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好,我这就与你一同去姜家府上寻问姜成氏。”
大清神断三十七
张问陶让知县尤焕可先回县衙,陈文伟带着几名衙役守住老宅。然后带着钱博堂,随常柘松来到姜府。
姜成氏将三个人引进客厅,尚未等三人落座便絮絮叨叨道:“这是天意啊,当初我就劝他别干这缺德事,他偏说我是妇人之仁。这回可是遭报应了啊。”姜成氏坐在椅子上,嘴唇颤抖着:“我当年是陪着大奶奶来的常府,那年我十七岁;他是常家两代的家奴,打小就在常家长大。常家待我们可是不薄,末了还给了这么大一块庄园,又给了两千两银子的安家费,谁家的奴才能得到这么大的体面?能混到自立门户的份上,还不是常家施的恩?可这个天杀的就是不听,就是要占那个老宅子,说是什么缺德一时,享用一世。可老天还是有眼啊……”
“这么说,篱笆的确移动过?”
“那还不容易?他和儿子姜德云用了一晚上就移过去了。”
“庄上这许多人,难道没有人怀疑么?”
“那时还没有人知道遗嘱中以篱笆为界的事,只有我家那口子一个人知道。篱笆稍动一下位置,别人又能想到哪里去?老爷那几日正犯着头痛之症,几乎不出宅门;少爷在北京做大官,过了三四个月才回来,更是被蒙在鼓里。”
张问陶问道:“遗嘱在谁的手中?”
常柘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共有三份,姜家一份,我一份,证人一份。大人请看我这里的一份。”
张问陶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把遗嘱交给钱博堂。
钱博堂方看了一下,便吓了一跳,口里道:“怎么证人叫做苏继英?可是现任山东巡抚苏继英么?”
常柘松道:“正是。苏大人与家父是莫逆之交,相识亦有二十多年了。”
张问陶却并未理会苏继英作遗嘱证人的事,只对钱博堂道:“师亮(钱博堂的字),你从遗嘱中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上边确有以石墙、杨树及篱笆为界的事。如果真是姜兰移动了篱笆,案情就简单了。”
常柘松急忙问道:“如何就简单了?”
钱博堂笑笑,并未马上回答,先辞了姜成氏,和两个人一起走出姜宅,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方对常柘松说道:“这间藏金之屋既然是分给你的。那么你父常涟贤很可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中的秘密告诉你。但你常年在外地为官,你父又仗着年纪不大不是很上心,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和你长谈的机会,直到暴病而亡,将此秘密留在了腹中。但管家姜兰因为与你父朝夕相处,所以探出了一点儿风声,并移动篱笆,谋取了古宅。可惜,他是只知有饵,而不知饵上有钩。虽然得到了古宅,却因为不知道古宅内还有暗藏的机关,最终丧命于常涟贤的手中。”
张问陶道:“师亮说的有理。但你所有的推论,只不过建立在姜成氏一人的证词之上,并不十分可靠。既然姜兰之子亦参与了此事,待他乡试回来,再行盘问不迟。只有两个人说的都没有差错,才能作最后的定论。”
十多天之后,闰七月初八的一场大雨,将暑气暂时压了下去。雨停云去,露出一轮明月来。钱博堂奉了张问陶的命令,留在常家庄等候姜兰之子姜德云乡试回来。因这夜难得的凉爽,他便邀了王捕头一同走出来纳凉。从常府的大院出来,便是一条大道。两边树木葱笼,藤萝叠蔓,经过一番雨洗,在月光下泛着水银似的光。
钱博堂叹道:“好一处清静之地,名园修竹、古道烟霞。无富贵之奢,而觉茅舍竹篱,自饶清趣。”
王捕头道:“钱先生好雅兴,不过咱俗人看来,不过就是一轮明月几行树,一条大道没个头罢了。”
钱博堂笑道:“王捕头说的好实在。”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走了一会儿却见远处有一处宅院被灯火打的通亮。钱博堂道:“巧了,又来到那座古宅了。常柘松派了十多名庄丁日夜守着,老师也说此屋仍有未察之处,留了四名衙役轮流看值。却不知此宅之中还有什么秘密。”
正说着,王捕头突然压低了嗓子道:“禁声!”
钱博堂急忙住了口,向周围看了看,却没见什么动静,他看了看王捕头,轻声道:“你看到什么了么?”
