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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氏此番前来迎亲,并没有带多少人,但其中也有几个高手,段昀不得伤及他们性命,此时一直在苦苦抵挡。虽然白氏人数众多,一时间也奈何不得。白溯风看了许久,终是没了耐心,道:“段昀,让他们住手——无论用什么方法。”
段昀听到这个命令,神色陡然一变。只见夜空中划过一道雪白亮光,所到之处血光四射。段昀的剑法是越发出色了……白溯风站在高楼之上,面沉如水,眼中却闪过一丝倦怠。
翌日,是伏虎城穆如公子抵达隐凤城的第二日,也是白琉嫣出阁之日。城中百姓翘首以待的骏马花轿却迟迟没有出现,而在此时,城中的各位长老几乎同时接到城主的密信,命他们入城主府邸议事。
长老们心中疑惑,却不得违抗城主的命令。他们一路行过隐凤城繁华的街道,到了议事大殿,就见白溯风一袭黑衣,端坐在大殿之上,面上带了薄怒。众位长老心中更是忐忑,他们按各自的身份地位坐好,却依然不见白溯风说话。
坐在首位的一名长老终是忍不住了,问起身道:“城主,您召见我们前来是为何事?伏虎城的贵客呢?”他的声音极为苍老沙哑,人也已近风烛残年。
白溯风道:“二叔公,您先坐。”他环顾众人,又道:“众位长老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齐聚一堂了?”
那名长老道:“已有三年。”
长老之间并不如外界传言一般和睦。白溯风淡笑:“原来已有这么久了,我原以为不会再有值得众位长老齐聚的事出现——只是这次不同以往。”
众长老一片静默。白溯风道:“城中有奸细。穆如凡死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白琉嫣的父亲白颐失声道:“城主!怎么会这样?”
白溯风挑眉:“三叔,您在质问我么?”
白颐急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白溯风叹道:“穆如凡便是被那奸细所杀。我倒不知道城中有这等高手,可以一剑结果他的性命。”他的神情渐渐凌厉起来:“平日里盘查入城百姓,登记户籍,入府的人更是经过再三核查,可他们仍然混了进来!”
他的眼神冷冷扫过在座众人,眼底漆黑。大殿气氛一时凝滞,众人在他的怒气下噤若寒蝉。白颐犹豫着,起身道:“城主息怒。现下最重要的,便是怎么向伏虎穆如氏交待。如果不能安抚他们,必将引发一场大战。”
白溯风神情微微缓和:“对。”
白颐看了看议事大殿四周,轻声问道:“敢问城主,将那些伏虎城的随从怎么处置了?”
白溯风微微皱眉,他身后的段昀道:“各位长老,穆如凡的遗体此时已放在灵堂中。而那些伏虎城的随从却因为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已被城主命人关押。”
白颐看到是段昀后,神情微微有些不满。隐凤城大总管位高权重,向来都是白氏后裔担当,可新的城主上位后,却用了这个外人——白溯风似是有些累了,以手支额,道:“我让众位前来,就是想和你们商讨此事。不仅要将穆如凡的遗体安葬,安抚他的随从,更不能让伏虎穆如氏和白氏有嫌隙,还有——抓住那个奸细,我要他的命!”
众位长老低头不语。他们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个大阴谋在里面,却无力破解。这时角落中站出一个年轻人来,道:“城主,属下认为白氏已经倦怠的太久了!既然要安抚,不如瞒天过海,将那些穆如氏的随从尽数杀死。这样,就连穆如氏也没有证据。”
白溯风侧首看去,眼中微微带了笑意。那年轻人名唤白和,替代其病重的父亲前来。他的话语一出,却惹得众位长老不住冷笑。白颐嘲讽道:“白和,不得胡言乱语!这岂是能瞒得过去的?你当穆如氏都是三岁小孩?”
白溯风笑道:“那么三叔有什么看法?”
白颐低了头,支支吾吾的道:“这……穆如凡和小女已经订了亲,只是他现下死了……小女……”
段昀忽然道:“城主,属下以为安抚的办法是有一个,就是让白琉嫣小姐远嫁伏虎城,以穆如凡亡妻的身份。”
此言一出,白颐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段昀骂道:“你这个外人,这没你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出去!”此事关系到他的女儿,他也顾不得什么,早已气得口无遮拦。
白溯风皱眉道:“三叔,我们只是在商讨。而且段昀不是外人。”
白颐脸色发青,颤着声道:“小女琉嫣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如果将小女送至伏虎城,小女该如何自处?城主,请您三思啊,琉嫣和您自小也是关系极好的……”
白溯风温言道:“三叔,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段昀并没有针对您,如果是别的女子,他也会说同样的话。”
白颐铁青着脸坐下,默不作声。气氛又开始凝滞,众位长老秉着明哲保身的信念不言不语。白溯风叹道:“如果此时能抓住那个刺客,真是再好不过。”
被白溯风称为“二叔公”老人忽然道:“城主,这名刺客藏的极深,现在没有一点头绪。不如找人顶罪,先将这件事平息下来。”
白溯风若有所思:“二叔公的意思是……?”
