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仲夏夜之梦(1 / 1)
黄茶茶在痛苦和疑虑中站起来准备离开,于思晴浅紫色的羊毛裙摆飘荡在人群里,优雅高贵的女主人在尽职尽责,她的笑容灿烂而礼貌。
远远地,傅奕又被人纠缠着,脱不开身,估计那好似个重要人物,傅奕脸上恭敬地笑着,但是他的目光偶尔飘过来,明显焦灼,黄茶茶装作视而不见,低着头把纸袋放在沙发后面的角落里,拨开人群施施然走开。
穿过后院的草坪和樟树从,离开灯红酒绿的人群,河岸边一片寂静,河面上波光粼粼,罩着一层银光,象洒了一层盐霜似的。
河水中间竖了几块嶙峋的巨石,每块巨石上悬垂下一些枝枝蔓蔓的盆景植物,打上了迷离闪烁的彩光,再配上流水的潺潺瀑布声,就好象万籁寂寥中突然听到一声鸟啼,格外地幽趣惑人。
张峻磊闲闲地斜靠在一颗桂花树下,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回头望,浓眉微锁,卓然不群。
傅奕的清俊里透着一股子沉静的书卷气,这人的精致优雅里却处处透着闲散的傲昂之气,就像冬天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又暖融融,无处不在,任何人也不能忽视它的熏蒸温暖,典型的二世祖传人。
“这里水景怎么样?”可能是离开人群,灯下他的表情有些凝肃。
黄茶茶笑了笑,无限感慨“这里真美,!不过都是假的。乡下人急着往城里钻,城里人又忙着回归自然。花这么多钱弄这个水景,还不如捐给希望工程,直接隐居到大山里,更有灵气。”
张峻磊沉声笑了笑,“心里要是静,到处都是青山绿水,哪里要去大山里隐居?不过我一定把你的意见转告给设计师。他不过也就用这些小伎俩勾引那些有钱人来买房。”
“嘿嘿,瞎说的,我哪里懂啊,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去批评人家”
张峻磊低头看她,脸上那个崩住微笑“不不,虽然你年纪小,可见识很实在。”
黄茶茶抬腕看看米老鼠表,“谢谢你带我出来,这里很美,我也看过了,要走了。”
“灰姑娘一到十二点,马车要变成南瓜盅了,对吧?”
“是的,灰姑娘好可怜,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黄茶茶觉得他挺有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再等等,有好玩的!”
他边说着边挽起袖子,快步下了石阶,弯腰鼓捣了半天,从隔墙上抽出一条麻绳,拽着拽着,竟然从迎春花从里冒出一条晃悠悠的红漆小木船。
他敏捷地跳上船,操起木桨,大胆直率地凝视着她,“上来吗?水上看月亮特有意思。”
黄茶茶目瞪口呆,惊讶不已,觉得这人象变魔术的,一会功夫变出来一条船,月下那张俊俏的脸,低调的谦恭,帅气在骨子里,却笑得像个绝世的妖魅,有一种让人心慌的力量。
她迟疑地站在那里不动,理智在拒绝,感情却叫嚣着接受。
他的声音低下来,谆谆善诱,却更加柔和,“上来吧!我不是坏蛋,我很爱惜自己的名誉。傅奕看到我也要敬我三分呢。“
黄茶茶的好奇心终于被勾起来,“为什么?”
张峻磊神秘笑笑,他眨眨眼睛,“我年纪小,辈分大。”
“你这么年轻,能有什么辈分?”
“于思晴是我表侄女,远房的。她喊我小叔!”言下之意,傅奕也是要喊他小叔的。
黄茶茶噗哧笑了起来,似乎很得意这个答案,少年人的喜好冒险精神露出了头,她也觉得新奇有趣,终于不再犹豫,跨步上船。
河水蜿蜒迤逦,幽幽暗暗又伴着星星点迷离彩光,船浆拨碎一河月色,碧波无痕。
河面上走了一圈,景色美是美,凉风一吹,黄茶茶同学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张峻磊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你和你姐姐真的不一样”
“她比我好,哪方面都好。”
“你姐姐像个琉璃黄瓜,五光十色,虽然雅也不能脱俗,你就象个翡翠大萝卜。。。。。看着憨却澄澈一眼望不到底,神秘!”
黄茶茶同学又打了个大喷嚏,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直接奇怪的赞美,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船,
“你看你,饿了吗?怎么尽用菜来比喻?”人慢慢熟了后,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是饿了,我们太吃亏了,没吃饭就跑出来,还担了个名声,要不回去吃点再走?把送的礼吃回来?”
