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堕天使昔拉 番外（1 / 1）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世界满是银霜，白净圣洁，一片寂静的寒冷。
昔拉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觉醒的。听到神明的声音，唤醒那天使的宽大双翼。
过去，作为人之子的时候，也是有母亲和父亲的吧。昔拉看着人类世界的一家三口时候，安静的回忆着。自己也是有作为人类记忆的日子的。
但是看见一个孩子被父亲抱起的时候，他的神情迷茫了。看着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眼眸里所有的光辉褪去还原成了寂寞的黑暗。
似乎从一出生起就背负了信仰和责任。
从出生起就注定了生命。
——昔拉，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做昔拉。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神赋予你的名字。
……神明？神明是我的父母吗？为什么其他孩子都有着父母赋予充满爱意的名字，为什么他的名字是神明赋予？神明是谁？小小的昔拉不明白，只是任由牧师牵到神像面前接受恩赐。他还记得母亲是一脸虔诚的对自己跪拜。
母亲说，他是神明的赐福，是神明选中的代言者。
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而是作为神子昔拉而存在。
母亲是虔诚的信徒。
而其他的孩子，则厌恶他，见到他就拿东西扔他，因为有人认为他母亲是疯子，孩子更是疯子，哪有人从一出生就注定是神子的，当他把话诚实的告诉母亲，只是得来重重的一耳光，对于母亲来说，神是不能被否决的，神明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
要用最虔诚的心灵，匍匐在神明面前。
但是昔拉从心底深深的厌恶着这样，他听不到神明的声音，见不到圣光，见不到神明赐福。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而孩子们则是越来越恶劣“昔拉，你是疯子，你们全家都是疯子，什么神的恩赐，全是骗人吧，就算有神不代表你父母听得到，你父母都疯了，尤其是你的母亲。”
“靠近他的会被诅咒，大叫逃啊！”
“昔拉是魔鬼的孩子，会吃人，他根本不是神明的孩子，他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我父母也不是，你们全部都是该死的魔鬼，你们才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昔拉只记得那一日大雪纷飞。满心杀意，忍耐的悲痛全部爆发，反正什么神之子，恶魔之子，都够了，他受不了了。
周围的雪地轰然炸裂，雪带着无穷杀意迸射。
那个时候似乎父母也来了，他们挡在自己面前说着什么，他不记得了，大概又是神明教导之类的吧。他受够了，什么仁慈，什么恩赐，如果神明真的在我面前，就让他自己来告诉我！
父母曾说过，他作为天使降生，要充满爱和仁慈。
看来并不是这样，那一刻他利用着自然杀光了所有的人，比起仁慈和包容，他更喜欢破坏和毁灭。看着他人恐惧的目光，昔拉转身离去，鲜血和杀戮让他的发色变得深沉，灰暗，比血液凝结的暗稠更加深邃，犹如罪孽再无法洗净的黑暗。
发丝的黑暗，刻下了罪之罚。
【绝望天使昔拉】
他第一次听到神的声音，也是最后的，那便是被判为堕天使，专门处理仁慈的天使所不齿的破坏，他的力量为神明所用，也为神明所惧，任务结束便会被封印沉睡，每当醒来便是有西方需要破坏。
这样反反复复，并非自愿的任务。
所以他成为了人恐惧厌恶之源，亦是灾难的代表。
他已经不期待温暖，不期待救赎，因为这便是他的任务。他对神明没有信仰，没有尊重，神明同样只是将他当做工具而已。
至始至终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存在。
这样的不变重复，昔拉也累了，疲倦了。
但是在一次沉睡中，时空有阵阵扭曲，他听见了另一个人绝望的呼喊。
——“为什么在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重伤死亡再活过来会是你陪在我身边，为什么明明对这样的生命疲惫不堪了，却还是在名为永生的生命迷宫里徘徊。如今逐渐失去了永生，我的内心里满满的全部也是你啊，白龙，在逐渐逝去的生命，只是想要你陪伴在我的身边。”
——“因为我重视着你你，珍惜着你，尽管伤害着周围的人，也让自己越来越痛苦。我希望，与其后悔与你相识，不如庆幸与你相识。所以，让我抱着这样的心情，我想要抱着这样的心情，一辈子都抱着这样的感动……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算是梦幻也好，就算摧毁所有也好，你只能与我在一起，你只属于我！我不允许，其他人的出现，不允许！这是我付出所有得到的，这是我努力换来的幸福，打扰者，全部死去吧。死去吧！！！”
——“就算与你一同下地狱，共赴毁灭，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那是昔拉第一次听见梨花的声音。第一次自己的世界传来了他人的声音。
那通过破碎的时空，而传达到他耳边的悲怆。与他是一样的，即便付诸所有，即便伤害所有。那种毁灭一起，生死同归的心情，让他颤动。
