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明朝老鸨19(1 / 1)
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子,以致于它进入蔡京身体时,是那么无声无色,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蔡京!!”我如此叫道,证明我确实慌了,幸好小宛并没有察觉。我奔到他身边扶起他,只见刀子已深深没入他的腹部。
“别担心,在下不会有事的……”蔡京皱着眉头,仍有力气向我微笑。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我吼道。装什么坚强隐忍呀,痛就不会喊么?
你说不痛,我就不会难过么?!
“我、我……”董小宛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空空如也的双手不住地发抖,“我这是……”
“小宛,冷静点。”我忍下心中的怒火与伤痛,平静地说道。
“那、那把刀我明明是打算用来自尽的,为什么……”小宛依然在呢喃。
“没有为什么!”我的烦躁终于一股脑地爆发,“这都是你干的!由始自终,自尽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那、那是我的死活,与别人没……”小宛被我骂得后退一步。
“什么叫没关系?!是不是冒大人就这么死了,也与你没关系?”反正蔡京让我咒一句也不会死,“连别人的心情都不知道的人,居然敢私奔!”
小宛被我说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摇头。满眼含泪地摇头。
终于,我叹了口气。“你们走吧。立刻走。”
“妈妈?”小宛睁大一双泪眼,不敢相信。
“马上和冒大人找大夫处理伤口。”我扶起蔡京,交给她,“然后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快!”
事以至此,我不能再留小宛了。若强留她,蔡京受伤的事一旦传开,以小宛的境地绝对脱不了关系;另一方面,经过这次袭击,我难保她啥时候失控把我宰了。
“……我知道了!”小宛难得地露出坚定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我只在飞燕居见过一次。
原来爱情真的会让女人变坚强。
“别说了,去吧。”可惜爱情也会让女人变脆弱。
“……谢老鸨。”蔡京虚弱地说道。
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拆下来,塞给小宛:“拿去做盘缠。”贴钱给□□私奔的老鸨,我算第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话一定是为我而发明的!
“妈妈……”小宛一一接过,毕竟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我好想恨你,可是却始终恨不起来;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分离,我真想拥抱你最后一次。”
我不说话,主动地上前抱住她。我在她耳畔轻轻说道:“恨我吧,恨我的话,你会好过些。”
这天深夜,冒辟疆与董小宛双双消失于秦淮河畔。
我始终没能救小宛。她刺蔡京的那一刀,足以成为凡人一生的旧患,将会成为她穷尽下半生心力去照顾的伤痕。第一次,我发现并不是我牵着历史走,而是历史早已决定把我当作棋子。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然而这错子,又何尝不是命中注定?
小卞出家,影怜出嫁,小宛出走,我的任务勉强算完成了。终于,我又再是孤身一人,正如我第一天来到这里时般孑然一身。
“我乃皮条星降世,做老鸨是我的宿命。”
我闭上眼,轻轻一笑。长生不老的神仙们,注定命犯天煞孤星。
“该走了,藤萝。”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我睁开眼,才发现魔礼海和小忌廉已经站在我面前。
“嗨,车夫,小忌廉。”我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耶!”小忌廉把定惊玉交还给我。
“该来的时候来。”
我脸一僵。不想答就别答嘛,说这种迂回话活像来葵水似的,“……你跟李香关系如何了?”
“没关系。”
我靠,他在找碴!“你还正常不?”
“不正常。”
“耶~!”小忌廉不失时机地搭上一句。
“你也知道啊?”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我的车夫就该有这种求真精神!
“知道,却不明白。”他淡淡地说道。我还欲再问,他却已开始念咒聚集彩云。一时烟雾缭绕,就连近在眼前的魔礼海也似乎离我十分遥远。
“礼海,为什么认识越久,人们的距离就越远呢?”我莫名其妙地问道,或许就因为他看起来很远。
他只是专心造云,没有答我。
雾气迅速聚拢成云,慢慢托起了我俩的身体。“我就这么走掉行吗?”
“已经处理好了。”礼海说道,“所有人只会记得,老鸨因病逝世,小忌廉出走。”
“耶!”
