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1 / 1)
对于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自从两个人发生了实质的关系,姚子微第一次正视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她不是喜欢逃避问题的人,但这一次她有点莫名的心慌。
恨吗?应该恨他的,但搜索一遍自己的心情却找不到一丝仇恨。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自知,给得起、逃不掉的,看轻一点反而好受一些。或许是因为——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有不可避免的软弱。
自那一天,方立煜便不再矜持,毫不客气地日日享受她的身体。那一夜粗暴对待,使她先前几日总会不由自主害怕地发颤,而方立煜则耐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克制住奋发的欲望,花费时间与精力□□她的身体,抚摸亲吻她到四肢无力,缓慢地进入,温柔的□□,时而几下强有力的顶撞……几天下来她的身体竟也渐渐适应了□□,那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快感日渐强烈,有几次她甚至在他的怀里失去神志。
这也是他的手段之一吗?如果是,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女人,他真是极致地了解。
痛的感觉已经不再真切,火热的气息,炙热的抚摸,坚硬的欲望,锐利的刺穿,满盈的填充,甚至细微的快感,异常清晰,无法再象以前一般清明如菩提,吹皱了的一池春水,无论如何,她不再平静。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的女人吗?这个念头让她前无所有地恐慌。强烈的羞耻感令她不由自主地对方立煜生恨。是他,就是他,令我放荡地如□□一样,在他的身下承欢□□,而心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沉沦。
“心,要去是要践踏吗?”患得患失日夜加剧,只能用言语来武装自己。
殊不知如此一问,在方立煜的心中也掀起轩然大波。日夜思绊的身体终于手到擒来,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也不曾因为得到了而感觉无味,反而食味知髓,竟日复一日更加着迷。甚至放弃自己的享受,用精湛的技巧去讨好她的身体,每每看到她僵硬的身体如水一般溶化,然后如花一般在自己的手心绽放,红润的脸庞有魇足的愉悦,竟有比自己射更强烈的快感。
要她的心。心,要来践踏吗?不,那要来做什么?要来做什么?要来爱……一定要得到,得到人,得到心,得到所有,绝不放手。
床上耳鬓斯磨,一下床便针锋相对,爱情果真是两个人的战争,如果算得上是爱情的话,压迫与反压迫,抵抗与反抵抗,欺骗与反欺骗,逃离与反逃离……
尽管身体毫无尊严地投降,但子微的意志却坚定地明白,必须离开。方立煜也明白,所以他一方面不遗余力地诱惑子微,一方面马不停蹄地筹备婚礼。
两个人状似平静却汹涌的生活,在婚礼当日的早晨终于结束。
方立煜推开房门,满室光华的房内空无一人,风穿过明晃晃的落地窗,吹落额头一绺黑发。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尽管如此心仍有些刺痛。“婚礼取消吧。”对身后的萧弄玉说。然后独自踏入房间,反手关上门。
失神地在床沿坐下,昨夜还在这片轻柔之上翻云覆雨,今日却真的不见踪影了。她真的,如此迫不急待地想要逃离吗?但她的身体已经臣服了不是吗?那滑嫩肌肤不止一次主动贴上他的手掌,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明明那么契合,为什么仍要逃离?他都已经放下身段了,到底要怎样才满足?难道非要他匍匐在她脚下才可以吗?她怎么就这么不知进退?早早便筹备的婚礼,报纸、电视上都做过报道;邀请了生意上所有的伙伴;请来了八杆子打不到亲戚……如此隆重其事,就是为了不让她明白对她的尊重。可结果呢?仍是毫不留情地离开。她高贵,而他就轻贱了吗?
