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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十九章(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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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林家和董家只有生意来往,交情不深。偶尔把儿女凑到一起见个面,开过玩笑:年龄很合适。

谁也没当真。

但是年轻人不同。某日宴会上见,满堂宾客,觥筹交错,偶然对视一眼,竟真的考虑起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确实合适。

她还是万绿丛中交际花,他也一声不响做家业。不温不火保持地下关系,一个字没松过口。

各人对爱情的需求不同。董佩宜无法忍受他温水煮青蛙的态度,终于大吵一架,拿车子出气,把小车当赛车开走,出事时栏杆撞破,连车带人拧成麻花,就这样香消玉殒,惨不忍睹。

他回忆,“当时好像有心灵感应,我接到电话,反而镇定下来:她果然出了事故。”

“我觉得内疚,去董家找了她的父亲,愿意承担责任。”

“于是?”

“董家却告诉我佩宜当时至少与四个男人有亲密来往,事后只有我一人肯站出来。”他说,“董先生没有追究我的责任,让人开门送我出去。后来还照顾了我们的生意。”

我感叹:“该怎么形容?——好一场生死之恋。”

“木晓。”他说,“我怕女人不聪明,把自己抬得太高,忘了下面基础不牢,势必跌得惨。”

“难道这是你唯一一次恋爱?”

“有几次。”他笑笑,“我没有照片。不过她们都还活着。”

一点也不好笑。

我说:“我是女人,最清楚女人想什么。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大彻大悟普度众生,女人就是女人,渴望有一个归宿,非常正常。男人一天不给承诺,她就恐惧一天;一旦等到承诺,更是慢性自杀,吊着心肝只怕他反悔。”

“我认为董佩宜没有错。”

我说:“既然不是爱,就不该给她希望。希望容易让女人想入非非,酿成大错。”

他摇头:“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一种尝试,木晓。在一起之后才能看清楚爱有多少。我给她自由的空间,看我们可以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她没有理解我。”

“你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说:“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说清对错。大家都是为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人。”

“你们互相亏欠。”

我说:“你们中间没有赢家。只是不幸死了一个人。”

我和他在他的车前停下来。我说,“我去开车,再见。”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说,“我的车也在这里。”

我把车开出停车场,看看后视镜,林兆的车就在后面。

我打电话给他:“你不回去?”

“我送你到家门口。”

“我很快就到。”

他说:“现在已经十点半。”

好吧,绅士风度需要成全。

我只好放下电话。

他的车跟得不紧。我看后视镜里他随我停停走走,想起他求婚那天神情,突然觉得释然。

母亲说的对,林兆是个好男人。

我在家门前停车。打开车门,只见林兆还坐在车里,默默看我。

我向他走过去,敲一敲车窗。

他降下车窗,“进去吧。”

“你呢?”

“我现在就回家。”

林家住在省城。他为了往来方便,在本地也有房子,雇一个老妈子住着看管。

我点点头:“谢谢你。”

才要走掉,忽然想起来,还欠他那日饭钱。

我把钱包拿出来,掏钱给他:“这个是上次你帮我们付的账,请拿回去吧。”

他只笑笑,“下次再说。”把车窗升起。

车子掉头,我目送他走。

他突然减缓速度,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木晓。”

一轮明月当空,他的手是白色,薄薄的皮肤绷在骨骼上,指节很长。我见识过他的力气。

“晚安。”

我也笑笑:“晚安。”

我开门回家。

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母亲与牧牧都已经睡觉。

我换了睡衣到楼上,母亲开门出来:“这么晚?”

“妈。”

“饿不饿?”

“我已经刷了牙准备睡觉。”

“好。”她看着我,“快去睡觉。”

我们各自关门。牧牧的脸裸露在月光里,偶尔皱一皱鼻子,继续打着小小的呼噜。

我就这样远远看着我的女儿,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几乎忘了回自己的房子去住。

母亲说:“早就和你说了,把房子卖掉,干脆搬回来。你反正在那里没有工作,牧牧也可以回来读书。住在这里,好歹我可以带牧牧。”

“你也是老人。”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父亲已经不在。母亲嘴上不说,一个人住一间大房子,四处是窗,朋友也多在异地,只有三两个亲戚可走动,必定觉得凄苦。

我去征求牧牧意见:“我们要不要回家去?”

“那外婆怎么办?”

她一句话把我问倒。

我直起身来,心中感慨:牧牧比我更关心老人。我这母亲做得实在失职。

决心下定,我只好去发布广告。高级住宅区,六楼套房,两百平方,带家具出售,价钱好商量。

本以为房市跌惨,谁知道根本没有想像中萧条。这边才把广告发出,立刻有许多人要求上门看房,生怕被人买走。

我把牧牧托付给母亲:“我先回去一趟,过一阵卖了房再回来。”

“要有多久?”

“要看房的那么多。应该很快可以卖掉。”

我马上去订机票。

“一个人要小心。”母亲吩咐我,“一定要早点回来。”

“在那边的车也开回来。”

我提起箱子出门,“知道。”

母亲抱着牧牧在门口看我。

“牧牧,要听外婆的话。”

我安心坐上出租车。

机场在省城郊区,开过去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我合了眼在车后排小寐。

直到司机把我叫醒:“小姐,机场到了。”

我赶紧下车,进机场取票。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才走,时间宽裕。

我四处闲逛。

忽然听身后有人在叫:“木小姐!”

这个姓不多见。难道是在叫我?

我回头去看。一个女士拉了箱子笑着迎过来:“还记不记得?小辰那次请客吃饭,我也在酒桌上。”

原来是大伯的朋友。

“你好。”

她和我热情握手:“怎么不见你母亲和女儿?”

“我一个人出去办事。”

“哦,这样。”

她欲言又止,终于说:“我听说……你是离婚的。”

我不否认。大伯大约为了给我找对象没少托人,实在用心。

“要飞去哪里?”

我报出目的地,她眼睛一亮,“同一班飞机,太巧了。”

更巧的是她就坐我后排。

身边乘客看她屡屡找我说话,主动与她换座位。她兴冲冲说:“上次不方便,我有许多话想问你。”

“请说。”

“这话可能有点冒昧,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让那一位同意离婚的?”

我不由看她一眼。

“我现在在和家里那位打官司。”她说,“我要离,他不离。牛皮糖一样粘我。”

可惜取经取错对象。

我说:“对不起,这个我没有经验。”

“他给你留了什么?”

“女儿和房子。”

“听说你和他过去一起做公司。”

“属于我的股份还在我手里。”

她咂嘴:“什么都肯给。好男人。”

这话不该当我面说。逼我又想起周宴面目,补眠心情已经飞得一干二净。

下飞机后我赶紧抽身逃掉,提了行李立刻打的回去。

家里的信箱已经被塞爆。门下也有。报纸,广告,缴费单,种类齐全。

我在纸堆里翻出喜欢的报纸,剩下的全部丢掉。

报纸上说的也是旧了的新闻。明星情变,政坛风云,一样有娱乐性。

房里已经有一层落灰。我打了水一一清洗,图个眼里干净。

时间到傍晚六点,我打电话叫外卖,而后瘫在沙发里看报。

送餐的倒是来得快。我应声开门,发现门下又有一封信。

那字我认得,还是四个大字:木晓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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