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相思处方(上)(1 / 1)
H大bbs上,宋瑜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轰动一时的置顶贴。所有和那个帖子有关的一切也如同过往云烟般,踪迹无觅处。
她时常去的情感空间版块上,最新的一个热门贴子名为‘相思处方’:
‘暗恋―――相思在不相识之时
治疗处方:
药引―――创造机会认识
药材―――10足的勇气,半斤八两的智慧,辣椒1克,蜂蜜8钱,薰衣草10钱。
早晚一次。针对张口结舌的病人,麻油一勺送服,油嘴&滑舌。
(注:药引没有,药材翻倍。香喷喷的的小辣椒妹妹,我见犹喜何况他。)
单相思―――相识之后的相思
治疗处方:
药引―――创造机会接触
药材―――10足的勇气,999吨的毅力,心比比干多一窍,梨花一枝春带雨,蜂蜜16克,薰衣草
10钱,玫瑰10钱。
一日三次。针对胆小如鼠的病人,汽油一筒搭配,加足马力。
(注: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装点两靥之愁,闲静时似娇花照水,行动时如迅雷闪电。
翻倍的甜蜜催发柔情蜜意,双份的香料造就闻香识女人。) ’
一张天方夜谭的灌水贴后,除了一长溜的“支持lz!” “好!” “好!好!好!” “顶!” “顶!顶!顶!” “ddddd!” “ddd!”以外,还有五花八门的主意:
“吃相思梅!”
“相思豆浆,又浓又香,欲购从速!□□:XXXXXXXX。群购打折,减肥奇效!”
“送你一瓢忘情水。”
“安眠药一粒。假冒过期,概不负责。”
“MM,敲我,GG 安慰你。□□:XXXXXXXX。”
“同病相怜,JJ摸头。上上下下。”
“药到病除,战胜相思病!”
“楼上啊,说得太轻飘飘了,战胜相思病何尝容易!什么是胜利?胜利就是踩着死亡走向光明。你们先死几回再发表高论吧!”
胜利就是踩着死亡走向光明。这话让让宋瑜难过。
让她吃惊的是,第一页最下方的跟贴竟然是王凌燕常用的ID,跟贴名为‘复诊相思处方’:
‘当上述相思处方无效时,请立即停药。
复诊治疗处方:
药引―――拥抱一个,眼泪一把,长啸一声。
药材―――吃喝玩乐加睡觉。
一日一次。
针对倔强如牛的病人,我校清洁队现招义工若干,欢迎报名。把你使不完的力气都贡献给校园工程吧!’
快刀切豆腐―――两面光净、屑不沾刀的干脆利索,典型的王氏幽默,宋瑜看了,不禁一笑。
她宋瑜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好了,小李飞刀成绝响,例无虚发;小宋慢刀磨洋工,粘粘乎乎。
日子平淡而过,那晚以后连着的几天,宋瑜没有再遇到严硕,照片风波也渐渐平息。
几日不见,仿佛如隔三秋。
清晨时,她在空无一人的体操馆内练习瑜伽,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来,想起他的微笑,想起他的声音,想起他的眼睛。
神采奕奕的微笑,风趣随和的话语,他眼睛里的自己。
冥冥之中躲不过的劫。
相识之后,她一头陷入单相思,像吃了迷魂药一般,‘只见些花落东风点绿苔’,整日里恍恍惚惚。
接连几日的莫名欣喜与无端烦恼不断交替地折磨着她,她不得不承认,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暗暗爱上了这个男孩。他聪明睿智、一表人材,她心中那个少年时代就向往的模糊身影,此时此刻,全然被他的模样取代。
单相思,恼人的单相思,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她想着那‘10足的勇气,9吨的坚持,心比比干多一窍’,心里就唏嘘不已,她最多只会‘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守着满腹心事,她无人可以倾述。
范萍,再好的朋友,生活圈子一变,有些感受便相差甚远,有些话题便无法交流。一个成熟妩媚,从来不乏异性的追求,当下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一个清涩纯情,从来没有接触爱情,还象小孩子一般为单相思烦恼。况且,那么多牵扯不清的前因后果,即便是她自己,都是剪不断、理还乱。范萍能明白吗?
