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十三章 给我些时间(1 / 1)
13-1
卿卿在车上给穆洵打了电话,关系挑明之后,父母爷爷奶奶那里她还是隐瞒着,可当着穆洵却是日益胆子大起来,有时候打电话也不回避,冲他挤挤眼睛就混过去了。
“我晚点回去,今天过节。”
“狗屁节,过什么洋鬼子的东西,又是跟姓费的出去吧!”穆洵盯着屏幕上的黑色窗口,一边对着免提电话发牢骚,一边修改程序,“早点回来,那混蛋不是好东西!”
“小哥,你别老这么说!”卿卿瞅了一眼开车的费聿铭,可能是坐飞机刚回来不久,他眼底有疲倦的痕迹,马上压低声音,“我尽量早点回去。”
收线前穆洵还不忘威胁:“我后天一走家里也没人管你了。周末小叔给你安排相亲了,这次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救你,你自己看着办。”想是真不管了,可到底还牵挂,临了穆洵又嘱咐了一句,“不许去他家!”
“哦,知道了。”虚与委蛇的应完,卿卿对着恢复待机状态的屏幕叹了口气,引得正在开车的费聿铭转过头。
“怎么了?他又不让?”
“哪里又了,我小哥关心我呢。”
“不觉得!”费聿铭对穆洵还是有想法,只是不说罢了。
“周末我又得跟不认识得男人见面了。”
“为什么?”
“我爸给介绍的,相亲呗。”叹完气,卿卿偎着他的外衣,闻到陌生的味道。他一出差回来,其实卿卿有陌生感,两个人不像走之前那么亲。刚刚他想亲近一些被她拒绝了。
“那我现在去你家说,告诉他们你跟我好了!”他嘴里说着,已经并线准备调头,在这样的问题上费聿铭态度坚决,给卿卿转圜的余地有限。卿卿自知长期隐秘腹背受敌会辛苦,可还是没有马上向家人坦白的勇气。
“别去!费聿铭,现在不能让爷爷奶奶知道,你听不听!”她抓着他扶方向盘的手,正好给他个停车的借口。
车停的地方有些偏僻,车都没有几辆,远处是间便利店,店前的招牌上亮着醒目的灯箱。万圣节,妖魔鬼怪没有出没,一切显得寂静而冷漠。
他坐在位子上调整情绪,猛地反手抓起她的手腕,按了降座椅的键,俯身过去重重咬了一下。
“你干你!”
“不干吗!”
说时候满脸嫌恶,亲下去却是渴望而陶醉,好像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者饮着甘泉不知餍足。卿卿后悔穿成了猫女,衣服质地太薄,跟层皮肤一样贴在身上,他传达的触感太强烈,跑又跑不了。
“不许见别的男人!不许去!”他衬着空隙,摇得她在座位里东倒西歪,见她不应,不悦的在她怕痒的地方掐了一下,“快答应我!”
本来是闹闹,却没有点到为止,后面越来越不对劲,他呼吸急促紊乱,身体沉重,座椅已经成了圈围她的小牢笼,眼看猫服的拉链都要绷开了。卿卿出手挡了一下,长长的“猫爪子”正划过他的脸。
他很快退开了身子,回到自己一边的座位,脸色沉了下去。
卿卿慢慢整理衣服小心不发出声音,却听见他说:“公司想把我调回去,给我时间考虑。”
梳辫子的手顿住了,她脸上还没褪去的红晕很快变了颜色,不确定的问了一次:“你刚才说什么?”
