见。”
“好吧。”许好诺简短的答应了声,挂上了电话,见顾奶奶神情关切的看着她,便笑道:“伯母,我要用下洗手间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顾奶奶忙不迭的答应着。
一一跑了过去,打开洗手间的门,对好诺道;“许阿姨,洗手间在这里。”
“谢谢一一”好诺笑眯眯的抚摸了下一一的头,便进了洗手间。
方敏和顾哲灏是有故事的,那林姨为什么还要将顾哲灏介绍给她?
好诺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的洗着手,只觉着困窘。
顾哲灏为什么会和她交往?好诺越想越觉得顾哲灏面目模糊不清。
倒是与方敏擦肩而过时,她那高傲和不屑的眼神在好诺的脑中越来越清晰。
从洗手间出来,许好诺便笑着和顾奶奶和一一告辞了。
一一哪里肯依:“许阿姨,你不是说会再陪我玩一会儿的吗?”
在小孩子面前果然是不能乱讲话的,许好诺为难的笑道:“许阿姨已经陪了啊。”
顾奶奶也上前哄着一一,帮好诺解围:“一一,许阿姨今天陪了你一天了呀,你总缠着许阿姨可不好。”
一一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说道:“可是许阿姨走了,家里就剩我和奶奶了。”
好诺看着一一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蹲下身子,摸了摸一一的头道:“下次阿姨再来陪你玩,好吗?”
一一知道留不下好诺,便也只好很不情愿的约了下次:“一定哦。”
“一定。”好诺跟一一保证完了,便告辞了,到了楼下却意外得发现梁思越的车还停在楼下。
许好诺忽然有个想法,对于顾哲灏和方敏的事,梁思越也是了解的。
好诺上前拉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的位置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了,好诺?”对于许好诺的来势汹汹,梁思越有些惊讶,旋即又醒悟过来似得微笑了笑:“我接了个电话,又歇了会儿,正要走,结果你就下楼了。”
梁思越的神态和语气都是极柔和的。
好诺只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心中那点莫名的火气便再也无以为继。
好诺象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座椅里瘫坐在座椅里:“我……思越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傻瓜,我也正要回家呢。”梁思越笑着发动了车子。
听上去他跟她要回的是同一个家,许好诺不由觉得有些狼狈。
好诺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有梁思越这么个似真还假的哥哥。
好诺认真的想了想,对梁思越,她一直是有些实用主义的——需要的时候就是哥哥;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梁思越。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只有在梁思越表现得象个哥哥时,她才敢主张一下做妹妹的权利。
好诺一直觉得梁思越对她们父女抢走他妈妈有种愤懑不平的意思,所以这些年梁思越对她们家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或者说忽冷忽热的。
就像大一新生报到的时候,梁思越和许墨非双双到了她们宿舍,帮助她搬行李、撑帐子。
这是种热心助人的行为,所以梁思越便搭配了万年冰山的面孔。
倒是第一次见面的许墨非很熟稔得“好诺,好诺“的叫着她。
等她对舍友申明不是帅哥对她献殷勤,只是她哥哥带了同学来帮忙时,青晓她们开始都以为许墨非才是她哥哥。
可是这些年她对有梁思越这样有些“别扭”的哥哥已经习惯了,而且对怎样和梁思越和谐相处,她也逐渐摸出些门道。
可是梁思越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这局面完全打翻了,好诺斜着眼睛瞟了瞟梁思越,很想跟他说:“算了,思越哥,我们就当你什么都没讲好不好?”
梁思越侧脸的线条颇为硬朗,提醒着好诺他是个爱面子且不好说话的人。
许好诺悻悻的盯了眼梁思越微抿的唇角,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视,只暗自愁得慌,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办?”
