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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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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独自站在山间。他面对着山壁上巨大的浮雕。人狮怒吼,撕碎肢体,鲜血溅满一地。

他闭上眼睛,触摸着这凝固了的残暴。

“你在这里,对吗,钵罗诃罗陀?”他轻声说着。

他的手伸进了山体内部,毫无阻碍,如同平常人把手伸进水里。随后,他的整个身体都进入了那浮雕。他慢慢沉了进去,落在山腹中的黑暗里,犹如岩石沉入沼泽。这些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因为他比什么都实在,比什么都坚固,比什么都重。山体对于他就像是薄雾之于凡人,难以形成阻碍。他在山腹里一直下沉,下沉。就像在黑夜里翩然落下的萤火虫。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等待着。

然后他感到自己找到了。

他睁开眼睛。

不出所料,他找到了这座山的心。

它就躺在那里,发出微光。

它深埋在地底,这么多年的时光过去了,从它之中散发出来的情感依旧在悲鸣。它是种子,这座山是从它之中生长出来的悲痛之花。

少年俯下身去,抱住了这颗心。

“钵罗诃罗陀,”他低声喃喃地说。

——你肯定也听说过,有的人被情感最后消磨得失去表皮、血肉、骨骼和内脏。消磨得失去意志、灵魂和精神。连人形都没有了,最后只剩下饱含情感的心。情感不朽因而难以投入到解脱的轮回之中。

“对不起……”少年抱紧了属于昔日挚友的那颗心,把它拥在胸口,直到它慢慢地,慢慢地融入自己的胸口。

一滴眼泪从少年眼角滑落下来。

“……我答应你。”他对那颗已经消失在自己胸口的心说。与此同时,他伸手接住了自己的眼泪。

那滴泪水不能落到地面上。因为那眼泪就和他本人一样比什么都实在,比什么都坚固,比什么都重,它会穿过层层地面,落到世界的核心里。这会招致现世的毁灭,秩序的颠覆。

他身为宇宙主宰,却不可哭泣,不可让自己的眼泪落地,这真可悲,但别无办法。

因为他是现世和秩序的唯一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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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沙纳斯吩咐完身边的士兵不用准备车马,风拂动了营帐的门帘。乌沙纳斯抬头看了一眼,转过头去,随即又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天乘?”他说。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光着脚。衣服上和肢体上全是深褐色的干涸的痕迹。

“我回来了,父亲。”她说。

她眼里和脸上有一种光,就像是月亮照在刀刃上,恍惚朦胧的冷。

乌沙纳斯只允许自己为此迟疑了片刻,便露出了笑容,他朝天乘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我的乖女。”他轻声说。“你回来了。”

天乘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妈妈死了吗?”她轻声说。

乌沙纳斯沉默了一会。“是的。”

“哦,”天乘说,“死了也好。这样你们就再也不会吵架了。”

乌沙纳斯微微震了一下。他稍微放开了一点天乘,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你身上都是血腥味。”他说,“我派去接你的人呢?”

“死了。”天乘说。

“死了?”

“我杀了他们。”天乘说。

乌沙纳斯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他们得罪我了。”天乘还是声调平板地说。

乌沙纳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天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乌沙纳斯最后还是舒展了面孔,对女儿笑了一笑。

“那本来就是群粗人,”他对天乘柔声说,“得罪你是难免的。没关系,你平安回来就好了。”他抚摸着天乘的头发,突然察觉到她的头发也因为血块凝结在了一起。“乖,你先去洗个澡,换件新衣,好好休息。然后我派人送你回都城或者要塞去。”

天乘嗯了一声。

乌沙纳斯放开了天乘,朝营帐里走去,两边的仆人走过来要带天乘去洗澡,她却挣脱了,跟着乌沙纳斯。

乌沙纳斯转身看着她。

“抱歉,”他轻声说,“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等我解决了手边的事情再来陪你,好吗?”

天乘直勾勾地看着他。

“父亲,”她说,“我临走之前,你答应过我,如果我替你办事,我要什么奖励,你都给我。”

乌沙纳斯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是的。”他最后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商吉婆尼花。”天乘说。她伸出了手。

乌沙纳斯这才注意到天乘的手上布满了伤口。十指的指甲都没有了,指缝里沾满了泥土。

就像她曾用手指去挖坚硬的地面,手磨损得那么厉害,那个挖出来的坑

肯定有一个墓穴那么大。

可以埋葬一个很高很高的人的墓穴。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乌沙纳斯心底升起来。他模糊地咂摸着这种感觉,它遥远、冰冷,像是哪个冬日早晨的从井中升起的寒雾。他记得自己曾有过这种感觉,却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天乘,”最后他轻声地说,“现在商吉婆尼花不在我手里。”

“是吗?”天乘说,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她眼角发红。相比离开时,她眼神里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多出了另外一些东西。“那么,如果父亲得到它,会按照约定,把它给我吗?”