“公司想调我,这次出差后和我谈了,给我段时间考虑。” 他的目光还停在她皮衣上故意做出的撕破痕迹,露出一点点锁骨,手指贴过去,她会不受控制的轻颤。
“我们在一起,我就不走,如果不在一起,我准备回去。”
这个“在一起”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冷月笼罩着清冷的车场,他们并排坐在悍马前排,好半天都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
那句话残忍又突然,卿卿一下都蒙了。他搂过她的身子,这次是在耳边重复,声音里多了些感情。
“你给,我就不走。你不给,我就走了。”
卿卿想当成是玩笑,可笑不出来。他说话的样子太认真,听得她心里越来越凉。她是个容易认死理的人,越想越觉得是真事。刚刚还在命令不要去相亲的人,转眼可能就要离开了。
定在座位上,一时冲击太大,卿卿浑身忽冷忽热,问不出一句话。
“你给不给吧?”他贴住她的鬓角,一遍遍的问,手掌里是她混乱急促的心跳,每一下,似乎都离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近了一步。
权衡对错,量力而为都不是眼前能想到的,卿卿从没做过这么错乱而急促的决断,只是一闭眼,心一横,只想着留下他。
“我给,下次一定给。”说出口,声音都有点哽咽。
听了她的话,他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怀里,逼出了轻声的叹息和两滴潮潮的眼泪,好似即将生离死别没有明天的恋人。卿卿很伤感,费聿铭拧着的眉头倒松开了。
“回家吧,小虎他们还等着要去领糖呢。”
卿卿完全没有了万圣节的兴致,心思还在他要离开上,费聿铭对上她黯淡的目光,眼里闪过狡颉,嘴角慢慢生出笑。
“你还笑!”埋怨过,卿卿更觉得不是滋味,那两滴不咸不淡的泪水眼看又要泛滥,被他劝住了。
“为什么不笑?”他反问了一句,转了汽车钥匙,手放在方向盘上,“你答应了。”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替她抹掉了。
“我哪也不去,以后不许拒绝我。”低沉的语调带着难得的温柔,也很无赖。
“你保证不走了?”
“嗯,我哪也不去。”他倒车前,略微得意说,“刚刚骗你的!”
……………………
13-2
卿卿在费聿铭面前从来温柔乖巧,听过他的话不但没高兴反而立时变了脸,直接推车门下去。
他毫无防备,车已经开起来了,她跳得太猛,站不稳整个身子往马路边扑,好在手臂撑了一下,没有完全摔在地上。他心里一悸,车急刹又在路面停下。下车卿卿已经提着书包跑出了十几米。
从没见过她闹这么大脾气,费聿铭追上去几次都没拉住。
“是个玩笑,不过我真的……”
“费聿铭,你别碰我!”她回过身狠狠把他推开,没有系紧的衣襟被风吹开,皮衣的缝隙里露出一片惨白的肌肤,衬着她脸上漫流的泪水,在幽暗的街边竟然令他不敢草率再上前。
“那些话是能看玩笑吗!你是猪啊!我说给是认真的,你怎么这么骗我!我以为你真要走了呢,跟你在一起我整天都担惊受怕的,怕家里知道了,怕你和小哥打架,怕学校知道影响会不好。我都累死了,你怎么还这么说,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别人!刚刚打电话我还骗家里,不告诉他们和你出来,不让他们马上知道我跟你好了。你知道我小哥反对多激烈,我为你不理他,你怎么张嘴就说要走啊,还拿这个开玩笑!你只想你自己,就没想我难受不难受!我不给你了,我给谁也不给你了!你是猪,你懂爱吗!”说完她接着往前走,风把衣摆高高掀起来,围巾都落在车里,只能勉强用手抓着领口阻挡冷风。没走出两步,被他从后面追上来圈住,他两手合抱的太牢固,根本不许她再从身边跑开。
她说得急语速太快,他不能都明白,但看那双泪湿眸子后面的伤痛,他心里也跟着疼了。动感情其实对谁来说都很容易,见到温暖本能渴求接近。他们都试图靠近,只不过她的小心翼翼和他的急切步调不同。他还不算完全得到她,贪婪的渴望很深,压抑着,等待着,偶尔甚至担心到底有没有未来。
“我错了……”他贴着她凉透的脸颊,强迫她一定要转过来,脱下外衣批在她肩上,裹成严严密密的一小团。他越来越在意她,哪怕用并不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别哭了,卿卿。”
托起她的下巴,发现唇上一排牙齿咬过的痕迹,她哭不出来,闷在嗓子里的声音听起来更难受,气到浑身发颤,被他按在怀里,狠狠的捶下去,隔着衬衫咬他,还是不行,仰起头抬高手,想打他,可看到他面颊上划出来的痕迹,她又手软了。
“我不着急,我等着,等多久都行。”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兜里取暖,英文都说得磕磕绊绊,“其实,我要回去几个星期,圣诞节争取回来,如果回不来就赶在新年前。本来不想今天告诉你,刚才那么说……总之我回来,一定回来!”
