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那达慕盛会(1 / 1)
西域四国之罗阑,地域最为辽阔,物产富庶自足,兵强马壮,是这片草原雪山环绕下的一颗美丽明珠。
国泰民安了十余年,国民丰衣足食,罗阑国不知不觉就陷入一个故步自封,安于现状的境地。
即便是年长者也大多不记得十五年前那场打了十五年的战争。更何况是青年人,尽管从父辈口中细细听来十五年之战的始源,却也完全体会不到当初的惨烈和悲壮之情。
每逢呼朋引伴,酒桌席会上高昂谈起这事儿,说的也是我罗阑国多么多么强大无敌,北域六国集结了全部兵力也奈何不了半分这等豪言。
又岂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变化,盛衰无常。
罗阑国都城——鹞城,一年一度的那达慕盛况空前,不仅各城参赛代表早早汇集,就连偏远地方的小部族也有人络绎不绝前来。城外草场筑立起遍地毡房,星星点点云集在城郭外围,像草原遍野盛放的小白花。
将个都城内内外外闹得喜气洋洋,节庆气息火爆热烈。
贵族有贵族的热闹,国民也有国民的玩法,一时间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草原,各种角逐表演缤纷多彩,令人目不暇接。
阿彩可是太喜欢这种场面了,兴奋得像刚从大山里蹦跶出来的猴子,一会去看看摔跤、武打,一会去看看马术。
看马术看得上了瘾,不住随着场边的人群欢呼鼓掌,有马背蹴鞠、乘马斩劈、还有驭马、驯马……种类多不胜数。
草场上四处飘荡着悠扬激昂的马头琴声,歌声,乐鼓喧天……
莫多的兴奋程度绝对不亚于她,于是俩人本是结伴而来,不一会儿就走丢了。
这那达慕盛会可是要一连办三天呢。阿彩下山的时候就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大公子仍在闭关,可是她也不想丢下他一个人出来好几天。万一他出关了见不着自己,会着急么?
于是留了个字条——“阿彩出去玩,很快回。”
想着,今儿就跟那个王子比试完了,就回去。
逛了一大圈,什么都看了个新鲜,就赶紧去找报名处,结果一问,人家说比试得分好几轮,要想挑战卡勒王子,得一道一道过关,第三天最后一个压轴的比试项目,骑射的优胜者将与卡勒王子做最终角逐。
因为卡勒王子是近十年的追月神射手,每年挑战他的人那是多不胜数。原因乃是那把千年上古神弓“追月矢”。
“‘追月矢’很了不起么?为何大家都想要?”阿彩不解地问。
人家丢了个白眼给他,指了指旁边一圈子听故事的人,让她听去……
果然有古稀老人在给围了一圈的孩子们讲“追月矢”的故事。
相传上古兵刃俱是成双成对现世,譬如“干将莫邪”,又譬如“射日追月”。前者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对宝剑,而后者“射日追月”就是一对弓。
而射日弓就是上古后羿射日所用的那把弓了,那把是雄弓,而追月则是雌弓。
神魔铸弓以弱水的建木为干,以东海囚牛之角为角,以吴西雷泽中的鼍龙筋为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
冬治弓干,春治角,夏治筋,秋合拢诸材,寒冬时把弓置于排檠内以定体形,严冬极寒时修治外表。
最后,神魔们再以蛟龙的筋制成弓弦,以自身元灵融合于弓上为其灵,再将这两把弓置身于昆仑之巅,吸取日精月华,天地灵气。最后,弓上的器灵化成蛟龙飞升而起,终于大功告成。
一霎那,天惊地动,日月无光,仿似混沌初开。昆仑之巅,竟然在此弓出世时的晴空霹雳下,被硬生生劈短了八百丈之高……
铸弓耗费了七七四十九年,这两把弓制成之日,八十一位神魔因为耗尽精力,呕血而死。精血喷洒在弓身之上,灵气升腾。至此上可杀神,下可弑魔,天地间再无可匹敌。(注:以上内容选自射日弓的神话传说)
射日弓由后羿拿去射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而追月弓便一直留在了这片大漠的土地上,它是这片土地上神圣的象征。
然而,千百年来,追月弓辗转落入多少勇士的手中,它却仍旧只是一个象征,从没有人能拉动那根蛟龙之筋的弓弦。