“好诺,我是认真的。”梁思越却忽然开了口:“我想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也一定爱我,可是至少该有让你知道我爱你的权利。好诺,在你慌不择路的想找个出路的时候,至少该知道有个人是一直爱着你的。”
听上去她就象守株待兔的故事里那只运气不好的兔子,好诺有些懊恼又有些凄凉的感动。
他说他爱她,一早爱。他说了,她便信了,很震惊,却还是没有犹疑的就信了。
梁思越这样的人一直在默默的爱着她,好诺有种被击中的感动,可是也就只能如此了。
对她而言,梁思越和他的感情,就像玻璃橱窗后面陈设得艺术品,赞赏、仰慕甚至意动都是有的,可那中间终归是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的,况且她的囊中早已一贫如洗,负担不起过于精贵的东西了。
好诺有些伤感得瞄了眼梁思越,一只想急于逃离困境的兔子和一株傻等的大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思越哥,我们不可能的,你会碰到更好的女孩的。”
梁思越的脸色暗了暗,偏头看着许好诺:“好诺,我碰到过比你更美更聪明更能干的女孩,不止一个,可是她们不是你,一切就毫无意义。”
好诺有些被那不止一个更美更聪明更能干的女孩打击到了自尊心,更对自己之于梁思越的“非凡意义”有些心虚,身子便越坐越矮。
梁思越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许好诺,苦笑道:“至于说不可能,好诺你能想到的不可能,我也都想到过,可是人一旦动心了,再多的不可能也都可以变得顺理成章的。”
那么显然她还没动心,许好诺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冒死说道:“可是思越哥,我只当你是哥哥,没有动过心的。”
梁思越却恍若未闻,没有一点反应。
车厢里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许好诺偷眼看了看梁思越,也知趣得闭紧了嘴巴。
车子到了好诺家的楼下缓缓停下,好诺开了开门,却没有打开,只好转头去看梁思越。
梁思越微皱着眉头,有些痛苦的研究着许好诺,忽然俯身问道:“好诺,你对顾哲灏动心了吗?”
梁思越的眼睛里跳动着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许好诺呆了一呆,连忙保证道:“没有,也没有。”
梁思越微微冷笑,果然还是许墨非。可是他没法抹去存在于那似水流年中的许墨非,更无法打败藏在好诺思念中的许墨非。
幸好许墨非还是回来了,而且很快。他是不是该专门对此表示谢意?
梁思越自嘲得笑了笑,打开了车锁:“那么好诺,我和顾哲灏算是机会均等啰。”
可是顾哲灏和她过去的生活没有半点干系啊,许好诺看了眼梁思越,终于没敢再捋虎须,只心慌意乱的下车上楼了。
归来
许好诺回到家时,正赶上吃晚饭,许文远也难得在家。
正在吃饭的方亚芹看见好诺回来了,倒也很高兴:“好诺回来了,今天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许好诺泛泛的说了句,换了鞋进屋,心里却还纠结着梁思越的表白。
许文远看着好诺有些别扭的样子也很是感慨,要说女儿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可真等这事不动声色的一日□近时,许文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虽说如今这年月男女都一样了,可是到儿女要结婚时,儿子和女儿,这一娶一嫁之间还是有本质得不同的。
许文远看着快成别人家人的许好诺,格外关心得招呼道:“好诺,玩了一天,累不累?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许好诺走到餐桌边,嗅了嗅鼻子,笑道:“真香,幸亏回来吃了。”
“你这孩子,好像平时没给你吃似的。”方亚芹笑着拍了好诺一下:“今天给你的两包烟,司机收了没?”
