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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德，真的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沉默的背后，两个人终究背道而驰。

“真是遗憾了，克莱德，我不能再来这里陪你了，很抱歉，别了。”18岁的艾尔达清澈的眼睛里蕴含着深刻的悲伤，如水颤动。

但是她很明白，克莱德不会和人类走在一起，现在的她不像小孩那样不明是非。恶魔的存在含义，她是很清楚的。

最初自己的死命纠缠，12年羁绊对于恶魔而言脆弱不堪吧，只是自己强行连接的关系。

也许过去是因为斗气，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艾尔达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不明是非，她真的开始训练自己的力量，为了那些生活痛苦的人们，她不想再看见别人痛苦的模样。随着年龄和岁月，逐渐看清的是过去不曾看清的疾苦。以及自身的责任。

圣女和神之代言的身份。

来到森林找克莱德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都只能看见他直立的背影，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得离开，她的哥哥兰•雷贝尔，从小被培训的便是圣女的骑士。

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过这么快。

艾尔达不是不明白克莱德，她明白的，自己只是人类，短暂的生命在那些恶魔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她甚至没有告诉雷贝尔克莱德是个恶魔。她想要将这个放在心里成为自己唯一的秘密。

从最初，克莱德只是被儿时的她纠缠的不耐烦了才搭理的，小时候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尽量延迟那一天的到来。圣女之位在即，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将是下一任圣女，不止因为兰氏家族只有她一位女性，更因为她是神之代言者。无可避免。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运。

艾尔达不曾一刻幼稚。她明白的，也做好了准备，却不曾想过，那一日会在山上遇到他。那一刻那红色的眼眸，对万物都不在意的眼眸，轻易的让她感觉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寂寞。

其实艾尔达想要呆在克莱德身边，即便只是游戏也好，那短暂的时光，她只留下的快乐，但是却明白离开的时候绝对很痛苦。所以一直遮住双眼，拒绝去看外面那些人民的求教求救于痛哭声。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放弃圣女身份，永远和克莱德一起，和他离开。分开什么的根本不敢想象。

“艾尔达小姐。”雪晶兽菲尔德自然明白她的心痛，因为它是最了解她的忠诚之兽。只对自己的主人尽忠，所以人类什么对它而言都没有艾尔达重要。“如果能幸福的话，和克莱德在一起，你一定能幸福吧。和他离开吧。现在还来得及。”

是啊，只是转身的距离，并不远，但……“够了，菲尔德。”

“艾尔达……小姐？”

过去的日子，随着时间的相处，打打闹闹的时间，仿佛可以减轻离别的那压力，可以减轻一点心理负担，在克莱德身边的艾尔达是最自由的。什么也不用思考，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毕竟在克莱德目光中她没有形象可言，更加没有圣女这个虚名！

12年，听起来真是长久，但是时间只是一场风，留下来的只是人的灰飞。

但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不属于她的，只属于克莱德漫长时间的一个游戏，当圣女的身份无可避免之时，她和克莱德终究是两条交错而行的平行线。只会越离越远。

她来到树林中与克莱德告别。和过去的记忆中一样，克莱德没有变化，那笑容，那容貌，血色的眼眸，丝毫没有变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背影似乎比过去还要孤独冷傲。

和她在一起固然快乐，但是结束了，轻松的时间，自由的时间。

“够了，我已经告别了，不过是12年，但，我的欢乐够多了。”外面的那些人们的痛苦的声音，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听见。外面的世界，已经逐渐被魔兽侵蚀了。黑暗逐渐笼罩。也许是因为神之代言的身份，心中有着不可泯灭的对人类的仁慈怜悯感，如果抛下他们，心便会被罪孽感笼罩。

她的一生，从出生下来就是为了人民的。自由，太过遥远。“已经……足够了哟，走吧，菲尔德，你会在我身边吧。”

“恩，会伴随阁下左右，直到永远的尽头。”

艾尔达笑着摸了一下它的白色绒毛，纵容自己，这是最后的了。

最后终究是转身离去。艾尔达的悲伤随风碎裂。

今夜之后，她便会接受仪式成为真正的圣女。

最初艾尔达和克莱德就有过约定‘在圣女前一段时间在一起，当她真正成为圣女，神之代言后，便要分开。’因为克莱德不想要和神职人员在一起。无论休息也好，什么也好，都不喜欢。

当艾尔达长大，她便不再是过去的六岁小女孩，不再是属于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那时候克莱德认为只是一场游戏，一切都无所谓。几年，就当换一种生活的消遣。因为无聊，所以和她在一起。

只是游戏而已。

现在的克莱德依旧这样认为，但是认为终究是认为而已。

但是，当艾尔达最后一次到来的时刻，最后一次询问要不要一起离开的时候，一向没有重要到不可失去的克莱德，犹豫了。并不是不能和她离开，也不是没有这一方面的契约，而是恶魔永远也无法放下自己的高傲与猜忌。无法轻易的信任渺小的人类，就算是面对艾尔达，也是一样。