传说射日选择了后羿成为它的主人,而追月千百年来的寻寻觅觅却成了一段遗憾的空白。即使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勇士,也得不到它的精魂相随,沉寂了千年。
“啪啪啪啪——”所有人还陶醉在故事中叹息的时候,某人已经用力鼓掌起来,“有趣有趣,老爷爷你真会编故事,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在人家集体朝她翻白眼的时候,肩膀一重,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是个侍卫。说是卡勒王子有请,让阿彩过去……
坡地的大帷帐外,皇族旌旗迎风飘扬,帐内,铺设华丽的羊绒毛毯,坐了不少人,首席上那器宇轩昂高大魁梧的正是罗阑国卡勒王子。
有人通报了声,阿彩便走了进去,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俱都投射在她的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莫名其妙。
卡勒看见她,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爽朗地笑开来,环视了四周人,大声说道:“喏,就是这位小兄弟,箭术异常了得,虽然年纪小,你们可别看轻他!”
阿彩冲着众人都作了个辑,然后对卡勒王子说道:“阿彩如约前来,见过王子殿下,可是,我本以为今天就能比试的呢,他们说不行,我得杀出重围才可以与王子您比箭。王子殿下,可不可以让他们省了那一关,咱们直接比,反正我也不是要什么名号来的,咱们不过就是个赌约。”
“哦?小兄弟,你为何这么急着比试呢?今儿不过第一日,还有更多精彩的竞技项目,难道觉得没意思么?”
阿彩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王子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彩傻了眼,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大公子而不想离开山里好几天吧。
卡勒瞧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珠子狡黠一转,便吩咐侍卫去给阿彩安排了毡房。阿彩还想辩驳,结果人家说,如果她不依照约定比试,那也无妨,反正今儿人多,大伙儿一块去猎雕……
某人只得愁眉苦脸地应承下来。
下午的时候,因为有卡勒王子的称赞,不少人来观看阿彩的射箭预赛。阿彩一柄普通长弓,静射、骑射、远射均以二十发全中靶心,轻松悠然以头名优胜晋级次日的复赛。赢得了围观众人的热烈掌声。
不远处,高大英武的卡勒王子亦伫足观望,毫不掩饰赞赏之情。这少年,当日只是凌空一箭,已教其震撼当场,挑起他多年未遇对手的好胜之心。
小小年纪有这般能耐,当真是罕见,岂能容他隐遁山林……
“二王兄,你似乎对这少年很有兴趣唷……”塔塔娅公主悄悄走至兄长身边,挽住他的臂膀。
“这少年是块璞玉,假以时日,锋芒毕露之时,必定势不可挡。”卡勒拧转头一瞬不瞬地望住妹妹,说道:“小妹,你别看王国表面上歌舞升平,富足安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而已。”
塔塔娅微微叹了口气,“因而二王兄你近年不遗余力笼络人才,勤练精兵,就是要防患于未然么?可是有父王在,我们又何必去操这个心呢,你也不是不知道父王疑心重。这些年你如此做法,未免引人猜忌。”
卡勒却蹙紧了乌黑浓密的双眉,“父王年纪已大,已非当年领兵勇战北域六国的君王了,大王兄的为人……小妹你又不是不知……”
“二王兄,还是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塔塔娅手上一收,攥紧了卡勒的手臂,“我是你的胞妹,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卡勒微笑地将宽厚的大掌覆在妹妹的手背上。
阿彩少年心性,反正不得不多呆两天,射箭初赛过后,便与莫多一道尽情地欣赏各种竞技表演,玩了个痛快。傍晚时分,莫多的阿爹阿娘不准他在外头过夜,于是他便自个儿回村了。