许好诺微怔了一下,连忙道:“收……收了。”那两包烟确实给梁思越了,可好诺忽然想到的是梁思越说过他也是要回家的。
好诺只觉得心慌,连忙往厨房躲:“我去盛饭去。”
厨房的窗子是可以看到楼下的,许好诺站在窗前往楼下看了看,梁思越的车子仍停在原地没动,那并不是个适合停车的地方,好诺心里砰砰乱跳,梁思越不会已经杀上楼了吧。
可好诺很快发现车子的尾灯是亮着的,梁思越还在车里。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却还没亮,那辆黑色的路虎就那么固执得停在那里,线条硬朗的车身倒有些模糊了。
好诺忽然想起了,她说她对他并不动心时,梁思越那冷冷的固执的面孔。
在好诺的印象里,梁思越大多数时候也是这样酷酷的,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只有她手指被夹到得那次,她哭得肝肠寸断;他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只紧抱着她哄道:“别哭别哭,好诺,没事的,没事的……”
他说他爱她,一早就爱。
许好诺心里很是感伤,为了彼时煞白着脸的梁思越,也为了彼时恸哭的自己。
爱情中每个人都是傻瓜。
“好诺,你在这发什么呆?”身后忽然传来了方亚芹的嗔怪声,好诺连忙转过身来,慌乱的说道:“没,我正要盛饭呢?”说完忙赶紧盛了饭出去。
方亚芹揭开炉上的瓦罐的盖子,天麻老鸭汤的味道香气四溢。
“应该是火候到了。”方亚芹关了火,走到碗柜边,想拿碗盛汤,却神使鬼差得顺着窗口也往下看了看。
楼下的路虎车正倒着车给另一辆车让路。
“那不是思越的车嘛?”方亚芹一开始有些诧异,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好诺和思越?这怎么能行?”关于她和许文远的流言蜚语早已尘埃落定了,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再也不愿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了。好诺和思越?这也太荒谬了,她是要和前夫做亲家,还是要和现在的丈夫做亲家?无论如何,这个人她是丢不起的。
对于梁思越出人意料的追求,许好诺也觉着烦恼,偏偏没人可以诉说,连青晓也不行。
青晓一直喜欢拿梁思越和她开一些玩笑,好诺只以为那是再也没有可能的事,谈笑之间倒也自如,可如今看竟是让青晓说中了。
梁思越一直是个有些冷傲的人,好诺并不以为他会喜欢别人来评点他的感情,尤其是青晓也算是他熟识的人了。好诺不想把梁思越向她表白的事情告诉青晓。
可好诺并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有点心思总是写在脸上的,至少青晓是看出来了:“怎么了好诺?那天顾哲灏的小公主生日过得Happy吗?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他出差呢。”青晓的话让好诺想起了另一个烦恼:“青晓,那天我们碰到了方敏,哦,就是方博山的女儿。青晓,我觉得方敏和顾哲灏之间好像有点什么事儿。”
女人对八卦都有天然的好奇心,青晓立马来了精神:“那你没问问顾哲灏?”
“他周五才回来。可是一一跟他通话提起方敏后,他跟我说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好诺努力得想着顾哲灏的语气,心里默默判定他和方敏应该是有什么事的。
青晓提醒道:“那你为什么不问?你要是觉得问顾哲灏不是太好,你还可以干脆问方姨啊。”
“方姨……”好诺轻叹了口气,她向来是底气不足容易心虚的人,自从梁思越跟她表白过后,好诺总觉着方姨辞色间隐隐有些不对:“问方姨也不太好吧,顾哲灏那边,我觉得我好像也没资格跟刨根究底的。不过我猜他自己会说的。”
青晓拿右手的食指抵着太阳穴,歪了头,有些头痛似得看着许好诺。
有的时候嫁闺蜜的心态一如嫁女儿,青晓只怕好诺被那个老谋深算的顾哲灏欺负了去:“好诺,你和顾哲灏交往时要再强势一点。门槛要抬高,底线也要往上升,不能让他觉着你太好说话了。你要是万一真和他成了,以后事儿且多着呢,顾哲灏的道行要比你深多了,好诺,你要给自己留些余地,一开始别姿态太低了。”
其实好诺对于她和顾哲灏的交往并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当然这事好诺还是很认真的,但是这要和这段感情她是很认真的有本质得不同。可青晓的话也不是没有有道理的,好诺笑着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
星期五的下午,好诺接到了顾哲灏的电话:“好诺,我回来了。”
许好诺正校对着手上有色金属的供求信息表格,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唔,什么时候到南城的?”
“我中午就到了,本来想休息半天的,可是要会见一个外商代表,所以忙到现在。”顾哲灏很详细的汇报了行踪,又请示道:“好诺,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这好像早就说好了,好诺简单的回道:“好。”
好诺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高,顾哲灏微笑了笑,到底还是年轻女孩子,受不了委屈的:“好诺,你什么时候下班?”
