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算账(1 / 1)
托孤
这次南巡不同于往日,乾隆在第二日就带着两三护卫悄悄出发了,而太后也一改往日的繁琐,也于三日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当然除了太后等少数几人以外所有人的人都认为这是一次太后及皇上及皇后的联合出巡,因此出城之时围观者众,将出巡的人马几乎围得动弹不得。
“人还真是多!”紫薇挑开车帘叹道,几乎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在这了吧。也难怪,大家都紫禁城里那点事还都是极有兴趣的。只是不过皇帝一家子去江南旅游用得着大车小辆的一条街都盛不下,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紫薇,你快回来,这可不好。”与她同车的晴儿细声细气地劝道,坐在角落的四个宫女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
“好的。”对于一言一行都是少女楷模的晴儿紫薇也只能无奈地应道,只是好奇如此端庄的性子怎会后来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私奔事,难道情之一字果然如此让人疯狂。不过内心倒没什么抵触,这几日与晴儿的相处之下发现彼此很合胃口,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而晴儿的眼睛即使身处深宫仍然清澈如初,她算是紫薇来到这个时空第一个平等而交的朋友。只是想想自己的朋友就要去嫁给福尔康,顿时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但是后来浪迹天涯的萧剑也不是什么好姻缘,其中牵涉太深。深深一叹,算了,看看自己本身已经泥菩萨过江,哪还有这能耐管得了这等大事。又是一声叹息,准备放下车帘回身,却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欣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过。
“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纪渊的身后有人突然叹道。
纪渊一惊,回头看去,却是萧剑,更是一惊,看着南巡的车架忙把萧剑拉到角落,低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凑个热闹。”萧剑意味深长地笑道。
纪渊翻翻白眼,信你我是傻子,只是到底不能扔下不管,只得歉意地对紫薇笑笑,拉着萧剑急急走开了,萧剑的眼神可有点不对头。
“怎么回事?”紫薇看得模糊,放下车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怎么了?”晴儿关心地问道。
“没事。”紫薇忙笑着搪塞,暂时放下心底的疑问,与晴儿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纪渊拉着萧剑也不敢往草堂去,师兄弟双双来到了城外的老何家,他一家曾经被萧剑所救,对萧剑算得上忠心耿耿,萧剑每每来京城都是在此住宿,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纪渊也见过老何也几次,不过明显无论他自己还是萧剑都不喜欢他卷入其中,因此倒也不熟悉。
还没到老何家门口,路上就极快地窜出一个黑影,拉着萧剑就欢呼着叫哥。
“这是?”纪渊好奇地问道,萧剑一向是不喜与人身体接触,这个女子已经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他还是如此喜笑颜开的,反常极了。
萧剑并没有马上回答,先是以少有的温柔将那女子扶正,还理了理她的乱发,方才笑着回道:“天麟,这是我妹妹方慈。”
“我叫小燕子。”那女子忙冲着纪渊笑。
“不是跟你说了,从此以后就没有小燕子只有方慈了。”小燕子此话一出,萧剑却瞪起眼来。
“可是我从小就叫小燕子!”小燕子倒是倔强。
“听话,这也是为了你好,叫方慈就没人再会来抓你了。”萧剑叹口气耐着性子劝道,小燕子却还有些不甘不愿。
纪渊明白了,这个女子就是萧剑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是萧剑当日去劫囚的原因,更是大名鼎鼎的小燕子。因此一句话也不说了,静静地看着他们兄妹情深。
好一会,萧剑才将小燕子安抚好,冲纪渊歉意地笑笑,然后又对小燕子说道:“小慈,哥哥跟这位朋友还有事,你先回去。”
恐怕这些日子萧剑将小燕子教了好些回,因此小燕子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萧剑的稍稍严厉的目光下也只有点头,只是嘟着嘴嚷道:“那哥哥你们快点,何大叔何大婶都做好饭菜等着呢!”
“傻丫头,放心吧,哥哥马上回来。”萧剑揉揉小燕子的脑袋,明白她心中的不安去感,笑着保证。
小燕子闻言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对着萧剑使劲地点头,一步三回地走了。
“看来我享受的只有这餐风宿雨了。”终于小燕子走远萧剑的目光收回来以后,纪渊调侃道。
“这事不能让小慈听到,她就怕我离开,这丫头从小吃了太多苦。”萧剑听了却是郑重地附和。
纪渊无语,却也理解萧剑的感受,只有有些疑惑便问道:“你不是说让她平平安安的就行,为何还把她带在身边。”随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看向萧剑,“难道你?”
“不是!”萧剑却很干脆地断了纪渊的念想,闷声回道。
纪渊顿时丧气,不由第N次劝道:“师兄,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以平安为上,往事如烟何必执着。”
“那是因为灭门的当事人不是你。”萧剑冷哼道。
纪渊无言以对,只能拍着萧剑的肩膀安慰,的确不管怎样的开脱,乾隆的确是一道旨意要了萧剑全家的命,若是换做自己也不可能不恨。只是无论因为父亲还是因为紫薇,他注定与萧剑不是同条路上的人,并且越行越远,不过他仍不希望自己的师兄走上不归路,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何况就算换了个皇帝又怎样呢。但是想要劝萧剑回头却是太难太难。
“好了,我明白你的身份,我们本来就是桥路不相干的,这次找你也是无奈之举。”萧剑突然一叹。
听得萧剑叹息,纪渊也难掩心酸,忙问道:“究竟什么事?能帮我一定帮。”只是心底却悄悄说了句对不住,如果触动了自己及家人的利益他也只能拒绝,他终究不是圣人只是个俗人。
萧剑也是明白,感慨地拍拍纪渊的背,本来他根本就没打算与小燕子想认,只是想去看看她好不好,将来侥幸活了下来再去相会,谁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也算是在踏上绝路前有了一点温暖一点安慰,萧剑想着小燕子无邪的笑容就眼神变得柔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妹妹的终身安顿好,那样他即使将来身下九泉也好有颜面见父母。
当日他被小燕子拉回了山东的大杂院,理所当然得到了柳青柳红等一众惊弓之鸟的敌视,虽然经小燕子解释萧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即那个蒙面侠士也难掩防备,在小燕子的胡搅蛮缠下再加上到底萧剑也算对众人有恩在先,萧剑最后还是在大杂院里住下了。
萧剑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又身负血海深仇,行事自有一股性格,又与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常来常往,柳青柳红这种常年卖艺与各式各样人打交道的人自然看出萧剑的不凡,更何况做出那种惊天动地劫囚之事,单单只是为了他们几个萍水相逢之人丝毫不图傻子也不信,因此柳青柳红等皆带上了十二万分的防备,每日里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被萧剑惹上一点麻烦。可惜他们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敌小燕子这个不稳定因素,小燕子已经从心底里完全相信萧剑,深信他就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大侠士,她人虽然单纯,但却有与生俱来的野兽直觉,柳青柳红对箫剑的防备,对自己的不满,萧剑对自己的呵护备至自然都感觉出来,两相比较之下萧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的高,连带着对柳青柳红也有些不满起来,人家好心好意救了你们,你们却一个两个都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算什么!
因此双方一带上各自的主观情绪冲突也就多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些很小的口角,但经不住日日的吵闹,而大杂院众人此次却明显地站在柳青柳红这一边,期望将萧剑送走,生活又能恢复从前的平静,毕竟众人不是爱做梦的小燕子,衣食住行油盐酱醋这些小事才是他们该操心的生活。小燕子见状愈加委屈,一时之间与柳青柳红等人越行越远。
萧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小燕子是他多年不见的亲妹妹,是他一直寻找一直想补偿的对象,却被人如此对待叫他怎能不怒。亲情和血缘其实是很能蒙蔽人眼光的,在萧剑眼里他的妹妹虽然有时候做事有些冲动单纯,总体上是完美的,那些不好也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善尽兄长义务所致,根本与小燕子无关,柳青柳红等人这样对待小燕子实在过分。只是他到底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自然不能太干涉大杂院内事,除了加倍对小燕子好以外只能如此眼睁睁地看着。
只是强自忍耐的情绪终有一天会爆发,无论萧剑,无论柳青柳红,无论小燕子,大杂院就像是一个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人人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维持面上的平静。
可惜再多的期望也改变不了早已变质的气氛,尤其还有小燕子这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在。
终于有一日,柳青柳红再一次就萧剑究竟呆在这里干什么以及他何时走的问题与小燕子探讨,小燕子这些日子本来就够压抑了,天天被众人耳提面命,不得开心颜。再加之她与萧剑的感情突飞猛进,对于任何污蔑萧剑的话她是一点都听不下去。因此柳青柳红刚一提话头,小燕子就涨红着脸嚷开了,口口声声说柳青柳红如此小心眼,对救命恩人都这么过分,一点都没有原来的侠义风范。一直提心吊胆的柳青柳红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他们兄妹这些年不止辛苦还有一次次给小燕子收拾残局,最后小燕子报答他们什么,围着一个明显别有心机的人转把一直相依为命的大家看得连粪土也不如了。
本来大家肚子里就没什么墨水,翻来覆去吵那么几句也烦了,柳青是男的不好跟小燕子动手,柳红却没这种顾忌当即与小燕子打了起来。小燕子的武功本来就是些花拳绣腿,自然敌不过柳红的真材实料,没一会就被打倒在地。正巧萧剑回来看见,以为小燕子受欺凌,未及深思就冲了上去,难得不顾及身份与柳红打了起来,柳红比起小燕子是好,比起萧剑自然是连个小拇指都不如了,没眨眼的功夫就不敌了,柳青看自家妹妹被欺负当然不能再作壁上观了,当即也出了手,小燕子趴在地上见萧剑为了自个跟柳青柳红两兄妹杠上,侠义心起又冲了回来,场面登时乱得不能再乱,萧剑又是发誓不轻易用剑的人,当然控制不住情况了。
当时也不知道萧剑怎样想了,突然就把小燕子是她亲妹妹的事吼了出来,世界安静了,萧剑也木然了。
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在众人不可置信地反问中萧剑只能承认。小燕子当即高兴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没想到从小无父无母的她居然有亲人,虽然总标榜自己是侠女什么都不在乎,但看柳青柳红的兄妹之情仍然是羡慕的,不曾想这样的好事突然降临在她头上,她根本就没想到真假的问题,就一个劲地拉着萧剑叫哥哥,并且跑到院子里对每一个人都嚷着自己有哥哥了,这其中萧剑是用宠溺的眼神纵容的。
比起小燕子的单细胞,柳青柳红就没想得这么简单,小燕子当初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说过自己小时候是在尼姑庵里的,后来就走失了也一直在街上讨生活,哪突然冒出个哥哥来。
萧剑对此只是淡淡地解释他们家经历变故,没法之下只得将小燕子托孤到白云庵,没想到不慎走失,直到现在才又重新找到。柳青柳红了还是怀疑,毕竟萧剑见到小燕子不是一天二天的为何现在才说,但小燕子身上或者他们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萧剑对此已没了兴趣解释,径自绕过他们兄妹俩与小燕子培养起兄妹感情来。只是柳青柳红也不是好糊弄的,小燕子到底是兄弟姐妹,关系都她的切身,顾不得先前的种种不愉快,将萧剑拖住势要问出了三七二十一。
萧剑不是傻子,见状也是感动,终明白他们兄妹是真心关心小燕子,又不好明说,只得含糊说自己还有事未做好不能与小燕子一起。柳青柳红家中也曾遭遇巨变,也曾想着所谓的报仇雪恨,只不过生活的磨砺终是让他们认清了现实,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从萧剑的寥寥数语中还是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皆是一片悍然,他们害怕,是的,害怕,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更是一朝蛇咬,隐隐地觉得萧剑要做的事不是他们追寻寻常生活的人该沾惹的。
萧剑自然明白,当即表示他也只是看看小燕子而已并不是要做什么,并且马上来就要离开了,小燕子还要托付他们照顾,柳青柳红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愧疚,随后几日对箫剑格外的和颜悦色,并保证一定会顾好小燕子。
萧剑叹了口气,到底在一天晚上悄悄地离开了,他怕再呆下去他真的舍不得了,也怕柳青柳红的战战兢兢,但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两都留了下来。可惜小燕子不知道这次怎么学聪明了,居然扔下柳青柳红等人跟了上来,说是自己第一次有了哥哥,就是死也不分开,何况大杂院已经不是她以为的大杂院了,一个个都没了当初的气量。萧剑感动之余也是苦笑,摸着小燕子的头叹息她怎么一直没有长大。但是小燕子哭着喊着说一定要跟着萧剑,她再也不要被人丢下了,萧剑既是心酸又是无奈,何况心底也是不舍,终是带到了京城。只是如今他要去做一些事,小燕子就成了大问题。
“事情就是如此,我想想也只能托付于你照顾小慈了!”萧剑对着纪渊第一次低头请求。
留书
请你照顾小慈吧!请你照顾小慈吧!!在萧剑如此惊悚的要求下,纪渊下意识地转身就跑,虽然马上反应过来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萧剑何等眼利,自然明白纪渊的心不甘情不愿,顿时有些恼了,语气也硬了:“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连这点请求都不答应!”是怕被他连累吧,好歹人家是大学士之子,前程似锦,怎么会与他这个钦犯扯上关系,纪渊难道这么多年真的看错了你?
