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伤情(1 / 1)
霜重风冷,暗夜深沉,房间里灯影摇曳出一段段优美的舞蹈,火盆里燃的正旺的碳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
房间很大,用一张雕功精美的巨型红木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屏风用上等的绣线绣着一副美女垂钓图,该女子发丝凌乱,神态娇憨,甚是可爱。画工精湛,将女子描绘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而这女子却是颜焰。
淡粉色的墙壁被光映的有些昏黄,里间有一面墙,孤零零的站着,附近连一件家具、摆设都没有,而整面墙上绘着一幅水墨画。画作很简单,百花丛中颜焰回眸一笑,可就只这一笑却给人一种温暖如春之感,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真可谓回眸一笑白媚生了。
安超尘独坐于窗前,随手翻动着桌上的数份奏折,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心情微微有些烦乱。将奏折扔到一边,拿了狼毫笔蘸了些浓墨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待写完回头一看,里面竟不知不觉间写进了好几个颜焰的名字。安超尘苦笑一下,刚要将那纸撕了,想了想终是没舍得,仔仔细细的把纸折起来,收入了那个装有半月缘的小荷包里。
那荷包紧贴着他胸口放着,让他倍感踏实。正沉醉间,忽然听到窗外扑拉拉一阵响,安超尘起身打开窗子,见窗沿上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鸽腿上绑了一只淡青色的小竹筒。
安超尘将竹筒摘下,那鸽子有扑拉拉的飞走了。
关了窗子,又坐回椅子上,打开竹筒一看里面赫然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的笔记稍稍有些凌乱,似是仓促间写下的。
只简单的一句却震的安超尘坐立难安,上面写的是:辰玄来过,闭店寻爷。
这事被辰玄发现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安超尘不及多想,拿了件大氅一边披着向外走去,“余福,备车进宫!”
马车已在广阔的栈道是跑了一段时间,人们也没了刚出城时的那份欣喜。林唤年纪小,此刻已窝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其他人也渐渐熬不住了,各自在一边歪着。
天已经有了些曙色。
颜焰靠在松软的软垫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马车一直西行,再过两天便能到达焚阳。本来是想去焚阳投靠安超尘的,现下他要与别人成亲了,还去找他做什么?岂不是让他为难吗?
不管怎说他待自己都是极好的,她也相信他的真心,只怕是三国关系纷乱他也身不由己。这种情况已经够他烦的了,她若再去给他添乱,他要怎么自处?
可是……就这样放弃他了吗?他们都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吗?春草虽生命短暂却也有一个生长的过程,春发芽,秋枯萎,这段时间却生机勃勃以自己那一抹纤细绿意衬托了整个世界。而他们却是连个萌芽的机会都没有,要她怎么死心?
本以为她对安超尘不过是为难无助时的依赖,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避风港,她从未想过真的要嫁给他,当他离开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不是一点点,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日积月累即使点点水滴也已汇成了汪洋大海,此刻爆发出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在想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在想他,可他毕竟有他自己的事业,有他要走的路,怎么可能为了她赔上一个国家的幸福?他不能!她也不想他能。
蓝屏公主他是一定要娶的,即使不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盛日的百姓他也要娶。国已内忧,怎能再有外患?
可是她终是无法如想像中那么洒脱,可以说放就放,不过是一段还没有开始的爱情,此刻放手了心却是这样撕裂般的疼。
罢了!罢了!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起身钻了出去。风很大,吹的她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喘不上气,忙撇过头去大口呼吸。
残照未看她,仍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声音却直直的飘了过来,毫不因风大而受什么影响,命令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你怎么出来了?大冷的天赶紧进去!”
颜焰无法抬头看他,那刺骨的寒风刺的她脑袋生疼,只能歪着头才能吸进一些空气。
“哥,咱们不去焚阳了,转头去蓝羽吧。”
残照一顿,车速微微慢了些,迟疑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残照不知安超尘的身份,更不知道宰相大人要与蓝屏公主成亲,颜焰对安超尘的心意他却是能看出来的,她明明急着想见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女孩家的心思颜焰羞于启齿,她说什么?说她爱的人要娶妻了,新娘不是她?说她伤了心了,不敢再去见他?莫说他是个大男人,即便是对她无话不谈的妈妈这些话她也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找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原因:“我又不想去了,觉得也没什么好玩的,这么长时间还没去过蓝羽,想让哥哥带我去四处看看。”
“你别骗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啊?你别乱讲,我就是忽然想去蓝羽看看。”
“你可决定好了?”
