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凡尘(下)（1 / 1）
在李家养了三天病之后，我终于跟着李老师去了道场。
那道场是多么壮观啊！我看得出了神，在天国呆了那么久，自己的围棋也下了不知多少盘，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大场地，这么多的棋盘和棋子，还有下棋的人。听说李老师是目前韩国最优秀的棋手，这应该就是世界冠军的排场吧，果然名不虚传。
“倩儿，跟我走这边。”
李老师领着我从场地边上走过大厅，直到一处后厅。那里放着许多陶瓷、玻璃器皿以及各种茶叶，我已经猜到，那就是我将要工作的地点。
“嗨，大家快过来呀，李老师来了！”
随着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声，我只看见一片雪白的光芒在眼前闪耀，不禁眼前直冒金花。原来是一群穿着白色工作装的女服务员，在几秒钟之内便把李老师和我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家不要吵！”
李老师好不容易才提高嗓门镇住她们的情绪，接着指着我对大家说。
“各位，这个是李倩儿，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李光晔道场的服务生，以后还要诸位多照顾。美姬，我就把她编到你的下面，请你教她一些基本的东西，最好今天下午她就能自己上班。”
“好的，李老师。”
甄美姬是站在我斜对面的一个姑娘。她的个子足足高出我一个头，自然的卷发盘在脑后，美丽的刘海儿搭配着她那张菱形脸，漂亮得让人看了就觉得羡慕。但是，所有的人好像并没有在意她，而是目光都对着我，我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
李老师离开了，我迫不及待的问美姬：“请问……您可以开始教我了吗？当这里的服务员需要做些什么？我下午就可以上班了吗？”
“李小姐，你的问题还真多呢。”
美姬给我的目光完全不同于李老师在这里的时候，现在她的眼里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息。
“你不要以为你也姓李，就可以和李老师攀亲戚。我可告诉你，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好别想着去跟棋手们拉关系，要不就自己走人。”
她是什么意思？我听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跟李老师攀亲戚，那有什么值得小题大做的？我本来就不姓李，是李老师待我好，认为我记不得自己的姓，暂时让我跟他姓而已。况且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亲戚，跟棋手们拉关系，那又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的望着美姬，一面环视着整个服务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告诉我，你多大了？”
“啊？我……十八岁。”
“那今后记得要叫我美姬姐，这是礼节。”
美姬把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我是这里所有服务员的负责人，在李道场做事可不像别处那么闲，李老师既然拜托我照顾你，那我就告诉你工作的任务。你看见那边的大木柜了吗？那里面装的全都是围棋，棋盘和棋子都是一一配套的，每来两位棋手，你就要负责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放在道场里相应的位置。在棋手离开以后，你也要负责数清那些棋子的数目，之后把它们清洗干净。要是少了一颗，就要扣你三天的薪水，棋具若是被你损坏，也要由你自己出钱来赔偿。还有，除了吃饭的时间，你必须要守在道场的角落上，看见哪位棋手需要茶水就及时准备。如果得罪了客人，你的薪水同样会被扣除，明白了吗？”
“这么多规矩？”
我摸摸脑袋，心想要是自己工作出了差错，钱一点一点的被扣除，我拿什么来缴李家的房租费？
“李倩儿！你有在听吗？”
美姬的叫喊声吓了我一大跳。
“我……有啊，当然有……”
她冷冷的笑了一笑：“记住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你不要在工作中抱怨，你要不想做，还有许多人争着要做这份工作。能在世界围棋冠军的道场里工作，你应该感到荣幸。今天下午两点，你准时上班吧。”
服务员，原来是这种概念啊，韩国的女人还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没地位。在围棋道场工作，居然不能下棋，还不能跟棋手聊天，这是哪门子规矩？我一面擦着黄木棋盘，一面悄悄嘟哝着。说实话，这凡间的棋盘比起天国的算是差远了，还要我这个天使来“照顾”它，简直就是把我的身份完全贬低了！但棋盘就是棋盘，即使是次品，我一样舍不得拿它来出气，只好乖乖的用干布轻轻擦着，准备擦干净之后，将它和棋子都搬到道场里去，因为两点钟很快就要到了。
“李倩儿，这边差一副棋，快点！”
刚抱着那些有几分重量的东西进入道场，美姬尖利的声音像是催命一样喊了起来。
“叫你快点，这边棋手都来了，你的东西还没摆上来，是不是要想被扣薪水？”
“来了来了！”
我回应着她，加快脚步朝那边的一张桌子走去。
“美姬，她是新来的服务员吗？”
坐在桌子左边的那名棋手是个长相精瘦的男人，正指着我问美姬。
“她叫李倩儿，今天早上才来的，动作可能慢了点儿。金正仁先生，还请您不要见怪。”
美姬满脸堆笑的冲着那人说。
“自从去年的比赛以后，金先生您已经很久没来我们道场了，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再来跟学生们下指导棋呢？”
指导棋？那是什么玩意儿？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我准备将棋盒放到桌上。但非常不巧的是，我的危机也出现了。不知道脚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只听见“哗啦”一声，棋盒被打翻了，黑白的棋子散落得满地都是。
“你是怎么搞的？这个月扣你薪水是扣定了！”
美姬在我背后重重推了一下，大声数落着。
“我说美姬，这是什么服务员啊？”
金正仁也撇着嘴说。
“她模样长得还算标致，做起事来怎么这样？或许根本不应该让她来干这个吧。”
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我根本没有辩解的时间，只能站在那里生闷气。从前在天国里的威风一下子消沉到谷底，谁叫我现在是个没地位的服务员呢？我难过的蹲下身去，准备收拾棋子，泪水哽在眼眶里，怎么也流不出来。我甚至不敢抬头，看见那两张凶神恶煞的脸，我产生了一种想从这里逃回李家的冲动。如果李老师在这儿，他们是不是不会这么嚣张？这根本就是欺负人，我彻彻底底算是一个可怜的落难天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