纪渊虽然面上仍保持着所谓的风范,心里已经泪流满面,大哥,其实真的不是因为她是你妹妹,而是因为她是活动麻烦制造机小燕子,他真没有铜墙铁壁经不起她的天真善良啊!对于小燕子,尤其是知道了她是萧剑的亲妹妹方慈后,纪渊的观感很是复杂。他没法喜欢小燕子,甚至有些厌恶,他一向主张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喜欢紫薇的缘由,小燕子就像是所有戏文里的女主角模式,我行我素,只凭着性子来,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或者干脆把自己的感受强制地印到旁人的身上,其实纪渊本身也是个狂放不羁的人,但是他的狂都控制在自己可以承受的度上,并不会给自己给周围的人惹来麻烦,而且他也有本事狂。而小燕子不,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为找别人麻烦而存在的,从她做过的那些事就可以看出一二,可是还真是奇了怪,无论小燕子闯下怎样的弥天大祸,都会有她的救世主出现。可是纪渊真不想做这个救世主,看在萧剑的兄弟情上,一次两次尚可忍耐,但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甚至无数次永远的话,纪渊扪心自问,他不是圣人,恐怕到时候第一个对不起萧剑的就是自己吧。何况小燕子的身份也是麻烦,如果是其他人躲也来不及,可是小燕子就不一定了,指不定没过多久就满世界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到时他怎么办?大约就像皇帝说的那样锦绣前程如花美眷都成了那天边的浮云。
锦绣前程可以为了兄弟舍弃,但是如花美眷是紫薇的话还真是做不到!只是,萧剑从小过得太苦,他作为师弟看在眼里亦是不忍,劝不了他的执着,帮不了他的复仇,甚至还将投身于他的仇人,这句拒绝纪渊很难说出口,只能用缓和再缓和的语气吱吱呜呜地说他需要考虑几天。
萧剑的脸色也不好,纪渊暗藏着的拒绝他怎么听不出来,他从没想过他拜托的人有可能拒绝。紫禁城里防备重重,深宫后院地势复杂,他不大可能会得手,虽然有人找到他说是可以联手,但自家的仇只能自己报是萧剑的执着。如此南巡就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家妹妹方慈。他家小慈如此单纯他真怕他一不在她就会吃了大亏,因此想来想去只有拜托自己最信任的师弟纪渊,却没想到得到一个委婉的拒绝。
兄弟一场却不如女人?对紫薇也略知一二的萧剑狠狠皱起眉,讳莫地看向纪渊。
就像复仇是你的执着,而她是我的执着!纪渊别开头,却是也理直气壮,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你凭什么因为自己的否认我的。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从来就是自私的人,你难道不是吗?是的话就不会如此了!
一场兄弟难得的会面不欢而散,无论萧剑还是纪渊都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划下了永久的伤痕。
萧剑在深思,自己的冲动请求是不是无理,毕竟没有人天生该为别人背负什么,只是,情非得已!
纪渊也在深思,自己的委婉拒绝是不是无情,毕竟没有人会如此冷面地对待兄弟,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情非得已!
如果大家不是以如此的身份相处大约就完美了。最后两人皆是一叹。
如果你的至交拒绝了你你会与他断交吗?这几日面对莫愁担心的询问,纪渊几乎就要冲口闻出,但终是忍住了,他纪天麟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虽然有那么些怅然。
“少爷,外面有个姑娘找你?”莫愁的突然进入打断了纪渊的悲春伤秋。
“是吗,请人进来吧。”纪渊收拢收拢思绪回道,却很是疑惑。
莫愁点点头,转身离去,没一会就带回来了一个女子,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纪渊的烦恼来源小燕子。
“小……方姑娘,你怎么来了?”纪渊怔了一下,便镇定地招呼道。
“啊……方姑娘是叫我吗?”小燕子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才愕然地指着自己。
纪渊无奈地点头,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不好意思哈,我以前一直叫小燕子,还不习惯什么慈的。反正你也是我哥的好朋友,就叫我小燕子吧。”小燕子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头发,随即就是拍拍胸脯一脸的豪爽。
“那不知小燕子姑娘大家光临你有何见教?”纪渊讽刺般地问道,对于小燕子的白目终于亲身了解,越觉不可思议,她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在贫民窟还能一直扮演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吗,话说大小姐一般更聪明吧。
“哎呀,你果然是我哥哥说的书生,说话怎么都四个字四个字的,好没趣味。”小燕子听了却是茫然,然后便是一连串的抱怨,突然眼睛又是一亮,问道,“这不是纪晓岚大人的家里吗,你是他什么人啊,我听莫愁姐叫你少爷,你是所谓的大少爷吗?还有还有我上回看见紫薇在你家门口,她现在在哪里啊,她看见我一定会很惊喜的。”
纪渊默然,他看不是惊喜是惊悚吧,只是这个小燕子说话也太不懂道理了吧,如此自来熟的,有些教训几句,但又觉得会惹来更大麻烦,因此只是默默看着。
“咦,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小燕子说了半天仍没见纪渊搭理,好奇地问道,她真不是故意的。
“那小燕子你来有什么事吗?”纪渊使劲告诉自己对面是好友的妹妹不能使用暴力,如此几次后才气稍平,换了一种更符合小燕子的问法。
“这样我就懂了啊,你们书生干嘛说话这么累啊,是我哥派我来送信的。喏,给!”小燕子笑着递出一封信,丝毫不觉得自己随口说的句句都是暗讽。
纪渊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与她计较只能气着自己。接过信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面色却越来越铁青。猛然站起,看向小燕子的眼里十足凝重。
“萧剑在哪里?”
小燕子觉得奇怪皱了皱眉,不明白纪渊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身上为什么会爆发出比自家哥哥还大的压迫,下意识地回道:“哥哥说他有事去江南了。”
纪渊颓然地倒下,看着不解的小燕子,忍了忍终是没有说出来,闭上眼想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呼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小燕子姑娘,你哥哥有事走了,将你托付与我,你暂时在此住几天吧。”
“不了,我哥哥马上就会回来的,我还是在老何家等他好了,免得到时候他找不到我。”小燕子摇摇头,天真地答道。
在那一刻,纪渊觉得萧剑很残忍,小燕子这样的女子没有了你这个哥哥十全十美的护着能好好活着吗?那一瞬间有些不忍在心头涌起,于是更放缓了语气劝道:“你哥哥把你托付我照顾,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他不会不知道的。”
“我不我不,我哥哥不会不要我的!”小燕子有时候是异常的执拗,一根筋地往前冲,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她与萧剑真是兄妹。
小燕子的无理取闹无疑是给勉强压抑住情绪的纪渊火上浇油,眼见自己连劝两次都如此冥顽不灵,不由也火了,喝道:“说了住下就住下,莫愁姐你帮忙安排下。”他已经不想再看这个不得不接受的麻烦。
莫愁忙应了声,就要去劝小燕子,小燕子却示威似地冲纪渊吐吐舌,扮了个鬼脸,然后用轻功当着纪渊和莫愁的面跑了。纪渊脸都气红了,这种无理取闹的功夫真是只此一家。
“我去找她吧,少爷你也别生气了。”莫愁见状急急地说道,在纪渊无奈地点头下去追小燕子了。
萧剑你好,你好得很!纪渊瞪着手里的信纸,几乎要将此瞪穿。什么兄此去凶险,望弟全兄弟之义;什么兄只此一妹,望弟怜惜。萧剑,你这是在逼我,拿兄弟情分拿你的死来逼我!
除非是禽兽,否则有人敢不从吗?
莫愁办事永远是可以放心的,没一会小燕子就被完完整整地追了回来,纪渊也没心情理她了,心里一个劲地思索着萧剑的事该如何办,虽说自己一向标榜各扫门前雪,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去送死的事他做不出来,但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萧剑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真是不可能任务。纪渊敲着想得头痛的脑袋,比从乾隆手里抢紫薇还难点。
“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有这位小燕子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愁问这话的语气已经有些质问在里面了,本来以莫愁的本分是不会这么干的,但是一旦涉及到紫薇这个平日里阿姐长阿姐后的可人疼的孩子,莫愁觉得自己有义务。
小燕子的身份,经过莫愁翻来倒去的猜测已经大概变成了纪渊在外招惹的桃花,连带着被人家哥哥硬逼着负责左右为难,可怜的纪渊,就这样被莫愁当成了浪荡子,也难怪毕竟谁让他是纪晓岚的儿子,连一向老实唯纪晓岚命从的莫愁也不得不承认纪晓岚的风流才子本性。
纪渊在心烦意乱中难得没听出莫愁的隐含意思,这件事也不能说得太细,又不能不解释,毕竟莫愁算是家人,只得含糊说了小燕子的哥哥遇到了麻烦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了云云。
这种说法在莫愁听来更像是敷衍,于是更在莫愁心里坐实了风流的罪名。莫愁有些失望,想不到一向看着痴情的纪渊居然也会如此,又有些难过,不知道紫薇知道会难过成怎样,又有些为难,到底要不要揭穿,紫薇知道难过,紫薇不知道又对不起。一时之间,莫愁五味杂全。
纪渊自以为已经解释好了,又开始想自己的救人大计,至于小燕子大约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在莫愁的安排下于草堂住了下来,还难得没闹出什么动静,让纪渊大大松了口气,丝毫没感觉莫愁开始日日盯着自己和小燕子,并且小燕子的房间在离自己房间最远的地方。
原来莫愁在想了一夜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紫薇的好,没准纪渊是一时糊涂,因为这个拆散了一对好姻缘就不好了,只不过要牢牢地盯着他们,免得他们孤男寡女的又犯了大错。如此盯了几日,见纪渊和小燕子都是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另眼相待,纪渊仍然坚持每日给紫薇写一封寄不出的情书,才渐渐放下心来,大约只是一时糊涂吧,算了,守口如瓶罢了。
可惜诡异的相安无事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终结在一日下午莫愁惊慌失色地拿着一封留书找上了纪渊。
说是留书倒是抬举了它,分明是一叠乱涂乱画。纸面挺脏,大约是画的人不善于用笔墨,满是墨点子。画面倒还看得清楚,第一张一只小燕子被关在笼子里哭,旁边画着一把箫;第二张一只小燕子砸开了笼子;第三章一只小燕子飞出了笼子,旁边还画着一把箫;最后一张一只小燕子和一把箫抱在一起。
在小燕子将小燕子几乎画成一团黑墨,箫更只是一笔黑线,纪渊仍然明白了这封所谓留书的意思,就是小燕子私自上江南找萧剑去了,从这里看不得不说纪渊的理解力是强大的,莫愁那里只是偶然的失手。
只是纪渊丝毫没为自己的聪明高兴,反而狠狠地将手里的纸张捏成一团,兄妹俩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把他当成什么,动不动就甩留书给他,以为他是驿站吗!
