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归去来兮(1 / 1)
那女子瞪了她一眼,语气似有些愤懑。
“惦记你的还有别人,只是被赶走了罢了。”
叶离的心顿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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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心中沉甸甸的还有路遥。
当叶离前脚离开,他想了想也随即下了山。
带着薄纱斗笠的路遥在城中转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客栈歇脚。
路遥选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外面的光景。
正有些焦灼之际,远远的,婉转的丝竹之音随风飘来。
客栈里人们兴奋起来,纷纷趴在窗边向外探看。
路遥也不由得抬头向外看去。
华丽的辇车不疾不徐的款款而来。
路遥的目光在投注到第二架辇车上的人时,不由的微攒眉头审视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透过飘洒的花瓣,路遥注意到那人被风扬起的袖笼里白皙的腕间那道浅红。
他的心中突地一跳,缓缓起身出门跟了上去。
车辇进了“锦绣阁”的后院。
看着彩缎锦簇的那几个大字,路遥若有所思。
因着是白日,“锦绣阁”里比较冷清。
只有一个中年男子恹恹的坐在一角。
见有人进来,强打精神迎了上去。
“这位姐姐,这是想找哪位?”
“刚刚进门的是这里的花魁吗?”
男人一愣,打个哈哈“姐姐,花魁可不是轻易见客的,要不给你您另......”
“我就找他!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是离儿的朋友来见。”女子边说边将一锭银子塞了过来。
男人正在暗自恼怒此人的无理,但一见到银子马上打住,露出笑脸,“那我去帮姐姐传一声,至于见不见还要看望离公子的心情了。”
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来人喃喃自语,“忘离?......还是望离?应该是后者吧。”
很快男人便回来,将女子请到了楼上雅房。
甫一进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是谁?烦请还以真面目使示人。”
女子转身微微一笑,自胸前掏出一支簪子插在发间。
“文清,是我路遥。”
屋中一身白衣的人闻言浑身一震。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路遥默默走到桌旁,拉他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
然后又掏出几个瓷瓶摆在桌上。
“诺,这个是去疤痕的,每日涂到手腕上,效果还不错。这个......是无色无味的□□,要持续使用。初时偶尔会关节疼痛,然后蔓延至全身,最后在生不如死的剧痛折磨中心力衰竭而亡......”
周文清认真听完,默默看他一眼,将瓷瓶收好。
沉默半晌路遥又道,“如此招摇在闹市的花魁,你说,她多久会发现?还有,海盗们会不会注意到?”
周文清慢慢垂下头来,“海盗们元气大伤,应该还没这心思。”
他想到那日的劫匪,暗暗叹了口气。
很快又抬起头急切的拉住路遥的胳膊,“你是不是见过她了?快跟我说说她的情况。”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还有,你......真的不想告诉她你的行踪?”
“不想,你先说说她怎么样!”
路遥将遇到叶离的前前后后一点不漏的告诉了他。
“原来那救人的真是她!回家了......挺好。”周文清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她比以前胖了,也......更好看了......”路遥看着手中的茶杯补充道。
是啊,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而文清这两个字也会慢慢淡出她的记忆。
周文清摸着手腕的疤痕更加落寞。
“虽说花魁卖艺不卖身,但我劝你还是离开这个污浊之地为好,跟我上山去吧,她答应两个月之内回来。”
周文清缓慢而坚定的摇头,“不了,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路遥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他看着一旁慢慢后退的树影,心中渐生惆怅。
这人生的旅途上,究竟谁会成为谁的过客,谁又会成为谁的旅伴,有时或许只是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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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同样在马车上摇晃着的叶离也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痛苦不堪。
她焦急的等着下文,谁知那女子却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
她的心啊,仿佛被放进了滚滚的油锅里,炸的滋滋作响后,又被迅速浸到冷水中。
可是,她还得拼命克制着自己,装作毫不在意。
“嗯?究竟是谁被赶走了?”
