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美人在湖边坐了一会儿，风大，吹得那痛楚也轻了一些。那时空白的脑海渐渐明晰，忽然她卷起袖子，往湖水里去，碧水吓得急忙拦住她：“王爷只是说的气话，小姐你不要跟他质这个气呀。”

美人推开她：“怎么会。”

她是习过武的人，碧水完全拦不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深水里，弯下腰去，细细摸索，直有半个时辰，脸上的汗水似的淌下来。

“小姐是想要那个泥人吧，我叫人帮你，大晚上的，哪看得清楚。”

“不用了……”美人一辈子都没有对什么东西认真过，人死了，忘记就是，东西丢了，再买的也挺好。

她不想让赵凌宣也有这种感觉。

水深过膝，泡得久了，痒而酸软，她直起身抹了一把汗，接着弯下腰去。

忽然之间手指碰到坚硬的东西，她一阵狂喜，打起了精神，将泥水分开。然而挖出来一看，被水泡得太久，已经面目模糊了。

金子就是有这点好，不管火烧雷劈水淹，总能保持不动声色的高贵。而泥人，泥人……美人摸着它的脸，就算面目模糊了，一文不值，只要拿在手里，那感觉就是踏实的。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穿上鞋子，往赵凌宣所走的方向去。

她想拿给他看，希望他明白，不管是泥人还是金人，只要是他，那她就是不在乎的。

夜里凉，林深不可测，往里走就看不到一点光，美人摸索着，隐隐约约见一角白衣，坐在桌前，背影十分寂寥。乍一看去才发现，他比初见时又瘦了很多，似乎有无限的心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美人刚想走过去，忽然裙裾声响，她顿住了脚步，见一人提着鲜红如血的灯笼，从暗中走过来。灯光映着她的脸，明眸皓齿，却隐隐透着一种妖气。

“咦，赵凌宣，你怎么跟我一个毛病，喜欢在半夜里一个人坐着？”

赵凌宣看她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是啊，我们都是妖怪。”明月姬在他面前坐下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许久，明月姬轻声说：“不知道你没了那钱，那个心上人还肯不肯跟着你。”停了停又说，“要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该有多好。”

“想都要吐出来了。”

明月姬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林信还是不怎么理我。”她叹了口气，“我跟他说话，他不是嗯就是哼，就好像我是一头猪似的，能听懂他的心思，我很想他开心起来。可是他好像只要对着我就不开心。”

见赵凌宣托着脸懒洋洋的看着她，她凑近了他：“其实我能帮你。”

“哦？”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扭捏着，没有说话，脸倒先红起来：“你……你让阿桥陪林信一晚，他喜欢的人是她，我只要他开心，什么……都不在乎的。”

赵凌宣目光深邃：“你倒真是痴情。”

“你也是人财两得的好事，阿桥那边，你骗她劝她都好，以你的聪明，未必就做不到是不是？”

赵凌宣微微一笑：“这算盘打的不好，说不定，真要把他们凑成了呢。”

“那可不行，我只想让林信高兴，可不想让他一辈子都跟着阿桥，他是要跟我好的。”

赵凌宣沉默了许久，明月姬也不催他，夜深人静，周围没有一点声息，偶尔虫鸣，短促而哽咽，一声就断掉了。忽然听他轻声说：“好啊。”

美人听得清楚，全身颤抖，一连退了几步，靠上树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好啊，这么轻巧的，是那个说阿桥是我的命，我就算拿命来换，也不会舍弃阿桥的人吗？

是她听错了吧，也或许是天太晚了，她该睡了，所以有这样荒诞不经的误会。

她想找个退路，想从这莫名奇妙的幻境中走出去，可是脚下却一动也不能动。

“你这人最明白不过了，我就喜欢你点，那肉参的事，可也不要忘记了。”

赵凌宣微微一笑，目送她兴高采烈的远去了，唇角微扯，笑意变得十分阴冷。

美人想走过去问问他是为什么？

这么轻易的，被放弃。好象就在前天吧，他还抱着她从大雨中一路走过来，那些甜言蜜语的过往，真的曾经存在过吗？

她手中的泥人被攥的粉碎，本来她是想告诉他，金人多么贵重，她爱的是个泥人，可这种想法太一厢情愿，因为泥人想把金人换成钱，渡上一层金子，自成佛，不求人。

赵凌宣站起身来，往前走去，她几乎是不自觉的，便跟了上去。

他走一步，她就走一步，他停，她也停下来。

直到书房前，推开门，她见他进去了，便也推门走进去。石门后面，是一层层的阶梯，往下走，空寂无声。

偌大的密室，色泽妖艳的壁画份外引人注目，那些人掏出自己的心脏，向魔女许愿，或为爱，或为民，或为权，或为欲，因那不可磨灭的执念而死无葬身之地。

往里看是一张桌台，供奉着雪白如玉的参苗，隐约已经渐成人形，美人站在石柱后面，见赵凌宣割开腕脉，一股热喷出来，洒在了参苗上，它遇血而欢，舒展开来的身体，又圆满了一些。

美人已经感觉不到惊或者痛，恍恍惚惚地，倚在石柱上，好象是一场春梦，那一夜赵信走进屋里来，笑着对她说，走吧，我们去春游，自此就再也没有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