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城主(1 / 1)
这样看去,他果然和白潋晨有几分相似,只是少年阴柔的脸部轮廓变成了硬朗的线条,长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少年时黑白分明波光潋滟的杏眼也逐渐长成飞扬的凤眼,眼瞳如琉璃般瑰丽,令人心生神往。此刻他身上一袭黑色锦袍,绣有祥云鸾鸟的图案,从衣领到袖边儿皆镶有暗金色莲花滚边,内有白袍打底。颈上依旧挂着那日所见的镂空银饰,精致无比,只是其下缀的不再是红玉珠子,而是几颗硕大浑圆的珍珠。
清音几乎被耀花了眼睛,急忙转移视线。却见城主身畔坐着绿衫少年,姿容秀美,笑容满面。只是他的绿衫之上没有任何图案,唯有衣料比其他人要好些。奇怪,这隐凤白氏的人皆在衣衫之上绣有莲花图案,城主更是如此。可是白潋晨作为城主的嫡亲兄弟,身上却没有任何证明身份地位的饰品,这的确让人心生疑惑。
白潋晨这边笑够了,突然道:“大哥,你那日送我的鹰……”神色之间极为委屈。
“嗯,已经死了?”城主道:“哥哥再送你一只便是。”
白潋晨却低着头,恨恨道:“我不要了。它们根本不听我的话,总是要出去。”
城主看着幼弟,微笑道:“也好,还想要什么就和哥哥说罢。前几日城里来了一个天方国的杂耍戏班,听说技艺极为高超,晨儿想看么?”
那边白潋晨仍低着头,别扭道:“……晨儿,不想看。”
城主微叹一声:“晨儿不是最喜欢那些杂耍么?”
白潋晨抬起头,嘿嘿笑道:“都是玩乐的东西,我也是图个新鲜嘛。现在新鲜劲过去了,自然不想看了。大哥,晨儿想求你一件事。”
城主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注视自家弟弟。白潋晨便露出猫一样的笑容:“祭祀那日,我要见琉嫣妹妹。”
城主失笑:“可以。”他看着兴高采烈的白潋晨,又道:“一定要小心。”
白潋晨连连点头:“嗯!大哥,我还有一个请求。”他看着大哥,小心翼翼的道:“我曾和琉嫣妹妹约定,她出阁前日我陪她在隐凤城好好转一转。现在祭祀一过,伏虎穆如氏就要来迎亲了,我……能和她一起出府吗?”
城主剑眉微微纠结在一处,白潋晨急忙道:“有段昀跟着,一定不会出错。大哥和我还有琉嫣妹妹自小关系极好……现在她要出阁,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
城主神色不变,只道:“哥哥允许你和琉嫣见面,已是最大底线。”
白潋晨沉默了会,又软声道:“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就那一晚而已,我只想最后见见她。如果大哥还不放心就让玉荇也跟着,有她和段昀在还能出什么事?子时前我一定回来,然后一辈子不出白府,这样都不行么?”
城主笑道:“什么一辈子不出白府?没这么严重。你既然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琉嫣这次只是出阁罢了,又怎会一辈子见不着面?我让她回娘家小住也是易如反掌。晨儿,你要陪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潋晨被城主寥寥几句说的没了言语。他愣了片刻,还想要说什么,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女子,也是素衣青莲的装扮,发髻上一直玉簪,雕成半绽菡萏模样,更衬得整个人清雅出尘,原来是城主的大侍女玉润,只见她向两位主子请了安,道:“城主,长老请您过去商讨祭祀事宜。”
城主便起身随玉润出去,走前对白潋晨道:“晨儿,好好休息,哥哥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身影消失在殿外。他这么一走,清音才发现这儿除了白潋晨,就只剩她和那侍女了。她靠在墙上,却在回想城主的种种姿态。算上这次,她只见过城主两次。第一眼看去的城主冷酷逼人,直教人心底发颤,但这次面带微笑和颜悦色的神情却更令人难以忘怀。这样的男子仅仅一个眼神便足以惊艳世人,他对幼弟的温柔不知要羡煞多少怀春少女。只是越美丽就越危险。这个道理,应是永远也不敢忘的……
白潋晨垂着头,一动不动。引她前来的侍女见城主走了,略一迟疑,上前唤道:“公子……”
白潋晨猛地抬头,怒喝一声:“滚——”声音嘶哑,似是怒到极处,听得清音摇头不已。这小兔崽子想必是没有得到兄长的允许而恼羞成怒了吧。看看城主将他娇惯成了什么样了,只怕他们的父亲在墓中也睡不安稳。白潋晨毕竟是个男子,现在倒像个小姐一样养在深闺里……他的性子已经如此暴虐了,不知长大后又是何种样貌?
不过,他能否长大,可就说不清了……
那侍女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公子,您、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白潋晨深吸口气,冷道:“玉珠呢?”
