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客至（1 / 1）
可能是山上水汽重的缘故，初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早上才停止，太阳放睛，慢慢融化了屋顶上的积雪，只是这就更让人觉得冷了。
裹着冰狐裘子，端木槿再一次坐在了上次她被拆穿了身份的房间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子，却是不同的心境，并不是说她已经要放弃了，只是，心中多有一些迷茫。她左手执杯，喝着荼，听师母说，那荼是用初雪化成的水泡的，泡上上等的碧螺春，味道确是不错。
而右手，则被染尘切在指下。他清澈的眸子落在没有焦点的地方，放开手后叹了一口气，得自由的端木槿连忙收回手，却不得不听染尘的苦口婆心，“端木姑……，公子，你没有听我的话，停止用药，对吧？”
被说中的端木槿沉默不语，只是把荼杯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继续喝着荼。她本来只是来找师母聊一下的，谁知染尘竟然也在，平常她与端木叶一起，染尘不好揭穿她的身份帮她诊治，最多也只是说些关心之类的话，现在被他抓住了，自然是好好教育一番。
“端木姑……公子，”他依旧是改不太过来话来，“你在药理方面的悟性极好，为何就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呢？”虽然他双目失明，却好像可以看到端木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样，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来，推至她面前，“这药你拿着，不用日日服，只需在癸水至时服用，可缩短日子至两天。”
可能因为见多了的关系，染尘说得轻轻松松，而端木槿却被他的话弄得一阵脸红，脸上燥热不已，有些别扭地拿过小瓶，快速地揣进怀里，嘟囔道：“多谢夫子。”
而在暗地里却腹诽道：明知道我是女子，这男人怎么可以如些轻松地对着一姑娘家说这么些事。
当染尘终于离开时，端木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雁初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由地觉得好笑，打趣道：“怎么，那么慢染尘？怕他不让你过科你就回不了家。”
说实话，端木槿对药理确是极有天赋，过科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她当然不是怕这个，只是，这个染尘让她想起兄长，对于她的事情比谁都要紧张的南宫木，那个人，也是如此，疼自己惜自己，却在小事上面不肯让步。
看端木槿又进入了呆滞状态，沈雁初敲了敲桌面，“怎么，今天怎么会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躲我还来不及呢？”她说的自然是揭穿了端木槿是女儿身一事。
想起前几日看到端木兰与方新竹殷翎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复杂的心情，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想和沈雁初聊一聊，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现在，她就坐在了这里。
见端木槿不回自己的话，沈雁初自顾自揣测道：“不是喜欢上哪个人吧？”
刚喝下去的一口荼差点吐了出来，端木槿轻咳几声后，涨红了一张脸，这些女儿秉性大概也只会在沈雁初面前露出来吧，“师母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也不是争辩，只是确无这样的事，现在要烦恼的芝麻绿豆的小事不知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多。
“怎么不可能，你也不小了吧。”将头凑至端木槿面前，“告诉师母。”
“没有。”
“啊，小槿可真不实诚。”
“没有就是没有。”
本来是来找师母排忧解难的，谁知两人竟围绕着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在回去的路上，端木槿竟觉得心里非常舒畅，好像解决了一个麻烦一样。
果然还是小姑娘，这样聊一聊不就好了吗。
沈雁初看着端木槿离去的身影想。
停药已经有十天，在第十一天的夜晚，从小就被压制在体内的正常生理现象如期而至。可能是因为时间长的关系，也可能是端木槿经验不足的关系，小腹的酸涨感让她蜷在被子里，动也无力动一下。温温热热的液体一下一下地涌动着，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对于这种事，她确是第一次。
一阵巨痛袭来，好像是在抱怨主人过去时间的忽视一样，使端木槿身子蜷得更紧了。
该死。
她再一次认识到女性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体。
想起师母说过要喝热糖水的，想要起身，身子却被身下的一下抽痛折磨得动弹不得。
要死了。
她在心里想。
突然，门被谁推开了，因疼痛而蓄满泪水的眼睛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空气中的气味是她所熟悉的。
“……”
她无力地呼出一个名字。
来人关上门，走近她，那人的身上有雨水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
“怎么了。”觉得床上的她并不对劲，原本是担心害怕雷电的她没有人与她同屋是否会不习惯，没有撑伞便快步赶了过来，可眼前人的脸色苍白，紧咬着双唇，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轰－－
雷声紧随闪而来。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坐在床边上，抚上她的额头却觉得冰凉异常，可是额头却是被汗浸湿成一片，手掌还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切上她的脉，从脉相看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气血有点亏了。
端木槿只感觉额头上的手暖暖的，热度不断从那里传到自己的身体上，便伸手拉住了那只手，然后那只手便变得僵硬如铁，随后又柔和了下来。
被拉住手的端木叶无奈地笑了一下，任她就这样拉着，看着她渐渐缓和下去的脸色，他也浮起了一抹笑。
窗外，雨帘中，灰衣男子截然站立，就算现在不能陪伴在她身边，至少要为她做点事。
清晨未破晓之时，端木叶带着发麻的手臂离开，而在此之前，修司已经先行一步了。
端木叶看前窗外唯一没有被雨淋湿的一处，若有所思。
日子就如此过去。
直到某一天，一个意外的访客。
那天，书院的学子有些已经回去了，只有新来学子要负责做后续的整理工作。
照例是那端木三人和方新竹共四人，从东舍出来，走在端木兰前方的方新竹突然停止住了脚步，端木兰便一头碰到了她的后脑勹儿。
“哥？”
前面的人语气中有不可置信的成分。
“哥，你哥又来了吗？你以为我会再上当吗？”端木兰揉着额头抬起头来，却意外的看到她那皇帝钦点的未婚夫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他们面前。
当然，方阔之所以会不知所措当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顺着方阔的目光看去，端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