只是小燕子的出走更加剧了事情的严重,饶是纪渊在一顿生气之后也愁白了眼,这下更加不可收拾了,萧剑啊萧剑,你妹妹就是那人型武器,但关键是对己不对敌。你最大的可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哥哥泪满襟。
莫愁也是担心,虽然觉得小燕子不好,不该介入纪渊与紫薇之间,但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就算说是会武功也只是花拳绣腿,一个人在外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莫愁的心软了下来。
纪渊倒是安慰了莫愁几句,可惜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最后决定与其困坐愁城不如放手一搏,终于打好了包袱决定也去江南。那里如今风云际会,也许可以浑水救人吧,再不济也能见见紫薇,纪渊如此自我安慰。
意外
“总算出来了!”纪晓岚眯着眼笑道,一直处于灰暗中的眼睛极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亮光,但是心里还是雀跃的,虽然被关在密牢里既没受虐待也没缺衣少食,但是这种寂寞和孤独他是绝不想再来第二次,何况他还是很多事情要做。再何况,纪晓岚撇撇嘴看向后方,他才不要跟这两个人呆在一起呢,他去找他的赵青姑娘去。
“福康安,你慢一点啊!”小月小心翼翼地扶着福康安一脸的担忧,其中的温柔让人错觉她是莫愁而不是小月本人。
而福康安也一改往日的嚣张,一脸笑意冲着小月,安安静静地任由小月扶着,彷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当你每次一醒来脑海里都出现同一个人的身影,当她说话时你会不由自主地去听,当她笑时你会目不转睛,当她难过时你心里会不好受,当她高兴时你比她还开心,当她想要什么时你恨不得把所有一切捧在他面前,这种种情形无不印证了他家里前几个兄弟陷入爱情的傻样,而自从关入密牢之后有了更多的空闲,福康安终于发现自己对一个女子也产生了当初觉得极傻的想法,他难道爱上了一向看不顺眼的杜小月?
福康安不愧是雷厉风行的少年将军,他用了一刻钟纠结,再用了一刻钟肯定,最后用了一刻钟做了决定,既然喜欢,老子就要抢来做老婆!
满族是爱恨比较激烈的民族,光是他们的老大爱新觉罗家族就是代代出情痴。福康安自然不例外,以前看杜小月的种种不顺眼早已不知所踪,换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激动和爱意,爱了就爱了,他才不学那些酸溜溜的汉人想东想西最后劳燕分飞,这不有病吗!
至于什么身份啊般配啊更是被福康安直接忽视,我的爱情我做主,福康安直接从鼻孔喷气,少年将军的傲气没人敢折,除了皇帝姑父谁敢争锋,何况皇帝姑父向来不会驳他,很可能还会出谋划策。乾隆在远处泪流满面,他要的是女婿不是妹婿!
于是福康安再用了一刻钟想对策,目前乐观的说他与小月已经过了相看两厌的紧张期,到了肝胆相照的兄弟期。虽然兄弟两字很纠结,但是至少可以相处自然加深感情再一举拿下,当初他哥追老婆的时候就是用得这招,事实证明相当有效。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那个最讨人厌的纪晓岚永远横插其中,小月虽然现在置气不理,但是肯定将来某一天又会先生前先生后地叫唤,福康安酸溜溜地想到,一定要断绝他们的关系,所以唯今第一要务就是将纪晓岚踢得有多远就多远。
不过现在机会难得,福康安的身子又弱了几分,更加理直气壮地靠在小月的身上,小月丝毫没有察觉,更加温柔体贴地扶着他。看得后方的纪晓岚毛骨悚然。
不提他三人的爱恨纠葛,香积庵四周早已被官兵团团围住,大雄宝殿的正中央大马金刀地坐着个乾隆皇帝,手拿着扇子扇得震天响。
“皇上,奴才有辱使命!还劳皇上来救奴才,奴才愧不可当!”还没待纪晓岚和小月反应过来,福康安就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动作之大牵扯着胸口的伤生疼,却偏偏死命地忍住不吭一声,冷汗都密密地冒了出来。小月有些着急却不好说什么,将祈求的眼神看向她的皇帝干哥哥。
“朕知道你尽力了。”乾隆意外地好说话,不仅不怪罪反而亲自上前扶起福康安,还安切地问道,“福康安你的伤不要紧吧,赶快让太医看看。”说着又四周扫了一遍,皆是四大五粗的大男人,唯有小月算半个女子,于是冲小月笑了笑,便吩咐道:“小月,你扶着福康安先找大夫吧。”面上却有些为难,怕小月没领会他的意思或者不管不顾地给福康安难看,毕竟他二人是说了名的见面就打。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小月居然二话没说体贴小心地扶着福康安下去了,就算是纪晓岚和和珅抱着跳贴面舞也不如这个惊悚,乾隆觉得天下红雨了。
虽然有些探究,但目前还不是时候,有个更大的人需要解决。乾隆登时收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面色一紧,虎目发威,瞪向纪晓岚。
“臣有罪!”此时纪晓岚很识时务地如失水的花木垂头丧气地请罪。
“你何止有罪!见了女人是什么都顾不了迷了眼了!”乾隆一个气急,手拿扇子就大声斥责起来。
纪晓岚继续垂着头认真听着丝毫不敢插半句话,直到乾隆数落了整整一炷香的时光,方才抬头说道:“皇上,臣有言祈奏。”
“行了,这话你就留着跟你的宝贝赵青姑娘说吧,敏德,将纪晓岚暂且压入你总督府的大牢。”乾隆却是一点都不想听了,径自下令,而不知何时混于此地的江南总督敏德面带喜色地忙上前接旨,脚步甚至有些踩不及。
“你……敏德……皇上……臣……”纪晓岚的眼睛瞬间睁大,望着得意洋洋的敏德,忙看向乾隆,乾隆此时早已闭目养神不理会任何人,还没待纪晓岚说话,就捂着嘴被急匆匆的敏德火急火燎地拖走了。
“皇上,奴才特地在总督府摆下宴席,请皇上赏脸。”敏德兴高采烈地处理完纪晓岚,刚好见乾隆睁开眼,忙凑上前谄媚地请求。
乾隆今日却意外地平易近人,哈哈一笑,说道:“敏德,朕好几年没见你了,可有些想你了!”
“奴才也是,日日思君!”敏德激动地回道,整个人就像在天上飘一般,他就觉得那事不可能漏,读书人就容易想东想西的,就一姓纪的穷酸书生在那里上串下跳的,就算是漏了那又怎样,皇上还能为了几个南蛮子为难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家奴啊!
“是挺久了,去吧,朕也与你好好聚聚!”乾隆继续收揽人心,端得和气。
敏德又是一个激动就差直接冲上抱着乾隆的粗腿,诚惶诚恐地在前面领路,乾隆微微一笑跟上。
“敏德啊,朕这次先行一步,太后还在后头呢,朕觉得也就不要劳民伤财了,直接住你府上可行?”乾隆突然问道。
“那是奴才一家天大的荣幸。”敏德颤抖着回道,觉得他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击晕了,接驾那是多么大的恩典,当初曹家不过一包衣,可圣祖爷六次驾临,包衣也就冲天了,他敏德可是堂堂的旗人,皇上让其接驾,可见他的前途无量啊!
纪晓岚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给拖到了总督府的大牢,毫不留情地丢了进去,望着关上的牢门,纪晓岚揉揉摔疼的屁股,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地,结果触及痛处又一下弹跳起来。
“纪先生、纪先生是你吗?”对面突然一阵骚动,然后一个人影迅速地扑到对面牢门口,深情地呼唤。
纪晓岚听着熟悉的声音,一个抬头,却发现是赵青泪流满面地立在对面牢里。短短数日不见,赵青简直憔悴得不行,面色苍白,嘴唇也煞白,眼中都是血丝,昔日墨色光亮的青丝都变得黯淡。
“赵青姑娘,你怎么在这?”纪晓岚忙站了起来,同样脸贴着牢门口,关切地问道。
闻得纪晓岚如此关心的问话,赵青更觉得悲从心来,一行热泪又流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纪晓岚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啊!赵青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他们怎么把你也抓进来了。”纪晓岚见状急得不行,他就见不得女人流眼泪,奈何有心无力,被两道牢门阻断了鹊桥。
“纪先生,我对不起你!!”赵青突然跪了下来,向着纪晓岚不停地磕头。
“哎呦,这可使不得,赵青姑娘,快起来快起来。”纪晓岚忙嚷道,连连摆手,可惜同样有心无力,只得寄希望于三寸不烂之舌,“赵青姑娘,究竟怎么了,你要是说关于香积庵的事那怪不得你,是敌人太狡猾了,你也是好心,何必自责呢。要是因为我关在这里的事那就更不用在意了,皇上气消了就好了,不过做个样子。”只是纪晓岚越说得欢赵青越哭得欢,纪晓岚见状为难地搔搔头皮不知所措,想拿起烟斗抽几口,结果发现因为被关太久了烟叶早没了,只能干吸烟斗干瞪眼,而对面嘤嘤的哭声是一直都没断过,饶是淡定如纪晓岚也有些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赵青不再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却转为此时无声胜有声,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哀哀讲述了她为了哥哥不得不出卖了纪晓岚等人的辛酸往事。
“那一日他们来找我,说是如果我……不带……不带先生去香……香积庵,他们……他们就要我哥哥的命,先生,赵青真的对不起你,无论你怎样怪罪都毫无怨言!”美丽的弱女子有种天生的魔力,能硬生生地把本来的反面形象转为正面,赵青便是各中高手,明明是背叛者,却生生有了一种为兄牺牲的大义凄然。
果然纪晓岚就马上劝道:“赵青姑娘,这本来就是被逼无奈的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也是我考虑不周了,当时应先去营救令兄的。”虽然心里有些许失望,但是纪晓岚却没办法对着这么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发火,终是温柔地劝道。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先生!!”赵青又是哭着连连磕头。
“没没没,赵青姑娘你千万别在意!!”纪晓岚又是手足无措地劝道。
他们两个各自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周围的犯人们倒是看呆了,没想到坐个牢还能享受看戏文的待遇。
“新进,你妹妹怎么了?”在最里面最角落的牢房一个胖书生好奇地问着靠在墙角的赵新进,脖子伸得老长,可惜因为地方太偏僻还是看不到具体情形。
“我没这种妹妹!”赵新进狠声道,自从赵青做了这样的事以后他再也不会承认那人是他的妹妹,哀莫大于心死。
“你别这样,人家赵青姑娘也是为了救你。”那胖书生讪讪地劝道,有些不理解赵新进为何如此的执拗,要知道赵青为了他连纪大学士都敢出卖了,要是他有这样的妹妹笑都笑死,赵新进可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了就对了,错了就错了,如何能当作没发生过!”赵新进冷哼道,便转过身子假寐。
那胖书生见状也不好说话,叹了一口,却也发愁,连纪大学士都进来了,他们这些白身还有出去的机会吗?当初慷慨激昂的行为现在想来却有些微微的后悔。胖书生沮丧地抓抓已经乱成一团麻的头发,算了不想它,活着一天快活一天。
纪晓岚被关进总督府大牢的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小月耳里,小月虽然在生纪晓岚的气但不代表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家先生进牢房,于是急匆匆奔着乾隆去了,留下正在被她照顾的福康安一脸铁青,他就知道,纪晓岚是他爱情路上最大的阻碍。
乾隆现在很陶醉,敏德置办了一大桌的酒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总督府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一脸荣幸地陪吃陪喝陪笑,更威逼利诱地请来了杭州最红的歌女夏盈盈唱曲助兴,好不热闹。乾隆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接着一车一车的奉承话,不要太自在。
小月冲进去的时候,乾隆正喝得不亦乐乎,见小月这么没头没尾地冲了进来,不禁虎目一瞪,喝道:“小月!”这种莽撞的行为不是丢他的脸啊。
“皇上,你怎么把纪先生给抓起来了?”小月顾不得场合,急急问道。
“纪晓岚勾结外人扰乱调查,怎么不能抓!你还是安静一点地呆着吧。”乾隆斜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眼神使劲地示意小月先出去。
可惜小月的眼神不好使,没领会乾隆的意思,反而不管不顾地惊道:“皇上,你凭什么说纪先生勾结外人啊?明明就是那个什么敏德……”话还没说完就被乾隆示意护卫叉了出去。
小月愈加不忿,在门口死挣着不动,看了一眼乾隆,又环视四周,恍然大悟,突然嚷道:“皇上,你还说先生因为赵青,你自己还不是只顾着女人!”眼神使劲地瞪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夏盈盈。
众所周知乾隆好面子,死好面子,小月的话无疑捅了一个大大的马蜂窝,只见乾隆脸色愈暗,吼道:“把杜小月给我扔给纪晓岚!”
