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六 海边（1 / 1）
琉晔笨拙地移动着步子，头顶不时传来低笑。她佯怒：“你笑话我？”
“没有，我……”琥珀回答的极快，却解释的并不圆满。
琉晔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她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信心满满说要教自己跳舞的男人眼底却藏着一丝自卑的情愫。“为什么看不起自己？”声音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两个人都是一怔。
琥珀没有回答，他牵引着琉晔转过几个圈，从人群的一端移了出来。
月下的海幽静而深远，海浪犹如天然的瑶琴，用柔美的旋律取代了鼓乐的喧嚣。男人在前，女人在后，沙滩上印下足迹，又被海水抚平。
“这里曾经有个村落，住着十几户人家，他们是琅族的一个旁支，被称作魔祭。因为他们本身具有强大的魔力，却不能自我转化成攻击或防御的力量，所以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战争的消耗品。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拥有同样的命运，为军队提供魔力直到耗尽而亡。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拥有强大魔力的他们却无法自己防御一个简单的火球术。琅族人其实很尊敬他们，他们在军队里有很高的地位，族人为他们提供很好的生活补给。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会说话的军用物资罢了，魔力耗尽便是终点。”
看着男人眼中那刻意的孤傲，琉晔似乎明白了那自卑的来源。
夜风吹拂着男人银色的发丝，他继续说着：“在战争的催促下，这个种族以极快的速度消亡。当我在被灌输着为琅族奉献魔力的环境下懵懵懂懂的成长起来的时候，却猛然发觉村子已经不见了，没有必要存在了，因为村人只剩下了我一个。我忽然发现那些平日对我关怀备至的人正在不断的杀死我的族人，那些面孔在我眼中渐渐变得可怕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在对我说：你不过是个战争工具罢了。”他顿了一下，似是调整情绪，然后继续道：“于是我离开了沧浪岛，想摆脱成为工具的命运。可到了权国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只懂得如何输送魔力的我在茫茫人海中犹如一粒尘埃，根本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直到被思艳楼的老鸨发现，后来就遇见了你。”说到这里，他温柔的笑了，如月光一般。
但琉晔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悲凉，这是琉晔第一次在那双眼中看到孤傲与自卑之外的东西。被思艳楼的老鸨发现到遇到她为止的这段时间被他轻松的略过，但琉晔可以想象，那段时间他必然是倔强的以傲气示人却唾弃着无法摆脱命运的自己，段日子一定没有他说的这般简单。
琥珀转过身，面向琉晔。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琉晔的直觉告诉她男人正温柔的笑着，因为那月光下的银发在海风的吹拂下如精灵般跳跃着。
男人开口，这次的声音已不见了沉重。“你知道吗？是你给了我离开那里重回故乡的勇气。”
“我？”
“嗯。那晚的你，身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深深的吸引了我。只身踏月来，为睹真风采，赢得美玉瑶，他日笙歌再。可惜你只是为了那个赢那个男人才参加了竞赛，甚至在走的时候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我却无法开口留你，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个艺妓。那时我便下定决心，绝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回来，参战，只为了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能够将你留下。”
琉晔呆呆地看着那模糊的面庞，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她、需要她。银色的发丝飞舞着，乱了视线。
“其实，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琥珀回忆着当时在宫殿平台上的感受，“那时我不断向晶石中输送魔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头发也退却了颜色。”
琉晔心中一惊，她本以为琥珀是恢复了真实的发色，就如青翧的银瞳一般。原来不是，她看向男人，有些心疼，他竟然险些就……
琥珀的声音却似乎很快乐，“知道么？看着你英姿飒爽地驾驭着战鸰向我飞来，宛如女神般耀眼，那么美、那么炫目，我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看到了幻像。”
“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其实琉晔觉得有些不好意，因为从来没有人如此直接的赞美她，青翧也从未有过。
男人的喉咙发出低沉的笑声，“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不是幻觉，我也依然活着，只不过头发的颜色却无法恢复了。”
琉晔甜甜一笑，“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啊。”
男人望着女人的面庞，月光下更多了些柔美。他伸出手臂，指尖穿过女人黑色的发丝，在触碰到她白皙面庞的一刻轻轻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坚定的抚了上去。他要改变自己就一定要说：“那么，你愿意为我留下么？”
哗——哗——海浪轻柔的拍打着沙滩，鼓动着晚风吹散琉晔乌黑的发丝。她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般炙热而充满期待的眼睛——这个人需要自己。一种强烈的认知冲入了脑海，她轻轻点了下头。
男人的眼睛瞬间闪烁起来，她愿意为他留下！琥珀一把将琉晔拦着怀里，欣喜若狂。
琉晔轻轻靠在琥珀的怀里，与青翧的怀抱不同。靠在青翧怀中，她觉得自己被保护着；而此刻，她觉得自己被需要着。
不远处，青翧站着月下，海风将白色的衣袖吹开，狂乱的骚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沙滩上的男女，眼中是说不出的情愫，愤怒、嫉恨、伤痛……他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原来时间从未为他停留。
魇羽跑了过来，“那边没人！”宴会到一半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琉晔不见了，于是便分头寻找。“你在看什么？”他顺着青翧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张大了嘴：“那不是……”
“走吧。”青翧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魇羽跟在后面，回头看向海滩。那个魔祭凭什么这么做！在他心目中，青翧是高贵的青耕鸟，琉晔是女神的后裔，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琥珀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