段昀忽然道:“城主,属下有一件事还未告诉您。有侍卫来报,穆如凡死前最后见的一个人,正是柳清音。”
白溯风侧首看段昀,他的眼睫极长,眼瞳乌黑,给人一种平静无波的错觉,但实则风云诡谲。段昀在他的注视下定住心神,继续道:“虽然说那女子没有武功,但她却有一件利器。没有武功的人虽然无法造成如此利落的伤口,但是持有绝世神兵的人可以弥补手法上的不足。”
白溯风喃喃:“无钧么……”
段昀又道:“城主,牺牲一个女子就可换来伏虎穆如氏和隐凤白氏的和平,就算私下有嫌隙,也可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何乐而不为?”
在座的众位长老都纷纷表示赞同。白溯风思索良久,终于道:“好,段昀,就按你说的办。”
昨夜发生的事和清音并不知情。火光虽然亮了整整一个夜晚,但她只当那是欢迎穆如氏的一个噱头,看腻了就直接回房睡觉。她的居所离白潋晨极近——没有人会打扰白二公子的清梦。
谁知就在次日清晨,一群侍卫冲进她的寝居,抓起她就五花大绑,一路拖了出去。清音半梦半醒之间也是昏昏沉沉,待她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中。这石室四四方方,不大不小,墙壁冰冷而厚重。清音在墙壁上摸索许久,终于摸到一个拉环。她轻轻一拉,就见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口,刚好可以伸出一只手臂。她就着小口向外看去,却见对面是一排排石门,在火把之下投出一道道阴影。
她心下立刻明白,自己又被抓进牢中了。只是这次她却不知到底犯了什么错。如果是得罪了二公子,以白潋晨的性子也不会把她抓起来,顶多打几巴掌骂几句就是了。经过这些日子,她别的没做成,白二公子的性子倒是摸清了许多。此刻她心中也算冷静。无论如何,一定会有人来给她解释这一切的缘由,无论是就地处死,还是慢慢折磨。
她抱着膝坐在石室一角,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饥肠辘辘。这石室密不透风,根本看不到天光,也不知现在时辰。周围也十分寂静,静到几乎可以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她枯坐良久,就在朦胧睡去的时候,却听到一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起初当那是睡前的幻觉,谁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银饰叮当作响的声音。她忽然清醒了,身子贴在石壁上,大气都不敢出。那人的脚步不紧不慢,走到石室外,一阵金属交击之声后,石门忽然大开,火把的光芒如流水一般倾泻而进。清音被那光亮刺的睁不开眼睛,只能把头埋在黑暗中。
那人看到缩成的一团的女子,轻轻唤道:“柳清音?”
清音猛地抬起头,看到逆光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广袖金冠,胸前的银饰闪闪发光。她只是知道会有人来,却想不到来的人竟是他。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却硬生生扬起一个微笑,缓缓道:“隐凤城主,我知道你会来。”此时她心中不满,连“奴婢”二字都懒得说了。
白溯风怔了怔,却忍不住笑了:“你真是神机妙算。”
清音一句一字的道:“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你对不起我。”
白溯风想了想,疑惑道:“我哪点对不起你?”
清音猛地起身,却仍然微笑道:“昨夜的火光很美。不会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白溯风侧首看着她,道:“穆如凡死了,一剑封喉。”
清音心中狠狠一震。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她面色苍白,却含笑道:“这样说来,我更是明白城主为何纡尊降贵的来见我了。”
白溯风饶有兴致地道:“你说说看。”
清音道:“你知道穆如氏的人喜欢神兵利器,就将无钧赠我。你也知道我不想留在城中,一定会拿无钧与他做个交易。不过你连我去寻他交易的时辰都算到了,这点让我不得不佩服你。然后你在我走之后,派人进去杀了他,这罪名自然都栽在我头上了。城主啊,我说的对么?”
两人在石室中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极力忍耐,一个却神色淡漠。良久,白溯风眼中的冰霜渐渐退去,就如春日融化的冰雪,唇畔忍不住绽开一个微笑,无奈道:“柳清音啊柳清音,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想到的?穆如凡是我琉嫣堂妹的夫婿,是隐凤城的盟友,我为何要杀他?就算我要杀他,为何要让他死在我的府中?”
清音被他笑得怒火更炽。她大声道:“那你为何赠我无钧?就如穆如凡所说,我配得上无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