说破
当你第一日看运河的时候风光正好,第二日看运河的时候波澜壮阔,第三日看运河的时候美丽如画,第四日,第五日……再看运河风景是傻子。
“紫薇,要不你也一切绣些帕子之类的小东西吧。”晴儿将一针穿过看着东张西望的紫薇好笑地建议。一开始对于皇上的私生女儿晴儿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而紫薇她刚来的时候也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但是架不住相处时日多,在船上她们几乎朝夕相处,紫薇在看清晴儿的性子以后本性终于忍不住露了出来,好吃懒做,只不过面上披了一副才女加淑女的遮羞面。对此晴儿有些庆幸,如此相处起来才更加容易些。
果然紫薇狠命地摇头:“晴儿,这些东西我可做不了。”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又加上一句,“我娘可没教过我。”
晴儿猛然一怔,紫薇的亲娘听说一直缠绵病榻,自然没心力教她,而亲爹又不在身边,晴儿自己也同病相怜,父母也早早去了,但幸有老佛爷垂怜,可紫薇什么都没有,不禁怜悯起来,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紫薇,要不我们到舱外逛逛吧,太后也说了这船上没什么外人不用太拘谨。”
紫薇嘴角一抽,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在现代看过2012这种毁灭性大片以后真对这种毛毛雨似的波澜壮阔不感兴趣,而且也看了不少了早厌了。可是人家晴儿是好心,总比干坐着看她们一群人刺绣强吧。于是点点头便应了,晴儿笑了,悠闲地拉上紫薇一切携手出了船舱。
说是船,其实更像个大院子,什么都应有尽有,舱外的平面更是很大,至少比纪晓岚家的院子大,这就是皇家败家团的气派。不走运的是舱面上比紫薇和晴儿早一步,早已有了一个男子迎风而立,器宇轩昂。
“王爷。”晴儿忙欠身问候,紫薇不知他是谁,也不懂其中礼仪,于是有样学样。
“哦,是晴儿啊。”那所谓王爷转过身子来,面如冠玉,很是年轻,和颜悦色,眉间的坚毅却又添了一分气度,紫薇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出色至极的男子,只是比纪渊差那么一点点啦,酸溜溜地想着。那王爷却又眉眼笑眯眯地看向她,问道,“晴儿,这是?”
“是了,王爷刚回来就差匆匆上船了,自然错过了,太后还说着让紫薇多见见王爷你呢。这就是紫薇?”晴儿也笑着回道,语气之间显然跟这位王爷极为熟悉,更将紫薇推到面前。
紫薇有些皱眉,不懂晴儿的意思,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还珠里跟晴儿很熟的又很出色的男人是哪个?只是面对眼前男子温柔却又无言的目光,又怕其中有什么瓜葛,一动不敢动,只低着头,面色窘迫起来。
“王爷,可别看了,紫薇都被你看羞了。”晴儿还在一旁取笑道,紫薇狠狠瞪了她一眼,咬咬唇,祈祷着来一道雷把这个男子给劈走吧。
“哈哈哈,晴儿你也太调皮了。”那王爷大笑起来,爽朗得很,紫薇在心里撇嘴,你们要调情别在面前,不过晴儿你不是喜欢福尔康吗,什么时候又移情别恋了,虽说是好事,但也别拉着我在你们两个身边COS超大电灯泡,我保证给你们去放好哨不行吗?
还没等紫薇心里吐糟完,那王爷又近了几步,亲切地说道:“紫薇,认识一下,我是你五哥永琪,你叫我五哥就行了。”
天上还是来一道雷把她给劈了吧!他居然是五阿哥,那个为了人形兵器小燕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五阿哥永琪?不对不对,她现在该关心的不是,他居然说他是她五哥,他他他他怎么知道的?虽然这事你知我知他知几乎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不过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没有捅破这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户纸,可是这个五阿哥为什么会捅破?!果然是会爱上小燕子这个白目的白目!紫薇在心中大喊,脑子乱成一团,不停盘旋着目前到底该怎么办的问题。
杀人,不行,我打不过他;灭口,不行,我没这心机;混过去,我不是韦小宝附体!我我我,对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生父是谁啊?谁知道啊?
紫薇殊不知她眼珠子一动不动目光涣散地穿透五阿哥看向那遥远的地方的样子吓坏了一旁的晴儿和五阿哥。
“紫薇,你怎么了?”晴儿惊慌极了,忙去拉紫薇。
紫薇于是将错就错,愣愣地转头看向晴儿,然后呆呆地蹦出两个字:“五哥?”随即就咬紧嘴再也不吐一句话。
“哎呀,王爷,紫薇根本就不知道,你也太莽撞了。”晴儿一面埋怨五阿哥一面又去扶紫薇。
“什么,这不是大伙儿都知道吗?令妃娘娘来时还跟我叮咛着多照顾点。”五阿哥茫然地问道。
晴儿已顾不得解答五阿哥的疑问,她现在满心都只有紫薇一个,连声唤道,紫薇还是不见反应,只是愣愣地出神。
“这可怎么好啊?”晴儿几乎要哭了,太后那里皇上那里可怎么交代。
“先别慌,快宣太医要紧。”五阿哥也急得不得了,但好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片刻便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
晴儿早没了主意,见五阿哥说得有理,便听了,一时之间扶着紫薇回房,请医延药地闹个沸反盈天的。太后正穷极无聊,时时刻刻盯着船上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就惊动了。急急赶来,见紫薇就像傻了似的窝在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本来对这个孙女就有愧疚,再加之儿子刻意托付过,不由急火攻心,幸好晴儿和五阿哥在一旁好生安慰才略略好些,只是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地一直盯着给紫薇把脉的太医,那太医吓得两只手都在颤抖。
因此脉把得极不准,明明人都傻了,怎么自己把的脉象如此强健有力,但是偷眼瞟去,太后王爷格格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不由地思索再三,最后下了一个最最中庸的结论:“紫薇姑娘是惊吓过度,奴才先开些安神药再看几日,想来是没什么大碍。”那太医小心翼翼逐字逐句地说完,偷偷擦了把冷汗,呜呜呜,他再也不敢给紫薇姑娘看病了,这太考验人的心脏了,上回是皇上这回是太后。不错这太医正是倒霉的上回上草堂给紫薇看病的太医正。
嗯嗯嗯,下回一定要再找这个太医看病,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紫薇虽然在装白痴但心里忍不住点头赞道。
“吓着了?好好的怎么给吓着了,哼!”太后此时已顾不得那浑身湿透的太医,冷哼一声,一双利眼扫向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除了晴儿和五阿哥所有人都诚惶诚恐跪下磕头连称不敢,太后显然不打算揭过,心火头正旺,自然要找个人出出气。
“太后,这一次是孙儿的不是了。”此时救苦救难的五阿哥菩萨就出场了,上前请罪道,十分愧疚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赢来众人感动至极的目光。
太后这人跟乾隆一样都护短,自己看上眼的人都宽容得不得了,听五阿哥这么一说,气倒是消一大半,意思意思地轻斥道:“你也是,这么莽撞,哀家和你皇阿玛都想着找个适当的时机才说,紫薇这孩子从来没见过大场面哪能经得起这么一吓啊!”
“哎,孙儿听得有了一个如此好的妹妹,又是欢欣又是高兴,哪还顾得了这个,没成想思量不周了。本想着跟妹妹好好地认一认,伊人还让孙儿带了许多的礼物,从此一家人快快活活的。谁知道竟然吓着妹妹了,是孙儿的不是了!”五阿哥忙又是赔罪又是愧疚。
太后最喜欢见儿孙和乐,五阿哥这么一说,剩下的气也全消了,又说道:“紫薇的确是个好孩子,就是哀家也不能不疼。你也是好孩子,兄妹正该如此。只是这事哪这么容易的,得从长计议。不过说了也好,你皇阿玛就天天堵着心,这下也就顺理成章,只是紫薇如今这样了,哀家怎么跟你皇阿玛交代。”说了几句,太后看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紫薇又愁了起来。
“太后放心,妹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五阿哥忙安慰道,一旁的晴儿也连连地点头道:“太后放心吧,王爷说得没错,晴儿也会一起照顾的,太后还信不过晴儿吗?”
“是了,紫薇自然会好的。”太后一听也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瞪向太医正。
太医正正跪着开方呢,手一哆嗦,忙放下笔,连连磕头:“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尽力!”
太后勉强点点头又看向屋里的奴才,都是慈宁宫带出来的,因此说话倒是缓和了些:“你们都给我照顾好了。”
“奴才(奴婢)遵旨!”众人忙连连保证。
太后方才稍稍满意,又叹了口气,看向紫薇,心中突地一阵酸楚,这孩子怎么总七灾八难的,走近坐下,不知怎的将紫薇揽到自己怀里,柔声道:“好孩子,有祖母有阿玛有哥哥还不好啊!”
“祖母?”眼睛终于有了一点亮光。
太后慈祥地点点头。
“阿玛?”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是啊,皇上就是你亲生阿玛,他多疼你啊!”太后更是慈祥,将乾隆干下的龌龊事一下子抹得干净。
“哥哥?”终于整个人看上去情醒了。
“是的,紫薇,我是你哥哥。”五阿哥此时凑上来温柔地说道。
紫薇又怔了一会,突然扑到在太后怀里大哭起来。
“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哭出来吧,等哭出来一切都没事了!”太后似乎什么都明白,轻轻拍着紫薇的肩膀。
紫薇本来只是假哭,可是越哭越入戏了,想她容易吗,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奶奶爸爸更是早就过世了,自己现在连去墓上看他们都做不到,哥哥也被独生子政策弄没影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着实凄惨,后面哭得着实的真心真意,泪水将太后的衣襟都沾湿了。
“太后。”晴儿唤道,想要接过紫薇。
太后摆摆手,继续搂着,晴儿和五阿哥此时都不敢说话,房间里只有紫薇时重时轻地抽泣声。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才好容易将紫薇安顿好了,各人都累了一天,晴儿扶着太后走了。而五阿哥也是自回自己船舱的房间。
“王爷,这事也太莽撞了。”五阿哥的贴身太监小桂子因是从小跟着的,倒也敢说上几句话。
“这有什么,小桂子你且看着吧。”五阿哥不在意地笑道。
“可是?”小桂子还待说。
“行了,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了。”五阿哥有些不耐烦了。
“奴才越矩了。”小桂子忙低头道,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不管怎样的情分总要时时刻刻记着主仆之分。
五阿哥此时满意地点点头,小桂子是聪明人,不用太过于敲打,因此闲话起家常来:“伊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吧,侧福晋有令妃娘娘照应着呢。”小桂子忙回道让主子安心。
“令妃娘娘啊!”五阿哥的语气很令人意味深长。
照理说紫薇演了一天的戏,又哭了大半天,还怕穿帮,神经时时刻刻都提着,应该是沾枕就睡。可紫薇明明累得不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又怕惊动守夜的人连身都不敢翻,别提多难受了。
如今终于还是真相大白,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本来上船的时候就隐隐有了预感,没想到却这么快!