愤怒地席卷床褥,用力掷在地上,又泄愤似地狠踢两脚。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不要让他找到,否则一定让她不得好死。
热浆翻腾的大脑在看见被褥上几个红点时,瞬间凝固。血?怎么会有血?昨天他让她受伤了吗?伸手抖开卷成一团的被褥,叮咚一声,有重物坠地,金黄的阳光折射出万道七彩光芒,俨然是那只华贵的粉钻手镯。不应该在这里的,没有他的密码和他的指纹是不可能拿下来的,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血……方立煜的心底一凉。
“弄玉,”他大吼着冲进客厅。
厅内正在打电话的箫弄玉,放下话筒,询问似地挑眉。
“马上给我找到她。”务用置疑的坚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什么渠道,马上找到她。”
萧弄玉点了点头,向电话里的人交代了两句,他回身对方立煜说,“我们可以看看监视录像……”
“那个系统,我早就停用了。”
“啊?”
“你给警察局的柯局长打个电话,我要他保证姚子微停在香港这块土地上。另外,”方立煜说,“打电话给律。”
箫弄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又开始拨电话。
“警局那边搞定了,但找不到律。”
“是吗?”方立煜略一沉思,“打电话给小伍……”
“立煜!”箫弄玉惊呼一声,“这样做……”
“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方立煜打断他,“但我要保证子微的安全。”
“你确定?”
“我确定。”斩钉截铁,“叫小伍注意烈煜的动向,另外……叫权叔在盟内帮我找找看有子微的地点。”
“立煜!”箫弄玉缓缓问道,“值得吗?”
“如果是水晶呢?你会怎么做?我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而且这一次……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东西。”
事到如今,萧弄玉终是了然了。子微失踪,律也消失不见,这事情本就该与林烈煜脱不开关系。虽然林烈煜与立煜是兄弟,却也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这就是立煜一直避免与林烈煜直面,而一味退让的原因。但真正让林烈煜不能动他们却另有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律,那是明的,另一方面却是暗的。方立煜在做盟主期间,能力是有目共赌的,也因此收服了不少人的,这也是林烈煜一直耿耿于怀的。小伍与权叔,一个是青焰盟首席的杀手,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历代老臣,如今方立煜却动用了这两人的关系,大有与林烈煜正面为敌的姿态。
看着方立煜一脸决然的模样,他不由轻叹,终于还是要直面了。错过一次,是指水宁吗?当初为了顾全大局,对于水宁的死方立煜一直采取了消极的方式来对待。如今,甚至不惜与林烈煜翻脸,在他的心中,姚子微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两小时后,权叔那边有了消息,五号码头三号货仓。
“亲爱的哥哥,果然行动力极佳啊。”含笑的林烈煜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善的男孩。
“花了好大的力气,差点将佳人的手腕弄断,才拿下那只定位器,本以为能施延一点时间呢,没想到还是没有用啊。应该不是律给你通风报信的吧。”林烈煜扯了扯嘴角说,“现在的他,应该躺在床上连个指头也动不了啊。那会是谁呢?真猜不出来啊,那倒也是,盟里对大哥死心踏地的人真的是太多了啊。”
“人呢?”方立煜冷冷道。
“哎呀,我怎么忘了,我可没有对大嫂怎么样。”他脸色瞬间从嘻笑变能严肃,对身后的人说,“阿沙,开灯。”
叭一声,货仓里百只大灯明晃晃的亮起,照得一切无所遁形。而这一照,更是照出了方立煜的熊熊怒火。只见货仓的中央,从屋顶直垂下一根粗绳,姚子微双手上举,玉腕被缚,悬挂在半空中。
“放她下来。”方立煜暴喝。