乌沙纳斯看着天乘。

“我不能骗你,天乘。”他慢慢地说,“商吉婆尼花还在萨蒂体内。而我……”

“如果父亲得到它,会按照约定,把它给我吗?”天乘好像根本没留意听,她打断了乌沙纳斯的话,只是这么重复着。

乌沙纳斯有片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会。”最后他只是这么简单地说。

天乘默然无言地转过身,让等候在一边的仆人带她去洗浴。

乌沙纳斯站在营帐之中。风从天乘离开的门口吹了进来,他想起来了,那似曾相识的、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寒冷感。

……那是极其遥远的过去了。

有一个年青修行者早上从生平最甜美、安逸和平静的睡梦中醒来,发现怀孕的妻子已经不在身边。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用了生命换来的那朵金色花。

乌沙纳斯突然一掌狠狠击在自己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脚步趔趄,但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太白金星之主苦笑了一下。

“不论有没有退路,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对自己说,“就像古代的诗人所吟唱的那样,给所有人以痛苦。继续吧!我有勇气。让我继续吧!”

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黄衣少年,迦楼罗脸色有些微微变了,他从空中徐徐降下,收起巨大的翼翅,合十向那少年低身鞠躬。“薄伽梵,”他低声说。

“好久不见了,”湿婆也随之降落在了地面上,对站在树根上的少年说,“守护者。”

这个世界再次发生了肉眼难以察觉的震动。就像是两块巨大的石头同时被投进水面,涟漪相交,不安的波动层层传递,从巨树的根部直到末梢。虽然所有事物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来自于两个极端的威力正在把它们牵拉撕扯,犹如洋流卷动汪洋大海里的树叶。

宇宙的破坏者和守护者极少同时出现在同一层面的世界中。

“是啊,好久不见了,”毗湿努意兴阑珊地朝他挥挥手,“原本我们应当来个热情的拥抱,可是一想到我要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和以前一样行为幼稚、横冲直撞,我就没那个心情了,真抱歉。”

“你用不着抱歉,我也一点不想拥抱你,守护者。”湿婆说。

甚至连迦楼罗也开始感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冲突产生的不安。世界的破坏者和守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表,湿婆肤色白皙如月,就算外表像人,肢体里包裹的还是风暴和火焰,而毗湿努则黝黑如雨云,就像放置在角落的珍宝,越注意看便越是会发觉他惊人的美。但尽管他们外表差异如此之大,却还是具有某种微妙的、令人生畏的相似性,这种相似难以用语言表述,超越物质层面而存在,就像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灵魂兄弟,就像他们最终会越过所有的世界和虚像在宇宙的源头合而为一。他们这么盯着对方就像是在照镜子,但看来都不想掩饰自己对对方缺乏好感。

“你来这里做什么?”破坏神问。

“因为我听到风声,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愚蠢的比赛,甚至波及到了上方和下方的天界。”毗湿努说。“我听说你想要甘露?”

湿婆微微迟疑了片刻。

“是的。”他说。

“啊哈,那真巧。我有线索。”毗湿努抬头看天,“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

“薄伽梵!”迦楼罗在一旁低声喊道。

“没关系,迦楼罗。”毗湿努朝高大的鸟王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湿婆。“我认识那个从医神檀文陀梨手中骗走甘露的女人。”

湿婆稍微有些惊讶,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毗湿努。“唔。”他说。“我听说过这个故事。然后呢?”

“我和她挺熟……呃,应该是说,熟得不能再熟了。如果我向她要甘露,她肯定会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湿婆歪了歪头。“我明白。”他说,“你有什么条件,守护者?”