“有两个黑衣人从对面屋脊上过去了。”
王捕头话音未落,却听老宅那边有人喊起来,“捉贼啊。”接着便敲起了铜锣,夹着兵刃撞击的声音。
钱博堂道:“快过去看看。”
两个人急奔到老宅之前,见三五个蒙面黑衣人已经与看守老宅的庄丁、衙役交上了手。钱博堂急道:“王捕头,快去帮忙,勿必捉个活口回来。”
此时王捕头早已奔了过去,老宅之外也到处是梆子声、鸣锣声,又有许多庄丁叫喊着朝这边奔过来。那些蒙面人虽然个个武艺都不错,但见对方的人渐渐多了,打一声唿哨,又都窜上房顶,越脊而去,只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钱博堂不懂武艺,待贼人走了,方敢走进院内。见已经有两三个人受了伤,王捕头后背之处被削了一尺多长的一道口子,所幸只是划伤了皮肉。钱博堂问道:“贼人中没有负伤被捉的么?”
一个庄丁头目道:“钱老爷,那些贼厉害的很哪,根本打不过他们,哪里能捉的到?若不是我们在屋顶院墙之上布了网铃,可能就全都遭了他们暗算了。”
钱博堂听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自语道:“这多武林好手,夜入老宅,所为何事?老师说尚有未察之处,为何又不指明呢?”
正在思想间,却见背后有人叫:“钱先生。”钱博堂回头望,见是常柘松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您看看,方才有人飞刀传书,让我得了金子见好就收,不要再管古宅的事了。”
钱博堂听了,又是一惊!
大清神断三十八
张问陶在莱州府得到常家老宅被袭的事,急忙带着陈文伟又赶回常家庄园。两人刚刚到了常家庄的庄口,却见姜家府院那边,一道高高的纸幡立地而起,在风中摇曳着,隐隐有阵阵击打法器诵经之声传过来。
张问陶对前来迎接的钱博堂道:“姜家是什么人亡故了?”
“回大人,是姜兰的儿子姜德云。”
“啊,他怎么死了?”
“在淄河县境内遇了劫盗。强匪杀人劫财……”
张问陶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烦乱,最关键的证人就这样一下子被人灭了口,这种意想不到的糟糕情况,搅的他心乱如麻,他用低沉的语调打断钱博堂道:“走,去姜家看看。”
哀乐声渐渐的近了,门前高搭的灵棚,白纸蒙的灯笼,一道道的挽联,一层层的白幔帐,亲戚故友的哭嚎之声,让这个院子充满了哀悲的气氛。一月之内,亡夫失子,父子同丧,张问陶不忍心再去问寻姜成氏。他径直走到姜德云的棺材前,指着棺材道:“将棺盖打开。”
姜家的人见来了四品大官,不敢违拗,过来四个人将棺盖徐徐移开。
“把尸体移出来,我要验尸。”
“谁要是敢挪动我儿的尸体,我便与他拼了。”姜成氏哭喊着扑出来。几个人将她扯住,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大人,您就不能让我儿走的安稳一些么?民妇已经够命苦的了。”
“你儿死的太奇,我正是要找出凶手,以慰亡魂!不让你儿蒙冤而去啊。”张问陶说罢,回头喝道:“将尸体移出棺外。”
早有两个衙役过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姜德云的尸体抬出来。张问陶见姜德云已经被换上了崭新寿衣,不禁摇了摇头。他命人将姜德云的衣服全部扒去,只见姜德云的尸体已经被洗过。张问陶不禁大怒,厉声喝道:“这是谁干的?钱博堂,尸身尚未验过,怎么就能让他们随便换衣洗身,将所有证据毁去?!”
钱博堂听的心慌,口里辩解道:“王捕头受伤之后,便发起烧来。学生去县城给他抓药,没想到等我回来时,便成了这个样子。”
张问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威严的目光逼的钱博堂不敢抬头。张问陶走到尸体前,蹲下身来,细细将尸体验了一遍道:“剑伤,伤口一处,宽一寸三分。剑刃锋利,一刀便中心脏。虽然留下来的痕迹很少,但仍能断定,决不是盗匪所为。”
陈文伟点头道:“是啊。如是盗匪所为,必不会一刀就要了他的命。一定要零敲碎割,逼出所有财物方罢。而且强盗使剑的很少。”
“还有,剑是从后心刺入。强盗面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没有必要从背后偷袭,并做的如此的干净利落。”
“说的好。大人断案之神,下官总算见识了。”
张问陶回头看,见是常柘松走了进来。常柘松向张问陶和陈文伟施罢礼,又问道:“请问张大人、陈老兄,既非强盗所为,又是谁要杀死姜德云呢?”
陈文伟道:“事情很清楚,一定是有人知道姜德云要回来作证。并且还可能说出更多的隐密之事来,所以抢在咱们前边,杀人灭口。”
“姜德云作证之事,只有张大人、钱老兄,还有我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