玩笑开过了,后面是真要离开的打击,卿卿再憋不住还是哭了出来。这是她过得最糟糕的万圣节。本来以为他回来了两个人会有个温馨的鬼怪之夜,可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你真要……走了?”
她哭得声音都变了,坐到马路边的石阶上埋着头。
费聿铭没敢再提走的事,蹲在一边撑着她,尽力的安慰:“我还回来呢,几个星期而已,真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走!
卿卿越这么想越丧气,坐了一阵,身上冷得厉害,他劝她回车上,她负气的上了后座,趴在位子上抽泣了很长时间。
一颗心一个晚上让他揉来揉去,她还没止住伤心,他已经接了家里催促的电话,没说两句就挂了。回头无奈的看着她。
“小虎问你要不要去,他们等着和你去领糖果。”
卿卿抹抹脸坐起来,没好气的的望着窗外,半天不说话。
“去吧,说好的。”他放低声音,已经启动了车子。车开得很慢,路上驶过的汽车尾灯在黑暗里消失。到纳帕溪谷,万圣节的庆祝活动早已经开始,社区的美国住户在门口设起了万圣节鬼门,不知名的男男女女化妆成海盗巫婆,在门口和路上欢笑闹着。
车像以往停在费家门口,费家门廊上挂着南瓜灯,已经有盛装打扮的孩子提着篮子敲门要糖果。
他下车去后面开门,没催促她下来,自己反而也坐进去。
“今晚好好玩,都会过去的,我现在不走。”她再躲,还是任他拉着面对面,“不用伤心,我走了也一定回来。”
保证有什么用,他之前开过玩笑她都不知道哪句能信,哪句不要当真。哭是强止住了,偶尔还在抽泣,抓着他的领口使劲摇,像他摆弄她那样。
“我一辈子都不给你!”现在唯一能想到钳制他的也只有这样,她扬起脸勇气十足,“你要是走了,以后再也别碰我,我跟别的男人好,我周末就去相亲!”
“去吧,去吧。”他看出她的难处,反而一切都顺着她,“我也去,我陪着你,看谁敢要你。”叹口气,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取出一个嵌着水晶的胸针,造型是个小小的数字“7”,末尾的地方挂了个歪歪扭扭的“8”。
亲自把别针别在皮衣破掉的地方,本来的残损看起来成了别致的剪裁。他的手托住一片柔软,声音低靡带着微微的醉意,却是最清醒不过,“我能不回来吗?Trick or treat!”
卿卿的心就悬在那个“8”上面,小心的抚摸着,眼泪含在眼眶里,目光躲避到车外,跟随讨糖的孩子们前往下一盏温暖的南瓜灯面前。可她心里清楚,那盏南瓜灯照亮的依然是他,不过兜兜转转换了个时间地点而已。
她不肯看他,手却抓着他胸口的一粒纽扣,死死的绞住,
“我都要,所以你不许走!”
……………………
13-3
卿卿怀疑问题的症结没有完全解决他们就和好了。勉强在见到孩子前带上笑,不过他们依然过了一个相当糟糕的万圣节。
卿卿带着孩子们挨家挨户敲门去要糖果,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兴致始终不高,费聿铭开始在家里等,后来借口不安全出来找,给她拿了件御寒的衣服,自己的却忘在了车里。孩子频频问起Miss77为什么不高兴,叔叔为什么跟过来。他们一前一后隔了一段距离走,彼此交换个眼神,都没有说话。糖果没要来多少,奇怪的邻居倒是遇到了几个,早早带着小龙小虎回家,她找了个借口告辞,他又跟了出来准备开车送她回去。
在车库前面碰到翁卓清的红色跑车回来。车窗摇下来,一脸浓妆的杨新探出头冲卿卿摆手。
“卿卿,现在就走吗?一会儿跟我们去石榴园吧!”杨新不认生,翁卓清下车却表现冷淡,站在车门旁边看了费聿铭一眼。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
卿卿草草告辞,孤零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纳帕溪谷曲折的小路上。费聿铭没再追,手插在口袋里靠着墙,在门口的南瓜灯下站了好一会儿。翁卓清带着女友回来不久又出门了,他刚好抽完一根烟准备回房间,杨新上前打招呼,他略微点了下头,不复其他表示。
当晚,卿卿趴在枕头上举着胸针对着灯光反复端详,发完了“你哪也不许去”就把手机关了,心里还带着玩笑的后遗症。费聿铭端着杯冰水吞了一片感冒药,又试着给她打了电话,见她依然使性子,回过短信就睡了。
出差刚回来,天气寒冷干燥加上吵架的内火,第二天还不觉得什么,可等到周末卿卿出门去相亲,费聿铭已经烧了大半夜,勉强爬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拿手机看时间,然后给她打电话过去。
“在哪呢?”他说话声音嘶哑,坐起身还有些咳嗽,“真去相亲?”
