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故人何在(1 / 1)
帝都外城,吉祥客栈。
正午时分,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
嘈杂而热闹。
“哎,小妹,这里这里。”
几个显然是旧识的女人,边说边落了座。
“小二,老规矩!”
“哎——马上好!”
“妹子,这几日去那里厮混了?打擂的看了吗?”
“前日有空去玩了一遭,正巧看到一个拳脚功夫厉害的,那打的可叫精彩!”
“哦,是吗?我家中有事没能去成,快说来听听。”
“那个所向披靡的无敌铁掌王就在那次颜面尽失的,败在了一个瘦弱的女子手上。啧啧,那女人穿的破破烂烂,叫花子一样,可是没想到拳脚上还真是有一套,也不知是什么招式,绕的人眼花缭乱之际,突然一脚飞出,那铁掌王便成了趴地王!哈哈”
“可惜可惜,这两日忙着送货,没能去看。不过,有件事我可是有幸亲眼得见!让我觉得武功这东西真是玄妙的很呐,有时候那瞬息间的爆发之力可真是强大至极。”
“姐姐这感慨又从何而来?快说说。”
“有没有听说"英雄马下救乞丐"这事?”
“知道知道,大家都在传,听说那女人好生了得。”
“武功了不了得还是其次,主要是那女人的胆量魄力,那可真是没得说。”
“姐姐,详细讲来,我正遗憾着呢。”
附近几桌的客人也听得好奇,均抻长脖子期待的看过来,等待下文。
那女子见了众人的神情微微一笑,喝了口热茶,打开了话匣子。
“......话说一瘦弱女子背负一人正在街上赶路,突然间迎面闯来一架受惊的马车。那癫狂的马蹄声急如暴风骤雨,路两旁一干众人吓得无不失色躲避。就在此时,路中央忽然窜出一个小小乞丐,这小乞丐只为了捡起散落一地的包子果腹,也许是太饿,竟让她不顾危险的迎了上来。眼见那小乞丐就要命丧马蹄之下,说时迟那时快,那背负一人的瘦弱女子迅速越出,只见她矫若雄鹰,快似闪电,伸手一把捞起小乞丐,脚尖一点三人便落在了街对面的安全地带,呼的一声,那马的前蹄紧擦着女子的脚后跟落了下来,真真是千钧一发险之又险!”
客栈里,一干喝茶吃饭的人都被这女人的讲述所吸引,听得愣了神。
“姐姐,真想结识一下这女子!”
“说的是啊,只是这份胆量就让人佩服!更何况她还背着一个人!”女子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两人是扛盐袋子的苦力吗?衣服上竟全是白白细细的小盐粒子。”
“盐粒子?”
“是啊,我靠得近,看得真切,上前搀扶之际有微小的飞屑扑来,腥腥咸咸的。”
“啪——”
角落里有茶杯坠地,发出一阵脆响。
听得入迷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英雄呀!”
“佩服!”
“好人啊。”
大家一边感叹一边继续吃喝了起来。
并没有人去注意那个摔落茶杯的人。
所以,也没人觉察到那个偏僻角落里戴着白纱斗笠的人的异样。
此时的他手依然还在微微颤抖。
白纱下,原本清亮的声音带着迷幻的音调徐徐吐出,“会是她吗?”
是他!
没错,此人正是周文清。
他压抑下内心的激动,俯身捡起地上的茶杯,放在一旁。
手依然在轻抖。
只有他清楚,那两人身上怎会有那样的盐粒子。
一定就是她了!
“衣衫褴褛......背负一人......”
那就是说她跟沐风都还活着。
还救了人!
看起来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妥。
周文清心中一直压着的巨石骤然落地。
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到他的身上。
暖暖的感觉。
他的眼中含着浅浅笑意,抬头看向谈笑风生的众人,竟觉得这些陌生面孔是如此的真诚可爱。
换过新的杯子,重新沏上茶。
杯中,光影流转。
他突然觉得,在午后的阳光下品一壶茶原来是如此的惬意。
袅袅的烟气拂动着斗笠边的薄薄轻纱,仿佛湖心泛起的层层涟漪。
这涟漪一波波晕染开去,每一个起与伏都是悲与喜的交替循环,如此往复。
客栈里热闹依旧。
但人们谈论的话题已然转换。
“听说,那是瑞王的马车。”
“嗯,看起来急匆匆的是要赶向那琉璃屋顶......”
“那真的是琉璃屋顶?”
旁边一人好奇的插话过来。
“自然,那还有假?你难道没看见阳光下流转着的光彩?那漂亮的都让人睁不开眼!”
“哼,光漂亮管屁用,又不能吃,还易碎!”
一高个女子瞪眼道。
“唉,也是,中看不中用,那是有钱人家的奢华物件,我们能填饱肚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大家点头称是。
“啧啧,是啊,那岂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敢奢望的?”
那好奇的女子长叹一声。
“哎,妹子,此话差矣!”
一个紫衫女子轻轻一扬手中折扇,悠悠出声。
“西城赵家的琉璃屋顶是用金子堆砌而成,不敢奢望也就罢了,但东城叶家的琉璃顶却是凭自己的本事所得!只要你有能力,肯吃苦,这七彩琉璃顶啊指不定那天就落在你家了呢!”
“有道理!说的是!”
那女子眼神一亮。
“对对对,护国将军府的琉璃顶那可是凭真本事换来的!”
“就是,不可同日而语,那可是铮铮铁骨的见证!”
“是呀,那是先皇御赐的无上荣耀。”
“可惜啊,人丁单薄......”
众人沉默下来。
紫衣女子听着众人的议论,不再说话。
饮了一口茶,回味着那丝丝苦涩的味道。
一声叹息湮没在浮动的茶香中。
低低的丝竹之声渐渐糅合进来与茶香融为一体。
让人心神为之一震。
客栈里好事之人纷纷停箸观望。
周文清也忍不住向窗外看去。
几顶花辇缓缓行来。
前边开道之人边行边挥动双臂,洒下粉色花雨。
华丽的车辇,包裹着上等的丝绸锦缎,在阳光下反射着瑰丽色彩。
香风吹拂,花瓣飞扬。
宛若一场饕餮盛宴的浪漫前奏。
在这细细香风淡淡烟中,人们的目光不离那几位端坐在花辇上的人儿。
“此番花魁大赛,不知道会是那家拔得头筹。”
“个个都是美若天仙呢。”
“都遮着面纱,你怎就知道美了呢?”
“单就那露在外面的眉眼神情就足以销魂啊......”
“呵呵,姐姐可真是情种一个。”
“哎,看见了吗?前面的是芙蓉苑的花魁!”
“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真是迷人,可惜啊带着面纱看不到模样......”
“还有琼海阁,锦绣阁......咦,好像独独缺了锦绣阁的花魁啊。”
“听闻锦绣阁的花魁已经被赎了身,大概眼下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顶替。”
“啧啧,赎身?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听说是赵家那位二世祖,那家伙就是色胆包天。”
“哈哈-”
几个蒙着面纱端坐在花辇上的人,在人们的指点议论中,慢慢行过去。
零落一地的花瓣在车后众人的踩碾之下已是粉身碎骨。
淡淡的余香和着惆怅的丝竹之音散落在空气中。
一地残红映在周文清寒潭似的眸中,凄美哀婉。
一角阑干聚落花,此是春归处。
是否,这也是他的归处?
侧转了头,轻轻闭上眼,握紧手中的茶杯。
茶已凉。
少顷,他理好自己衣袍,整好斗笠,带着一丝决然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