毗湿努垂下了眼帘,叹了口气。“这么说吧,”他说,“你跃入空间夹缝时我和梵天都感觉到了。对于你索取甘露的目的,我有很糟糕的预感。但我现在没法顾及了。听好了,湿婆,”他说,抬起脸来注视着湿婆。“只要你出手帮助我哥哥,我就把甘露给你。”

湿婆和迦楼罗都睁大了眼睛。

毗湿努抬起了手,就像要抹去墙壁上的灰尘一样往空气里抹了一把。

视觉和空间的限制被打破了。湿婆和迦楼罗发现自己正在看着另一个世界里的景象。

天空被不祥的黑暗笼罩着,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偶然一道闪电撕裂沉闷的黑暗,才能让人看到大地上那骇目惊心的惨状。

尸体……全部是尸体。士兵,战马,战象,大地为了渗透她的无穷尽的鲜血在愤怒的雷鸣中颤抖。然而此刻,依旧有军队在前进。他们的长矛和刀剑上满是血污,但他们依旧在踏着尸首前进。已经破损的旗帜上,被雷电所环绕的金刚杵颜色已经黯淡。

“哦,”湿婆只扫了一眼就无动于衷偏开了视线。“这么说,因陀罗已经战败了。”

毗湿努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我警告过他的,”他说,“不过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惨。他已经在地界迷路,而伯利的人马很快就会赶上他了。如果没有意外,今晚天帝的头颅就会在伯利手中落地。”

“你想让我帮他?”湿婆说。

“是啊,至少稍微阻挡一下阿修罗追兵的速度,一下就好。”毗湿努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知道你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守护者。”湿婆说。

在毗湿努身边的迦楼罗碧眼再度迸射出怒火,他一步踏上前,毗湿努却轻轻地拉住了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湿婆。

“从你这样几乎不用脑子的人嘴里听到这样的指责真让人惊讶。”他只是来了这么一句。

“我们不能主动出手干涉这些事务。”湿婆指着那幅凄惨的败军画卷说,“我们的加入会改变力量对比,但王朝更迭,战争与和平,正义与邪恶,甚至天神还是阿修罗,这些争执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河流上出现的浮沫般没有意义。你深知这一点,在那些最初的接触和教诲里,你和梵天都对我表达了同样的意愿,我接受了,也认同了。为何今天你自己竟然改变了主意?”

“啊,”毗湿努没精打采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来这里之前还痛殴了阿修罗的导师一顿。”

“我只是按照别人的请求而动。我从不主动做事,除非顺应人们的意愿。”湿婆说,“我们三人全都理应如此。”

“我也顺应人们意愿而出生……”毗湿努说,“所以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是因陀罗的弟弟,湿婆。”

“然后呢?”

“那就是说我不想看他死得如此难看。”毗湿努说,“他昔日的朋友背叛他,伐楼那遗弃他。就算他命中注定要败亡,命中注定会被伯利取代,我还是不想看他就这样完蛋。不想看他……死在没有星月的世界里。”

“为什么?”湿婆问。“反正他总是要死的,死在什么地方会很重要?”

毗湿努注视着湿婆。此时他眼里全无平日慵懒的睡意。一个漆黑的、宏大的宇宙在他眼睛里流动着。

“我真蠢,”他说。“竟然会费心试图向你解释这个。”

“我的确不明白。”湿婆还是这么说。

站在一边的迦楼罗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寒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破坏神,对方的表情很认真。

他是哪里有问题吗?金翅鸟王想着。

毗湿努再度开口了。“我不再废话了。”他说,那懒洋洋的帷幕再度垂下来,遮掩了他的神情。“第一,你接受我的要求去帮助因陀罗,那就是顺应意愿而动,而不是主动干涉;第二,要么你帮我,要么你永远别想得到甘露。”

湿婆笑了笑。“好吧,”他说。“我接受。”

“那么成交。”毗湿努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这么想要帮助因陀罗,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湿婆问。

毗湿努举起了一只手。“很抱歉,”他说,“不过我被困住了。”

“困住了?”

毗湿努伸手按住了自己胸口,就像是按着那里的一颗已经消失的心。“我哥哥宣战之前……”他说,“我试图到莲顶山之间去寻找钵罗诃罗陀的遗骨。我找到了,结果就被他的遗愿束缚住了,所以我不能动手。”

“……他的遗愿是什么?”

毗湿努低下了头。“……他请求我再也不要伤害他家族中的人。”

湿婆轻轻偏了一下头。

“以你的本领,破除这种意念上的束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说。

“是啊,”毗湿努轻声说,“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多奇怪,是不是?”

他抬头看着湿婆,对方眼眸如同深空星海,不可沾染。“……尤其是对于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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