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皇宫底层人的生活闷得如同千年不起波澜的海水。
转眼即是除夕。
各宫的娘娘们开始准备起了新衣,也便忙坏了宫中的制衣处,顺带着浣衣局的浆洗处也热闹起来。
“唉,听说七皇子病得厉害起来,今年除夕的焰火怕是看不成了。”云颦儿不大高兴地嘀咕,“我们这些外地的宫女又不能出宫,真是冷寂死了。”
今年皇帝特意开了恩,家住京城的女子可回家团圆。
“大约不会取消焰火吧,虽说皇子生病不应庆贺,但除夕之夜总归是一年之初,热闹些也是应该的。”柳霜铃细细熨烫着衣裳,一脸平静无喜无怒。
云颦儿叹道:“前几日昭阳宫的主子发了话,说是不喜欢焰火,估计这场焰火放不起来了。”
柳霜铃抖了抖刚熨帖的裙衫,轻笑:“三千宠爱在一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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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果然是冷清的。
霜铃陪着云颦儿坐在檐下,等了一时辰的焰火,直到夜已沉,才回屋生了暖炉,准备睡觉。
云颦儿的腿脚早已等着麻木了,一回屋便直瘫在床上,即便是动一下也不愿意了,“果然取消了,今年的除夕真寒心啊!”
早见过更为壮观的烟火晚会,霜铃也生不出云颦儿般的惋惜,只安静地铺床。
咚!咚!
房门急响。霜铃开了门,见管事的女官只披着外衣站在门口,不免惊讶。怔了怔才道:“嬷嬷有何事?”
“七皇子病加重了,浑身冒汗,前头传来话,要浣衣局送上几件干净衣裳备着。”女官打着冷颤,“你赶快去。”
“是。”来不及细想霜铃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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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下起了雪。
霜铃拈起竹篮里的小衫,闻了闻,身子突然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打了数个喷嚏。
即使是除夕,深夜里的皇宫也幽阴异常。
将那小衫掩在竹篮底层后,霜铃才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借着昏昏灯光,匆忙地赶回浣衣局。
但鼻端那一缕清苦之味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就像是黏在了鼻下。
这味她记着的,几年前她陪雨蕉去山里采药,当时她分得不太清楚,随意摘下了一把白色小花,闻着有一股清苦味,但挺提神的。
那时雨蕉却一把扔了那花,说,带毒的,虽然毒性不强,但幼儿若是服了,便如同风寒发烧一般死去,一般人察觉不出。
那清苦味她现在又闻着了,就在小衫上,重的很。
小衫是七皇子刚汗湿的小衣,七皇子嬷嬷特意交待要洗干净的。她刚送了新衣,就接到了一堆要洗的衣裳。
“什么人?”
前方两个侍卫挡住了她,霜铃抬起头,却瞟到昭阳宫的匾额,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绕到了昭阳宫前,“我是浣衣局的宫女,天黑,不小心走错了路。”
“通牒呢?”
“在这儿。”霜铃摸向腰间,手心一凉,才想起刚才出来的急,忘了带上证明身份的通牒。
“赵大哥,胡大哥,酒温热了。”远远地传来清亮的呼叫声。
那两侍卫回头,“汤小弟,这里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等一下,我们就过去喝它个痛快。”
细细雪花里施施然走来一个侍卫,他的皮甲穿戴并不十分整齐,袍子角逸出了甲衣,风里一展,颇有些飘逸味道,“哟,这不是那天来的浣衣局的妹妹么?”
“你小子认识?”
汤四平呵呵一笑,“当然,那天还是我亲自领进来的呢。”
侍卫们贪酒,见有人识得,就懒得盘问了,对霜铃挥手道:“赶快回宫,不要在乱转了,爷们的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霜铃垂头福了福身,正要回去时,却抬头看见商少维咧嘴对自己笑,她愣了一愣,再凝神看时,已是三人背影,只是商少维的右手背着身后,指着西北角的一片桦树林。
沉吟了片刻,霜铃悄然走进了桦树林。
林子幽暗,没走几步,霜铃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跌在了地上。正在撑地爬起时,却触到了柔软之物,不禁一惊,缩回手,定睛瞧去。
竟是两个男人!
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倒向昭阳宫。霜铃咬咬牙伸出手指探向那两个穿着夜行衣男人的鼻下,有微弱的呼吸,像是被点了穴。
霜铃微微喘气,顺势就盘坐在了地上,静静想了片刻,才镇定下来。看来这两人不是跟踪她,就是要夜潜入昭阳宫的。
林外隐隐有劝酒声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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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霜铃只静坐着。
“啧啧,果然是够狠的柳三小姐,大半夜里坐在死尸旁也能镇定自若!”商少维不知何时到了林子里。
霜铃蹙起眉,再将手指伸到两人鼻下,一片冰冷,显然就在刚才死去了。
“你杀的?”霜铃猛地站起,大概是坐得太久,眼前眩晕不止,上前踏了两步才稳住,随即便闻到浓浓的酒味。
“不要随便诬陷人啊!我刚才可没待在这里!”商少维瞪大眼,“或许是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霜铃一颤,向后退了一步,觉得酒气淡了不少,“灭口啊……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呢……”
“喂,陪我去放焰火吧?”商少维突地嚷起。
霜铃白了一眼。
“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小气啊?帮你解了围,不知道感谢,还对救命恩人翻白眼……对,就是这眼神,横得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