“当然!在小区里呢,快到门口了。你怎么样了,吃药没?”卿卿招手上了出租,报了个地址。
费聿铭在电话那头听见她和司机说话,急着追问:“在哪?我也去!”
他之前一直没有把相亲当真,以为她不会去,没想到真去了,虽然不算什么,可心里还是特别不痛快。
“你别来,我自己能应付,总要见一面,要不爸爸妈妈那没法交代。”卿卿自圆其说,可又故意把地址说给他听。
“我去见你爸爸妈妈,我说了,我努力让他们接受。”
“那等我相完亲和你一起见。”她决心已定,干脆的挂了电话。
费聿铭撑着晕乎乎的脑袋穿衣洗漱,要开车出去,在客厅里还被兄嫂拦了一下。
“老八,你这样干吗去?能开车吗?”
他嘴上说能,还没开上高速,感冒药的催眠效果就上来了,视线模糊,很困,不停的打哈欠,把两边的车窗都摇下来,一个劲灌冷风,脑子才醒过来一些。
这是他职业生涯以来开得最飘的一次,高速上好几次并线都捏了把冷汗,路在眼前交织错乱,再强劲的风也吹不散他脑子里的困乏,下了高速在立交上拐错了方向,好半天才绕回到正确的路上。把音响开到最大,不让自己睡着,碰到手生磨蹭的司机,他鲜少急躁没礼貌的按起喇叭。
卿卿相亲的地方不好找,她自己也坐在出租车里兜了几个圈子才找到。料准费聿铭找不到地方,卿卿进了咖啡座找了对门一组显眼的沙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等着父亲嘴里的青年才俊出现。
离见面时间还有五分钟对方来了,看眼镜就知道是读书出来的,落座各自点了咖啡,围绕客套的话题绕起了圈子。
卿卿意兴阑珊,对方有些拘谨,说话也放不开,总在讲学校里的事情,目不斜视盯着两人中间的桌牌,场面比起第一次相亲好不到哪里。卿卿正估摸着如何提出拒绝,侍者送了饮料上来。
第二杯咖啡杯刚摆好,卿卿连糖袋都没来得及撕开,就见到费聿铭摇摇晃晃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他脸色很差,连头发都没有打理过,无精打采的扒在额前,进门环顾一下就直奔她的桌子。
青年教师还在介绍他参加高校中青年教师职称评定拿到讲师的经过,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费聿铭不慌不忙的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搂了搂卿卿的肩膀,把面前的咖啡杯移开,取走她手里准备撕开的糖袋,毫不避讳握住她的手,很礼貌的补充了一句,“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有什么想问的你跟我说吧!”
很简单的肢体动作和语言,要表达的意思再清晰不过。青年教师满脸不自在,有些无措,在位子上动了动,拿不出半点讲师的勇气,一个问题也没提出来,只是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几大口,淘出钱夹。
“咖啡我们请。”费聿铭先一步拿过账单,端起卿卿的杯子悠闲的搅拌均匀,又送回她面前,“慢慢喝。”
他的温柔体贴更显得尴尬,卿卿端着咖啡不知道怎么处理。青年教师顾全着脸面,起身也没告辞,拿起大衣就走了。
目送着他出门,费聿铭也随着站起来,然后毫无预警的俯下身,对上卿卿的眼睛,哑声道:“你主意越来越大了是吧!”他的眸子就是深深的咖啡色,带着缕缕血丝,胡子也没刮干净,近看下更显得憔悴。卿卿心里百转千回,有点心疼有点歉疚,可不容她解释,他托起她的下巴,坚实的嘴唇就密密地吻下去,隐含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咖啡厅里不少人侧目,卿卿也慌了手脚,拉他座下,反而被拽了起来。他肯定病的不轻,嘴唇烫的厉害,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呼吸沉重,吻过咳嗽起来,脸上涨得发红,抓起她的手贴在额头上,一试就知道温度很高,还在发烧。
“你还烧呢!”她忍着脸红,顾不得说明,把手又伸到他颈后,同样滚烫一片。
抓起她的大衣去结帐,他回头警告意味的拉住她的手,卿卿没办法只好任他领着,一直到车上才把手松开。上车前,听见他在身后说:“回家再跟你算帐!”