他觉得梨花和自己是一样的。
孤独的，绝望的，一无所有的。
那个时候起，他便开始悄悄的注意起梨花的存在，一直平淡无波的生活透漏出了一丝涟漪，有什么悄然变化却无从查觉。默默地看着，更能明白自己生命的空寂与孤独。
梨花的眼睛和自己是一样的，漆黑的没有一丝光明，那是一种世界毁灭唯有自己依旧的悲伤存在，万物褪去的荒芜。
诺亚，和自己一样，从出生起就生不由己，只是有一处不同，她有在意的东西，她遇见了值得在意的东西，而自己没有遇见。但是结果没有区别，和自己一样，依旧一无所有。无论付出多少，都是得不到回报的。昔拉深深的了解这一点，反而羁绊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梨花和他一样，只有毁灭才是能够永远陪伴的东西，只有毁灭……这是一个多么悲怆的话题，只有永恒的毁灭相伴，永生无光的死寂与安静。
但是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处欣喜。
是因为同类吗？千万年来，一直一个生命行走，走到哪带去的都是死亡与破灭，永生孤寂的生命终于有了可以相伴随的存在吗？
当梨花被旁人救活时候，眼瞳中的绝望和荒芜，让昔拉感觉有一种心疼。怜惜她，还是另一个自己？他也不清楚。当梨花毫不犹豫的喝下彼岸冰泉的时候，她心中的冰冷，是他无法了解的。
虽然如此多的时光，他很清楚，彼岸冰泉的遗忘力量只是一个玩笑，但是梨花那时候的表情，让他深深的觉得，是真实的。就算是死亡，他也觉得会是真实的。
这种舍弃所有的凄怆，不是本人，怎能理会。
明明彼岸冰泉没有了遗忘的力量，但是当他初次见到梨花的时候，梨花还是忘记了，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所有。她可以坦然微笑着问，“你是谁。”她全然不在意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问他是谁，然后又迷糊的自问“我是谁。”
那时候昔拉便明白了，彼岸冰泉只是短暂的实现了她的愿望，那种强烈的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愿望。她想要遗忘全部，这是她的愿望。却不是彼岸冰泉的力量，她是自己让自己遗忘的，不久之后就会想起来。
至少短暂时间内，梨花想做一场好梦而已吧。
“呐，昔拉。你说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呢？经历了什么呢？为什么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好累好累。。。”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我觉得也是，如果想知道，我也不会遗忘了。”本能的她能知道自己对记忆的执着。
“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好冷，昔拉，好冷。”梨花只是将第一眼见过的他当做依靠，抓住他的衣襟，遮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模样。“昔拉，我是不是不被人需要的？一个人坐在天空之下，无垠的苍穹，更显得我是如此渺小，什么都抓不住。”那时候梨花悠远的目光让他发怔，是不是，她已经快要想起来了。
什么都抓不住，手指蜷起，只有空气的冷风遗漏，一片虚无。
我是不是不被人需要的……一定是这样的吧，我是被遗忘的……
是谁的声音，与泪水重叠交错，那是儿时的自己，正在啼哭。
忍不住，伸手将梨花的小手握紧，温暖的用手将她的小手包围。
“我还活着吗？”
是的，你还活着，梨花。在我眼前，你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就算一个人，我依旧在呼吸，依旧在这片天空下，依旧，活着。。。”听着梨花沧桑疲倦的话语，昔拉明白，她开始逐渐想起来了，逐渐清醒了。
所以她装作失忆和阿莱茵住在一起。
她对他一如失忆前，什么也没问，因为潜在的，可以察觉，两个人微妙的相似。
他想要带走梨花，想要梨花和自己一起。所以在梨花一个人的时候，他陪伴在梨花的身边，甚至变出银色的蝴蝶来让她开心。对于毁灭的堕落天使而言，蝴蝶是他存在的标志。但是为了梨花的话，他全然不在意。
他喜欢小小的梨花偎依在自己怀里的温度，喜欢梨花的笑容，喜欢听她稚嫩的声音询问事情，喜欢听她说着很多很多的事情。纵然是虚假，昔拉也毫不在意。
因为在他心里，梨花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昔拉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他醒来就代表着大陆会毁灭，所以想带着梨花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却被拒绝。。。
“拥有要守护的东西，会变得脆弱，这个世界终会毁灭，你这样值得吗？”
梨花的神情就基本上已经回答了他。
无论选择什么都是一种变相的放弃，而她什么都不可放弃。
“昔拉，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之前的毁灭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只是我的冲动吧。杀戮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杀戮只会让自己跌入更加绝望的寂静深渊罢了。恶魔与人类的纷争还有引起的战争我见过了，破坏过后，无论怎么安慰，痛苦依旧存在，悲伤依旧存在。”