“五点半。”好诺随口告诉了顾哲灏。
“好,那五点半我到你们大厦的楼下接你。”
许好诺有些吃惊,“你来接我?不用了,太麻烦了。”好诺无论如何想象不来,顾哲灏站在人群中翘首等她下班是个什么状况。
“没什么麻烦的。”顾哲灏语气温和,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味道:“好诺,我会提前五分钟打电话给你,你到楼下等我,我车一到,接上你就可以走了。”
“哦,好吧。”好诺干脆得答应了。放下了电话,却有些好笑的想起青晓要她强势一点的话。
五点三十分的时候,好诺准时接到了顾哲灏让她下楼的电话。
好诺赞叹着顾哲灏安排时间的精确性,便拿着包匆匆下楼。
到了楼下,好诺才想起来,她忘了问顾哲灏开的是什么车了,大厦前面的停车场早已停好些车,好诺虽然知道顾哲灏应该不会这么快到,却还是想过去找找看。
好诺刚下台阶,走了没几步,一辆银色的宝马车绕了个曲线“刷”得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车停得实在是嚣张,而且以顾哲灏的身份应该不会开这样的车,好诺皱了眉,快步让到了车尾处,顺势低头瞟了一眼车牌,果然,车牌是黑色的。
“好诺!”有人在叫她。许好诺的心却猛得缩了起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好诺缓缓得抬起头。
铮亮的黑色皮鞋,裁剪得利落合体的藏青色西服,淡蓝色的细条纹衬衫微敞着领口,时隔六年,许墨非以全然不同的面貌,竟又重新走到了她的视线中。
许墨非大步走到好诺面前,微微张开双臂,满面笑容的说道:“好诺,我回来了。”
可回来的不再是旧时的许墨非了,仍然犀利的眉眼,只是已被藏在了金边眼镜后面;仍然浓密的黑发,被精心修剪得干练有型,再不是生机盎然的随意滋长,而两边鬓角竟各冒出了撮白发,看上去有种惊心的魅惑。许好诺怔怔得打量着许墨非,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许墨非见好诺愣在了原地,便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重复道:“好诺,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的臂弯是她熟悉的,可是那清爽的香气却刺激了好诺迷惑了的神经,所有的前程往事如白马过隙在许好诺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好诺蓦然清醒,双手抵住许墨非的双臂,挣开了他的怀抱。
许墨非似乎有些惊讶,以询问的语气轻声道:“好诺?”
许好诺却退后了一步,又一步,方才微笑着伸出手道:“许师兄,恭喜你衣锦还乡。
许墨非笑容微滞,注视着好诺,动也不动。
许好诺慨然伸直了手臂却没得到回应,不觉有些尴尬,便将伸出的手虚握成拳,讪讪得收了回来。
许墨非这才眉头紧锁,低声道:“好诺,别这么对我。”许墨非的声音虽然沉重,可尾音绵软,倒象是情人间的求和。
许墨非的话听起来真是熟悉,在已经过去的某段时间里,当好诺尝试了所有的可能都联系不到他时,也曾经在心里默默得叨念了无数次:“许墨非,别这么对我。”
“应该的。”好诺心里钝钝的痛,却只微笑了笑,尽力说着客气话:“衣锦还乡是好事,应该恭喜……”
好诺的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许墨非眉头一展、脸色微变,突然向着她的方向跨了一步。
许好诺大惊失色,慌乱中便也猛得往后退,却不小心踩中了后面的人
“哎呀,对不起……”好诺下意识得连忙道歉,却即刻觉察自己的腰被人稳稳的托住。
好诺骇然回头,却正对上顾哲灏温文儒雅的笑脸:“好诺,你也不当心点。”
许墨非的脸上有瞬间的诧异,却仍稳稳得向着顾哲灏伸出了手,微笑道:“顾局原来也认识好诺?”