怪不得师父叫我装病!可为什么我真的病倒了呢?如果师父不来救我,难道我真的会……
不!我猛地摇头。仙人是长生不老的,怎会病死!
但没过多久,我的疑问便被另一波强烈的情绪取代——畏高。我只得闭紧双眼,咬紧牙关,掐紧礼海,直到彩云到达天庭为止。因此待到我们回到天庭,我奄奄一息,礼海更是被我掐得只剩最后一口气,只有小忌廉依然安然无恙。
虽然如此艰难,但我也挺过来了!打起精神来!“礼海,谢谢你的见义勇为,舍身相救!我先回家了!小忌廉,再见!”(小无:有个词很适合你,读作“忘恩负义”。)
“耶——”小忌廉冲我挥手道别。
撇下礼海与小忌廉,我马上往师父家奔去,心里暗念别再让我遇到蔡京笨鸟之流。大概是我的祈祷奏效了,我一路顺利地回到家门前。
“师父,徒儿回来了,开门!”家门紧闭,我不得不高声叫道。然而片刻过去,门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师父,别老跑去泡妞!”我用力捶大门,“你再不开门我就破门而入,把你捉奸在床!”
大概是猜到我没那胆量破坏大门,又或者是师父人真的不在,家门依然紧闭。这年头是怎么回事,不回家则已,一回家居然就无家可归。
结果,我只得到隔壁张果老家去,询问师父的行踪。
“前辈,藤萝回来了。”到了张果老家,我先客套两句。
“小藤萝,完成任务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张果老一如既往,笑咪咪地看着我。
“才回来,可是我师父却不知到哪去了,”我微笑地答道,“敢问前辈可知我师父的去向?”
“怎么不知道,前几天闹得可厉害了。”张果老依然笑得慈祥。
听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我师父怎么了?”
“他长期在黑市商人那儿购买禁用的珍贵药材的事被揭发了,”张果老脸上并无忧伤的神色,“而且他还擅自用禁药七珠还魂草救了你,罪加一等。他已被天兵抓捕,听候发落。”
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师父……师父被抓了?不可能,师父怎么会……”
“小藤萝,这是真的。”张果老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不可能……师父他、他买药材干什么?而且他用那个什么草救我,怎么会罪加一等?!那是救我啊,那是用来治我的病的呀!”我紧紧拽住张果老,语无伦次地说道。
“小藤萝,”张果老的脸忽然笑得冰凉,“神仙是不会病的,一病就只有死。神仙生病,就代表天庭已经放弃这个神仙了。你违抗历史的想法,上面已经发现了。”
“我、我……”我睁着惶恐的眼,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要不是班怊大人和你师父护着你,你以为你现在还在这里吗?”张果老的话再次把我推进深渊。
“……是因为我……?”我恍惚中只听明白了这么一个信息:师父被抓,全是我害的!
“小藤萝,你既是命不该绝,就当好自为知,别辜负了他们二人的付出。”张果老叹口气,“若你愿意改邪归正,天庭自当不再追究……”
“不!你骗我!”我猛地大叫道,脑海一片混乱,那些与师父一同走过的日子忽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我师父才没有被抓!他一定还在屋里,一定!!……”
“小藤萝……”
“不要再说了!”我忽然流下泪来,冲了出去。师父,求求你摇醒我,皱着眉头说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吧!
我混乱地奔回家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捶拍大门:
“师父!徒儿求你了,你出来吧!”
你不是发噩梦么?
“师父,徒儿早知道你在里面,徒儿知道的!别装了,出来开门!……”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徒儿知错了……师父,要我怎样做都可以,只求师父你回来……”
我终于知道自己可耻的幼稚。原来我们都是扯线木偶,哪只不听话要逃跑,主人便会把这所有被线缠在一起的木偶都扔进地狱。
“……是我害了你,师父……”我笑着呢喃道,大滴眼泪掉落在石阶上,“我真是贱人,我他妈的就是贱人……”
为什么每次都是满手心的悲伤。上天,是你在憎恨我吗?
紧紧攥着那小小的定惊玉,就像紧紧攥着我那可笑的悲伤一样,我昏倒在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