欧阳芸,这个性格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孩,聪明机敏泼辣直爽,一定会笑话她的胆小如鼠,一定会羞得她无地自容。两个人朝夕相处,虽然是同样的不成熟,但是欧阳芸从来没有经历过单相思的困惑和烦恼。
当年,欧阳芸和罗海诚一同考入H大,入学第一个月就在同乡聚会上相遇相识。鲜奶蛋糕一样的罗海诚对麻辣烫一样的欧阳芸一见钟情,死死紧盯,外加胡搅蛮缠;欧阳芸东躲西藏,外加拳打脚踢。世事难预料,战场上胜利的欧阳芸情场上成了俘虏,一心希望找个成熟师兄的她迅速栽在罗海诚的柔指绕里,郁闷了很久,也甜蜜了很久。
无论是范萍,还是欧阳芸,她们如果知道了她的心事,能够出的主意左右逃不过那张相思处方。
宋瑜真的是胆小如鼠,却不要别人这么说她,更不要去找他。
不,也不是,起码不完全是。
她可以做的,只有等待,也只有等待。
等待。
不是在等待中希望,就是在等待中毁灭。
“小鱼儿,你瘦了!下巴都尖了。在节食吧?”欧阳芸靠在床头看电脑,嘴里吐出一个东西。
“有吗?可能最近太忙了。”宋瑜把几本书放进书包,有气无力。
“啧啧,你们系的课程那么轻松,你还好意思抱怨!”欧阳芸举起手里的小口袋对宋瑜晃了晃说: “相思梅,吃不吃?”
“不吃。”宋瑜摇头。
“笨蛋,什么好东东都不吃!吃了相思梅,一了相思病。”欧阳芸自己掏了两个扔进嘴里,眼睛也回到了电脑上。
吃了相思梅,一了相思病?
宋瑜的小小心肝儿不由得抖了一抖,她的心事就这么明显吗,被欧阳芸一眼看穿,无可掩藏。
“小鱼儿,你是我的话,如果你发现罗海诚对你不好变了心,你会直截了当地跟他提分手吗?”
欧阳芸稀奇古怪的问题没商量地从天而降,完全打乱了宋瑜的思路。
“他,变心了?”她重复着欧阳芸的话,脸色由红转白。
“哎哟,我是说如果的话!你还没七老八十呢,耳朵就背了?”欧阳芸又掏了两个相思梅扔进嘴里,盯着宋瑜呆头呆脑的样子直笑。
“哦,是这样。”宋瑜摇头,“你们都快七年了,还是不要太轻率的好。”
“时间可以决定一切吗?”欧阳芸不屑地反问道。
时间可以决定一切吗?
如果是以前,宋瑜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但是现在,她也茫然:一个见了数面,刚刚认识的陌生男人,她就能心荡神怡,没头没脑地爱上,时间对于一见钟情而言,黯然失色。
爱情的萌芽才破土而出,就犹如钱塘潮般澎湃激扬、势不可挡。蕴藏在心间的感情瞬间迸发,就好比无法回头的潮头,在强烈的磁场引力下奔涌向前,义无反顾。
泛滥的潮水,泛滥的相思。
泛滥的潮水被决然地阻挡在坚固的堤坝前,泛滥的相思被悄悄地埋藏在她春情萌动的心间。
她的相思,她的秘密。
守着这个秘密,此刻,她坐在图书馆内,时而满怀喜悦,不自觉地面露微笑;时而凝神恍惚,怔仲良久而兀自嗟叹;时而内心悸动,慌乱不安却手足无措。
她的生活与他的生活本来没有什么交集,如果不是因为邹桐父亲病重,范萍临时离开,她帮着范萍带了一个礼拜的瑜伽课,她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遇到他。人生路上一个巧合,他们偏偏就相遇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少男少女的年纪,羞涩的心纵然有浪漫的情怀却没有爱情的经验,顾虑重重中坐立难安,她害怕自己的付出只是一相情愿,为人取笑。
眼神飘忽间,眼前的白纸黑字化作了那张相思处方,十足的勇气,恒久的坚持,比干的心机,梨花的柔情,一个一个加足马力朝她飞面而来。她泛愁的两靥上,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应接不暇,柔情蜜意如迅雷般甜蜜催发,娇花照水般静坐的人如闪电般行动起来。
墙上时钟的指针慢慢指向她所熟悉的时间,她拿起外套,飞身离去。
H大的正门非常有气势,几年前新修以后,浅色高档大理石装饰的摩登几何式框架足足超过两层楼高,夜晚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大门内的道路平坦开阔,两旁种植的高大梧桐经历岁月的洗礼,依然巍然挺立。历史悠久的名校,风华尽在不言之中。
深秋季节的梧桐落了大半叶子,一棵一棵似乎间隔得很远。大门处已经拉上了栅栏,车辆进出需要经过门卫的仔细检查。大门旁边的小门畅开着,零星有行人和自行车通过。夜未深,温度却有点低了,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宋瑜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无处藏身,很是傻。她竖了竖衣领,把手□□口袋里,干脆走出了校门。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的公车亭,她横穿马路来到了反方向开往市区的候车亭。
候车亭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在等车,神态自若。神态紧张的宋瑜冲老太太笑了笑便隔着挡风玻璃专注地望向了马路的对面。