“要回你一人回,我要回校了。不过就算我是根萝卜,我姐姐也不至于像根黄瓜吧,她一直都很优秀!”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芝麻炒米,各有所喜,我倒没觉得你哪里不如你姐姐。”
黄茶茶脸上红了红,不再答话。
张峻磊似乎看出她尴尬,抬头看看天上银盆一样的月亮,开始转移话题,
“心理测试题啊,你试试!三个月的孩子在宝宝床里哭了,同时水龙头没关,水哗哗地流出来,门外有人敲门,电话在响,你会选择哪个先做?”
夜风吹得黄茶茶的头脑很冷静,她想了会笑了笑,“我先关水龙头,然后抱孩子去开门,电话迟点接没关系,要是急的话还会再打来。”
“你到底还是庸俗,没过关啊,黄茶茶!”他笑里有挪揄之意。
“水龙头代表金钱,,孩子代表家庭,敲门代表朋友,电话代表事业。你还是把钱排在了家庭前面了啊。”
“嘿嘿没想那么多,总觉得水是资源,浪费了太可惜。”
河的尽头是最后一栋别墅,掩映在浓荫深处,非常安静,门廊前橘黄的灯光安静地投射在屋前那一池清波里,份外地迷人。
原来这已经到了小区的后门。最靠近山体的那部分,张峻磊收桨上岸,
黄茶茶紧随其后,看着那矗立在夜色里的房子,低矮的原木篱笆被掏空了,埋上精土,不知名的红白蓝小花正怒放着,旁边一丛胖肚的罗汉竹和松树以及树下的墨玉冠巾牡丹 ,林间松韵徐徐,石上泉声缭耳,她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之意,她眼里只顾看着前面明亮处,又有些轻微的夜盲症,没顾得上脚下暗处木排有根折断失修,一个踉跄,她一头崴进河里
张峻磊在前面高高兴兴地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沉闷的声音,于是觉得不对,急忙转身,黄茶茶在水面上扑腾挣扎,惊恐万分。“茶茶?茶茶?“他瞬间脸色突变,声音也完全变了,有些气急败坏,在水面上飘得很远很远。
两人湿漉漉上岸时,黄茶茶连喝了几口水,涕泪交加,不停咳咳咳咳咳嗽,嗓子里象爬进去一窝笑蚂蚁,又疼又痒,前院隐约传来的狗叫和铁链的声音,她更是惊恐,一把抓住张峻磊的胳膊,张峻磊伸手从她头发上摘下一根枯黄的芦苇叶,目光歉疚,“别怕!那是我养的德国牧羊犬波波,刚才我就是怕它惊了你,所以准备先过去没顾得上你。对不起!”
黄茶茶说没事的时候听到自己牙齿哆嗦打架的声音,全身身上衣服重的象座铁皮山压在身上。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冰寒刺骨。哈气成冰。她就不明白了,怎么每次她只要遇到他就会出状况。
张峻磊看着她,“走,快进屋吧!”
黄茶茶头发上往下簌簌滴着水,她站在那未动,连连摇头,“不麻烦你了,我去门口打个车回学校吧。”
张峻磊目不转睛瞪了她一会,他的口气和他的目光一样有些果断直白“你是怕麻烦我还是不放心我?怎么这么别扭?这走到门口要冻成冰棍了。”
黄茶茶无奈不再说话,张峻磊不再犹豫,钦了密码再次招呼她进去,而且自己也准备进去。
黄茶茶却仍然站在门口磨蹭着,一张脸吓成一张白纸,“这是别人的家,怎么能随便进去。。。。。。。?”
