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路遇故人(1 / 1)
走了两天,终于在夜暮时分赶到了定远城。没想到这里竟是个十分繁华的城市,比之南阳城也差不了太多。因为现在孤身一人,怕遇到传说中的黑店,我不敢找小店投宿,就在城里找了间稍微大些的客栈,想着先住下再作打算。
要了些水,洗去一路风尘,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这两天在马车上,为了赶时间,我只是沿途买些干粮充饥,好久没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我决定下楼去好好吃一顿。
到了楼下,大堂里坐了一堆人。我找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留心听了听那些人的谈话。原来这是一支商队,要在这家客栈投宿。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老板都亲自出来了,正忙活着给他们擦桌子,安排房间,根本没人顾得上招呼我。
我扫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同样靠窗坐着的一位年轻男子身上。客栈里乱哄哄的,那人一身磊落青衫,静静地坐在离我隔了两桌的小桌前,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搭在膝上。一头黑发用银冠束得纹丝不乱,削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看不见他的眼睛,因为他一直垂眼盯着桌面。
我总觉得对此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脸色十分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正看得入神,旁边突然响起个声音:“这位姑娘,你一直看着我们公子作甚?”
我转头,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甚是清秀,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哦,对不起,我是觉得你们家公子十分眼熟,便多看了几眼。”
那少年“嗤”笑一声:“女人怎么都喜欢对我们公子用这一句?”
我脸“腾”地红了,竟被这么个小孩当成花痴来取笑,不由有些不快:“你以为你们家公子是什么?潘安在世?还女人都喜欢用这一套?我告诉你,本姑娘对这种小白脸不感兴趣。”
少年又是“嗤”的一笑:“口是心非。潘安是什么东西?不感兴趣你为何看得目不转睛的?”
我气急:“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那小白脸眼熟。”
少年怒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说我家公子是小白脸,你怕是不想活了!”
我立即转头,指着那公子,刚想说“你看他那样子,不是小白脸是什么”,话没出口,我便呆在那里了。
一直垂着眼皮的男子,此时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我们。这下我看清了他的眼睛,眼神无比沉静,眼中似储着一汪静水,对视之下,竟让我觉得自己要陷进那似水的眼神里。薄厚适中的嘴唇,唇色略有些发白。说他小白脸真不是冤枉他,他实在太有当小白脸的潜质了!
不过令我惊讶的并不是这些。
我站起身,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指着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是祈……”
那人微微一笑,冲我摇摇头,又轻轻招了招手。
我讶然。
旁边那少年叫道:“我们公子叫你呢,还不过去!”
我瞪了他一眼,走了过去。
男子也不说话,用手指在桌上写道:“陈齐。”
我纳闷,他分明是祈辰,为什么说自己叫陈齐?转而一想,祈辰,陈齐,可不就是一个人,显然他是不欲别人知晓他的身份,用了假名。难怪我觉得他很眼熟,原来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东延国皇子祈辰。
我刚要说话,祈辰微笑着开口:“红叶姑娘。”
我受宠若惊:“祈……陈公子还记得我?”
祈辰点头:“印象颇深,红叶姑娘很是特别。”
我谦虚摆手:“嘿嘿,公子过誉,公子过誉。别姑娘姑娘地叫了,叫我红叶好了。”
祈辰含笑点头。
我想起上次他身边那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忍不住问道:“妍儿姑娘怎么没与公子在一起?”
祈辰脸色微僵。
之前那少年过来岔话:“公子,晚膳可有吩咐?”
祈辰道:“随意就好。”
我意识到刚才的问题可能不太合适,立即转换话题:“陈公子,我……能不能跟着你们蹭顿饭,你也知道,这会儿伙计们都顾不上我了。”
祈辰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这么多人的饭,估计得做好一会儿。我这时筋疲力尽,只想抓紧点滴时间休息,便提出先上楼去,一会儿下来蹭饭。祈辰又是微笑点头。
在床上没躺多久,就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是和我斗嘴的少年。
他语气十分傲慢:“女人,我们公子让我来叫你,饭已经好了。”
我没好气地道:“我是有名字的,我叫红叶,你别老女人女人地叫,难道我每次也男人男人地叫你?不对,你还是个小毛孩呢,难道要我每次叫你男孩?”
