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曾经(1 / 1)
风和日丽的下午,一对青年男女正坐医院的草坪上野餐。女子清秀可人,浅笑盈然;男子英俊潇洒,如沐春风。宽大的草坪上,铺着白色的垫子(疑似医用床单),上面零星放着一些水果,饮料,零食,以及盒饭。如果不考虑地点问题,这倒是一幅比较唯美的人文风景。
“诶,你是说以前你们做过异体肢移植的临床试验?”绿萍惊讶地喊出声。
郁建文往嘴里扔了一颗美国红提,连皮带籽的都吞了下去,绿萍被他这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做法囧到了。他没有立即答话,平时的嬉皮笑脸显得有些严肃和遗憾,沉默了一分钟后才幽幽地吐槽:“往事在我心里涌现,往事不胜憧憬,徒令五内撩乱。往事逝似天际闪电,往事空添怀想,人事息间万变。愁对明月再圆,柔情若结心境千百转。纵怀万缕言,难令故梦重现,无奈往事化烟。往事令我朝色思念,往事不堪回首,遗下凄酸恨怨。”
“你有没有一个妹妹叫RITA的?”绿萍满脸黑线,嘴角微抽。郁建文的风格和美女好相似呀,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郁建文从忧郁到咋呼也就一秒的时间。
“不是吧?你真认识?”绿萍惊讶了,地球原来那么小。
郁建文兴奋地点头:“RITA妹妹的皮肤可真好,吹弹得破呀,可惜身材差了点,不过小女孩还没有发育完全嘛,以后还是有可塑性的。小萍,原来你也认识她啊?”(作者:你确定自己不是喜欢LOLI的怪叔叔?)
瞄一眼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某人,绿萍以手抚额,真是浪费感情啊。正了正神色,绿萍言归正传:“请正面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郁建文撇了撇嘴,而后有些苦恼地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说了往事不堪回首,你就不要追问了。”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绿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长舌公!”
“诶,我也是无意的嘛 …… 你别生气呀,我说还不行吗?”
绿萍眯起眼看着他,一脸你再不说我就咬死你的表情,骇的郁建文一个哆嗦。
“四年前,我们确实做过一例临床试验,不过很可惜,我们失败了。”郁建文的声音有些低沉:“世界上第一例异体肢移植手术做成功的时候,我们就对这个课题非常感兴趣。兢兢业业地准备了一年后,我们自以为是的向MIT医学院提出了临床试验的正式申请。这件事对于校方来说,绝对有利无害。手术成功,可以为学院赢得更好的名声,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手术失败,那也没什么,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成功案例,还是在好几个国家的顶尖医院联合实施下才完成的。既然有了一个成功案例,也就代表着这种手术的可行性是存在的。据我们了解,当时很多国家的医学院和大型综合医院都开始了这方面的研究,有的甚至进行了临床试验。MIT的医学院当然不甘落后,所以很快我们的申请就被校方批准了。不久,我们找到了供体,她是一个日裔的女留学生,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在康复中心治疗的东方女子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这种手术的高风险性,使得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愿意进行临床试验的对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一阵,我们到处寻找愿意进行手术的病患,准备了整整一年,我们谁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此时,有一个年轻的华裔女人找到我们,自愿要做这个手术。我们都很高兴,立即就给她安排了体检。结果显示她的身体情况同供体的匹配程度不高。我们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那个女人,没想到她却非常坚持,说一定要动这个手术。我和浩然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实施手术。当时我们都太自私了,也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就在手术后的第八天,那个女人因为排异情况严重,不幸死亡。”郁建文躺在了草坪上,呈大字状,表情平和,故事说完后还不忘了吐槽:“终于说出来了,真他妈舒坦!”
他是舒坦了,可惜绿萍的心里开始发堵了,闷声不响的过了一会儿后就一脸纠结地问道:“你们明知道供体不匹配,干嘛还要做那个手术?”
郁建文翻了个身,呈五体投地状,两只爪子不停地□□草坪,一脸不爽地闷声答道:“甭提了,这件事就是我们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呜呜呜……我们都后悔死了。”
绿萍一脸鄙夷,不仅是对郁建文,对林浩然也是,忍不住开口讽道:“你们的工作热情和钻研态度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推动世界医学的发展,不惜草菅人命!”
郁建文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神色激动,口齿不清地嚷道:“你你你……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女人非常坚持!我们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她,如果排异反应严重,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亡。而且我们也说过,供体的情况和她的身体素质并不符合,可她自己坚持要做,我们能怎么样?万一她跑到其他医学院要求动这种手术怎么办?”
绿萍冷笑:“怎么办?凉拌!既然供体不符合,你们就另寻供体,又或者你们放弃手术。那个女人如果坚持,那就让她去其他医院好了,指不定那里有合适的供体。说穿了,你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做人体试验,拿别人的生命练手。”
“我他妈一定是脑残了,才会跟你说这件事!”郁建文捶头,一脸郁闷,他知道绿萍说的是事实,可她也太尖酸刻薄了吧。
绿萍心里也不好过,她承认,她有时会嫉妒他的办公桌,实验室,和手术台。可一直以来,她都非常佩服林浩然对工作的兢兢业业和对学术的钻研执着。她不想拖他后腿,所以选择支持和尊重。但现在,她觉得林浩然对于工作的热爱太可怕了,居然可以那么的不择手段,即使那是曾经。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过头,过错,过错,过了就是错了。
郁建文见她眉头深锁,不由地低声说道:“我们真的知错了。就说浩然吧,那场手术之后,他一天到晚不是待在实验室,就是待在医院,几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人也变了很多,原本挺温和的一个人,不知不觉间就成了面瘫,夏天在他身边都不用空调。绿萍,你可不能告诉他我把这件事说给了你听,他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就很自责,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变得那么清冷。”
绿萍点头,这本就与她没多大关系,她生气也不过是出于一时的义愤。而且,他们不也忏悔了吗?这么说来,林浩然不是因为何雅君的事才变成冰块的呀。不知怎的,这个认知让她舒服了很多,郁结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