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失忆就算了（1 / 1）
“怎么，觉得委屈，觉得难受？”一男人昂首挺胸，对着晚风肆笑。
“呜呜呜呜…………”一女人哭泣相对，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小花坛旁，路过的叔叔阿姨，打酱油手拿二元钱的小朋友们都好奇地看着这对怪异的帅哥靓女。走了一圈不够，又绕到小花坛对面再目睹一番。
夕阳西下，风景优美。灿烂烂七彩云霞照耀到没有花花的小花坛里，在草叶上，小松树上泛起了多姿多彩的光。
男的帅得不够，还扯扯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一脸靓丽而阴险地笑。女的嚎啕大哭，整个人筛糠似的颤，简直天昏地暗有尽头，此哭绵绵无止境。
“哎呀，那不是那个光胸脯的男人吗？”一个大妈在擦肩而过，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目光贼亮地认了出来，而后，视线便飞快地从那敞开的领口移到了前胸上。
而随着这位大妈“啧啧啧，啧啧啧”的八卦号召力，无数个买菜回来，路过的大中小型的流动女性一走到这儿就迈不动步子了。
碎碎语啊碎碎语……
秦锋同学就算在商场上冷眼直面，到此时此地，却只有窘迫的境界了。于是，再次拉拉坐着的哭得越来越凶的女人。
李智到了这份上，那份理智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前尘往事囤积到心头的泪湖里不断地泛滥出来，痛痛快快哭她的。秦锋无奈，只好坐下，希望花坛里的那棵小松树能够隐藏得了他。
那边有一位挡了视线，飞快绕了过来，一个一阳指，对旁边那位说：“喏喏，就那松树后面的，就那报纸啊……对，对。你还拿着呢？”
“可以包咸鱼啊！”另一位婆婆级主妇将手中的咸鱼拿出，展开那腥臭的报纸，风中飞扬两下，快人快语道：“……还可以擦皮鞋，包小孩子书皮什么，用处大了。”
“是吗是吗。”一众八卦相拥而上，对着那原本干净，如今邋遢的报纸齐齐道：“再看看，再看看。”
“哟，这小胸脯，真是……”一指过来，刮开粘着的鱼鳞。
“哎呀，瞧瞧这一点……”手指弹了两下，正中靶心。
秦锋同学的脸比之西下云霞越发精彩。沉着脸一把将李智拉起，看看那哭成大桃子的眼睛，低声道：“别哭了，走吧！”
“要走你走。”李智一把甩开，今儿个算是犟上了。
“啊呀，这就那女的”对对报纸，再看看本尊。“比报纸上好多了。”
“对啊对啊，没流鼻血。”
“走啊！”秦锋咬牙，扯着李智的手臂就往楼上拉。李智同学奋力：“我不，我不……”秦锋同学更奋力。
于是。在一众八卦目光中拉拉扯扯，直到拐弯。秦锋松一口气，顺带一松手，李智就要外奔。秦同学急了，不由分说将其扛起，嘴里嘟哝着：“扛上瘾了？”一脚大踏步迈上楼梯。
客厅里，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
等到门咚的一声推开，李智已经被秦锋扯着膀子带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看三双眼睛，秦同学一脸绅士微笑：“菜凉了，她说饿了。”
“我——”李智一口没说，秦同学已飞快夹起一物堵住了她的嘴。李智气圆了眼，那半垂出口外的牛肉片幽幽颤颤。
“你瞧你……”秦同学啧啧两声叹，将一双筷子硬塞到了李智手里：“饿成这样，真是的。”
一桌子傻眼。
“呜呜。”李智不好说话，到嘴的东西再弄出来也够恶心的。只好拿起筷子老实吃了吧，接着，顺势而为，第二口菜被斜对面的妇人夹到了碗里。
一桌子突然动了，也不提什么茬了，到处是：“来，来来，吃菜吃菜。”“来，来来，喝酒喝酒。”
你一夹，我一夹，再一夹，然后，还是一夹。李智同学的碗以高山的速度，满了。傻眼的同时，李智同学不得不开始奋斗，可是，随着内容的减少，就有更多的丰富内容放入了她的碗中。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这边奋力吃，那边饭桌的谈资内容也是相当的丰富，说完今天的天气，还有明天的天气，往后一个月的天气，足够了。然后是，五一节啊，哪个地方的旅游，哪个地方的交通，哪个地方的旅行社……接着，开始八卦隔壁邻居的那条狗横穿马路，遭遇一行人，结果行人踢一脚，结果那狗咬一口，造成了交通堵塞。然后是，春天里的猫，到处叫，老头子晚上睡不着，如何如何。
总而言之，说完八卦说新闻，说完新闻说星星。一餐饭，其实很容易解决的。
晚饭过后，杨妈妈开始善后工作。杨爸爸将秦锋一把招入房中，细细问话。
李智开始要帮忙，可是一伸手，一看到那块今天刚换得腕上纱布。做大哥的就一脸讥诮：“以前，好的也没这么积极。伤到手了，还装什么装？”
老太太低吼一句：“做大哥的，照顾点。”
大哥忙一脸堆笑：“妈，您洗碗。我妹妹啊，我会照顾的。”
等老太太一进厨房。
就是一扭头，喀嚓一响，点起了一支烟。
李智避开两步，她闻着烟味就不太舒服。半晌，看看那位沉默着烟雾缭绕的模样，想想那个年纪。
于是，没话找话地问了句：“那个大哥，怎么没见我大嫂呢？”
“突——”一小节烟灰颤了颤掉落下来。
做大哥地扭脸阴阴发笑：“大嫂？……给你打飞了。”
“打……”李智垂下了头，又是一件祸事。杨月环啊杨月环。你很闲么，整天不打飞这个又打飞那个……于是，无语中。
屋子里扭头看墙壁，竟然已经是七点半了。东看，西看。手机响了。一看，还是那个J。
接起来，就是冲天的味儿：“给你十分钟。再不来休怪我不客气。”
“嗳——”
“嘟嘟……”