“决定了。”
“不后悔?”
“决不后悔!”
残照微微一笑,他本就没想套她去焚阳,现在她自己不想去了正合了他的心意,当下便不再说什么,拨转马头便欲改道而行。
“不可以!”
身后的声音吓了颜焰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楼心正跪坐与车门口,神色是少见的慌乱。
“你怎么了?什么不可以?”颜焰好奇问到。
楼心紧抓住她的手,冰凉的感觉让颜焰心惊,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别去蓝羽,小姐,别去蓝羽,求你了,别去蓝羽。”
事态突变,残照只得将车停在路边,等着颜焰的决定。太阳已微微露头,一线线曙光静静的洒在整个大地上。
“为什么不去?”
“您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要去焚阳的,怎么又不去了呢?”楼心焦急问到。
“我忽然想去蓝羽看看。”
“不是的,肯定不是,您怎么能去蓝羽呢?”
“我为何不能去?”
“你,”楼心一急,冲口而出,“你不想要爷了吗?”
颜焰直直的盯着她,楼心意识到自己口误忙低了头去掩饰,“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想去看安公子了吗?”
颜焰心里五味沉杂,分不清是优是喜。爷?她叫他爷?那么她也是安超尘身边的人?那她为何大费周章的来到她身边?难道都是安超尘的安排?为什么?他为什么呢?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不要骗我,否则我现在就和大哥走了,一辈子也不回来!”
楼心一听心里更急了,都是她这张嘴惹的祸,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这不要坏了爷的事?
“我……我……”不想说实话可又怕真把她惹恼了,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大哥,我们走!”颜焰说着就要下车。
楼心忙拉住了她,“我说,我说,我是爷安排来帮小姐的,他身份已被人注意到了,不敢暴露,做什么事都要低调一些,他走了又放心不下你,才让我来帮忙的。我本来就是在外面混的,很多人都认识,怕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查出什么,只能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小姐别生气,爷他真的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那对她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瞒身份她可以理解,堂堂一国宰相孤身在外确实不妥,可楼心这事又算什么?分明是在她身边放了一条眼线,那日看她开窗放鸽子应该是在给他报信吧。
为了她好,还说是为了她好!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没有权利窥探她的隐私,若他真是为了她,大可以像墨儿那样明明白白告诉她,他竟然来暗的!原来是在她身边放了一明一暗两枚棋子,她还傻愣愣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他的心计让她害怕,他怎么可以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让她不知不觉就跳进了他的陷阱里。这还是他吗?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安超尘吗?那个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却原来是这般的心机深沉。
哈哈亏的她还如此的信任着他,原来都是假的,骗人的,他骗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整颗心啊!
“哈哈……”颜焰怒极反而大笑起来,心早已碎成了片,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了下来,吓的楼心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残照见她这样也有些慌了神,“焰,你别这样。”
“哈哈……”颜焰笑的更大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会骗人的,她来这短短时日竟已被骗了六次,辰玄两次,残照一次,安超尘两次,楼心一次,每个人都骗她,她拿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去换来的竟然只是欺骗。
还要她别这样?那要她怎样?
天已经大亮,众人纷纷被惊醒过来,掀了帘子向外看。
颜焰从车上跳了下去,狠狠的用眼睛瞪着他们,心里一股怨气在体内徘徊不去,堵的她要窒息了。这个世界再没有值得她信任的人,再也没有了。
伸出一只纤纤细指,颤巍巍的指着车上的人,“说!你们还有谁是卧底?是眼线?辰玄的眼线是谁?残照的,安超尘的,通通都一次说出来!不要再装模作样,拖是不说咱们这一辈子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楼心听她说的决绝,眼泪早已落了满腮,她真的不想骗她啊!
其他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
残照也跳下车去,想把颜焰拉回来,“焰,你冷静些!”
颜焰向后一退,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滑下,在晨光中银亮亮的挂在脸上,如花瓣上的露珠。
“说!”颜焰喊的有些疯狂,似是要从这一声中喊出所有的痛苦和委屈。
终于一个略带沉痛的声音传来:“我。”
紧接着又有一句:“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