“呵呵,今天特意来接她下班的。真是没想到许总会认识好诺。”顾哲灏笑着分出只手,和许墨非热情一握,另一只手却仍贴在好诺的腰上:“好诺,下午我就是和许总交谈了半天。”
顾哲灏的手温热厚实,许墨非的笑容意味深长,好诺极力镇定着,却难禁一阵燥热席卷全身。好诺“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可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认识好诺有……十年多了。”许墨非感叹道:“好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顾哲灏笑着偏头看了许好诺一眼道:“好诺是还没脱掉学生气。”
听着这两人只拿她说话,许好诺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张了张嘴,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尴不尬得说道:“许师兄这些年也没什么变化的。”
许墨非笑着摇头,深深得看着好诺,似乎是想拿目光锁住她:“我已经老多了,在国外待了这些年,硬是一根一根的熬白了少年头。”
“哦,不怎么看得出来的。”好诺说着违心的话,便不自在的微微得扭动了下身子,却不经意间让开了顾哲灏轻贴在她腰上的手。好诺顿了下,猛然醒悟,便又迅捷的抱住顾哲灏的胳膊,有些过于亲热得介绍道:“许师兄当年是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
顾哲灏倒还泰然自若,只笑着向许墨非微微颔首“哦,原来许总和好诺是校友。”
“如假包换。”许墨非看着面前相依而立的两个人,也是一阵爽朗的笑。
许好诺觉得她是撑不下去了,便紧挽住顾哲灏的胳膊,告辞道:“许师兄,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好,再会。”许墨非微笑着跟顾哲灏和许好诺点头致意。
好诺挽着顾哲灏,转身就走,只想赶紧离开许墨非的视线。
顾哲灏见许好诺拉着他便直往马路上走,只好无奈的笑道:“好诺,我的车停在那边了。”
好诺却仍坚定的挽着他往前走。
“好诺?”顾哲灏微挣了挣手臂。
“呃?”好诺猛然省悟,忙红着脸撤了紧挽着顾哲灏的手。
“我早到了几分钟,看你还没下班,只好把车先停在那边停车场了。”顾哲灏好脾气的解释着,又伸手握住好诺的手,带着她转过去往正确的方向走。
好诺尽力克制着自己,专心追随着顾哲灏的脚步,可眼睛的余光却告诉她许墨非仍站在原地。
好诺乖乖的随顾哲灏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出停车场到了大路上,好诺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诺终于从紧张的状态松懈了下来,这转变是如此的明显,顾哲灏想不注意到也难。
二十七岁的许好诺以前有过感情经历,这点顾哲灏不用去深想也可以理解,只是对象竟是许墨非,这一点顾哲灏倒是很出乎意料。
想起刚才许墨非旁若无人得拥抱好诺的那一幕,顾哲灏不禁偏头看了一眼沉默无语的好诺。
出差回来,他在办公室第一个会见的人就是景宁国际的新任总裁许墨非。
景宁国际控股权新近被美资零售业巨头MART集团收购,许墨非此次到南城来除了和行业主管部门进行必要沟通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表达对商贸局属下美罗百货和大中百货的收购意愿。
国有资本逐步退出百货零售业,这是国家政策。
同样有留学背景的顾哲灏和许墨非倒也相谈甚欢。
只是随后南城民营企业中数得着的大佬朱光厚的电话,让顾哲灏对许墨非多了一层了解。
控股景宁国际的最初是家港资公司,在国内以发展集高档酒店和高档百货业于一身的模式进行房地产开发,本来的目标是全国连锁。可是由于进军国内市场太早,相应的消费群体还不够壮大,景宁国际在国内五座城市里的景宁国际购物中心一直都是赔钱赚吆喝,只靠酒店这块的盈利才勉强维持着。
以连锁超市起家的朱光厚在得知那家港资公司有意景宁国际控股权出售时,还是有相当大的兴趣进行收购的,可是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原因据说便是许墨非。
白手起家的朱光厚一向说话糙得很,这次却难得文雅一次:“那就是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家伙。”
朱光厚只是泛泛而谈,并没说多少实际的东西,所以在顾哲灏看来这指责过于片面,可是即便如此,许墨非能让从底层起家的精明狡诈的朱光厚大意失荆州,这样的人就决不是好诺可以应付的。
许墨非和好诺的故事,顾哲灏不用问也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晚餐
顾哲灏的车子开到景宁国际大厦,便拐了进去。
好诺有些惊讶:“干嘛开到这里?”