大哥旁边听得清清的，低低一笑，眉头一挑：“克星啊！”走开了。
李智莫名其妙，回拨过去。“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都什么什么呀！
屋子的门开了。秦锋走了出来，招了招手：“老师叫你进去。”
进房关门。李智心头忐忑。老头子杵在窗户旁，对着外面漆黑的天，不知想什么。
李智嗫努了下，一声：“爸”还是叫出了口。
老头子身形晃晃，转身摇摇头，又点点头：“失忆了，真是失忆了。”
指指沙发：“坐。”
由老一辈人民群众开口的关于小一辈前尘往事的叙述，于是，就这样开始了。
“你这孩子一出生就病恹恹的。你妈当时说这么个孩子，不知道养不养的活。恰逢你姑姑听到这句，竟然气了，说：‘给我，我养。’很尴尬啊，可是最后也过继给了她。她待你倒是非常好，给你买最好的奶粉，最好的玩具，请最好的保姆。我这颗心，多少也放下心来。……直到报公安局户口时，看到了她给你的名字时，我才发现，把你交给她，一开始就错了……”
老头沉默了一下，灯光下那张脸无限疲惫：“你那姑姑啊，什么都好。人聪明，又有本事。唯独感情，是一塌糊涂。年轻时，喜欢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忘不了了。原本你出生前，我的名字已经起好了。杨若庭。好像闲庭信步。悠闲而自信。可是你姑姑呢，杨月环。月，是她的字，环，是那个男人的字。就冲这名字，我跟她大吵一架。结果，她竟偏激到连夜搬走。直到你八岁上小学，才搬了回来。”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瞥了眼李智，又道：“我想回来就回来吧，那样也好。我和你妈经常在学校附近看你。结果看到一个怎样的人——骄横跋扈，喜欢的就要得到，看不顺眼的就要毁坏。
为此，老师找了很多次你姑姑。我也上门找你姑姑特地说了下。她却说，这是她教的。她说，喜欢的人，一定要争取。不争取就像她这样孤老。不顺眼的东西当然要拔除，管别人那么多干嘛，自己高兴就好了。我当时一听，就知道坏了。可是，你的性格已经养成了。唉……”
“好在，你虽然偏激。私生活却被你姑姑教得很检点。像个圣徒那样，就这点我们还是有些满意的。十六岁那年，你辍学了，说要当演员。我强烈反对，想不到你姑姑竟然当成圣旨，用她的钱啊，交道啊，给你弄进了金石影业，当起了一名演员。听说，你在那儿到处得罪人，你姑姑却说，她给你找了个靠山。唉，说远了……
二十岁那年，你不情不愿到我这儿过中秋，就遇到了小锋。小锋是我从小到大资助的对象，我自己也当他半个儿子。当时，我还异想天开想要撮合你和小锋。可是，小锋那时已经有了个女朋友了，听说感情还很好。可是，你看到了小锋。那天晚上，你和小锋聊到了很晚。第二天，小锋竟然从你的房间出来。我很诧异。问你，你说你和他发生了关系，这辈子一定要嫁给小锋。你对我说：我爱他，我爱他。我一定要嫁给他。
你要我跟小锋说结婚。我没有。我始终觉得那个晚上，不对劲。但是，我一问小锋，他却说没事，没什么事。直到两个月后，小锋的妈妈来了金山市，给他儿子向你求婚。我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结婚那天，你一直笑，很开心很幸福。小锋他，却没有一点笑容。我知道事情不简单。可是，我自私地为你考虑了。小锋是那么成熟稳重的男人，有了他，你这辈子算是掉到甜罐子里了。结婚后，你很少接我们的电话，除了小锋来我这儿你才会跟来以外，你根本不上我这儿。也从来，不曾叫过我一声爸，叫你妈一声妈。
这以后，我断断续续听到你跟踪小锋，在他公司闹，反正，你的性格是越来越偏激了。妆越画越浓，像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衣服也越穿越红。简直不堪入目。我对你和小锋的将来从那时起，忽然不看好了。小锋依然很稳重，稳重地非常稳重。而你却越来越偏激。甚至到有一天，我听到你姑姑大叫不好跑了出去。第二天，我特地去问，才知道你又干了坏事，这次，是将一个好人家的女儿送到了什么花花公子的怀里。把人家一生糟蹋了，还盛气凌人，毫无悔意。问你为什么。居然只有一句：‘我看她不顺眼。’小月啊……”
老人沧桑无比地唤了声，李智一个激灵。就见他老目含泪：“一句不顺眼，你就毁了人家一辈子。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理由冲我们喊，‘为什么这么对我？’。冲你喊的人多了去了，我怕有一天你有报应啊！
那一天，我冲动地打了你一巴掌，你冲我喊：‘老不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在旁边，心都要碎了。”
李智听得心房一颤，泪水情不自禁流了出来。
“其实啊，刚才听小锋说你失忆，我还想，不要说了。看你现在正常多了。还是算了吧，啊，小月，你就这样吧，不要找什么记忆了。就这样好好地过你的日子吧！要是别人问起，你就告诉他们，你忘了，忘了好啊！不用再骂人了，也不用害人了……”
“嗄～”李智大惊。这什么话？你家小月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留下来的我，可怎么办？先前还以为个个不善，原来，最不善的人竟然是她杨月环。然后呢，之后呢，以后呢……
李智感到一股巨大的乌黑的霉云团正朝她徐徐靠拢。随时，就会有一道“噼啊～”的发霉闪电劈到她头上。
不是一身焦炭，就是七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