不过也好,总比提心吊胆的强。这本来就不是她能轻易改变的事。皇权大如天,只有接受不接受一说,紫薇已深有体会。紫薇这人就这点好,既然已经没办法改变已有结果,那就接受并想办法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太后那里是万不能得罪的。今日一哭倒是好了,明日里还要继续忧郁,不过得轻一点,如此慢慢好了,太后才不会怀疑,这事可不能马虎,太后是比乾隆更不能得罪的人。
乾隆倒好办,女儿有一些怨言,冷言冷语的倒是正常的,像原著紫薇那样才是不正常吧,不过要把握各度。
其他人该怎么处还怎么处。麻烦的五阿哥,现在紫薇早没心思探究五阿哥是不是原著里的情圣,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五阿哥不是无心的。
发芽
乾隆自然不知道他亲爱的儿子已经把他的老底漏个干净,他现在过得十分的逍遥,那日只因他多看了那位夏盈盈几眼,敏德就自以为贴心地立刻送上伴游夏盈盈一名。
乾隆心里其实也痒痒,这夏盈盈长得的确漂亮,兼之能歌善舞,出口还成章,倒不像个风尘女子,如此女子相伴自然是件极惬意的事。可是乾隆是个爱面子的皇帝,他不能让人说他穷奢极欲,不能让别人说他沉迷美色,尤其是青楼女子,于是就假假地故作正经地拒绝。
敏德什么人啊,说白了就是跟乾隆差不多当了□又想立牌坊那一类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对乾隆那种心理是摸得门清,当即就指天画地地说夏盈盈早已脱籍,是他府里的帮佣,皇上来到这儿身边也没个伺候衣食起居的人,不过就行个方便,也是为皇上分忧。
乾隆当即心里就感慨,这个敏德看起来真是个明白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糊涂事,要不是如今杭州民愤太大,他倒是可以当养条忠心的狗养着,可惜了。
夏盈盈虽然这几年在杭州名声极大,但说到底只是个青楼女子,敏德这样的人来买,就算心里再不愿也只能从命。于是夏盈盈委委屈屈地被推到乾隆面前。
乾隆倒也没有夏盈盈想得那么龌龊,他一向自诩是风流才子,追求的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强迫女人这等事他还是不屑为之的,因此他倒是对夏盈盈以礼相待,让夏盈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乾隆有了几丝好感。其实贴身侍女说穿了就是一个借口,那些伺候皇帝起居的大事怎么可能让夏盈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做,夏盈盈在这里却是难得的空闲,不用迎来送往,不用强作笑颜。
其实乾隆对夏盈盈只不过是对一个漂亮女人一时的好奇,宫里多才多艺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因着当初夏盈盈的一脸委屈有些不忿罢了,来伺候朕时那么让人为难的事吗。只是事情总是变幻莫测的。
那日,夏盈盈又是闲来无事,外面映着湖光山色,一时歌兴大发,抱了个琵琶开始吟唱。
“天茫茫水茫茫,望断天涯人在何方……”一曲自君别后就缓缓唱来,美人如画,烟波潋滟,轻锁娥眉,彷佛那仙子临水而来。
远处的乾隆正好闻歌而来,此情此景,此歌此人,那么当然地与记忆中那人叠加。当日的雨荷也喜欢轻抚瑶琴,当日的雨荷也是这样一副我见我怜的样子,当日的雨荷也是……
仔细看来,这夏盈盈眉眼之间真的很像雨荷,那一颦一笑,那一言一行,仿若雨荷又回到了身边。
于是乾隆激动了,他这些日子来可说是焦头烂额,宫里宫外都没一个省心的,越发怀念当日与夏雨荷在大明湖畔单纯美好的日子,越发怀念那个以他为天以他为地的女子。虽然紫薇的出现补了他心头的一个缺口,可却越发渴望雨荷若是活着那该多好,儿女绕膝,吟诗作对。可惜一切皆已逝去,即使悔即使痛雨荷都长眠于当日相遇的大明湖畔,只余下心口永远的隐隐作痛。
记得当初芳草斜阳,雨后新荷初吐芬芳,缘定三生多少痴狂,自卿别后山高水长,魂兮梦兮不曾相忘,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你姓夏?”乾隆突兀地问道。
夏盈盈正沉吟在歌的余韵之中,明显吓了一跳,抱着琵琶忙站起退后几步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就连受惊的样子都那么相像,当一个人先入为主的时候自然看什么都是越看越像。
“你家在何方?”乾隆又问道,脑子里却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夏盈盈会不是就是老天爷在怜惜他,将雨荷又重新送回他的身边。
“盈盈是山东济南人。”夏盈盈不明所以,但仍据实答道。
山东!济南!!那一刻乾隆觉得这是真的了,雨荷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于是更加地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柔情万千地与夏盈盈聊起来了济南的大明湖及大明湖畔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夏盈盈曾经也是大家女子,家遭剧变才流落杭州青楼,每每梦回的都是家乡都是曾经的温暖,乾隆一提起大明湖哪里还忍得住,尤其是乾隆描述得那么细致那么真实,不由得潸然泪下。
乾隆觉得很疼惜,那泪彷佛十七年前雨荷送别他时留下的泪,想要上前却有些意怯怯,居然立在原处一时不知所措了,只是一双眼睛仍然盛满怜惜看着夏盈盈。
夏盈盈偶然抬头,发现那双眸中的温暖,心中一动,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怜惜地看过她,那些买笑人都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也怔怔地回看。
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土发芽了。
乾隆这边是花前月下情意绵绵,而小月那里简直就是针尖对上了麦芒,也不知道是乾隆授意还是敏德故意的,把小月直接扔进了赵青呆的那个牢房。这下可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小月,自己和纪晓岚之所以又进了牢房还不是拜眼前人所赐,见了赵青嘴就没停下过,极尽挖苦咒骂之能事,因为对方不会武功不能在拳脚上找回公道,但至少可以从嘴巴上找回些便宜。
赵青起先自觉理亏,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反驳,无奈小月越说越激动,越骂越不能让人忍受,赵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楚楚可怜是在纪晓岚面前,在小月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女人面前自然没这么多顾忌。赵青在酒楼里当过差,论嘴上功夫绝对不逊于小月,于是总督大牢里的人都有幸了,日日都能听到一场唇枪舌战。
一日看个新鲜,二日看个热闹,三日就烦了,首当其冲就是离她们最近的纪晓岚,起先还想法两边都劝劝,但很快就发现劝两个女人的架,除非是她们自己想开否则就是白用功。最后万般努力之下也只有放弃,整日里捂着耳朵恨不得双耳暂时失聪。
这一日清早,等到大家都迷迷糊糊地醒来,两个女人的战火又重新燃起了。正当大家习惯性地捂上耳朵时,大家的救星终于到来,福康安出现了。
小月嘴里正含着一句骂人的话,一见之下马上回咽差点噎死,又下意识地理了理几日没理的头发,方才笑道:“福康安,你来看我吗?”
“不是来看你。”看着听到这句话迅速萎靡下去的小月,福康安的笑意更盛,又加了一句,“是来接你出去的。”
“真的?皇上肯放我出去了!”小月眼睛一亮,毕竟没有人愿意一天到晚呆在牢房里。
福康安笑着点头,示意牢头开锁放人,倒是把为了小月特地几次去求乾隆的事给略下了,男人就该为喜欢的女人做好一切而不是炫耀于表面。
“那么先生也可以走了吧?”小月继续兴高采烈地问道,在她看来既然皇上要放她自然会一起放了纪晓岚,虽然仍有些恼怒纪晓岚,但看他这几日如此萧索也不由得心生不忍,她不知道的是纪晓岚的萧索倒是一大半由于小月与赵青的吵架。
果然又扯上纪晓岚了,福康安脸吊了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求得皇上的恩典,没想到这个女人第一个想到的确是别的男人,心里又酸又辣,对着小月信赖的目光又说不出这等小家子气的话来,只有和血吞了。
“皇上只答应放了你。”福康安干巴巴地回道。
“什么!皇上他凭什么不放先生啊?先生又没什么大错!”小月顿时脸僵住了,不高兴了。
“小月,皇上自有他的道理。”福康安耐着性子劝道。
“有什么道理了,只许州官放火倒不许百姓点灯了!”小月又犯了倔劲,大声嚷嚷道。
福康安的脸色完全暗了下来,他从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好心好意却被这样打脸子,也不高兴了,尤其是心心念念为了另一个男人,登时甩脸子了:“杜小月,你马上跟我回去。”
“哼,反正先生不走我也不走。”小月犹不自知地火上浇油。
“你!”福康安怒火终于高涨。
“小月你还是先跟着出去吧,这牢里哪是你女孩子待的地方。”纪晓岚心里虽然感动于小月的举动,但见状不妙,马上劝道。
“可是先生你……”小月犹疑不定,很是难过。
“我不要紧,皇上气消了就好,小月你出去了还可帮我说说情。”纪晓岚笑道,一副悠然自得,可惜身上几日未梳洗的狼狈破坏了那份淡然。
许是纪晓岚说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小月,小月沉吟半响终于点了点头,在牢头的千恩万谢下走出了牢门。
本来小月出狱是件高兴的事,福康安早打算好了接小月出狱以后就陪着小月散散心,加深一下彼此的感情,培养一下JQ出现的概率。可惜一切都被教纪晓岚那个冤魂不散的破坏了。
自己喜欢的女人更听别的男人的话,无疑是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大大的耳刮子,福康安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而小月又是个天生的呆瓜,想着自己自由了,而纪晓岚尚在牢里受苦,先前的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在那跟纪晓岚依依不舍呢,看得福康安的脸皮子一抽一抽的。
“福大将军,劳你累给我换间牢房行吗?”纪晓岚跟小月道完别,笑眯眯地请求。而小月则是惊喜交加地看了纪晓岚一眼,认为他是再也不想看见那个赵青的缘故,于是也请求地看向福康安。
福康安一口血就卡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去,半响狠狠地瞪着纪晓岚,点头。
小月笑了,觉得自己当初真真是走了眼,福康安是个大大的好人,自己要好好谢谢他,把自己刚惹得福康安怒火高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小月,你先出去,我跟牢头交代下。”在大牢门口福康安恢复了温柔的语气,笑着道。
小月不疑有他,欣然点头,双手搭起棚子仰头看天,还是蓝天最美丽。
“你牢里哪个地方最破?”福康安突然问道。
“回福大人,自然是最里面那间,下雨天还漏雨,地上都没干过。”牢头自然知无不答,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
“那把纪晓岚安排在那吧。”福康安吩咐道。
“可是……那里关了赵新进这些造反书生。”牢头自然不敢从命,那里关的是什么人,纪大人又是什么身份,虽然关在牢里了,他就算是个小人物也知道纪大人进牢房就跟来休养似的,进去一回功力高一回。
“纪晓岚不是造反书生啊!?出了事我担着。”福康安冷哼道。
牢头现在左右为难,但看福康安肃杀的眼神,终于一狠心一咬牙决定暂时牺牲纪大人。毕竟纪大人是好人,将来说句好话也就大约没事了,而眼前的主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谁知一句话不高兴会不会遭来杀身之祸。只是可怜了纪大人,他虽然有些助纣为虐,但也知道个好歹,等下给纪大人多准备些干稻草。
“福康安,交代好了吗?”小月回头问道。
“安排好了,是最好的房间呢,里面有好些志同道合者。”福康安也笑道。
“那就好,多谢了。”小月自然不会怀疑她认为的好人,笑着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然你陪我走走就行了。”福康安顺势提起邀请。
小月没意识到其他,反而点头回道:“那感情好,说来了杭州我连西湖也没好好逛逛呢。”说完还拍怕福康安的肩膀,一蹦一跳的。
“好,我们去西湖!那里有家酒楼极好。”福康安宠溺地笑笑,跟在小月的身后。
男的俊朗,女的可爱,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牢头突然觉得身子发冷。
“皇上!不知招奴才有何事?”左山傀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礼。
乾隆接过夏盈盈递上的茶水,心中冷冷一哼,当初还是挺有风骨的,俨然又一个纪晓岚,没想到变得如此令人作呕。
挥挥手让夏盈盈暂且退下,方才笑道:“左山傀,你当这学政多久了?”
