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家三口(1)(1 / 1)
展心霏十一岁那年,父母终于结束了多年的争吵打闹,签字离婚。爸爸娶了外面的女人,生了弟弟,妈妈一年之后也嫁给了一个有钱男人。
展心霏跟着妈妈搬到了大房子里住,生活变得很富足,衣食无忧,可是她却感觉不到高兴。
继父是个生意人,离过婚,没有孩子。他对展心霏这个白捡的女儿还算得上好,从不吝啬在她身上的花费,听取了妈妈的建议让她进了市里最有名的贵族中学,甚至还请了老师教她学跳舞、学钢琴。
展心霏的母亲出生于普通的工人家庭,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家人的安排下跟家庭背景相同的老公恋爱、结婚、生子,一切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结婚的头几年,两人的感情很好,如胶似漆,丈夫每天早晨都会替她梳头,傍晚下班时会给她带一包她最喜欢的糖炒栗子。
日子虽然过得不是锦衣玉食,可温馨甜蜜。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不再满足于这种平淡得乏味的生活,开始羡慕那些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阔太太,开始日复一日地抱怨丈夫没本事赚不到钱。
而丈夫也在她愈演愈烈的唠叨中渐渐觉得疲惫不堪,整日在外流连,回到家也必定要面对一场不小的争吵。
展心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曾把她抱坐在膝头,对她说:“霏霏,等你长大了之后一定要找一个能养得起你的男人。没有钱,爱情就是纸上谈兵,不可能幸福的。”展心霏当时并不明白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她大概明白一点的时候,妈妈已经改嫁,每天跟一群浓妆艳抹的阔太太一起打牌、逛街、做脸。
她不知道这种生活对于妈妈来说是否就是幸福了,她只知道,她的确在妈妈脸上看到越来越多满足的笑容。
随遇而安,是展心霏性格里最大的优点。对于父母离异又各自再婚,她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和反抗,只是在看到另外一个女人大大的肚子时,坚定地说:“我要跟妈妈住在一起。”她并不觉得很难过,甚至认为这是种解脱,因为她终于不用再过以前那种即使拿枕头捂住耳朵也还能听到门外吵架声的生活了。
展心霏念初三的时候,临中考前一个星期,学校放了假让学生回家复习。
她还记得那天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妈妈去了医院做产检,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书。
没过多久听到外面有乒乒乓乓的响声,刚起身走到房门口,门突然被推开,继父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霏霏啊,在看书呢?”她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好的预感,莫名紧张起来,侧身想绕过继父走出去,可喝醉了酒的男人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
她猛地一惊,拼命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却被他扣住了双手,灼热的呼吸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
前所未有的恐惧令她霎时哭了出来,而男人的动作却越来越狂放,吻她的脸和脖子,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嘴唇被她死死咬着,血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哭得声嘶力竭,不停讨饶,不停哀求,却是徒劳。
年轻少女干净纯洁的身体被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死。
好在最关键的时候,妈妈终于回来,挺着大肚子见到这样伤风败俗的一幕,气得脸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随手抓起桌上厚重的词典愤怒地砸向丈夫:“你在干什么?!她是我女儿啊,你还是不是人?!”展心霏的泪都几乎流干,她看着失控的妈妈和终于清醒过来的继父,默默穿好衣服,一声不吭,连呼吸都轻得吓人。
妈妈把继父赶了出去,走过来坐在床边,心疼地搂着她,边流泪边说:“对不起,对不起……霏霏,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后来展心霏搬到了单身的姑姑家,继父酒醒之后对那天的举动后悔万分,一脸诚恳地向她道歉。
她接受了继父的道歉,却决绝再回到那个家。姑姑向来对她疼爱有加,声色俱厉地把继父骂了一通,然后信誓旦旦地跟妈妈保证:“放心吧,霏霏跟着我过,不会受苦的。”大概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继父没再强求,只是留下了十万块钱,说是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等考上大学后会再给她一笔。
她过了三年平静的日子。妈妈生了一个男孩,因为要照顾幼儿,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打个电话,她听着那头婴儿哇哇的哭泣声,只觉得陌生而尴尬。
爸爸那边她也很少再去过,因为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索性不去。
她开始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学习上,学校的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也从来不跟同学出去玩,没日没夜地看书、记单词、做习题。
姑姑看她太辛苦,好心劝她:“霏霏,别太拼命了,以你的学习成绩,考个一本不成问题的,放松点。”她的成绩的确是好,尤其是英语,班主任是教英语的,视她为得意门生,经常鼓励她:“心霏啊,再加把劲,争取考上北外!”老师多年前从北外毕业,一直对母校有着很浓重的情结,总跟她说北外有多么漂亮多么好。
而展心霏却没想过要报考北外,她的第一志愿是师大的英语系。十八岁,展心霏如愿以偿被师大英语系录取,父母喜出望外,不约而同地给她买了很多礼物,而她却发现,面对疏远了几年的父母,她除了说
“谢谢”,好像找不到其他的话可以说。不是她刻意如此冷淡疏离,而是已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与父母相处的模式了。
爸爸妈妈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就像是个多余的人,不管去到哪一边,都显得格格不入。
从父母离婚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领悟到,爸爸还是她的爸爸,妈妈还是她的妈妈,可是家,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