所以克莱德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的尊严，属于贵族公爵的尊严和高傲。

无法将信任交予脆弱的人类。

人类，在恶魔的眼里，不过玩物，脆弱而自私。是不可能陪伴他们长生的恶魔，更不用说做伴侣。

所以只能错过。

明明早就知道这一日，原来，安静下来，是如此的寂寞。

克莱德坐在树上，看着山下逐渐被黑云笼罩的城镇，曾经他来到这里的那个通道的黑暗吸引了很多魔兽啊，明明已经封闭了，但是黑暗气息却逐渐增强，百年了，魔兽开始叫嚣。花草开始枯败，荒凉的风轻轻掠过。。。。。红色的发丝在脸颊边柔软的浮动。

看着艾尔达长大，一直喧闹的森林顿时寂静了下来。

克莱德开始分不清了，这一切究竟是否还是游戏。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艾尔达在身边吵闹的声音。

这场消遣的游戏，连自身都沉沦了进去吗。过去魔族都不曾如此。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了。

这是她带来的吗？

灰暗的气息蕴藏在分子中，慢慢随风悠荡犹如浮尘。看着下面被黑暗包围的城镇，渺小而脆弱。

艾尔达，是要守护他们的吧。

——‘我要守护他们，今天我听见了他们的呼唤，不断的再我心里想起，我无法坐视不理。我要保护他们，我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猛烈过，渴望力量。保护他们的力量……’

——‘至少我要尽我所能做到的，如果我没有力量，那么受他们虔诚的礼拜，给他们最大的安慰也是我要做的。’

克莱德想不起来这是她什么时候说的，长大的她，真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更加理智了，明明遵从心里所想的人最纯粹的，为什么要放弃自身对自由的渴求，而去拼命的保护那些人。

不知道当圣女有多久了，每天要用自身的灵力来净化黑暗和不洁的气息，当力量供应不上的时刻，她亦要坚持，哪怕将生命化作灵力透支的消耗。

但是黑暗超乎想象的扩散着，原本该和平的城镇开始出现魔兽。牧师、祭司，神官们，拥有灵力战斗力的人们都出战了。现在只有他们能够和黑暗对抗。但是结果并没有好转。

“艾尔达。”一直站在她身边身着铠甲的少年见她从观礼台跃下去的时候，连一向的礼仪也忘了，就那样叫出声。

“雷贝尔，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我也要出一份力。去战斗。”艾尔达脱下了碍事的长袍，这是在观礼时候庄重的打扮，但是战斗真的很碍事。菲尔德和雷贝尔自然跟了上去。

“滚开。”没有武器便随手将身边棍子捅入了巨大的恶心的魔兽嘴里，将小孩从魔兽嘴边抢走，那迅速的危险的动作让赶来的雷贝尔心脏都差点停摆了。

他们的附近就起码有5只魔兽。雷贝尔被3只绊住了。只能伸出手将多余的一把剑朝她的方向扔了出去。

艾尔达一只手抱着小孩子的腰，踩上墙壁借力跃起接住了剑，魔物的触手用力朝着她落地的方向抽打了过来，她急忙翻了两个身，将孩子放在墙壁的角落，用力挥剑，斩断两根触手，当第三根触手缠住她手腕的时候，顺力被拉过去插入了魔物脆弱的巨大的额头。抽起来的时候，鲜血迸溅，顺手插入了身后靠近的魔物体内，但是却被它吐出来的和熔岩相比拼的毒液擦到，顿时手臂被烫伤了大块。

菲尔德也在和其他的魔物战斗，完全无法抽身。

艾尔达皱紧了眉头，现在也没时间治疗，用灵力是要缓冲时间的。中间咏唱更不能被打断，杀了两个魔物，不代表这里就安全了，谁知道黑暗的地方还有没有隐藏的。

这个地方因为魔物的庞大体积，很多房屋都被摧毁了，好在大部分人都避难去了，逃的逃奔走的奔走，虽然有些人死亡了，但是还是少部分。要尽量拯救活着的人，因为死亡后就算祷告也回不来了。

握着剑的右手在颤抖，烫伤的地方开始发出焦的气味，剧痛难忍。每个人都在战斗，不能让雷贝尔担心才行。

艾尔达拉着孩子在更多的魔物聚集前跑到了无人的小巷角落中。

“姐姐，你没事吧。”小男孩看着不断喘息的艾尔达露出担忧的神情。四周不断的传出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艾尔达更加抱紧了孩子。

“吾以虔诚之心，证明自身纯洁，祈求神明降下福音，吾在此呼唤圣光……”咏唱的话语如流水倾泻而出，仿佛是一种最美丽的恒久圣洁之音。但是还没有咏唱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和小孩子哭泣声打断。

墙壁之上那巨大的黑影正狰狞的俯视她，小男孩已经哭了起来。她护着孩子不断后退，手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刚刚是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但是咏唱被打断了。

在那个魔物靠近的时候，她便后退，头脑里竟然闪过克莱德的背影，没有他的陪伴，她已经努力了好几个月了，一个人训练，一个人杀妖兽，魔物积累经验，她拼了命的强大起来，好让自己不要后悔，怎么能败在这里。

