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过眼云烟(1 / 1)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彩虹横跨天际,巨大的老槐树下,青色藤蔓蜿蜒爬布。堇衣男子紧紧搂着怀里那个衣衫不整,血迹满布的女子,脸上满是泪水。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晌午。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明显憔悴了很多的凌殇,我笑着抬手,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包的有点夸张的手臂,堪比木乃伊。
“殇,我没事,不用包的这么牢固吧。”
连手都不能弯曲了。
“你醒了,我去把药给你热热。顺便请个大夫过来。”
“祁貅呢?”
“哦,祁貅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我怕影响他的胎气,还是不去打扰得好。”
“是吗?对了,空蝉呢,他可好。”
“放心,有位公子送他回来,现在就在他自己的住处修养着。”
凌殇握着眼前女子的手说道。拿起一边的药碗起身出门,见到那本该在自己住处的空蝉拿着一件堇衣站在院子的葡萄树下,秋叶纷飞,和着他那苍白的脸色,很是萧索。见到自己出来,犹豫了一下后,上前道:
“昕少君,不知道昕姑娘现在如何?”
“空蝉大师费心了,昕儿现下已经醒了。”
“是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空蝉有些欣喜又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堇衣之下捏着佛珠的手泛着青筋。凌殇垂下眼帘道:
“大师请便。”
“多谢昕少君。”
凌殇站在那儿,看着空蝉走进了房间,微微叹息,这个男子怕是爱上了自家的妻主。想起当时自己找不到昕儿回到灯红酒绿,他扑过来说的话:
“昕儿,昕儿她很危险,去救她,快去救她。”
他叫她昕儿,而不是昕姑娘。
那急切的语气,那紧紧抓住自己臂膀的手的力度,已经将一切都说明清楚了。
昕儿昏迷了几天,他就不吃不喝了几天。
如此痴情,连自己都被感动,但是那个女子,空蝉,你并不了解她。
她虽然看起来迂懒随性,与人随和,却是个冷心专一的人,认准了一个后,与己无关的人,她不会在意。
你的情,怕是得不到回应了。
昕儿,我是多么的想感激上苍,是我先遇到了你。
凌殇笑着转身离开,任由着他们共处一室。拐过长廊,堇衣男子突然顿住,望向那不远处凉亭内站立着的黑衣劲装女子,看到她发髻之上插着的碧玉簪子,看着她转头望向自己,看到那凉薄的唇吐出一句话:
“殇儿,你可无碍?”
“呵呵,秦将军,殇儿这个称呼似乎有点不妥,奴家如今是昕家的正夫少君,秦将军按礼数是不是该称呼我为昕少君呢?”
凌殇掩唇轻笑,缓缓走向那个伤过自己的人,却是没有任何的怨愤和仇视,那双清澈的眼中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回避,云淡风轻,仿佛两人只是最平常不过的陌生人。
那样的神色,那样的语气,那样自然的动作,秦显捏紧双手,眼前这个身穿堇衣的男子,已经完全和自己没有了关系,连回忆,他都已经抛弃。
原来真的已经错过。
凌殇进了那凉亭,在石桌之上放下手中的药碗,然后轻拢长衫坐下,抬手示意道:
“秦将军请坐。不知秦将军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我这次前来是为了邵翔的事。”
秦显坐下道。凌殇听的她的话,微微一顿,然后整整自己的袖口道:
“哦?怎么将军的少君和我们有什么瓜葛不成?”
“殇儿,为什么当初你不把事情说清楚?”
凌殇抬头,勾着嘴角道:
“怎么,秦将军是来翻旧账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秦将军难道不该就几天前我妻主受伤一事做个解释么?还有,秦将军,请注意你的称呼。奴家已经嫁人,称呼奴家闺名可是不妥。”
那么多的死士没了,才最终惊动了你是吗?
现在才来商讨当年的旧事,又有何意义?
“殇~昕少君,当年为何你不解释,如果你解释,那么当年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秦显看到凌殇挑眉,急急改口道。
凌殇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那一笑如若粉桃绽放,仿佛此刻不似深秋。凌殇笑看秦显道:
“秦将军,莫非你忘记了,当年你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而且你知道我身怀武艺后可是怒不可遏,我还记得那一掌,可是打的狠呢。”
那一掌,伤了我的经脉,几乎废了我的功力。
那一掌,让我失去了聊以自卫的能力,才会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秦显不语,当年自己确是在知道邵翔失去孩子后怒火攻心,即刻写了休书。看到他前来理论,自己更是盛怒,区区一个男子,就该出嫁从妻,妻要休夫,居然还不服。当下下令将他撵出去,却不料他居然打进大堂,靖国公素来和自己不和,换了出嫁的人不说,居然还是个会功夫的,难道她想让自己死在温柔乡里不成。想到这里,当年的自己不容他开头就下了杀手,然后丢进了无忧楼,为了凌/辱这个让自己无比愤怒的人,却是最终铸成了大错。
如今想来,当年自己如此愤怒,难道真是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怕是因为这个人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和怜惜,才会如此吧?
有的时候,爱与恨只有一步之遥,偏偏是这一步,让自己没有看清。
“秦将军无事的话,就请便吧,奴家要为妻主熬药。”
秦显见凌殇起身,忙开口说道:
“殇~昕少君难道不问我如何处置邵翔的吗?”
“如何处置与我已无任何瓜葛,秦将军,请怜取眼前人,秦少君要是失去你,怕是会如同菟丝花失去大树般,了无生趣的。告辞。”
凌殇起步塌下台阶,身后的秦显开头吐出的话让他一顿。秦显问道:
“你可还恨我?”
凌殇看着手中那波浪不兴的药汁说道:
“我,早已经不恨你。”
“为何?”
凌殇轻笑,起步离开,一直走到长廊尽头才淡淡的说道:
“我不恨,只是因为不爱了。”
“不爱,所以不恨吗?呵呵,原来我真的连个影子都不曾留在你的心里了。”
秦显苦笑着,看着那抹红色的人影消失在拐角处,伸手摸上发髻之上的碧玉簪子,那是他当初送给自己的东西,也是唯一的一件物什。秦显将它缓缓拔下,掷落到了长廊之下的湖里,然后转身离开。脑海中还回响着邵翔的诅咒,自己逼问出当年的事情后,他惨笑着对自己下的诅咒:
“秦显,我诅咒你,诅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他的爱,这辈子,下辈子,永远别想得到。”
“翔儿,你的诅咒看来灵验了。”
那个人,永远永远不会再和自己有任何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