……………………
13-4
“你能开车吗?”
“能。”
费聿铭靠在座位上撑着额头,看起来异常疲倦,阳光下脸上胡子丛生,眼窝烧得都陷了进去。
启动车子,一路上卿卿好几次把手伸过来摸他的脖子脸颊,只觉得越来越热。开车的动作也比平日僵硬,几次急刹车,并线的角度差点和旁边的车刮蹭上。
“费聿铭,去医院看看吧,烧得太厉害了。”没想到他病成这样,她陪着好脸色劝了几遍他也不听,最后还给了她一句,“死不了,回家再说。”
她坐在身边,他不敢放任自己再上高速,开车回了城里的公寓。在路上随便找了家药房,把她赶下车。
“去旁边超市买点你想吃的,我去买药,在车里等你。”
“哦。”她心思根本不在吃东西上,嘴里答应了,还是跟着他进了药房,怕他跟人家解释不清楚。
最后药都是他买的,好几样,还都是双分。出门去超市,随便挑了几样方便的食物,够两个人吃一天。他提着购物筐排队,把自己的钱夹掏出来塞给她去外面等着结帐,又嘱咐,“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回去。”
她走到款台外面打完电话,从他钱夹里抽钱,厚厚的一沓,信用卡的一边还有他的驾照,比现在看起来年轻好多,头发也没有如今长,横着眉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卿卿悄悄把上面的生日日期记在心里,阖上钱夹,看着几米以外排队提着筐的费聿铭,怎么也很难和照片里的人放到一起。
“为什么买那么多药?”
回公寓进电梯她问了一句,费聿铭已经累得不愿意说话,靠在电梯里无精打采抬手按了电梯扭,抓住她的辫子拉过来当支撑,整个人靠在她肩上,环上她的腰,低声警告:“一会儿你听话点!”
为什么要听话?卿卿没敢问,自己心里开始乱想,觉得病了他应该不敢怎样,不过有过上次的事情,又对他不能百分百放心。
进门袋子里的东西往客厅茶几一放,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把温的那杯递给她,分别拆开两个药盒,摆了一排胶囊到她面前。
“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说:“不饿。”
“那先把这个吃了,一会儿再吃东西。”
他仰头吞了自己的药,就着冰水咽下去。放下杯子看她还在摆弄,直接帮她把包装拆开。
“吃了,预防感冒的。”
红黄相间的小胶囊躺在手掌里,可怜兮兮的,卿卿被他胁迫着把药吃了。
杯子放回茶几上,费聿铭直接领着卿卿往卧室走,没力气纠缠,站在卧室门口把无理要求提了:“陪我睡会儿觉。”
很本能的,卿卿拒绝。
“我不陪!”
“不陪也得陪,我发烧呢!”他拿出感冒当借口,把她硬拉进了卧室。
他什么不想,脱了外衣直接向她扑倒。沾着体型上的优势,一边拽被子,一边解她长毛衣一排小小的扣子。
“费聿铭!”
一片滚烫的胸膛压下去,他热得火炉一样,隔着衣服枕在卿卿胸口上,贴上她微凉的手臂颈后,忍不住舒服的叹口气。
“嘘……别吵,睡觉!”他实在困到不行,上下眼皮打架,发不起脾气,急需休息。不管她怎么团成小团,都有办法把她僵直的四条手脚舒展开,圈着自己摆好姿势,额头抵进她肩窝里,闻着淡淡的香味,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和发烧的人没有道理可言,开始卿卿还数数他的眉毛,偷偷对着他额上的头发吹气,没一会儿吃过感冒药的劲头上来了,哈欠接着哈欠,困得在枕头上点脑袋,想照顾他,可事与愿违,感染了暖融融的睡意,没一会儿她也跟着进入梦乡。
卿卿做了一场梦,她骑着白马驮着货物驰骋在一片开阔的草原上,微风拂面,费聿铭开着悍马追在后面,总也赶不上来,让她好不得意。不知怎的,过了一会儿再回头,他和悍马消失了,她继续奔驰却失去了方向,回头去找,莽莽的一片草原,哪里都是绿色,像大海一样,风把半人高的草吹得前后摇摆,像是要慢慢把她淹没。她冲着远方放声大叫他的名字:“费聿铭!你在哪呢?”