“那又如何，人与我们毫无相关，如果有人会悲伤，那么就毁灭掉所有好了，将人类一个不留的全部消灭，就没有人会悲伤，人带着黑暗之心覆灭，然后大陆再重生。”
“梨花，你依旧向往爱吗？依旧想要和人一样吗？一个人，因为有了在意的东西，要守护的东西，才会变得脆弱。你想要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么？”忍不住将心底的话语，问了出来。梨花，拥有爱就是拥有了脆弱，所以，我们不能拥有这些东西。
但是梨花却全然不在意。
梨花对于爱的决然，昔拉很欣赏，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梨花终究放不下那几个生命。
她是诺亚，如果学会人一样，有守护的东西，就会变得脆弱，因为同时拥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
昔拉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再无法抓住她的手，这次梨花得不到会毁灭自身也绝不会回头。
梨花了解他绝不会强迫她，正如他了解她。
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好想直接不问答案的直接带走梨花，真的，好想。已经不想再那样寂寞了，已经不想要再一个人了。
难道脆弱的守护，会比强大到无敌要好吗？
最后，昔拉的手中只有那片染了梨花血迹的羽毛，梨花命不久矣，她自己也明白的，这个生命是用那两个家伙的命强行支撑的。最多三四年。明明知道和他在一起，就可以永远活下去的，昔拉至今不明白梨花最后那怜悯至悲伤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永生是寂寞。是绝望。是悲痛。经历过永生的人，最大的愿望，只是死亡，只是不寂寞而已啊。
尘世在堕落，海水将覆灭天地，淹没土尘罪孽，一粒一粒的尘埃仿佛代替源源不断的罪孽沉浮。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水洗净污秽洗净争战洗净悲怆。
一切回归初始，生命之初，万物沉睡。
没有人心，没有黑暗，没有生命，没有争战。
但，这也是建立在恐怖的毁灭杀戮之上。他身上的鲜血与罪孽已经根深蒂固。他是。。。什么？绝望天使之称比血腥与黑暗更加污秽。
有谁会阻止他吗，梨花你会来阻止我吗？
昔拉看着手中，指缝间有光，有尘埃，却虚无一物。孤独与他相随。
梨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她爱的人，在意的人都在她的身边。昔拉直到那个时候，才真正觉得自己放下了带走她的想法。已经带不走了。原来自己对梨花一直有期待的，直到看到她真正的幸福。
昔拉一直静静的看着梨花，看着她安逸的睡颜，微微垂下的寂静眼眸有一丝黯淡，他已经明白梨花再不会来找自己，再不会来阻止自己。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不在意大陆的生命，她不再会插手任何。她只会守护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原来他依旧是一个人吗，从来没有变过，且再也不会有变化。
看着在自己的手操控下风云变幻，怒狼狂涛，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喜悦，看着人类哭泣，哀号的声音，只是让他的生命陷入无可挽回的悲绝之中。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一种声音，人类面临死亡的泪水和哀号的声音，嘈杂无比。
昔拉坐在钟塔之上，身影寂寞而孤绝，黑色的发丝张扬开去，眼神却幽寂而悲伤。
“我爱着白龙，我爱着他。”那一刻梨花眼睛里散发着美丽的光辉，让他忍不住颤动。
爱，那是什么？
是最美丽的音符，最动听的旋律？
母亲没有说过爱，父亲没有说过爱。
那么有没有人是爱他的？
从小到大背负的就是信仰与责任，从来就是孤零零的，从来没有感受过人的温暖。直到渐渐忘却，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人类。忘记在母亲怀抱里的那种温暖，忘记那个自己。不是堕天使，不是毁灭天使的自己。
那个时候，昔拉才明白，原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看着孤独的天空，冷月悬挂，而自己只是寂寞一人的身影，格外凄清。
梨花，你变了，已经不再是我心中那个不被需要的寂寞的孩子了，你拥有爱。
而我，则不被任何人需要，我只是作为毁灭而存在，且永远不会有爱存在。与我相伴的只有毁灭与破坏。
但是我没有办法毁灭那片容纳了你的天地。
拥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固然会变得脆弱，
但是没有重要的要守护的东西，纵然无敌，也赢不了你。
我除了昔拉，什么也不是。
昔拉手中灰色的羽毛上面鲜血在光芒下犹如钻石璀璨，这是代替梨花陪伴在他身边的东西。他生命中多了一份没有重量，却比任何都要重要的物品，那是他的第一份温柔。
——昔拉，我是不是没有人要的。
——不是，你是有人要的孩子，你拥有，幸福。
写于201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