不一会儿,这边的公车就来了,挡住了宋瑜的视线,也挡住了校门口的一切。她着急地扭头朝市区方向凝望却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等车的老太太很是好奇,一边上车一边还不断回头看这个奇怪的女孩。
对面的公车来了又走了,来了又走了,没有他,还是没有他。
也许他今天没有上班,也许他走得太快早已进了校门,也许他错过了这趟车,也许他早就回校,也许他……
她越发觉得自己傻,真的很傻。
呆呆地望着马路对面的雄伟壮观的校门,她想起了自己念中学时候的事。
高中那时分班,她虽然选了文科,但数学和英语仍是老大难。为此,母亲特意给她找了两个家教小老师每个周末来帮她补习。他们都是H大的学生,男的辅导她数学,女的辅导她英语。两个小老师都戴着眼镜,说话慢声细语的,非常亲切而又有耐心。在宋瑜看来,再难的试题,只要到了他们的手上,便变成小菜一碟,他们三言两语的讲解比学校老师的还要通俗易懂、生动形象。她很喜欢他们,也很钦佩他们。
每逢周六上午,两个小老师会一起来到她家,一个给她讲解习题时,另一个就等在一旁看看书本报纸或翻翻杂志画册。上完补习课后,他们又会一起离开。那时,宋瑜总是高高兴兴地给他们送行,一送就送到体院大门外的公车候车亭。
一路上,她听他们聊他们读中学时的学习感受,他们高考时的临场体验,还有他们现在大学里的生活。望着他们从容自若、谈笑风生的样子,她心里由衷地羡慕。她羡慕着他们的学识、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学校、他们的所有。
常常人到了车站,话还未讲完,于是她就陪着他们一起等车,直到他们上车离去。站在亭子里,她总是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公车发楞。她知道,即使自己再努力、再勤奋、再有体育加分,也难以和他们比肩。H大,对那时的她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H大,宋瑜父亲的母校,全国著名的高等学府,宋瑜从小就对它的名字耳熟能详。
小时候,她父亲曾逗她说,以后等她考上了H大,他们就是校友了。可是事情不能如人所愿,宋瑜学习上力不从心,在父母间的反复商量和母亲的拍板之下,她高考最终选择了体育学院。
这个选择在当时不但是迫不得己,而且还是玄而又玄。按照宋瑜在那所区重点文科班上的中等靠后的成绩排名,能否考得上正规大学都危险得很。幸亏体育院校文化课的分数线比较低,加上宋瑜母亲是体院老师的内部关系,宋瑜才得以勉勉强强地考上了体育学院的体育教育专业。
大学上是上了,但是她的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小小的无奈和遗憾。四年后考研时,她毫不犹豫地报了H大的体育系,尽管体育系在这所以理工科而扬名的学府里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系,甚至连本科都没有设立。
范萍当时很奇怪宋瑜的考研选择,她问正在为考研埋头用功复习的宋瑜说:“H大就因为是重点院校,所有专业研究生的录取总分都会偏高,它的体育系却不见得比我们体育学院的好多少。你这样纯粹奔它的名气而去,值得吗?”
宋瑜想都不想便答道:“读H大一直是我的一个人生梦想。我爸爸就是H大毕业的,我也想经历一下名牌院校的生活嘛。”
范萍听了笑道:“你又不是子承父业,不会是想找一个名牌院校的小男朋友吧?”
找名牌院校的男朋友也不用驻扎到他的学校去呀,宋瑜明明可以反驳的,可这话突如其来地说穿了她的心事,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猛然一惊,只能笑着摇头不吭声,一张红通通的脸儿却让心事昭然若揭,范萍看着但笑不语。
不可否认,宋瑜脑海中每每想象的男友形象,就是一个文质彬彬、聪明博学的人。
在这些个许许多多、种种切切的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她莫名就对满足这些条件的严硕产生了好感。这份好感随着她直接、间接了解到的有关他的一切,又不断地在增加着、增加着,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爱上了他。
张小娴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近在咫尺,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寒风侵肌透骨,在风中不知站立了多久,宋瑜渐渐感到手脚冰冷,鼻子发酸。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落寞与惆怅。她觉得她和他之间的距离,相隔了一个天涯,他潇洒遥居高山之颠,目穷千里心意远,她默然守候在水一方,可望而不可攀及。
回过神,她使劲地跺了跺脚,又将两只手搓了搓按了按鼻子周围的穴位,穿过马路,慢慢地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