“回皇上,已有十六年了。”左山傀这回答得有些情绪,是啊,他在这江南学政位上已坐了整整十六年,年年考评俱优,却年年不见升迁,人人吃香喝辣,自己却两袖清风,一无所有,如此过了十六年,心也灰了,两袖清风有什么用,一生清廉有什么用,最有用的只有明晃晃的金银。
“是挺久了。”乾隆一叹,只觉得这人肩头不硬,政绩平平,因此多考验了几年,没想到却是如此下场,纪晓岚被他扔新疆去还不是依然骨头硬着,这是他自找的,饶也绕不得了。
十公主
左山傀走出乾隆所在房间时简直是手脚并用,旁边的护卫轻蔑地看他一眼,冷哼道:“左大人,还不快走。”
“是是是,这位大人请多担待,多担待。”左山傀忙点头作揖的,好不谄媚。
那护卫更加不屑,觉得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是侮辱了自己,索性不再开口。
左山傀想着刚才的面君的情形只觉得心魂聚散,没想到皇上一切都了如指掌,自己不过是皇上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自以为自己聪明可以将所有的事蒙混过关,自以为皇上好糊弄也以为已经混弄过去了,左山傀不禁惨笑出声。
“笑什么笑,还不快走!”护卫怒喝道。
左山傀马上噤声,他怎么忘了自己现在早已不是自由身,皇上怎么可能再放心他。
“赶明儿太后到了,就把你家夫人和小姐都接进来好好陪陪太后。”乾隆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他还是什么可选择的机会吗,皇上想收拾他们很容易,不过想玩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罢了。
“皇祖母,这杭州城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一行人等立在舱面上,五阿哥说道。
“是吗,总算快到了,哀家这几日坐船都坐得头昏脑胀的。”太后笑道,又拉了立在一旁的紫薇,“紫薇你也是,小脸都煞白的,等到了杭州下了船也就好了。”
“太……”紫薇刚要张口,就被太后一瞪眼,忙改口道,“皇祖母,紫薇早没事了,还劳皇祖母操心,倒是紫薇的不是了。”
太后宽慰地笑笑,紫薇这孩子也是个省心的,虽然当初真相被永琪捅出来惊吓了几日,也慢慢回转过来了,倒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这个身份,虽则神色有些郁郁的,但也能理解,毕竟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她倒觉得紫薇是个好孩子,没因着这天大的富贵冲昏了头脑,反而能贴心为别人着想,说是自个身份不明会连累了皇上的名声,只要心里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亲人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多好的孩子,即使知道了真实身份也不张狂,依然跟往日一样知进退知分寸。这样的孩子,怎么忍心辜负她,太后看看左右是五阿哥和晴儿,也就直言道:“孩子啊,你放心,皇祖母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过你委屈几日,到时回了京城咱堂堂正正地回去。”
“是啊,紫薇,有皇祖母做主还怕什么。”五阿哥也笑道,他因着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这几日对紫薇分外的好,听太后这么说替紫薇高兴着。
“紫薇,这下可好了,将来我们日日做伴。”晴儿亦是笑道。
太后,我真的真的不想你做主啊!!紫薇表面扯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心里却是泪流成河。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自从事情被永琪那个白痴捅破以后,她在太后那里下了大功夫,太后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太后喜欢什么样的就变成什么样的,乖巧文静温柔可亲,等到时候到了,方才对太后建议说是自己只要私底下认个祖母哥哥阿玛就心满意足了,真的不在乎那些明面上的东西,如此极具琼瑶牺牲精神地表演一番,感动得太后直抹泪。本以为一切都万事大吉,依然可以逍遥自在,结果因为功夫下得太大,起了反效果,她简直想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太后自然不知道紫薇心里的想法,开始认真打算起紫薇的事情来,好在先前京里已经透了风声,紫薇是弘昼那小子的女儿,到时到了杭州就说一路上自己实在喜欢逼着皇上认个义女,想来也没人说什么。养当然是养在自己宫里,可是记在谁的名下又是个问题,本来最理想的是皇后,偏皇后又是这个样子,其他妃子的名下又怕将来身份不够。还有紫薇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给晴儿挑好了,紫薇也不能落下,因为对紫薇又喜欢上一成,便觉得先前给她挑的福尔泰不够资格了,晴儿再好也只是王府格格,福尔康倒还配,可紫薇是皇家公主,福尔泰家无爵位又是个次子显然身份不够,令妃不过是个包衣宫女爬上来的,这又是一件难事。太后是一阵喜一阵愁的,看得紫薇等人在旁毛骨悚然的,好在杭州城就在眼前了。
乾隆早算好太后的行程,事母极孝的他一大早就领着杭州城所有的官吏前来迎驾,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盼着太后出现,又看左边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右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不由得心中大悦。
“额娘一路辛苦了。”在一地官吏跪倒在地三呼千岁的时候,乾隆忙迎了上去,接过五阿哥的位置扶着太后。
“还是皇上辛苦,看看你都瘦了不少。”太后几日未见儿子也着实想念,看了好一会。
“劳额娘牵挂了。”乾隆感动地回道,又转头去看紫薇,却见紫薇神色有些奇怪,见他看来反而躲到了太后的身后。
“哀家正有事与你商量呢。”太后拍拍乾隆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额娘你说,儿子自当遵命!”乾隆答话时仍有些心神不明的,没出京前紫薇对自己是很亲近,怎么现在看来倒生份了。
“是关于紫薇这丫头的,没想到是和亲王家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本来哀家就极喜欢,还糊里糊涂地认了个义女闹了笑话。这一路来又极孝顺,哀家看着实在喜欢,便想养在身边,倒要皇上认个女儿了,免得错了辈。”太后刻意加大了声量,基本上前几排的人都听得门清,心里纷纷盘算起紫薇是谁,又羡慕起和亲王的身受隆恩。而太后这话说得也漂亮,江南的那些人还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但传回京里人人都道太后仁慈,弘昼糊涂,将先前的糊涂事和乾隆的龌龊事皆轻轻揭过,谁也不是嫌脑袋长在脖子上,自然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太后说这些话虽然很突兀场面也选得有些不正式,但好歹算是光明正大承认紫薇的身份了若是没有和亲王家的这几个字乾隆绝对听得舒心答得飞快,可是加上这几个字就有些不同的味道。合着我亲生女儿就这样变成了侄女,即使认了女儿将来笔上写的也是他女儿,但心里总觉得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明明是自个却偏偏人人认为只不过是拿了别人的,能高兴吗。
太后见乾隆没反应,也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添堵了,可是在她想来这是最好的法子,又推推乾隆。
乾隆能说什么,当面说不好要从长计议,那紫薇显然在别人眼里会被看轻不止一点两点,而把自己当年干的那点龌龊事抖落出来,乾隆脸皮再厚也张不开这个嘴,于是咬牙笑道:“额娘说的是,多了个女儿儿子再高兴没有了。”还不能不笑,还不能不笑得畅快,不然那班比狗还精的官吏能编出个怎样的子丑寅卯来。只是心里却是酸水咕咕地泛着,弘昼对雨荷的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知道的,本来自己是胜利者又是兄长自然可以故作大度,谁知这回被人抢了先认了自己女儿做女儿,乾隆决定回京以后怎么着也要找自己亲爱的弟弟好好地谈一谈。
太后倒是舒心地笑了,又对紫薇唤道:“来来来,紫薇,叫声皇阿玛,也去讨个赏,你皇阿玛可是财主。”
紫薇能说什么,在这么大场面下直接撂挑子,她又不是小燕子有主角光环在,估摸着也就直接可以回老家了,于是只得强作欢笑,干巴巴地唤了声皇阿玛,心里别扭得要死,一个劲地自我建设,我不是满人,皇阿玛不等于爸爸!我不是满人,皇阿玛不等于爸爸!!
太后知道紫薇一时半刻接受这么多的变故是不容易,倒也了解地怜爱地拍拍紫薇的肩膀,而乾隆显然激动了,他最近最大的心愿就是听紫薇叫声阿玛,但是想了许多的法子却连朕是亲爹这句话都没说出口,而现今却听紫薇清清脆脆地叫了声皇阿玛,虽然不知道其中是怎样的变故,但好歹心愿完成了大半,先前的不满也消去不少,笑容越发满面,笑着就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赐给了紫薇。
周围眼尖的俱是一阵抽气,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是当年圣祖爷赏给皇上的,如今皇上又把玉佩赐给了那个叫紫薇的,是多大的荣耀!纷纷决定要与这个紫薇多多套近乎,皇上太后都宠着,那可是横行天下的主。而更聪明的那等人却品出点其他的味道,要说太后喜欢,但只是和亲王的私生女用得着如此大排场如此大手笔吗?于是一怔之后他们悟了,这皇帝什么性子啊,多半是他自个的女儿吧,只是碍于面子和亲王背了黑锅,那更得巴结了。
紫薇倒没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是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不过就算是知道她也只会觉得惊悚。对着乾隆福一福,道了声谢,又钻回太后的身后,让乾隆有些亲近不及。
太后却是对紫薇很黏自己的举动极满意,看乾隆懊恼的样子失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难得紫薇亲近哀家,哀家可舍不得,就留在哀家身边吧。”
“还是额娘想得周到。”对此乾隆很赞成,无论养在他哪个老婆宫里都不如养在自家娘亲身边方便。
“皇上不怨哀家抢了女儿就好。”太后想了想又说道,“倒是紫薇好歹也要有个称呼,册封这里自然不行,回京也要好好办了。”
“这个自然。”乾隆沉吟半响,便说道,“封号之类的回京再细细想,倒是现在不若称十公主吧。”
“正是,排下来可不是十,这个数字也吉利。”太后赞同道。
十公主!固伦和孝公主!!嫁给丰绅殷德的固伦和孝十公主!!!回京后册封公主?然后住在太后宫里?从此以后跟自己的精子提供者及其一群老婆生活在一起?紫薇头一昏,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承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她也没道理再晕一次啊,只能板着脸死死忍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皇上太后此话一出,下面自然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皆是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声。
紫薇不承认自己是个虚荣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场景,所有人都跪倒面前,自己高高立着,虚荣心无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人都有些飘飘然了。想她在现代不过是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一穿回来倒是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都没有的待遇。只是这一切都是用自由换来的,紫薇又觉得很没趣,心里倒是五味俱全。
太后和乾隆却都看得高兴,他母子都是极爱面子的人。太后还拉着紫薇的手让紫薇跟着她一路行去,享受着所有人匍匐在面前的快乐,紫薇对于这个最大的BOSS不敢得罪,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
“儿臣恭喜皇阿玛得回沧海遗珠。”跟在后面的五阿哥此时凑到乾隆面前道喜。
对于这个儿子乾隆也很是喜欢,说的又是讨喜的话,便也和颜悦色地嘱咐道:“将来你也多得看顾些你十妹妹,她自小在宫外长大的。”只是慢慢地觉得不对劲了,眼睛一冷,看向五阿哥,问道:“沧海遗珠?”这事可只有没几个人知道,而眼前儿子分明是知道内情了。
因在行走中五阿哥不便跪下请罪,但神色却带了十足的惶恐,请罪道:“皇阿玛,都是儿臣的不是,只是见了十妹妹如此讨人喜欢一时说漏了嘴。”剩下却不说了,只看着乾隆。
乾隆闻言,先是一怔,却也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紫薇的神色如此奇怪了,又欢喜又惊疑起来,欢喜的是原来紫薇已经知道他是她亲生父亲了,不用自己绞尽脑汁地去想怎样揭开窗户纸,惊疑却是紫薇的神色莫名,乾隆此时跟个普通父亲一样患得患失起来,就怕女儿不肯原谅。心里还开始盘算起来怎样再表一表自己真挚的父爱,倒把提起话题的五阿哥撇在了一边。
五阿哥也不以为意,静静地在一旁护着乾隆,直到上车时才轻唤乾隆。
乾隆回过神来,却也打定了主意,紫薇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好办了,虽然紫薇心里不可能无怨无悔,但好歹血脉相连,只要自己真心做个好父亲,女儿自然是他,如此雨荷在天之灵也放心。
只是,乾隆看向五阿哥问道:“这事怎么传到你耳朵里了?”