一用力从枕头上滑下来,卿卿震得一下子醒了。揉揉眼睛,想趴回去睡,身子却动不了。觉得胸闷得厉害,下意识找他,低头就看见了一丛密密的黑发。伸手放在额上,出了一些汗,没有刚才那么烫,颈后温度也降了一些。
她第一次有机会欣赏他睡着的样子,耳边还有微微的呼声。踏实的感觉与争吵不足相提并论,把手放在他颈上,卿卿再也睡不着。
爱情都是盲目的,这场藏起来的感情会如何卿卿常常自问。想多了,什么也想不清楚,索性不想跟着感觉走下去。学校里很多次碰到萧恩,她也在考虑为什么当初断然拒绝了萧恩,如今却义无反顾的接受了费聿铭。难道只是因为他是百分之百中国血统?
费聿铭醒来时,卿卿睡着,散开的辫子弄了两个人一身。他借着感冒药飘忽忽的副作用,享受着与她没有隔膜的感觉。想贴过去,她突然睁开眼睛,把他的想法都下没了。
“睡得好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了一样的问题,对着他的眼睛,很自然的吻过去,是她主动的,之后枕回他手臂上。
“我们谈谈吧。”
“好,谈什么?”
“你不许走,至于怎么让我爸爸妈妈接受你,想过了吗?”
“想过了。”
“那你说说我听听。”
“你小哥怎么接受的,我就怎么跟你爸爸妈妈说,他们应该也接受。”
“不行!你要这么说这辈子别想见我。”
“为什么?那你以前的男朋友怎么说的?”
他问的认真,换她两拳下来,手掌被反弹的力道震得又痒又麻,见他不知道疼,又对着胸口最结实的肌肉一拧,这次他疼了,一抽气,揉了揉。
“干吗!这个不可以问吗?”
“我……”
卿卿语塞,他们对隐私和在意的问题看法不一致,她没有习惯谈论过去,也不会主动问,被他这么问到觉得特尴尬。
“你以前的男朋友怎么说的?我看看有没有帮助。我不知道国内要怎么说,在国外,不用经过家里人同意,自己喜欢的就行,结婚之前两家才见面。”
“以前的……以前的没什么好说的,没有太认真的,都是上学的事情,像同学一样,爸爸妈妈不知道呢。”
费聿铭考虑了一下,拉着卿卿起来,问她:“你以前有几个男朋友?”
这是相当普通的一个问题,尤其是男女朋友之间,卿卿却不想回答,搪塞了半天。费聿铭又换了个方法,问她:“你以前,是几?”
这就相当敏感私密了,卿卿更不会回答。于是就陷在僵局里,他想知道,她不说。最后没有办法,费聿铭打开抽屉拿了个东西给她看,问:“这是什么?”
卿卿根本没看清就说:“眼贴?”
听完费聿铭足有五分钟没说出话来,板着脸把抽屉里的包装拿出来给她,卿卿看后马上变色,从床上弹起来,把手里的东西远远丢开。
“没事没事,”他语重心长的拉她回来坐下,手心里是烫的,貌似她也有点发烧,“到时候……再说,不用害怕……到时候我教你,一学就会了。”
不说还好,说了卿卿更觉得窘得无地自容。这样的事本来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教育出来的,她也是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如今被他知道了,好像成了特别丢脸的一件事。本来外国人的思想观念开放,对这些看得很开,没有那么多偏激的想法,只是对个二十多岁生活还一片空白的大女孩,费聿铭有点束手无策,他预想到未来被她家庭接受的难度会有多大了。有点开心,更多的是心烦,不知道以后怎么对她,老觉得欠她什么似的。
她不好意思,钻到被子里,呜呜嘟嘟说什么,好像是在说“费聿铭,你是大流氓!”
