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缘尽离散(1 / 1)
看着她有些潮红的面色,那显得有些微喘的红唇,以及额头微微化开的水粉,我不禁好笑,至于赶那么急吗?既然怕我打小报告,就不该这么待客啊?
好整以暇地立于一旁,打算看看这韩夫人打算怎么把戏唱下去。
韩子逸见着她,眉头轻轻拧起:“做什么跑这么急?”
范晴芝到底是大家闺秀,才是平静了数秒,便又恢复了那温婉的性子,只是极为恭顺地福了福身,答道:“妾身只是见若悠姑娘不见了,怕怠慢客人,便急急地带了丫头来寻,不巧在夫君这见着了。”抬首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又随即福身,“晴芝失礼了,望姑娘莫见怪。”
一番话说得是极为动听,仿若真的只是因疏忽才怠慢了些,抬头看向子逸,他紧皱着的眉果然舒展的不少。
“你……”韩子逸的唇张了张,正要说些什么。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兀自笑着:“韩夫人哪的话,是若悠失礼了才对,这主人家还没说什么呢,我这客人就在人家家里乱跑起来。不过也亏得若悠这样胡闹,才让我遇见了想见的人。不过若悠奇怪的是,夫人不是说韩庄主还在休息吗?”
子逸愣了愣,侧过头,看着那个正低头的范晴芝,刚刚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女人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只见她咬了咬唇,正要解释,又被我给打断了:“想来韩夫人自然是不会骗我的,大概是夫人记错了吧?”
我好笑地看着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却又发作不得,只是很勉强地应了我一声:“正是,是晴芝记错了。”
哼,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女人。我说过,会好好记着你今儿个的款待,想赶我走?我倒要让你尝尝什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是记错了,那便罢了。”韩子逸倒是很有风度地对自己的妻子这样说道。
我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心疼她嘛?才不过被我抢白了两句,你就这么护着了?看来拜了堂,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的。轻轻勾住唇角,且想看看这对夫妻要怎么把戏唱下去。
子逸显然是读懂了我在想什么,只是摇头苦笑,对着那还低着头的女人说道:“既然何姑娘是来找我的,那你便下去吧。”
我有些愣住了,看向那个被自己丈夫下逐客令的女人,心底有一点点的内疚与亏欠,仿若是鸠占鹊巢般的厚颜无耻,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眼眸一暗,福了身便退下了。
随着子逸进了一间布置地极为雅致的书房,心底的愧疚还是在隐隐地作恶,仿佛我正在做一个自己一直以来所鄙薄的第三者,而且还是那种以欺负女主角为乐的恶女人。
脚步一浮,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一步。
“若悠……”轻轻的一声低唤,唤回了我还兀自神游的脑子。
只是尴尬地一笑:“怎么不是何姑娘?你刚刚不是说何姑娘来找你吗?现在怎又熟稔起来了?”
明明不是我想说的,可到了嘴边却又便成了一股酸味儿,酸得我自己都想掉眼泪。
他也未多解释,只是上前轻轻拥住我,叹了口气,问道:“那日,为何要喂我迷魂散?难道就这么不想留在我的身边吗?”
是啊,我怎么能留在你的身边,明知你是身不由己,明知你是迫于无奈,可我还是不愿意去体谅你,不愿意为了你委曲求全。可是我终究是我,终究是一个不愿也不会勉强自己的女人。这些,你都明白吗?