“是令妃娘娘嘱咐儿臣路途上多多看顾下十妹妹,儿臣也是太心急了。”五阿哥忙恭恭敬敬又迷茫地回道。
令妃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太不知轻重了!乾隆有些不高兴了,但看向五阿哥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底一叹,永琪也不是有意的,这孩子本来就是这个性子,他才如此喜爱。
“好了,你也是真心的,只是下回还是谨慎些。”
“儿臣多谢皇阿玛教导。”
呛声
一行人等到了下榻的总督府又是一场场面浩大的欢迎仪式,太后和乾隆此时倒也顾不得紫薇,要对在场拜见的官吏抚慰一番,以让他们继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紫薇也不能跑啊,那么多双眼睛都死盯着,太后更是做足慈祥老祖母的态,还把紫薇拉到自个身边坐下,紫薇也只得僵着一张笑脸僵在那儿。
好容易等事情完了,太后终于起身准备休息去了,紫薇也立马起身,跟在太后身边,无视了乾隆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紫薇啊,你这样你皇阿玛要伤心的。”太后的寝室是总督府最好的一间房间,本来今日如此折腾太后早早就要歇息,但仍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紫薇说道,她何尝看不出,这孩子有点躲着儿子的样子。
“皇祖母,紫薇只是不……不习惯,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紫薇绞着帕子委屈地说道。
太后闻言,想起紫薇以前的日子,也不由得心软了,叹了口气,又好生安慰了紫薇几句。
紫薇诺诺点头,甚至还滴下几滴眼泪来配合气氛,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她只要做到紧跟太后就行,理不理乾隆那是小事。
“太后,时辰不早了,早早歇息吧,十公主大约也累了。”正当祖孙两个差点要抱头痛哭之时,崔嬷嬷适时上前说道。
“也是,刚下船又闹了一天,是乏了。”太后听了也点头,看了看还在暗自抹泪的紫薇,又问道,“紫薇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安排妥当了,就在太后隔壁呢,与晴格格一起。”崔嬷嬷笑道。
紫薇和晴儿互看一眼,两人都微微一笑。
太后闻言高兴了,看紫薇和晴儿的互动就更高兴了,她现在最喜欢紫薇和晴儿,看两个孩子还一起和和美美的心里别提多舒畅了。于是简短地说了几句,就赶着紫薇和晴儿歇息去了。
回到自个的房间紫薇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晴儿在一旁,但总比跟太后相处好多了,加之也累了一天了,因此沾枕就睡了。反倒是晴儿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为了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还有紫薇莫名的反应。
“救命啊,纪渊,着火了!”小燕子跳着脚大喊大叫道,手里的水袋都扔了。
纪渊已经憔悴得不行,应都应不出来,淡淡扫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小燕子,捧起几把沙石灭了火。
“纪渊,你真厉害,我刚才一壶水倒下去都灭不了火呢。”小燕子继续没心没肺地夸道。
“那是因为你撒的是酒。”纪渊面无表情地答道,捡起被小燕子倒空的酒袋。
“纪渊啊,陪我说说话吧,不然荒郊野岭的太无趣了。”小燕子又上来拉着纪渊。
纪渊此时连装都不想装,直接甩落小燕子的手,喝道:“赶快休息吧,明日还赶路呢。”
小燕子被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咕咕囔囔的。
“你再说,我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哥哥信不信!”纪渊又是一声喝。
小燕子的弱点就是萧剑,这下她老实了,不敢继续吵了,委委屈屈地在破庙的另一边睡下。
好在离江南的路途只有一天了,纪渊咬牙切齿地想。他见过能闹的,但没见过这么能闹的。他真后悔自己一时好心出来找人,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以小燕子的能力离了纪府其实也没走多远,纪渊很快就追上去她了,她当时正因为吃霸王餐被人追,纪渊能怎么办呢,只有帮她付清了钱,领着她一起去江南。
这一路上的灾难比纪渊十八年来经历的还多,大大小小,无奇不有,纪渊很难想象小燕子一个人是怎么样平安活到现在的,才几日他就已经受不了了。他一日一日地忍着,一日一日地数日子,总算杭州就在眼前了。只是萧剑现在又在那里呢?纪渊从没像如今一样迫切地想要找到萧剑。深吸几口气,还是早早睡了吧,明日又是一场大仗。
“什么人?”正当纪渊在外睡得一向都比较警醒,有听到人步履不稳地走了进来,便厉声喝道。
那边的人似乎也在戒备,只是听到纪渊出声却突然松了口气,手里的剑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小燕子也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来。
“天麟,小慈,是我。”那边的人回道,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什么,萧剑!”
“哥哥,是你!”纪渊和小燕子惊喜交加,同时爬了起来,小燕子比纪渊快了一步,扑向萧剑,引来萧剑一声闷哼。
还是纪渊比较细心,觉得萧剑很不对劲,连忙拿出火折子点上,对着一照,地上是一摊鲜血,忙拉开小燕子,果然萧剑的胸口有一个血洞。小燕子当即就大呼小叫起来,要不是被纪渊拉着估计还要扑到萧剑的怀里。
“小燕子,去请个大夫来。”纪渊突然说道。
这一路上小燕子已经学会将纪渊的话当作圣旨来听,毕竟自己每回惹得麻烦他都能解决干净,听了纪渊的吩咐,立马点头也来不及细想外面天黑又在山里破庙里,哪里找得到大夫,不等萧剑出言反对便冲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萧剑不满对着纪渊喝道,这明显是要把小慈打发出去,这外面黑灯瞎火的要是小慈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一边还挣扎着起身要出去叫回小燕子。
“你放心吧,你妹妹的生存能力你难道还能不知道,有事的是别人绝不会是她自己。”纪渊却笑道,还有一丝讽刺,这一路行来他已经看得很明白,小燕子似乎是被老天爷眷顾着的,她闯祸别人遭罪是正常模式,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尽快找到萧剑交回烫手山芋的决心。这次是他故意将小燕子打发出去又怎样,如果小燕子在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还能将事情无限扩大。
“你怎么能……”萧剑仍然不满,但好歹不动弹了,毕竟被纪渊这么按住一会的功夫,以小慈的能力估摸已经走远了,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不过小慈的确跟纪渊说的一样,有种别样的运气,萧剑稍稍放心,毕竟他有很重要的事与纪渊说,小慈在场的确很不方便。
“好了,到底怎么回事?”纪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伤药,撒在萧剑的胸口。
萧剑一直皱着眉,似乎心事重重,听纪渊这么一问,又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也只能落在他这个师弟身上,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趴在纪渊的耳边将自己近日里调查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饶是镇定如纪渊,也是差点握不住药瓶,有些惊有些喜:“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了!”萧剑长叹一声,神色更是郁郁,觉得自己就跟个傻瓜似的活了二十几年。
纪渊却不管这个,心里觉得这是再好不过了。
在几日的猫捉老鼠之后,乾隆终于抓住了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寸步不离一遇见他就躲猫猫的紫薇。笑眯了一张卡通脸,让紫薇坐下,才很有慈父风范地问道:“紫薇,最近习惯吗?”
“大多数习惯吧,有一点不习惯而已。”紫薇无所谓地回道。
“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皇阿玛,皇阿玛给你做主!”乾隆开始盘算起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了他的宝贝女儿。
“就是突然多个爹不习惯而已。”紫薇淡淡地回道。
乾隆正在端着茶盏,闻言连茶盏都差点拿不住,愣愣地看向紫薇,却看紫薇一脸的云淡风清。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乾隆安慰自己。又再接再厉地说道:“紫薇啊,这些年都苦了你了,皇阿玛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也没什么,就是十七年被亲爹给忘记了,就是亲娘得相思病死了,就是自己被说了十七年的野种,皇阿玛,真的没什么苦的!”紫薇一句一句地往外蹦,活生生噎死了一脸慈父状的乾隆。
虽然是他做得不对,虽然紫薇是受了很多苦,但是别说身为皇帝就是一般的中年男人被自己的女儿如此挑衅也不不可能不生气,于是乾隆招牌的吹胡子瞪眼出现了。
而紫薇也不多说话,径自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娘,那个让人心酸。
登时乾隆的怒火一下子灭了下去,他也想起了温柔的雨荷,是他对不起她,他也想起在京城不知真相的紫薇如此知书达理,是他对不起女儿。
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情绪准备再来个真挚父爱大表演,结果紫薇却突然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与迎面而来的夏盈盈擦肩而过,乾隆叫都叫不住。
“皇上,这是怎么了?”夏盈盈关切地问道,这些日子来与乾隆的朝夕相处,她也终于忍不住迷失在这个男子的魅力中。尤其是他对夏雨荷的深情,对女儿的愧疚,这种种的一切皆让她着了魔。
乾隆本来准备追出去的,但是夏盈盈出现了,男人在自己在意的女人面前是不能失态,因此佳作正经地回道:“没什么。”
夏盈盈大约也能看出一二,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不会戳破,因此微微一笑,递上一盘点心:“皇上,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吧。”
美人盛情,乾隆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没了紫薇的眼泪,心里的怒火又重新涨了回来,拿起一个点心盯了半响,突然道:“高天,你马上去叫永琪和福康安来!”既然不能出在宝贝女儿和喜欢的女人身上就出在该出的人身上。
“气死你!”紫薇立在花园里笑得得意。
“原来是十妹妹在此!”从假山后转出一个人来,分明是五阿哥。
看着紫薇戒备惊吓的神情,五阿哥笑道:“惊扰了十妹妹,是五哥的不是了!”
紫薇却不敢放松,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五阿哥比乾隆给她的感觉更像皇家人。紫薇大约没发现这是乾隆一直在她面前扮演慈父的缘故。
五阿哥笑笑,对紫薇的戒备不以为意,意味深长地看了紫薇一眼,又在紫薇耳边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紫薇愣住原地好一会,捂着胸口,里面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算我对不起你一次!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为了上次捅破身份,他果然是故意的!只是,为何,要这样说!