他还挺冤枉,可也没办法,焦虑过后肩上多了责任和一点点自鸣得意。流氓就流氓吧,管她怎么说呢,他烧退了,笑了。
……………………
13-5
跟着她去相亲,他还扬言她的事情他都知道,结果顶顶重要的一件就不知晓,还是跟他切身福利有关系的。晚上回家路上,费聿铭一直在考虑以后怎么办,关键的一步势必要走,怎么走,什么时候走,在她家人面前怎么交待才能得到理解和接受,这些都比两人一时的快乐要重要很多。
谈过以后,卿卿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感冒药的效果一直没有完全消退,除了尴尬,她还觉得丢了面子,晚饭也没好好吃,总刻意避免再谈到敏感的话题。结果闷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她才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忘了问他。
车子泊在香槟小镇入口的对面,卿卿打开念慈庵喉糖含了一颗,给自己定了定神,又托着小金属盒送到他面前,像每日在班里给孩子发水果一样命令他:“你也吃一颗!”
他皱了皱眉,捏起一颗很不情愿的放进嘴里。他一向只吃西药,根本不碰中药,也不爱吃甜的,当时在药房买纯粹因为她想要,并且坚称这不是药。而她似乎比较偏爱中药,下午以来精神不好就归结在吃得那粒感冒胶囊上。
他们其实哪里都不太一样,仔细想,生活里有太多细节都是一中一西。
“我有个事情要问你。”卿卿盖上盒子把喉糖放到挡风玻璃前面,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 “下午你说的……就是那个数……你的是多少?”
费聿铭听完第一感觉就是自掘坟墓,这样的问题放在以往的女友身上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荒唐过,一笑了之,人总有那么个阶段。可如今知道她没有过别人,再要他开口,不管说多少,一是怕她会怄气,二来还可能对他有不好的想法,所以他只能选择个最含混的说法:“比你多。”
“多多少?”卿卿从没仔细想过他以前的生活什么样,只是不知不觉就联系起网页上说过他是野马的话。野马就是很不安分,很不守规矩,甚至很放肆的马,他又做过长年在外居无定所的工作,可想而知女友一定非常多,弄不好是到处留情,所以她对那个数字越发在意起来,“到底多多少?”
费聿铭含着嘴里的喉糖,越发不是滋味,想赶紧把她送下车糊弄过去,可在这样的问题上女人特别认死理,不说肯定不罢休,他讲了几句别的,她都好似没有听到,只是一味巴巴等着,最后费聿铭没办法,只好捧住她的脸叹了口气,求饶一样说:“当然比你多一些,但也没几个。”
“那你数,我想知道。”她躲开他的手,心里设的底线数字又向上攀升,暗暗希望听到的答案不要比自己想的多,“你必须告诉我,我都告诉你了。”
他想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给她个善意的谎言,可毕竟是认真的恋爱对象,情况又太特殊,怎么讲都是种冒犯,最后他不忍心,拖着她到怀里,介乎恳求的说:“还是不说了行吗,说多少你都要生气,反正是有的,都是在国外的时候。”
她摊开他的手掌画了个数字,问他是不是,他摇头。再写,他还是摇头。试到后面,数字越来越大,卿卿心也凉了,他还是最初的态度。
“都不对,你也别猜了,我不会告诉你。”
“你说不说!”她有些问急了,手握着拳头,但感觉上更像被他扼住了喉咙,怎么也不能舒畅的呼吸。
他拿定了注意,保持了以往的冷静,声音回复平稳,“卿卿,我不想说,也不能说。”
很坚决的拒绝,生气都是枉然的,她坐在位子上好一会儿只是胸口剧烈的起伏,实在没办法,抓起他的手使劲咬了一口,又够到挡风玻璃上的小糖盒,狠狠往他脸上一扔,极委屈的嚷了一句:“我讨厌你!”,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糖撒了他一身,金属的小盒子边缘正巧砸到眉毛上,倒不觉得疼,只是心里也不舒服。费聿铭追下车卿卿已经过了马路跑进小区大门,长长的裙摆在夜色里失去了本来靓丽的色彩,看不出她是不是哭了,路上有大车通过,把他堵在一边,再赶过去,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还没到家门口,卿卿就把手机关了,之后也一直没再打开,故意不想让他联系到。费聿铭只能干着急,在小区门口站着抽烟,回家以后也不敢睡,本来见好的感冒,当天半夜又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