“请你吃饭啊。”顾哲灏也觉得有些抱歉:“我出差没回来就让办公室订了位子。”
“哦”好诺倒也没多少反对的意思:“我还以为是到你家。”
顾哲灏看着好诺,目光柔和:“我想有个机会将有些过去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和你解释清楚,
也想和你单独吃顿晚餐。”
好诺知道顾哲灏是想解释方敏的事,她曾好奇过,可在这一刻却不再有兴趣
好诺垂下了眼帘,道:“其实如果事情已经过去了的话,就不用再解释了。”
“也好。”顾哲灏很愿意顺着好诺的心思:“那么就我们俩安静的单独吃顿晚餐。”
这确实是顿安静的晚餐。
好诺只顾埋头专心致志的对付着菜肴。
顾哲灏出差了几天,回来又见了几拨人,其实早已累得不想多说话了,可他知道自已有调节气氛的责任,便开始找些无害的话题和好诺闲聊。
好诺凝神听着,并不插话,只在适当的时候浅浅的笑。
这样的二人世界,让顾哲灏有种恬淡的满足感。
只是好诺的笑容好像有些游离,似乎是对着他笑,又似乎不是。
顾哲灏并不认为那是真正开心的笑容,便主动说起他年少时的糗事时,好诺这才咯咯得笑出了声,全没了方才的文静娴雅。
这才象初见时的好诺,憨憨得有些傻气有些韧劲儿。顾哲灏如释重负,柔声问道“是不是很可笑?”
好诺收敛了笑容,审视了顾哲灏一会儿,中肯的说道:“还好,只是看不出你这样的人也曾经傻气过。”
好诺的眼中有些调皮的味道,顾哲灏微微一笑:“好诺,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好诺想了想到:“久经考验,无懈可击。”
“这么厉害?”顾哲灏看着神情认真的好诺有些好笑,他是无敌金刚么?
可是他并不反对好诺这么认定他,只伸手盖住好诺放在桌上的手,问道:“那么好诺,你愿意让我一直照顾你么?”
“照顾我?”好诺猛得抽回了手,讶然看着顾哲灏:“什么意思?”好诺并不觉得自己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那么顾哲灏这算是求婚吗?!
好诺的反应很是不解风情,顾哲灏无奈的微笑:“就是我说的意思,好诺,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对于婚姻,许好诺是打算摸着石头过河的,可也没打算这么快上岸:“可是……可是我们不过刚认识不久,而且是不是……”是不是不够慎重?
“好诺,这只是我的态度。你完全没必要有压力。”顾哲灏忙伸手安抚着慌乱的许好诺:“你只要在你愿意的时候给我答案就行了。而且我说的照顾可以是,却不仅是指结婚这事。”
“哦”好诺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彻底被顾哲灏绕晕。好诺不敢再追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表示感谢:“谢谢你。”
好诺的样子茫然而且慌乱,她的这句“谢谢你”与其说是真得表示感谢,不如说是婉言谢绝。
顾哲灏却并不以为杵,仍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其实无论好诺对他这番话有什么反应,他都是可以接受的,他说这话得本意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倒不是真得急于让好诺马上嫁给他。
好诺单纯善良,待人亲切,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轻松,这样的女孩既然碰上了,他并不想轻易错过。至于好诺最终会怎么选择,凡事顺势而为,顾哲灏以为他倒也还不急。
可好诺却有点如坐针毡的样子,这可并不是他乐见的事。
好诺听了他的表白能有些触动是好事,但这触动不该大到让好诺想避开他。
顾哲灏不露声色得扯开了话题:“哦,对了好诺,一一在幼儿园的比赛里,拍球和轮滑都拿了第一名,老师说她拍球拍得比中班第一名都多,小家伙很得意,等不及的要告诉你。”
说到一一,好诺便自在了很多:“一一真是好样的,我觉得她的运动细胞很发达唉。”
“那还不是她老爸的功劳。”顾哲灏毫不谦虚的表扬自己。
“那倒是。”好诺点头赞许:“我觉得你真是个好爸爸,反正比我爸爸强多了。我小时候,我爸从来不带我玩。直到我上大学了以后,有次和朋友在楼底下打羽毛球,刚好碰到我爸,我爸那天心情好,上去挥了几拍,打得棒极了,我当时可惊讶了,不敢相信那居然是我爸。”
好诺说得眉飞色舞,直把他和她爸爸相提并论,顾哲灏哭笑不得之余,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好诺,一一告诉我说你和思越哥哥送了好多生日礼物给她,这思越哥哥不会是宇轮集团的梁思越吧。”
好诺呆了一呆,有些汗颜的承认道:“是,那天是思越哥开车送我们去的动物园。”
“真是梁思越?一一居然叫他思越哥哥?”顾哲灏忍俊不止:“呵呵,看来我不服老是不行了。”
好诺想起一一叫梁思越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一一她可能是听我这么叫,也就跟着叫了。”
顾哲灏觉着好诺似乎过于乐意和一一为伍了,便若有所思的问道:“好诺,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来说已经太老了?”