将孩子用力推了出去，那个孩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的力道而在地上滚了两圈，在魔物没有反应过来时候，从下方滚了过去。

“快逃出去，找别人保护你。”艾尔达咬牙大声说道，左手持剑挡住魔物的攻击，左手始终没有右手顺畅，那家伙力量太大，很轻易的就将她甩了出去。身后是大理石的钟楼，艾尔达已经没有无法维持自身，她知道这样硬生生撞上去，内脏一定会被肋骨刺穿撞碎。

让那个孩子逃跑，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了。

仿佛看见了红色的发丝在夜空中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仿佛看见了那个人扬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在想着他，原来她根本不曾放下。

圣女无知觉的暗恋了12年，真是……

“哦呀。你真是没用。一点也没有成长啊。”

他一定会这样说……脑海里这样想着的时候，艾尔达猛然一愣，这么久都没撞上钟楼。也没有疼痛感，她在一个人怀抱里。

夜空中，那肤色显得白皙到透明，红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血腥的光芒，但是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那嘴角的笑容总是邪恶的上扬三度，无论多么安静，他总是像在笑着。

赶回来的菲尔德也看见了克莱德接住了艾尔达的一幕，放下了心。

“克……莱德？”有些不可思议，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一样，他说过，如果她成为圣女，那么就会离开，再也不相见。

克莱德放下怀里的艾尔达，他只是挑眉，什么也没有说，就缓缓的走向对面的黑暗，那个魔物所在。他的背影笔直，月光洒在那上扬的长袍之上，步子永远那么漫不经心，好似他现在不是去做一个可怕的事情，而是一个极其优雅的事情一般。

过去养成的习惯，也想给儿时的艾尔达做示范，教她礼仪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她的礼仪真是无法见人，长时间下来，就连克莱德后来渐渐的也放弃了。任由艾尔达她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

那魔物躲在黑暗里瑟瑟发抖，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克莱德挂着让人心寒的笑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进，血色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烁杀意的光辉。紧抿的嘴唇微微扬起“她可是我的啊。”说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话语，手成一线划下，只见魔兽顿时被平整的裂开成了两半，从头顶到脚下，平滑仿佛被十分锋利的武器斩断。

艾尔达不一会便看见克莱德走了回来，他笑着，眼睛眯起。“哦呀，过去的小女孩，长大了。开始学会等死了。”

听到他这样说，艾尔达哑然了一会，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克莱德的语调说明他生气了。

看着她心虚沉默不语的模样，克莱德真有叹气的冲动。“你果然让人无法省心，我已经习惯了啊，你在我身边呱噪……我帮你守卫，放心咏唱吧。”

“可是……”

“你害怕伤害我？呵，顾好你的人民吧……”克莱德的嘴角上扬，在笑她的傻。

“吾以虔诚之心，证明自身纯洁……”

“祈求神明降下福音，吾在此呼唤圣光……”

也不多说废话，在艾尔达开始咏唱的时刻，克莱德便消失了，身影形如鬼魅，再度回到她身边的时刻，仿佛没有离开过一样。

“光辉化作护卫照耀大地，成为神明至宝般的祝福，”

配合完美而和谐，克莱德举起手轻轻一挥，指尖仿佛有瞬间的光折射成微粒，仿佛斩断了什么，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战斗的人们，就看见面前的魔物停止了动作，停滞了一两秒，就见它们四分五裂的开来，全部同时死亡，伤口整齐而平滑。

魔物的血染黑了城镇板砖。

没有了任何生物可靠近干扰。

同一时刻，艾尔达咏唱了完最后一句，“启明的光辉化作圣雨，请普照虔诚的子民。”

光从昏暗的天空遗漏了下来，天空的黑暗之云在扭曲，无数白光如流星坠落下来，不同地区的黑暗魔物没有一个逃出光雨的洗礼。一瞬间，魔物就嚎叫着燃烧成了灰烬。

被光雨洗礼的人民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光在落在克莱德和菲尔德附近的时候都会绕开，因为克莱德用空间做屏障将净化黑暗的雨隔离。要说起来他和菲尔德也都属于黑暗。

杀那些魔物也是用两个空间将之切断分开。

所有人都看见了，圣女身边有个白色的雪晶兽和长相美丽到妖异地步的男子，还有那红色发丝和酒红的眼瞳都说明不是普通人的身份。只有妖兽或者强大的魔物的长相是极端优秀的。

“克莱德？”雷贝尔对于在这里看见他还是很诧异的。因为克莱德表明了不会和他们一起。

克莱德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人民都欢呼了起来，不只是为了魔物的消灭，而是看见了圣女的强大。过去的圣女也都有打败魔物或者妖兽缔结契约做守卫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强大到拥有两个可以化人的妖兽。

不曾想过克莱德的身份可是比妖兽可怕一千倍。不过这些某些人心知肚明就行。

她的父母作为主教，一生都奉献给了神，看着逐渐强大的艾尔达，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克莱德也没说什么。只是他的行为已经让艾尔达明白，这次他答应了留在她身边。

插手，就代表再无法抽身，因为第一次承认了面前这个女孩，真的长大了。再不是过去的小女孩了。

写于2009-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