“我正想放她下来呢。”林烈煜说,“这样吧,大哥你正正经经地和我比一比,无论输赢,人你都带走,怎么样?三局两胜如何?”他做出思考的模样,“第一项比什么呢……比速度如此。记得还是初中吧……你和我一起参加百米赛跑,本来是领先的,却不知怎么快到终点的时候摔跤了,结果让我捡了一个冠军。你一定很遗憾吧,我也一直很遗憾,没能和大哥你好好比一场。谁知道自那场比赛之后,你伤了腿不能再跑了。不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拿出全力来拼一拼了。”他眼神一转,变得凶悍,嘴角朝子微撇了撇,“就看谁能先接到大嫂吧。阿沙,一听到我的号令就把放大嫂下来。大哥你要听到我的号令才可以起跑,千万不要抢了。”
方立煜转动眼珠,只见那个男孩趴在梁上,拿了一把小刀,作势正准备割断挂着子微的麻绳。他眼神一黯,脑内如闪电滑过,从他到子微那里起码半百米,饶是再快也无法保证能赶得及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不用比了”他双肩一放,说,“我认输。”
林烈煜的眼中闪过怨恨,“又要故伎重拖?以为让着我我就会高兴吗?你不知道吗?你让我了二十年,我恨了你二十年。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你好好和我比一比。”
方立煜叹了口气,“你要比什么我都和你比,只是……先放她下来,别拿不相干的人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只是想你全力以赴。阿沙,断绳子。”
林烈煜一声令下,方立煜立刻如箭一般飞射出去。刚一起势踏了两步,只见一道黑影从高空落下,“叭”一声,却是那个叫阿沙的男孩,额头一个黑乎乎的洞,汨汨地向外冒血。
“果然带来了帮手。”林烈煜阴森森地说。
小伍,方立煜心意翻转。
“没用的东西。”林烈煜冷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把银亮的□□,斜斜对着前上方射了一枪。
煜心里大叫不好,等方立煜冲到子微面前时,只来得及位住她的一片衣襟。
裂帛声,以及清清脆脆的断裂声,子微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子微。”小心翼翼转过她的脸。
“不要碰我。”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如车轮滚过沙哑的喉咙说出让人心寒的话语。
原先的担忧和无力挽救的沮丧,在听到这句话说扩张成愤怒,对林烈煜的愤怒,对姚子微的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方立煜固执地抱起她柔弱无骨的身体。
尚未离地,又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子微的脸瞬间煞白。
“叫你不要动我。非要我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你才满意?”额头与鼻尖渗出汗,声音因刺痛而微颤,刚刚折断的骨头,经他这一动怕是如刀般错位地刺入肉里。
方立煜一怔,突然间才明白她那句“不要碰我”的真正含义,但却放又不是,抱又不是。
一条冰凉的手臂从他的身边擦过,替代了他的臂膀。
“最好保持现在的姿势,不要再动她。”萧弄玉说,“她就交给我吧。你们兄弟两的事情,今天终是要一个了结。”
似怜惜,似犹豫,似痛楚,方立煜终于放开手,待转身,只剩下满腔的怒火。一步步踏向面无表情同胞的兄弟,那眉目间的相似,为何却屡屡敌对。“为什么?”他沉重、愤怒而悲哀地再问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林烈煜笑得虚无飘渺,“因为是兄弟,长得也那么相似;因为是兄弟,接受着完全相同的教育。不过,也不完全一样吧。还记得那年的夏天吗?”他的眼光开始涣散,“从小到大,我自认不比他少一分努力却永远被摆在他的后面。那一次父亲带我和你两个上山,进行野外生存训练。大雨,山洪倾泄,我和大哥一起落入山涧中,随时有被水冲走的危险。父亲伸手来拉我……他先拉的是我,我想,父亲还是爱我多一点吧。等我上岸,他却对你说:‘立煜,你自己上来,我知道你行的。’……就这么一句话我从极喜跌入极悲。大哥才是强者,爸爸就是这样想的。真想看看,作为强者的大哥,和作为弱者的弟弟,差别究竟在哪里。一直想着和大哥你一较高下,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就做个决断吧。”缓缓扬腕,一把一尺长,雪亮华丽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掌中,刀尖向上,紧贴他的小臂内侧,突然身动,如一道虹,在空中划出优美无缺的圆弧,朝方立煜劈去。
档一声,林烈煜在撞上方立煜后,立刻向后跃了一大步。