摇了摇头,推开他,缓缓地撇过脸,说道:“韩庄主,今儿个若悠不是来叙旧的。”
他那本停留了许些柔颜的面庞,一下子便罩上几分寒气,也不答我,只是坐于书桌后的椅子上,端起一杯蓝花白瓷的杯子,小盖儿被他的手指挑拨地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
“我来,只是为了想问韩庄主要一个人。”我见他不答话,心中也有了几分着急。
他手中小盖儿发出的声音突地停下了,我心陡地一跳,只见他抬起漆黑的眸子,似是在看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别处,只是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该是时候回来了吧?今儿个便住在这院子里吧?”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我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确信自己没有因为走神而错过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失笑地轻拍了一下耳朵,有些不甘心地挣扎着,愣愣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大概已经凉了的茶,也不答我,依然兀自说道:“过会儿便让人在书房隔壁给你腾出一间房,晚上就可以住进屋了。”
这次,我算是听明白了。
看了他一眼,想发作的怒气被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冷冷地出声:“好啊,我可以搬过来。不过,韩庄主要我以什么身份留下呢?是你的侧室?还是连这个身份也没有呢?好歹给若悠交代清楚了,也方便我以后在这宅子里出出进进,知道怎么才能看人脸色地活下去。”
他猛地一顿,手中的茶杯晃了一晃,些许茶水溢了出来,掉落在他右手的虎口处,又沿着弧线,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灰色的小花。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看着他有些怔住的表情,我勾起嘴角,嘲讽道,“一直以为你是尊重我的,却不料来了京城,这么快就变了?韩庄主,若要我留下,想必尊夫人那,也该知会一声吧?”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要求我留下,而且似乎注明了商标,注明了所有权般地强制命令着,那样的□□让我很不满,很不痛快。
时间似是静止般的异常安静。
“落血门现在是七零八落,你以为你能凭自己的力量去挽救?”他安静了许久,终于又绕回了起点。
暗自舒了一口气,只是摇头答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只是想救我想救的人。所以,请韩庄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秦三吧!”
他的眉挑起,调子微微抬高:“情分?一个秦三值得你把我们的情分搬出来?在你的心里,我们的情分就只能换他的命?”
我被抢白地一阵尴尬,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轻声回答:“既然情分换不得,那便任由韩庄主看着办,欠着就是了,他日必定还回去。但今天,秦三我一定要带走。”
“恐怕你拿什么来交换,都换不回他了。”他凉凉的嗓音响起。
我立马冲到他的书桌前:“为什么?他人呢?你把他……”
“自然是死不了。”他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却又添了一句,“不过,也不好过。”
听着我有些陌生的语调,我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到门背口,才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看来,果然是你做的了……”
他秀眉挑起,置于椅子两边把手处的双手稍稍握紧,没有答话。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似不认识你了?”一点点地退着,直到门闩抵上后背,硬物抵触的不适感才让我停下后退,看着他紧抿着的唇,我闭上眼,凉凉地开口,“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是有苦衷的,甚至千方百计地劝自己,你是被皇上逼迫的,落血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意思,我也在来之前对自己说,只要我求你,秦三定会没事的……可是,我终究是傻傻地在骗自己,明明答案昭然若揭,我却非要钻进死胡同。什么时候起,在你的眼中,名利变得这样重要?重要到你可以出卖自己去换取?”
“……”他稍握的双拳又扣紧了一些。
我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心中既是期盼,又是害怕。多么希望他给我一个足以原谅他的理由,可又怕他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他站起身,绕过案桌,缓步向我走来,抬起手捋过我的发丝,冰冷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柔意,那略显苍白的唇启了启:“留在我身边,可好?”
抬头望着他苍白的面庞,心仿若是沾湿了的,一点一点地拧干……抽得好痛。
“腿,有时还是会疼……”他见我不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面容上的笑容透着死死暖意,仿若我们刚刚从没有过争执,没有过分歧,只是在暖意袭人的房内,说着家常,闹着别扭……
只是我们都明白,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我轻轻蹲下,伸出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揉着他的膝盖,嗓子有些堵:“放了他,可好?”
本在手心处的膝盖似乎颤了一颤,随即退开了一大步,只剩凉薄的空气在掌心处周旋,若有似无地吞噬着还残留着的暖意。
抬起头,缓缓地起身,看着眼前的男子,明明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只要每人都向前跨出一步,即可紧紧地贴近,却像是隔着千重万重的山峦,只能从对方的眼眸中读着各自都不懂的心事。
转过身,猛地打开面前的门,头微微侧过,睁开被阳光照得刺痛的眼,嘴角勾起,使劲地掐住手心的肉,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