入夜,四处烧起了篝火,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一年一度的丰收盛会。这西域各族人相当开放,跟中原汉人的礼仪风俗大不相同,男子和女子在场地中央挽手一同跳起欢快的舞步,人聚得越来越多,男女老幼都加入进去,场面还真不是一般的壮观。
阿彩围坐在旁,看得新鲜,可是肚腹忽然就咕咕叫了起来,便想去找点吃的。
偏巧又有侍卫来了,说是卡勒王子传唤。
阿彩这回可是乐颠颠地跑着去,这会子传唤,当然就是请他吃晚膳啦……
进了大帷帐,里边人还是不少,今儿上午已经都认识过了,都是卡勒王子的心腹幕僚们。那个漂亮的塔塔娅公主也在。
卡勒王子让阿彩在他的身边坐下。阿彩那眼珠子早就紧紧凝在身前的一盘子香喷喷的烤肉上边了,自从莲瑨闭关以后,她可是许久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了,每日里馕饼馍馍,塞得胃都萎缩了。
可肉刚放到嘴边,边上的人就上来夸她箭术了得,少年英雄之类的恭维话,还一一给她敬酒……
只得一手抓肉,一手端着酒碗,咕噜噜就灌下肚子,辣得嗓子眼都冒烟了。这漠北的酒果然是够烈的,还不像中原人那样用小盏慢慢品,塞外人就豪放得紧,敬一碗就是一口干!
蓦然就想起了她与龟三爷喝酒吃肉的日子,也是这么大口大口的吃吃喝喝,豪气干云。想着想着几碗酒下肚,就有些心酸了。
那种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又像是过去了一辈子这么久。
她只想好好地保护家人,让他们过得好,吃得饱。可是却累得他们把命都丢了……
她想找到亲生爹娘,弥补十多年的遗憾,好好孝顺他们,可是如今秋天也快过去了,依然不能如愿……
她想对他好,可是他一点儿也不领情……
上半场,大伙儿端着大碗大碗的酒敬阿彩,下半场,阿彩端着大碗酒挨个去敬人,
“小兄弟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够豪爽,来!干!干!干!”
阿彩的酒量不小,喝了半旬说去上茅厕,出去抠了喉咙把酒吐了出来,再回来继续喝!她这法子以前跟兄弟们喝酒的时候就用惯了,虽说这实在是无赖之举,可是总好过被人灌趴下更为丢人吧。
她就是个人来疯,犯起冲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那些人,你以为当真就是因为钦佩她才来敬酒的么?她再傻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什么拍马屁的话没听过,真话假话糊弄不了她。
这些人,分明就是见不得卡勒王子对她的赞许,挑衅来了。
想让她出丑?门儿都没有!
阿彩站在帐子中间,举着大碗哈哈大笑,使劲转着圈子,目光徐徐晃过满帐被她放倒的人,得意地笑,得意地转圈……
卡勒哭笑不得地望住在帐中举起酒碗转圈的少年,他实在比预想中的还要有趣得多,他那副狂妄得意的摸样竟是如此光芒四射,让人情不自禁就被吸引,他眼中的星芒如同那日射落铁箭那一刻,闪动着不可一世的挑衅和桀骜,就是这样的眸光,一瞬而过……
挑起了他沸腾的热血。
卡勒大踏步上前,一把拽住阿彩的手臂,说道:“别转了,你喝醉了……”
“醉的是他们!我没事!我认得你,你是卡勒王子——”她倏又看住傻坐在一边的塔塔娅,伸手一指,“你是塔塔娅公主,对吧,我说我没醉——”
跟着挣脱开卡勒的手臂,又转了个圈,就倒在人家臂弯里了。那碗也摔到了地上,忽然她双手就搂住了卡勒的腰背,呜咽了一声,“不要推开我,你不要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她手劲大,死死揽着卡勒不放,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卡勒心中一动,低头看她,眼睫浓密卷翘,白皙细腻的肌肤,红沁沁的面颊,还有,娇艳柔润的红唇……
此刻,伏在他怀里脆弱得像个孩子。
禁不住一手也圈住了她,一手轻轻滑向她的脸……
“放开她!”帐外有冷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