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离缘（1 / 1）

定珩定定地看着怀幽的眼睛，竟发现自己什么也无法去想。他怔怔地伸手圈住怀幽纤细的腰身，声音微颤：“说笑的，是么。”

怀幽轻推开他，看了他半晌，直到他眼中露出伤痛，她才叹息：“怎么，这就害怕了。那我呢。”

定珩愣住了。怀幽勉强一笑：“你想过吗夫君。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算什么？一年的相守，五年的等待，半年的逃亡，原来，什么也不是。”然后她走向门口，身后传来定珩的声音：“我是先皇的儿子，朝廷的枢密使，江湖的医客。但是，我最想拥有的身份，是王怀幽的夫君。”

怀幽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这些天定珩睡得很不安稳，怀幽自从那天说了那些话后，依然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他的脸已经逐日恢复好转，声音虽然没有完全变回，但是较之从前也不过多了几分沉郁。但是他明白，某些东西，已经变了。

怀幽不再和他同榻而眠，他不强求她。只是她的心也疏离了他的。她时常呆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他，怎么也走不进去。

错了吗？他不知。是因为她的爱让他安心，还是他本身，就需要她呢？

他也在思考着。心下却惶惑一片。

她到底，有多重要？

这日，怀幽端来参汤，搁置在案几上，坐在了定珩身侧。定珩惊诧她突然的亲近，内心隐隐升腾起不安，却终究打消疑虑——他肯定她不会离开自己。她问：“好喝吗？”定珩点点头，迟疑一下，伸手摸摸她的发：“记得那时，你烫伤了手。”

他还记得！怀幽没有说话，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像是读出她心中所想：“怎么会忘呢。”低头，继续安静地品味着她做的汤。

“夫君，我是爱你的。”怀幽话一出口，定珩猛然抬头，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唇，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瓷器：“我知道。”他呢喃着，“我都知道。”

这一夜，虽然怀幽依然没有睡在他身边，但他睡得很安稳，很沉。

第二天，怀幽却不见了踪影。

一年后。

柔软的绸缎上，女子轻巧地穿针引线，绣成精致的纹路，听得老板说：“吴姑娘的手艺活可真是太精细了，这十里八里哪有比得上的？自从吴姑娘来了，店里的生意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被唤作吴姑娘的女子淡淡地笑，清丽的容颜，神情却带着几分忧郁。她说：“还应谢林掌柜收留。”

老板憨厚地挠挠头发：“不知吴姑娘可许人家，林镇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林成生怎么样，他娘上咱铺子挑衣料，见着姑娘后心心念念着呢。”一边瞟着吴姑娘的反应。

吴姑娘敛了神色，久久未有言语，放下手中的料子，起身后低低地说：“我是嫁过人的。不劳林掌柜费心。”然后走出了里屋。

在喧嚣的街头，吴姑娘缓步走着，不觉来到了一家食铺，买了一盒枣泥糕，脸上露出欣喜的神采。她走出来，赶车出镇的年轻汉子没留神，差点撞上去。一个人影突然环住她，将她带至一旁。

她看着这人，唇边浮现一个感激的笑：“谢谢公子。”微一屈膝行了个礼，然后擦身离开。忽地感觉袖口被拉住，她蹙起秀眉，回头看着此人：“请公子放尊重些。”

男子清朗的眉眼染上了一抹苍凉，他轻声问：“怀幽，何时跟我回家。”

吴姑娘眼中露出困顿，良久，疑惑散去：“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名心清，心清如水之意。”然后含笑颔首，离开了男子的视线。

定珩怔望着她的背影。苦涩自心底蔓延开来。

原来，这便是痛么。

不知真假虚实，明明近在眼前，心却始终进不得半步。当年的怀幽，是这样的心情么。

“吴姑娘，这些米够了吗？不够我再去米铺。”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搓着手掌，脸上浮现隐约的红晕。他心仪吴姑娘很久了，虽然听掌柜的说吴姑娘是嫁过人的，但是他不介意，他喜欢吴姑娘，如果能娶了她，便是整日供着，看她在家绣花作画也好。

吴心清行了礼：“劳烦了。”她对人都一向是客气的。年轻男子支吾半天，才羞赧地说：“叫我成生就可以了吴姑娘。”

吴心清嫣然一笑：“成生。”林成生愣住，呆呆看着吴心清的笑颜，脑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大窘，然后低头道别，赶紧跑回家去。

吴姑娘这一笑，他的心突然跳得快蹦出来了。

吴心清看着林成生仓皇的身影，好笑地掩了嘴。他帮人，就帮到家门口啊？这么多米是他硬是要搬过来的，现在人就这么走了，她要怎么扛进去？

发愁地看着米袋，不期然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袋口。然后轻易地拎起米，推门进去。

吴心清疑惑地看着这个人，好像是前些天，食铺门口遇着的人。不是告诉他，认错人了么。

将米全放到了屋内，他走出来，看见吴心清还在外头站着，一伸手便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不要在这里再住了，跟我回家。”

“公子，我告诉过你，你认错人了。”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客气地说。

他额上的青筋凸起，看起来脾气上来了，真是暴躁的人哪。

“怀幽。”他平缓了呼吸，好声好气地请求，“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公子，你怕是弄错了。我是吴心清，不是你口中的怀幽。”她脸上的神情淡漠，看不出端倪。

“我想你。经历了这么多，你舍得留下我一个？”他神情哀恻，语气软弱，“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一边探着她的表情。

没有波动。吴心清叹了口气：“公子为何如此固执？念在公子如此痴情的份上不计较你的唐突，但是，请你离开。”然后一挥手，逐客。

他被留在了门外，隔着门，他重重地撂下话：“我会再来的，怀幽。一辈子，你都将生在叶家，死在叶家。到死，你都是我叶定珩的妻子。”

吴心清没有理会他的话。不相干的人和事，她何须挂心呢。

细长的眉微微拢起，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