只见方立煜的掌中俨然也多了一把匕首,不同于林烈煜,那把匕首,灰黯淡然,好似异常沉重,如一团墨。
“好。”林烈煜大喊一声,又欺身而上。
“那是青焰盟自长久以前便传下来的一对利器,名唤青云、赤霞。”萧弄玉一手在子微的腋下抱住她的身子,一手托着她的腰,“老盟主在成年时让他们各选其一,烈煜选了赤霞,立煜选了青云。赤霞削铁如泥,是把上好的利刃。青云是柄钝器,无锋无刃,但那一副铁骨,即便是赤霞也无法斩断。可以说,赤霞是天下利器的克星,而青云则是赤霞的克星。看来……这一次……立煜是有决心做个了断了。”
子微闭着眼,不语不动,也不知道是听见未听见。
萧弄玉知道她有心结,轻叹一口气,不再多话。
偌大的货仓寂静,偶有刀刃相接的清脆声响。
匕首短小,因此更多的是近身肉博,而青云毕竟是善守不善攻,几回合下来,方立煜身上已开了不少血口。虽不致命,却也相当恐怖。而林烈煜仍是一身干爽。
一阵扑杀后,林烈煜向后退了大步,说“就这些伎俩了吗?”而后,又闪电般前扑。
火光电闪之间的最后一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面面相对,林列煜双手紧握赤霞,没根插在方立煜的左肩,血流如注。而青云则轻轻斜压在林烈的煜颈项,握着它的手坚定而强硬,微微一侧,刃下渗出一条细长的血丝。
林烈煜颓然放手,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下颌微颔。“我还是输了。”他的声音不置信地微颤。
方立煜如凝固了一般,动也不动,青云的刃就那样轻微地嵌在林列煜的颈间。
仿佛过了半世纪他才垂下右手,将青云交到左手,右手握住赤霞,深吸一口气,奋力一拔……血如泉涌,哐啷一声,赤霞投身于林列煜的脚下。方立煜捂着左肩,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摇摇晃晃地向萧弄玉和姚子微走去。
“我不信,这不可能,分明是我占上风的…… 我不信,我们再来比……” 林烈煜从背后扣住他的肩,力道之大使大使方立煜唯一未受伤的右肩生痛。
方立煜右肩一矮,摆脱他的钳制,没有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好好和大哥比一场而已。为什么你浑身是血却赢了,而我,毫发无伤却输了。为什么……”林烈煜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方立煜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一道闪电般的人影从他身边掠过。他胸口一涩,喉咙一甜,一口血毫无预兆地冲出口,再也无力支撑破碎的身体,无力地半跪在地,眼睁睁看着林烈煜冲着姚子微劈去。
萧弄玉飞快地挪动身体,以自己的背挡住子微,只听见子微的骨头又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利刃插入人体的声音,铁器落地的声音,人体倒地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呼吸……
宛如可笑的电视剧落幕,遍地血淋,子微越过萧弄玉的肩看见林列煜抱着一个白衣人,跪在他们的跟前,明晃晃的赤霞插在那人的胸口。
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躺在林列煜怀里的俨然是气若游丝的律,“难得我们四焰齐会,怎么可以少了我。”血和着言语从他的嘴里汩汩地外冒,“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那几根绳子怎么可能禁锢得了我……”他抬起手拂上林列煜的脸。
林烈煜轻轻握住他的手,手腕上血肉模糊,律的能耐他当然明白,可是在已被他折磨得去了半条命的情况下,要解开他的禁锢,摆脱他手下的监视,那又岂是容易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这样?难道是……“为了他,你什么都不在乎吗?”他颤抖地问出口,充满悲伤。
律笑了,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笑过,“如若你伤了她,立煜断然不会放过你的。怎么可以?……不要哭……至少我是死在你的手上的……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林烈煜埋首在他的胸口,肆虐地流泪……
“喂!喂!……林烈煜,你听见没有?”
林烈煜抬头,泪眼朦胧间看见姚子微躺在担架上,俯首看他。
“不搭我们的车送他去医院吗?”那女人高傲地问。
车?什么车?