也许他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突然,紫薇看着五阿哥的背影如此感觉。不过这样深沉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所谓乾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打算再玩下去,火速招来五阿哥及福康安,开始准备清算敏德一伙人,可怜敏德尚不自知仍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算账
纪晓岚在总督大牢里其实呆得挺爽快的,虽说是那牢房漏雨什么的,但他呆的这些日子老天爷也真长眼睛,一直艳阳高照的。牢头也深懂死灰复燃的道理,一日几次的问候,又将牢房每日都来清理一遍,连饭菜都上了一个档次,反正福大将军这样的尊贵人哪会再踏入牢房,别说纪晓岚住得舒服,赵新进等人也连带着沾了光。再加上那一屋子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跟纪晓岚一摸一样的书生,都是纪晓岚的仰慕者,纪晓岚可说是鱼入大海,如鱼得水,一屋子成天是谈天论地、激扬文字的,其乐融融无比。若不是五阿哥领着一脸不情愿的福康安及兴高采烈的小月站在牢门口迎纪晓岚出狱,纪晓岚早忘了今夕是何年了。
“真是劳烦王爷了。”纪晓岚笑眯眯地对着五阿哥行了个礼,有意无意地略过了臭着脸的福康安。
“哪里,是先生委屈了。”五阿哥忙笑着回道,行事极为尊敬。
纪晓岚对五阿哥的客气也不往心里去,他二人说起来也有些师生之谊,就算是是五阿哥对他行以师礼也是应当,至于其他的,纪晓岚可是跟和珅一样的人物,眼里只认个乾隆,因此你客气你的,我只当作不知。
因此反而问道:“王爷,不知皇上对赵新进等人?”
“是了,皇阿玛正要先生带领赵新进等人去指证敏德等人。”五阿哥对纪晓岚的反应似乎似乎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的,倒是纪晓岚在心里有些暗暗点头,就连一直立在一旁的福康安也微微皱了皱眉。
“天可怜见,江南科场到底可以清明了。”纪晓岚闻言叹道。
“先生,正是呢,我起先还以为皇上糊涂了,没想到是皇上与先生排的一场戏。那个敏德一得知皇上什么都知道了不过等他自己撞上来罢了,那副样子真是好笑极了。”小月终于找了个机会插上嘴来。五阿哥却是抿了抿嘴,他极不喜欢这等不合规矩的女子,但是对于杜小月这个两宫眼里的红人聪明的他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但相比之下,他倒还是颇为喜欢他那位新妹妹的知道进退。
五阿哥的神色变幻瞒得了小月,但瞒不了纪晓岚和福康安这两个人精,因此福康安上前一步遮住了视线,而纪晓岚点点头却笑着看向赵新进等人,小月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一时不合情境,也讪讪地立在一边,不再言语。
赵新进等人起先听五阿哥和纪晓岚的对话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是隐约明白纪大人是否极泰来了,既是兴纪晓岚脱离苦海又是失落再也见不到这么一位良师益友更是难过自己一干人等的命运不知如何,一时之间五味俱全皆是呆在那里。而小月恰恰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遍,这下全都明白了,他们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敏德倒台了,皇上替他们做主了。这些日子受的这些委屈都不约而同地涌上心头,大多都抹起了眼泪,跪下大叫着皇上圣明老天开眼之类的。只有赵新进仍在坐在角落,不喜不悲,只是眼角偷偷看向另一个牢房里的已经有些痴痴呆呆的赵青,心中苦叹。
“皇上,这一切皆是左山傀的污蔑!奴才冤枉啊!”敏德其实也不像小月说的那样认命了,依然在垂死挣扎,脸上是涕泣纵横。
“是吗,左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乾隆坐于上方,似笑非笑。
左山傀立刻会意,爬上前就哭诉道:“皇上,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若不是总督大人威逼于奴才,奴才何至于晚节不保!当日他对奴才说,只要奴才依命于他,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若不然奴才一家老小将性命不保,奴才该死,一时鬼迷了心窍……奴才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左山傀不愧是已经丢弃了礼义廉耻的文人,一席话说极有水平,既将自己放在了弱处,又将大多罪行推到敏德身上,就算是皇上心知肚明,但看在自己这番做派应该会留个恩典给自己不点破,那么自己好歹是被上封所逼,至于比钱财所迷名声好点,既然已经保不住命,左山傀的执着就在于文人最在意的名声,怎么着也要挂一张遮羞布。当然他对敏德也是真怨恨,一开始被乾隆逼着出首,现在他是恨不得大清律例上所有的罪名都能安在敏德身上,若不是他的一再引诱,若不是他一再的保证,他何至于……他依然可以有他的两袖清风,他依然可以看他的清风明月。时也命也,左山傀心底都是那个“悔”字,一步踏错步步错!所以他不会让这个引诱他入魔的魔鬼逃脱!
左山傀怨恨敏德,敏德何尝不怨恨左山傀,当他志得意满地琢磨着前程之时,就是这个小人将他的一切都出卖了,让他的一切都摇摇欲坠。等着,等他闯过这一关,他不会放过他的!他可是满洲八大姓之一,族大根深,他就不信了皇上宁愿相信一个南蛮子也不相信正正经经的旗人,反正该处理的他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连纪晓岚都进去了,你左山傀还能比得了纪晓岚。何况他还有大靠山在。
“皇上,这一切皆是左山傀血口喷人,他无凭无据的,奴才冤枉啊!皇上要为奴才做主啊!”敏德也跪倒在地大哭起来,哭得比左山傀更加凄惨。
乾隆本来饶有兴趣地在上方欣赏起他们的狗咬狗来,只是没过多久,一个两个居然都不顾仪态地大哭起来,这不是存心恶心他,乾隆的心情顿时坏了下来,还是速战速决吧,他不想再看这两个人多一眼了。
左山傀,真的一时失足会一而再再而三吗!
敏德,满人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奴才还是忠心点好!
乾隆冷哼一声,挥一挥手,让护卫先带了左山傀下去,然后冷笑着看向敏德。
敏德瑟缩了一下,头低地更低,不敢面对乾隆片刻。
“敏德,你不是挺有胆的吗,谁上榜谁不上榜不就你说了算,香积庵好好的佛门净地倒变成了你们买卖举人头衔的地方!你做的事还真让朕开眼,让天下开眼!”乾隆不紧不慢地说道,敏德听得冷汗直流,本来就不安的心彻底乱了。
“皇上,这一切都是污蔑,奴才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表!”敏德下意识地哭喊道,没有证据,他很小心的,他还有……一定会没事的,他不能自乱阵脚。只是乾隆的威压却不是那么容易抵抗的,敏德的身子到底软了下来,语气也不那么笃定。
“好啊!居然还死不认账!”乾隆闻言气急,朝门外喊道,“纪晓岚!”
“臣在!”纪晓岚一听立刻领着赵新进等人进来,向乾隆行了礼,赵新进等人第一次得见天颜,很是紧张,连大仇人敏德都顾不得看了,一个个扑通一声就口呼万岁跪下了,那什么临危不乱的仪态早没了踪影。
乾隆对赵新进等人倒是十分和颜悦色,好生抚慰了一番,直感动得一干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年轻人热泪盈眶,自此对乾隆更是死心塌地。
纪晓岚微笑着在旁看着,然后便是回禀自己进入牢中所探得的情况,赵新进等人也结结巴巴将这次经历的江南科场弊案说了个大概。原来在香积庵纪晓岚被投入大牢不过是乾隆与纪晓岚临时上演的一场戏,既可探知牢中考生情况又能麻痹江南官场,也就是纪晓岚与乾隆,也许要加上扔在北京城的和珅才有这种默契,不用事先通气就能对对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些日子纪晓岚在牢里探情探得不亦乐乎,乾隆也没歇着,乘着大伙都合计着怎么讨好太后皇上公主王爷的当口就不动声色地将几条大鱼都控制住了,早在决定不与敏德绕圈子的时候就命五阿哥和福康安一个个都去抓了。
敏德在纪晓岚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彻底完了,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又都冒出来了,但是能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整个人软倒在地。
真是没用,连最后一搏都做不出,乾隆嫌恶地扫了眼敏德,就要让护卫拖出去。
“皇上,奴才有下情禀报!”敏德突然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大叫起来。
乾隆看了敏德一眼,略一沉思,朝纪晓岚示意,纪晓岚会意地领着仍沉浸在多么平易近人的皇帝的感动中的赵新进等人出去了。
“说吧。”乾隆冷冷一哼,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敏德。
敏德心一惊,突然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最后救民稻草究竟是救命还是催命,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敢肯定若是他一句话不说皇上绝对立刻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皇上,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奴才也是被逼无奈,求皇上留奴才一条狗命吧。”敏德期期艾艾地说道,满怀期望地看向乾隆,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期望,只希望乾隆能饶他一命,待到事过境迁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他不知的是听到皇后两字的乾隆已经眯起眼,动了十足的杀心。
“夏盈盈,你把我拦下来不是要看着我发呆吧。”紫薇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夏盈盈问道,语气十分不耐。今天乾隆在处理江南一事,而太后领着晴儿去看皇后了,她正好出来花园透透气,谁知又被人拦住了,她是不是跟这个花园犯冲!有心直接无视离开,但又怕她发挥琼瑶特性一边跪一边哭,到时候惹来一群怜香惜玉的男人,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乾隆就不要说了,就是太后知道她跟一个青楼女子搞在一起好不容易建造的好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只得忍了,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公主殿下,盈盈这几日其实一直想找公主,可是公主一直没有空闲。好容易才等到公主,请给盈盈一个机会。”夏盈盈一脸委屈地说道。
若不是被你好运拦到,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遇见我。紫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自己蝴蝶了大部分剧情后,这个夏盈盈仍然出现了,应该是提早出现了,毕竟第二部的香妃同志还没有出场过。对于这个以一歌妓之身最终推到皇后,完成令妃十几年都没有完成的夙愿的传奇女性,紫薇丝毫没有兴趣接近,也不想倒霉地被接近。谁知道会不会又被扯进一连串麻烦中,要知道无论歌妓要进宫还有乾隆爱上爱情还是皇后要出家都是大大的麻烦,自己还是哪凉快哪呆着。这个十公主的身份已经搞得她头昏脑胀的,纪渊你这个混蛋自己在京城快活留自己在这里面对一个楚楚可怜的琼瑶女,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只是夏盈盈啊夏盈盈,你也太执着了吧,我又不是乾隆你的情郎,用得着天天到我房门口请安,被赶走还在花园里守株待兔。
“公主,盈盈知道说这些话很唐突,但是盈盈还是希望公主不要再对皇上摆脸色了,皇上是那么爱你那么心疼你,你每说一个不字就是给他的胸口深深地插了一把刀。”夏盈盈可不管紫薇的反应,自顾自地感慨起来,随即又将自己所知乾隆是多么思念夏雨荷紫薇的娘亲,连她笑的第一声滴下的第一滴泪写下的第一句诗都历历在目,直至今日仍然刻骨铭心,又委婉地批评了一下紫薇不为自己的父母考虑,既没考虑乾隆的心情也没考虑夏雨荷在天之灵。
夏盈盈字字句句声如珠玉,紫薇听得几乎吐血,她不想跟思考回路不在同一层次的人废话了,不能说话,不能忍不住说话,否则你会更加生气,而且你也还没堕落得不把人当人可以立马拉下打二十大板的地步,所以紫薇转身离开。
“公主,这么伟大的爱情,你怎么就不能欢欣不能感动不能落泪!”夏盈盈瞬间抱住紫薇的胳膊滴下泪来,这些日子看着乾隆为着女儿的事天天唉声叹气,她的心都碎了,虽然她人微言轻,但也一定要试一试。
伟大!围得太大了,把她也围进去了!紫薇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尤其一路走来人人都在助长她的脾气,正准备发火。
远远一个熟悉的人跑了过来,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公主不敬!”一打照面,居然是福尔康。
“尔康少爷,尔康少爷!”然后一个更熟悉的人哭哭啼啼地跟着跑了过来,再打一照面,居然是金锁,只是她的脸怎么了。
现在的情形是,福尔康怒喝夏盈盈,夏盈盈瑟缩着看向福尔康,然后流泪,金锁略带敌意地瞪着夏盈盈,同仇敌忾地与福尔康立在一起。倒是她这个本应该是当事人的人闲闲立在一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紫薇以可以破竞走奥运记录的速度离开了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