张峻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回头淡淡道,“这是我住的地方,整个碧水年华都是我们公司开发的。”
黄茶茶傻在那里,冰雕快变成湿漉漉的雪糕了。
匆匆在那个冲浪大浴缸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绒布睡衣,屋里开了暖气,又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胃里顿时感觉好了很多,屋子很大,和于家那边的结构差不多,只是更大更空,房间里不是白就是灰,典型的单身汉的地盘,简单明了,没有一丝多余的摆设。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几副巨大的莫奈的睡莲油画复制品,不是那种海报式劣质印刷品,是在画布上临摹的真作品,但是效果很好,笔触大胆色彩浓烈,光影静谧的湖水,微微绽放的缤纷睡莲,给人视野的嬗变,它所散发出的光线、色彩、运动,都让人感觉一种清新的活力。
晨曦中初醒的睡莲、正午怒放的睡莲、傍晚羞怯的睡莲、入夜安眠的睡莲……莫奈的这一池睡莲,较早期画作中温柔宁静,骨子里更为奔放激情。
其中有一幅睡莲图更是将这种张扬的生命感表现得淋漓尽致。你看过火烧池塘吗?满池夕阳金色的池水里,睡莲竞放,是水与火的缠绵。
看着看着,她惘然有些出神,真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第一次看到他时的严肃端正好象距离越来越远。
她听到张峻磊在屋外的轻喃声,趴在玻璃上望了望,哪里是牧羊犬,分明是一条好吓人的雪白长毛大狼狗。脖子上象带了一毛茸茸的围巾。在院子里欢快地跑着,摇头摆尾,有时又爬在张峻磊的肩膀上,伸着长舌头已示亲热。
黄茶茶吓得抖了抖,她小时候被狗追过,平生最怕蛇和狗,老远看着也害怕,更别提家里有狗了,看看时间不早,她去洗衣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内衣干了,外衣还没干。
于是她又回到客厅准备翻翻杂志慢慢等着看来主人爱好很单一,除了汽车杂志几乎就是医学养生杂志,刚好有本医学刊物上有片文章是关于夜盲症的,她仔细看了看,暂时性夜盲。由于饮食中缺乏维生素A或因某些消化系统疾病影响维生素A的吸收,致使视网膜杆状细胞没有合成视紫红质的原料而造成夜盲。这种夜盲是暂时性的,只要多吃猪肝、胡萝卜、鱼肝油等,即可补充维生素A的不足,很快就会痊愈。
黄茶茶喷嚏鼻涕不断,纸巾合里的纸差不多快用光了,暖风徐徐地吹着,她随手拿了个抱枕,歪在沙发上快睡着了,过了一会她恍惚听到汽车声,狗叫声也听不见了。估计张峻磊出去了,想了想她打了个电话给傅奕,铃声响了一声傅奕就接了,那边还是有点嘈杂,估计客人还没散。
“喂!傅奕哥,是我,茶茶,晚上忘了跟你说,沙发后面有个纸袋子,里面有条围巾是生日礼物。你别忘了拿。”
傅奕冷冷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压制住怒气,又显得很遥远,“你在哪?怎么是峻磊的电话?”
黄茶茶楞了愣,嘴巴张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奕急促地又说了声,“我马上过来!”
黄茶茶还准备讲几句,那边已经是嘟嘟嘟的盲音了。
刚放下电话,人还没恍过神来,房门开了,卷进来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子寒气,张峻磊手里拿着一包泰诺和板蓝根。他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试探道,“你现在看上去就象个病人,都是我的错,喝了药去睡会吧,明天早上再走!“
黄茶茶用手指卷着衣角,可怜巴巴地慌乱地也不敢多看他,
”不了,已经很谢谢你了,等衣服一干我就走,我刚才打了个电话给傅奕哥,他马上过来。”
张峻磊诧异地盯了她一眼,目光疑惑又犀利,她慌乱解释,“不是我,估计是他看到来电显示,猜到我在这里,”
张峻磊无所谓地耸耸浓眉,“他又不是老虎,会吃人,用不着怕!”
黄茶茶脸红得象染了胭脂,声如蚊蝇,“我不是怕他,我是怕他误会!”
张峻磊随手把药重重地搁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误会也没关系,我向来不怕真小人,最讨厌那些伪君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黄茶茶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
张峻磊拧着眉头坐下来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一首民歌吉祥三宝
爸爸哎!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对拉!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
在天上!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它回家啦! 太阳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妈妈哎! 叶子绿了什么时候开花?
等夏天来了!
花儿红了果实能去摘吗?
等秋天到啦!
果实种在土里能发芽吗?
她会长大的! 花儿叶子果实就是吉祥的一家!
宝贝啊? 爸爸像太阳照着妈妈! 那妈妈呢? 妈妈像绿叶托着红花!
我呢?
你像种子一样正在发芽! 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欢快的旋律,稚气的童音,黄茶茶觉得这歌很有趣,禁不住也站在那里凝神听了一会。
听完她眼光一扫,发现张峻磊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眼里闪闪烁烁的,波涛汹涌,
吓得她连忙一溜小跑去洗衣房,换了衣服,整理好正准备离开,傅奕果然到了。
傅奕一进门,就面色铁青,眼睛里似乎要喷出一团火,
“她怎么在这里?峻磊你想干嘛?”
“她是你闺女?严出入,谨交友?”两人针锋相对,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黄茶茶站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左右为难,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