侍女声如蚊呐:“玉珠姐姐她、她一时回不来,公子您……”
“她又去医馆了?多事……”白潋晨起身,随手解开衣带,“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清音松了口气,正想顺着墙根溜出去,却听那侍女小声道:“可、可是公子,您让奴婢找的人,奴婢已经带来了……您看……”
白潋晨宽衣的动作顿了顿,突然转头,那双寒光四射的杏眼直望过来。清音心中惊惧,顿时僵在角落一动不动。白潋晨看了她良久,终于浮起一抹微笑:“本公子怎么忘了呢……柳清音,你过来。”
清音心中郁闷无比,却也无可奈何。她看着白潋晨脸上诡谲的笑容,咬紧嘴唇,如果他再有什么伤人的举动,她必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白潋晨看她一步步走来,突然向她伸出双臂:“帮我宽衣。”
清音一惊,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白潋晨身边的侍女,却见那侍女一脸惊慌。清音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硬着头皮道:“公子,奴婢笨手笨脚,恐怕做不好……不如等玉珠姐姐回来再……”
白潋晨却笑得越发温和:“不必,你来就好。”他侧首对那侍女道:“出去。”
那侍女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退了出去。清音身上冷汗直冒,眼睁睁看她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眼前的少年堪称俊秀无双,那双杏眸如星子般动人,只可惜自己早已领教过他的厉害。清音硬扯出一抹笑容:“想不到公子竟然没有嫌弃奴婢,奴婢真是高兴。”
言语间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触及白潋晨的绿衫。那件绿衫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制成,入手光滑,沁凉透骨。她一面解着少年的衣带,一面暗自防备。这人是打算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还是一脚将她踹出去?
可是少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站着随她动作。他的玉冠已卸,乌发如流水一般披泄而下,闪着丝缎一般的光泽。身子如女子般纤细,但也可知长成后的修长。不可否认,隐凤白氏单从容貌上说,已是天下少有。清音褪下他的外袍,露出里面素白的亵衣。她半跪在地,迟疑的看着少年的下裳,刚想询问,耳边却传来一股热流:“别停……”
少年弯着腰,红唇就贴在她的耳畔,呼吸之间的热气都打在她的颈子上。这个姿势可算暧昧至极。她心里极不自在,却仍是解开他的腰带,唔……还好,里面穿着亵裤的。
她松了口气,退至一旁:“公子,已经好了。”
白潋晨一身白衣胜雪,乌发及腰,却笑得邪气逼人,他指着清音手中的衣衫道:“好了,你把这些衣裳穿上让我看看。”
清音心中更加惊疑,她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
白潋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本公子的话从来不说二遍。”
清音叹了口气,抱起衣衫躲到屏风之后。这白二公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她刚脱下侍女的服饰,就听白潋晨在屏风外道:“清音,本公子问你——你那日对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他说的是那日她以死明志时所说的话吧。清音系着衣带的手顿了顿,答道:“奴婢自然记得。是公子救了奴婢,奴婢才能活到今日。”
白潋晨道:“很好,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重重赏你。”
“公子请说。”
白潋晨盯着屏风后纤瘦的身影:“不急,你先出来!”
只见屏风动了动,其后走出一个绿衫少年,肌肤如雪,水眸潋滟,嘴唇嫣红。容貌十分清丽,虽然眉眼之间过分柔媚,却另有一番风韵。白潋晨眼底划过一丝惊艳,笑道:“瞧瞧,简直天衣无缝。清音,祭祀一过你随我出府,就穿着本公子的衣服,明白了么?”
清音听了,心底暗自冷笑,原来如此!隐凤白氏树大招风,城主不让白潋晨出府的理由恐怕不止一条。他现在有约定在身,是该想找只替罪羊了。她咬咬牙,道:“公子吩咐,奴婢自当竭力完成,只是奴婢既不会武功也不会巫术,恐怕难当此任。为何公子不找玉珠姐姐?”
白潋晨抬起她的下颚,感受着少女肌肤的绝佳触感:“你与我身量一般,玉珠个头有些低了。到时你只管走在我身边,不用担心太多。”
清音苦笑不已,又不敢动,只得问:“如此说来,到时您打算穿奴婢的衣服?”
白潋晨点头:“嗯,不过你我身上都没有出府令牌,到时还需麻烦一些……”
清音此刻心乱如麻。城主对弟弟固然爱若珍宝,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许白潋晨出府,看来情况的确凶险。倘若自己扮了他的模样出府怕也是九死一生。她心思转了几转,突然后退几步,跪下了:“奴婢的命早已是公子的,公子什么时候拿去都可以。不过奴婢有个请求,请公子一定成全。”
白潋晨看着她:“说。”
“无论奴婢生死,如果公子您平安归来,就请求公子为奴婢救一个人。”
白潋晨没有言语,清音接着道:“那人就是那时与我在一起的女子——虞兰。”
少年弯起嘴角:“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