“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叫宋玉,你敢叫我男孩,我就杀了你。”
宋玉?前面刚提到潘安,这会儿又来了个宋玉。我忍不住“扑”地笑了。
他瞪了我一眼,不再理我,蹬蹬下楼了。
第二天上午,与祈辰道过别后,我继续出发。走路实在太累人,我找了家商队,给他们交了些银子,一路搭坐他们的马车。
一路下来提心吊胆,却没发现任何有人在搜寻我的迹象。转而一想,西陵国这么大,就是想抓我,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象书上写的那种一出逃,就被一路追捕的事情,看来不太现实。
商队到达一个叫作“永安”的城市,就不再往前走了。我结清了账款,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面瞎逛。
身上带着那些首饰、银两十分不方便,之前我害怕泄露行踪,不敢把那些首饰当掉。现在离南阳城已经很远了,暮云忱也不可能每家当铺去搜查,现在当首饰应该没事。于是我找了一家当铺,把梅花簪之外的首饰全当了。
下一步就是把这些银子换成银票。我随便进了家钱庄,问伙计:“贵庄的银票能全国通兑吗?”
伙计叹气:“以前是可以,如今却不行了。”
我奇怪:“为何?”
伙计道:“如今淮河以北的钱庄,几乎都被总庄设在京城的‘盛浩钱庄’挤压,不是关门就是改行。上月起,‘盛浩钱庄’忽然停止与其它钱庄的通存通兑业务,我们这些小钱庄,如今只能在淮河以北的范围内通兑。唉,就是眼下这情形,也不知能维持多少时日。”
“盛浩钱庄”?很耳熟。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可不就是暮云忱府下的钱庄?不到半年的时间,盛浩竟已坐大至此!看来我的那个运营方案实施成功了。
我怨念!我气愤!我告诉暮云忱的办法不知为他多赚了多少银子,他却从未向我提起过。看来我在他心里份量委实不重。
“姑娘!姑娘!”
“啊?”我回过神来。
伙计笑道:“那您这银子,还存不存哪?”
我道:“存吧,反正我也不去淮河以北。”
银子首饰都变成了银票,一下子变得一身轻,我心情不错,就找了家酒家,准备好好吃一顿。
坐在桌边等菜,我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筷子。
旁边一桌人显然跟老板相熟,高声开着玩笑:“我说王掌柜,您这成日价满脸喜庆,怕是发了大财?”
正在大堂中间站着的一中年男子笑道:“托福托福。如今明德亲王大婚,圣上恩旨,全国免赋税半年。大家一道发财哪!”
明德亲王?难道是暮云忱?他的封号不是明王吗?
前面挑话的那男子继续道:“明德亲王如今可谓圣眷正浓啊,又是加赐封号,又是赏金赏地。据说那傅相家的千金,美得跟天仙儿似的!我说他妈的,这样才叫活人哪!”
傅相千金,果然是暮云忱。我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掌柜的笑道:“你这李大嘴,咱这贱命也能跟王爷比?”
旁边又一男子插嘴:“嘿,你们不知道,这里头,原是有故事的。”
众人一听,似有□□报料,纷纷询问起来。
那男子得意一笑,压低声音:“我小舅子刚从京城回来。他说,这王爷本是打算一天同娶正妃、侧妃,据说那侧妃原是府里一名丫环,啧啧,真是飞上了枝头!谁知那丫环福薄,突然抱病不起,王府对外称她在府里休养,纳侧妃一事暂时作罢。”
“竟有这等事?”众人纷纷吁叹。
那被唤作李大嘴的人道:“抱病?这皇家的事谁能知道个清楚?搞不好是那正妃暗中……”
王掌柜截断李大嘴的话:“兄弟们,咱们一介平民,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管那多干啥?上菜了上菜了!”
众人哈哈大笑,嘻嘻哈哈地吃起来。
我疑惑不已。如今自己分明逃了出来,暮云忱为何只对外宣称我在抱病休养?莫非是怕新娘出逃之事传出去会折了皇家颜面?
不过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既然京城的事能传到这里,怕是这边的动静也极易传回京城,此地看来也不安全。我决定继续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