“没有没有。”好诺急忙否认这“太老了”的论调,可等细回味顾哲灏的问话,却又不期然的红了脸。
顾哲灏却满意得笑了起来,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这顿晚餐都颇为圆满。在征求了好诺的意见后,顾哲灏便招来服务小姐买单。
可是服务小姐却颇为客气:“谢谢,这桌不用买单了,我们经理交待了,商贸局办公室订的这桌是免单的。”
顾哲灏有些意外的说道:“不用了,我们这是私人宴请,和商贸局没关系的。”
服务小姐很为难的说道:“对不起,我们经理已经下班了,两位就别为难我了。”
顾哲灏略一思忖,倒也不想太矫情,只笑着说了句:“那就先这样吧。”便示意好诺拿包走人。
好诺还是第一次吃霸王餐,这感觉倒也新奇,到了走廊上便笑眯眯得对顾哲灏道:“原来说是商贸局订得餐就能免单啊,下次我也试试。”
顾哲灏皱了眉笑道:“少不得要叫办公室的人专门跑一趟的。你师兄的便宜哪有这么好占得?
“我师兄?”好诺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好诺还不知道许墨非是景宁国际的老总,顾哲灏心里微微有些失悔,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道:“你师兄许墨非就是景宁国际的新任总裁啊。”
“这样啊。”好诺轻飘飘的说了句,便不再说话。只一会儿电梯就到了,好诺自顾走了进去。
许墨非出国的时候,57层的景宁大厦尚未最后竣工,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南城第一高楼的建筑,许墨非还是很有兴趣的。好诺记得有次她和许墨非逛街,许墨非指着那仍被层层脚手架包围着庞然大物对她说道:“好诺,以后能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南城的精英,等我出国回来,我会成为这里面最出色的人。”
六年多时间过去了,景宁大厦仍然是南城的第一高楼,许墨非也终于实现了他当初许下的愿望。
57层的高度,一个人用了六年多才爬到了顶峰,他其实还是幸运的,可下来也不过短短数十秒罢了。
坐着电梯到了楼下,好诺忽然有些想吐,好诺想她这是有些晕电梯了,可是作为一个天天做电梯上班的人,这理由实在说不出口,好诺便只好强忍着。可这么一忍,人便更难受。
还好顾哲灏及时发现了好诺的反常:“好诺,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许好诺弯了腰,苦笑着推诿道:“还好,就是胃疼。”
“好诺,我送你去医院。”顾哲灏毫不迟疑得揽住了好诺。
“不用不用,没那么严重,你送我回家就行了。我过会就没事了。”
顾哲灏的身体,有着年轻男人没有的壮实,好诺只觉得紧张不安,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也僵硬得很,那种想吐的欲望更是被抛到了爪哇国去了。
好诺很快醒觉到了这点,便直起腰,挣开顾哲灏的臂弯道:“嗯,已经好了。”
顾哲灏认真得查看着好诺的脸色,确认道:“真得没事了?”
好诺连连保证:“没事了,真得没事了。”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好诺到了车上便缩在那里不说话。
顾哲灏看了看好诺,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她,每个人的人生旅程中,都会经历些暂时难以逾越的痛,有时候与其隔靴搔痒得劝慰,倒不如给予孤独和尊重。
车子到了许家楼下时,好诺终于恢复了精神,微笑着和顾哲灏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好诺只是纯粹的客套话,可顾哲灏却认真得考虑了数秒钟后,才否决道:“这次就算了,你今天也不是太舒服,下次我再到你家拜访。”
好诺大松了口气,连忙道:“那好,我先下车了,再见。”
“好诺。”顾哲灏迟疑了下,还是叫住了许好诺:“好诺,下次病了不要假装没事,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哦,谢谢。”好诺愣了一下,便下了车。难道顾哲灏竟然看出了她不是胃疼?好诺觉得自己真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