“我们叫的救护车来了,我不介意律和我同坐一辆车。”
左小腿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可能要截肢,两侧内外踝骨骨折,盆骨骨折,因为搬动,有错位,需要切开复位内固定,腰3、4椎体压缩性、粉碎性骨折,椎管狭窄。骨头可能压迫神经系统,如果不动手术就可能瘫痪……
“不许截她的腿!”方立煜的暴吼犹如晴天霹雳。
“先生,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会尽量为病人考虑……”
“你们给我想办法,但不许截她的腿。”
“你以为一切是你说了算吗?”姚子微冷嘲。
“也许可以考虑自、异体同移植手术。”一位医生头冒冷汗地说。
“什么意思?”方立煜纠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
“就是……采用异体胫骨……小腿内骨和……自体腓骨……小腿外骨同时移植的方式……手术。”那医生吓着结巴不已。
“不用截肢?”
“不用……”
“就这么办。”
“自体腓骨我们可取病人的右腿腓骨,可是,这异体胫骨……”
“用我的。”方立煜不容置疑。
“可是你已经失血过多,如果……”
“马上手术!”
闹哄哄的一拨人,终于消失在手术室内。
萧弄玉摊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脖子上贴了一块纱布的林烈煜坐在他的对面。
一小时后,律被推出来,昏迷……
三小时后,方立煜被推出来,昏迷……
九小时后,姚子微被推出来,清醒……
两天后,方立煜清醒,醒来后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见子微。
“她怎么样了?”沙哑的喉咙象被车轮压过。
“她很好。”萧弄玉回答。
方立煜起身,“带我去看她。”
萧弄玉扶起他,“医生取了你左腿的腿骨,三个月之内你不能负重行走。”
将大半的体重放在萧弄玉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向姚子微的病房。
“子微她盆骨受损,必须在床上躺三个月,一年之内不能负重行走,而且……医生说,她的生育功能可能有所受损。”
方立煜一怔,“这些她都知道了吗?”
“她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萧弄玉苦笑,“怎么可能瞒住?”
姚子微躺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在她床前落坐。
“你……还好吗?”方立煜问。
“不好。”干脆地回答。
“我……抱歉。”
“不用抱歉……”姚子微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算我欠你的,我们两讫了。”
一个月后,律清醒,守在病床前一个月未离开的林烈煜紧紧地抱住他。
“我想见子微。”律说。
林烈煜脸色微变,但仍陪他去看子微。
子微依旧躺在床上,她朝律轻轻一笑,“终于醒了吗?”
“你还好吗?”律问。
“还好。”子微回答。
“对不起。如果不是烈煜……”
子微笑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这里躺着呢。他欠我的,你还了,不是正好?两讫了。”
她正色对林列煜说,“人活在世上最痛苦的,就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林烈煜搂着律离开后,子微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对她而言,人活在世上最痛苦的,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不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永远失去,而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将要放弃的是什么……
两个半月后,子微的盆骨愈合,医生在撤去她浑身上下的管道的同时,惊叹于她顽强的生命复原能力。子微终于能坐起身来,也终于不再需要各类的管道来进行生理的代谢,宛若再世为人。
坐上轮椅,她由护士推着到院子里晒太阳,曾几何时,对她而言,坐轮椅也成为一种奢侈。
方立煜自阳光中向她走来,单膝着地跪在她的面前,“子微,嫁给我,好吗?”
子微轻然一笑,“立煜,放了我,好吗?”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亲密地呼唤他的名字,却是为了那一句“放了我,好吗?”
方立煜喉咙一紧,接着他听见她轻描淡写地说——“不然,把你的骨头敲出来还你,也可以。”
“你恨我?”
“不,我恨我自己。”
“那……爱我吗?”
“不。”
“我爱你!”他望着她,嘴唇微张,一阵没来由的哽咽,以为难开口的一切原来说出口也不难啊!
她没有做任何回复,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
他曾强吻她,但,从没一次象这回如此温柔,如此细腻,如此美好。不掺杂任何一丝□□,不掺杂一丝不该有的邪意。犹似春风流过冬地,所到之处,杨柳开放。
“可是,我不爱你,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 她一边无情地对他说,一边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那些吻,那些拥抱,竟如影子般追着她,在心灵、肉体,洒布成一层又一层的网子,把她环绕住,把她束缚住,使她不能呼吸,甚至使她——情不自禁。
她不爱他,那个摧残她的意志,摧毁她身体的男人,她永远不会爱上他。
但为何,为何……为何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