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波澜（上）（1 / 1）
延禧宫中正殿，秦太后描着青罗眉，梳着时下流行的百花髻，身上是百鸟朝凤云锦织就的华服，端坐主位。她接过归萍递过的茶盏，笑着说道：“兰心也好久没进宫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尝尝这新进贡的茶，我尝着味道不错。”
“太后喜欢的自然是好的。”兰心欠身接了，抿了一口，也舒眉笑了：“果真是不错，够轻，味正好呢，可是用泉水泡的？”
“是个雅人。许是知道我这里有了好茶，这才来看我这老婆子吧。”秦太后点头。
兰心强笑了笑，说道：“早就想着太后了，只是怕太后嫌弃兰心嘴笨，不会说话，反而扰了太后的清净，那就是罪过大了。若是太后高兴，兰心就赖在延禧宫，也不用回去了。”
“那敢情好，我这就叫人回去告诉天歌一声，就说你被我留下了。”
一众人都笑了。
秦太后见兰心神色不定，使了个眼神，那归萍和落雁就带着众宫女退了下去。“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也是怪喜欢的，有什么就尽管说吧，若是合意的，我一定为你做主。”
兰心“噗通”一声跪下了，泣道：“太后怜惜，兰心万死难报。兰心出身市井，不懂什么，但是出嫁从夫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太后也是知道的，将军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安定侯府的二姑娘，这些年他都在寻找李姑娘。太后总是催着咱们有个孩子，可是从成亲那天开始，我们就从来没有同房过，哪来的孩子？求太后恩典，准了将军将李姑娘迎回府里，就是让我给李姑娘端茶递水，只要能留在将军身边，兰心就心满意足了。”
秦太后先震怒，接着叹息一阵，黯然说道：“我竟不知道其中有这样的事，天歌做的过了。你放心，既是进了秦家的门，你就一日是秦家的媳妇。难为你对天歌一片真心，他却不知道珍惜，只想着有的没的！”
“兰心只为的是自己的心啊。既然将军一心想着李姑娘，我自然想着要将军逞心如意。”兰心摇了摇头，“昨儿听说将军见到了李姑娘，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又是喝酒又是彻夜不睡，闹得合府上下都不安心。太后，您若是成全了他们，那就是天大的恩德。”
秦太后说道：“好孩子，我没看错你！”默然半晌，说道：“这事难办，皇上也是一心记挂着李盈袖，更何况昨天就被带进了宫，皇上传了圣旨，过两天就封她为才人，断没有改了圣旨的事。”
兰心诧异地说道：“不是几年前就说封了皇贵妃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才人？”
秦太后说道：“我估摸着就是他们三人之间有什么事，皇上才降了她的品级。虽不是皇贵妃，到底是皇上的嫔妃，以后那种话就别说了。至于天歌那里，我替你好好说说他，夫妻间还是要好好过日子才是。”
一时兰心从延禧宫出来，带着两个丫头缓缓走着，却迎面见李盈袖过来，便立在一边，躬身说道：“李姑娘，别来无恙啊。”
李盈袖见是她，亲切地拉住她的手，笑道：“秦夫人，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咱们合奏一曲才是真的。”
兰心说道：“看姑娘神色，是为何事？”
李盈袖叹息一声，说道：“我昨天才进了宫，还没有向太后请安，今天起来又晚了，我担心挨骂呢。”
“姑娘放心好了，太后是最疼小辈的，前些年姑娘不在，太后为皇上选了好几个嫔妃，现在姑娘回来了，定是喜欢还来不及，哪会挨骂？你又是皇上最喜欢的人……“兰心浅浅地笑了笑。
李盈袖不知如何作答，陪笑了笑，正要告辞，兰心忽地拉住了她，低声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姑娘就快成为皇上的人了，否则兰心真的是希望天歌能将你接到将军府。咱们是趣味相投，若是能长长久久服侍姑娘，兰心是一百个愿意的。刚刚我见了太后还提了这事。”
“秦夫人你多想了，我和天歌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的。”李盈袖真挚地说道，望着兰心的眼睛：“天歌从小没有母亲，又失去了最敬爱的父亲，如今身边只有你一个贴心人，你该多体谅他才是。”
兰心点点头，说道：“又耽误了你这些时间，我也该回去了。若是有机会，我再来看看姑娘。”
目送兰心离开，李盈袖才带着流云响晴往延禧宫走去。秦太后本是与大宫女吩咐什么，见她进来，就住了口。
“民女李盈袖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等了半晌，腿都酸了，还不见叫起来，李盈袖也不敢抬头，只好继续弯腰屈膝。
秦太后扶了扶发髻上的凤钗，慢吞吞地说道：“是你来啦，归萍快扶李姑娘起来歇着。都这么晚了，想是太累了。”
李盈袖咬牙说道：“谢太后教诲。”也不敢坐，只在一边立着。
秦太后微笑着说道：“我听说你和皇上闹了别扭，这好好的皇贵妃就没了。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你还是该和顺一些。皇上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过些日子就会升了你，你可要好好地侍奉皇上，也早日为我添个小孙子。”
李盈袖不便接话，只一边陪笑听着。
“对了，你以前不是嫔妃，住在停云阁倒是没什么，现今要封了才人，好是要安排个好地方才是。让我想想，皇上将册封的事交给了我，可得为你把事办妥了。”秦太后歪着头，笑道：“我想到了个好地方，凤仪宫先前是废皇后住的，那里前些年刚修缮过，又敞亮，又收拾得整齐，最是适合居住。”
“凤仪宫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民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实在不敢犯下这等诛灭九族的大罪。”李盈袖面上惶恐地说着，心里却在犯疑：那凤仪宫是什么样的人居住太后当然清楚，为什么这样说呢。
秦太后说道：“你也别急，我是想着那凤仪宫的偏殿，以前也是有其他嫔妃居住的，并不算违例。二来，我看皇上迟早是要立你的，早点去了也好。你以前做女尚书时，不是和先帝去过吗？先帝应该跟你提过，皇上的生母就曾经住过的。”
那年的冬天，确实和先帝去过尘封已久的凤仪宫，也是在那里，李盈袖才那样深刻地了解帝王的情爱，也才猜想苏茗那样的奇女子的传奇一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很快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抓住。
“是，但凭太后安排。”李盈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