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25.太子之怒(中)（1 / 1）
然而，蓉儿等人还没等到五公主，却先等来了太子。
“风寒？很严重吗？居然连我也不能见！”
他本是应太后的召唤而前来慈宁宫，奉召之时，他想到自己新得了一幅徐熙的花鸟，正好让怡宁瞧瞧，于是便连那幅画一起带上，预备等辞别太后之后，就去找怡宁。
谁知道到了怡宁这儿，却得知她染了风寒，闭门谢客。
虽然这时节染上风寒是很普通的事，然而从前怡宁感染风寒之时，从来没有闭门谢客之举，因此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禀太子殿下，格格的病不算、不算太严重，只是太医说、说不能见风。而且……而且格格精神不好，刚睡下，所以、所以才没办法见太子殿下您……”
小昭一边说，一边偷偷注意太子脸上的神色，心脏狂跳，双手还微微颤抖着──这可不是故意做作。
太子的到来并不在蓉儿等人的意料当中，让她们心头都不由得一慌，毕竟面对向来好脾气的五公主，和面对权势、威严都远超五公主的太子，可完全是两回事！偏偏太子还挑了最不善作伪的小昭问话。
在太子的面前说谎，小昭完全不用假装不安就已经很不安了。
而她明显的怪异神态也确实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太子皱着眉，狐疑的看着小昭。她虽低垂着头，却不时偷觑自己，而且目光闪烁，说话又结结巴巴的，显得十分紧张，似乎有什么内情……
略一回想，太子立刻发现她的言词相互矛盾，说什么病情不严重，却又说怡宁见不得风，分明是撒谎！
他也不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小昭一眼，然后目光逐一在蓉儿等三人身上扫过，神色渐渐转冷。
那无声的威势令四个宫女都是一惊，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沉声道：“我再问你们一次，怡宁怎么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四声跪地声同时响起，蓉儿四人一起跪了下去，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手指因恐慌而发冷。
“奴婢们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格格确实刚睡下，只是……”蓉儿咬了咬唇，膝行向前，猛地将头抵着地面，“奴婢有罪，格格不是受了风寒，而是受了伤！”
她一说完，另外三人也随之将头抵着地面，口呼有罪。
听到怡宁受了伤，太子立刻急切的问道：“怡宁受了伤？为什么会受伤？伤得重不重？”而后那份焦急又转为对蓉儿等人的不满，他怒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竟让格格受了伤！”
见太子发怒，四个宫女将身子伏得更低了。蓉儿用力磕了一下头，颤声道：“太子殿下请息怒，奴婢们自知有罪，不敢抗辩，只求太子殿下为格格做主，莫要让格格平白受人欺辱！”
闻言，太子微微眯了一下眼，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然后命蓉儿等人起身，进了屋里再说话。
坐定之后，太子皱眉看着蓉儿，问道：“你刚刚说……欺辱？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人那般大胆，竟敢欺辱怡宁？莫非是哪一宫的妃嫔，或是大阿哥？”
“回太子殿下，既不是娘娘们，更不是大阿哥，而是储秀宫的一名秀女。”
“秀女？”太子愕然。
“虽然当时奴婢并不在场，但是打伤了格格的人，确实是储秀宫的秀女。”蓉儿低垂着头，进一步解释道：“当时奴婢陪格格到储秀宫探望她的堂姊如珍姑娘，但如珍姑娘却不在，于是格格便要奴婢去找人。待奴婢折返之时，就见格格受了伤，旁边除了如珍姑娘，只有一个正在辱骂格格的秀女。”
“好个秀女……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竟然也敢辱骂、殴打怡宁！”太子冷笑，“她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殿下，她叫纳喇惠容，是正白旗的秀女。”
“纳喇惠容……”太子冷声重复了一遍那秀女的名字。
他自然知道蓉儿的话有些不尽不实，然而那又如何？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怡宁确实受了伤，凶手也正是那个秀女。
将那名字记在心底，他随即关切的问道：“怡宁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蓉儿想起主子如今的模样，不由难过的道：“格格不是重伤，但是……但是那伤在脸上呢！”
看见蓉儿的神色，又听说怡宁的伤在脸上，太子心中立刻涌起不妙之感。他一言不发，立刻就往怡宁的卧房走去，蓉儿等人自然不敢阻拦。
邻近房门口时，他担心吵醒了怡宁，便放轻了脚步，强忍心中的担忧，缓缓的靠近，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悄悄来到了床边。
只一眼，一股猛烈的怒火便涌上他的心头。急怒之下，他挥手便要一拳打在床柱上，但瞧见怡宁的睡容，终究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他咬着牙，用力握紧了拳头，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浮现出青筋，呼吸也因为强忍怒气而变得急促。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吭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怒，坐到了床边。
默默凝望着怡宁的睡容，他心中不由得一痛。
眼前沉睡的少女，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十多年来，他看着怡宁从路都走不稳的小不点，变成满宫乱窜的淘气女娃，再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对他而言，她不仅仅是表妹，也是半个“女儿”──从多年前的那一声“阿玛”开始，就注定了她之于他的特殊意义。
稚弱的怡宁依赖着他、信任着他，而他也享受着她的依赖与信任，享受着备需要的感觉。
随着自己年岁渐长，这宫中仿佛有无数阴影压来，于是，天真爱笑的她成了他心灵的净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抛开一切谋算，真正开怀的笑着，不用担心被算计，也不用去算计。
如今，连他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却被一个小小的秀女给伤了！
她脸上大片青紫色的淤血和爪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他完全能够想像打她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尤其是那四道狰狞的爪痕，摆明了是故意要毁了她的脸！
哪怕有最好的伤药，也不能保证怡宁的脸一定不会留下伤痕。
思及那人的恶毒心肠，他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却更担心万一真的留下了疤痕，怡宁会伤心难过。
越是想，他越觉得痛惜与愤怒，眼中渐渐染上了暴戾之色。
忽然，他瞧见怡宁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做了恶梦，还是因为伤口疼痛的缘故。
他的眉不由得跟着皱起，脸上满是疼惜，伸手轻轻抚平了她的眉，柔声道：“没事的，有太子哥哥在，我会帮你做主的。”
不知是否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怡宁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安详的睡容让他眼中的暴戾迅速褪去，化作温馨与爱怜。
就这么看了怡宁好一会儿，确认她不再露出难受的神情后，他才起身离开。
一转身，他的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冰霜，双眼沉得不见底，迳自走到了外间，重新落坐。
四个宫女跟着走到了外间，依然一声不吭，只是蓉儿手中多了一件摺叠整齐的衣服，衣襟的部分就在最上一层，上头的斑斑血迹格外显眼。
太子没开口询问那件染血的宫女衣服是怎么回事，只一眼，他已心中有数。
若非怡宁换了宫女的衣服，一个秀女怎么可能敢动手殴打她？
然而，再多的理由也不能使他的愤怒减少半分！那衣服上的血迹，只是让他更加确认那个纳喇惠容的心狠手辣！只是更加激起他的怒火！
不管是怎样的理由，不管她有怎样的家世，既然敢伤了怡宁，他便要凶手百倍、千倍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