叶离等了半天,实在靠不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的两个贴身丫环:柳儿絮儿,因为你的失踪,大人一怒之下将她们遣散回乡了。”
“啊?”叶离低呼一声,居然还连累了别人。
同时也暗松一口气,真担心是啥表哥表弟的。
还好还好。
“她们俩其实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娶夫生子了,大人给了不少安置费,其实这对她们来说是件好事。”
“哦,但愿如此。”叶离安下心来。
听起来,家中人员似乎并不复杂,而且自己应该还未婚配。
“穴道能解开吗?我不会再跑的。”
“大人的意思是将你捆回去。”
真狠。
叶离听了不再吱声。
这个母亲看起来极为严厉。
或者,是自己的这次行为彻底惹怒了她老人家?
待回到家中,叶离才知道,她的母亲并不是什么老人家!
而是一位甚有气质的美貌女子,刚刚三十出头。
叶离暗暗咂舌。
好在她还算明智,秉着沉默是金的信条绝不多言。
否则进门时她就差点露出马脚。
这个之前在心中想象了无数遍的家,如今乍一见到,她还是被那红瓦灰墙的宅院,,雕梁画栋的楼阁和琉璃飞檐的雄伟的气势所震撼。
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跟随母亲的护卫一路走入,叶离只是默默扫视周围,熟悉环境,并尽量牢记在心中。
行至一处两层小楼的大门,女子停下,弯腰沉声禀报:
"大人,卑职带二小姐回来了。"
"进来吧。"
房门并没关,于是两人抬脚迈进门槛。
屋中一张方桌旁,一个雍容女子正抬眸向自己看来。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如此年轻!
目光相接,对面那带着一丝犀利和审视的深邃眸子,让叶离立刻心虚的垂下眼睑。
胸腔心跳如鼓。
“林方,辛苦你了,去休息把。”
“是。”
女子躬身出了门,顺便还关上了房门。
叶离盯着自己的脚尖,垂在袖中的手慢慢攥成拳,鼻头沁出细汗。
屋子里悄无声息,但气压很低。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逆子,跪下!”
随着这声厉喝,叶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取家法来!”
叶离心里一哆嗦,家法?鞭子么?
“母亲大人,叶离能回来就表示已经知道错了,求母亲饶过她这一遭把!”
这是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
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叶离心中已然将他视为自己的亲人。
当然,她并不认为要家法伺候的母亲有什么过分,犯了错要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母亲大人,孩儿知错了,请重重责罚,只是别气坏了身子。”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叶离很奇怪,自己说错话了吗?
抬头,见面前模样酷似的两人正睁大了眼看向自己。
“离儿,你此番外出可是遇到大难?”
“是,九死一生,孩儿差点就回不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
母亲的声音颤抖起来。
“难道那道人的话应验了?”
“母亲,什么道人?什么话?”男子急急开口询问。
叶离也好奇起来。
“你起来吧,坐下说话。”
家法看来是不用挨了把,叶离一边起身,一边寻思。
“洵儿,你也起来坐下。”
叶离朝那清秀男子投过去感激的一眼。
而回应的却是叶洵挤眉弄眼的俏皮相。
要不是还在挨训,叶离定会被他逗笑。
她瞄了一样一脸肃容的母亲,敛了嬉笑的心情坐在一旁。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来!”
于是叶离便将出海遭劫的事以及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来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尚书令大人听了沉吟良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早就告诫你安份的在家呆着,你却不肯听。看来真是天意难违!”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离也很想知道。
“小的时候一位道人曾给你卜了一卦,说是十六岁时会有一劫,渡过,光耀门楣;渡不过,则香消玉殒。为娘虽不尽信但今年却时时监督于你,怕你有事!可是没成想还是被你溜了出去......”
原来,这是命!
叶离心中复杂而纠结。
“万幸,终是安然归来。”
叶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只是离儿,你真的变了!”
叶离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对上母亲微微攒起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