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红颜泪（下）（1 / 1）
到了天牢门口，身后闪出一个人来：“我是太后身边的归萍。”归萍从衣袖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往看门的手中一塞：“替我好生照顾这些人。”
归萍！只见她回头一笑：“李姑娘，你多保重，皇上回来了一定会为你做主呢。”
她却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到皇上回来。
一行人被关了进来，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抹云喃喃地说道：“向来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这位姑娘倒是个仁义的人，不像有些人！”说着，她狠狠地瞪了一旁的听泉。
李盈袖看着天窗上漏出的一点光，那光飘散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霉味。她叹了口气，看着忙碌整理的抹云，心底涌上愧疚，自己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可是却任性地以为只要自己不参与后宫的争斗，就会安然无事，偏偏不放过自己啊。还是对人了解不够深，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因为爱着皇上，那样的付出值得钦佩，却忘了后宫中没有“心软”两个字！
抹云一直跟着自己长大，虽是丫头，可也从来没有干过脏活累活，吃穿用度竟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终究是终究连累了她！
李盈袖一把拉住抹云忙碌的手，歉意地说道：“好了，咱们是来坐牢的，又不是度假，不用收拾了。”也就顺势坐在破烂不堪的木板上。
“姑娘……”抹云哽咽着，紅了眼眶。
李盈袖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将其他人一一看过，停云阁里十多个奴仆全在这里了，十几条人命就悬在自己手中。最后目光落在听泉身上，心又被扎了一下，尖锐地疼痛。“听泉，你是姐姐府上带过来的，知根知底，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在背后捅我一刀！”
听泉一言不发，转过了身去，似乎不想听任何的话。
“既然你不听，那我也就直接一点，你为什么参与害死姐姐？”李盈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极力忍住浑身的颤抖。
除了她，其余人都大吃一惊，全把目光投向了听泉。
听泉猛然回头，凄然一笑，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要治好我的烧伤，带我在身边？”
李盈袖缓缓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然：“在今天以前，你在我心目中就是那个一直会梳漂亮头发的听泉姐姐，可是今天，在凤仪宫里你的一番话，和皇后演的戏，让我发现你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为什么要害死姐姐？难道她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对付她？”
“处心积虑？”抹云疑惑地说道。
“当年我因为投毒一事被责罚，你还记得吧？你应该早知道姐姐的目的，那里本是没有毒的，偏偏有人心狠下了毒，我想姐姐她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那么接触过那盒点心的人就只有你了，听泉姐姐！”李盈袖想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陪自己一直站着的人，现在看来是那样的遥远。“幸好姐姐不忍心真的伤害我，那点心也只是吃了一小口。”
听泉突兀地笑起来，凄凉诡异。“你们都认为大姑娘对我们很好，可那是进宫之前的事了，进了宫就只有戒备和敌人，没有姐妹！大姑娘因为身怀六甲，不能侍奉先皇，又担心皇上会宠幸其他的妃嫔，就安排我侍奉先皇……我是不愿意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却不料一夜恩宠有了龙种，我开心地毫无芥蒂地告诉了大姑娘，以为她会为我做主……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一碗苦涩的药……”
那天，她满怀着喜悦告诉了惠妃娘娘，她做着美梦，幻想母凭子贵，飞黄腾达，抚摩着肚子的手都是轻柔细致的。
可是惠妃娘娘出现了，娘娘的脸色很是奇怪，身后的揽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
“听泉，我也是为你好，以你的身份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有人重视他……”
“把药喝了，一切有我呢……”
“你的身份低贱，你想让你的孩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我们一起长大的，我是不会害你的……”
一夕之间，温柔可人的娘娘怎么变得面目可憎了？她狰狞的脸上浮起残忍的笑容：“来，听泉，把药喝了，一切都会好的。你还年轻，等你先得到皇上的宠爱，封了妃子再有孩子也不迟……”
光影错乱间，听泉似乎感到了那日血肉分离的痛苦，汩汩的鲜血模糊了视线。她抱住了头，凄厉地叫道：“孩子！”
李盈袖忍不住揪紧了衣襟，想到那无辜的孩子，心下恻然。姐姐，原来我们都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啊。可是那鲜血，那孩子会不会让你内疚呢？皇宫的日子让你变得心如铁石吗？
过了良久，听泉似乎平静了下来，脸上是奇特的光芒，带着骄傲和喜悦。“从喝下那碗药开始，我就对死去的孩子说过要为他报仇。那一天，我遇到了魏王妃，她叫我帮她趁着混乱放火烧了长春宫……我才知道这皇宫又要易主了，那一天宫里乱做了一团，尤其是长春宫，大姑娘产下了皇子，很幸福的一家三口。我偏不让他们如意幸福，我知道魏王一定不会杀废太子，看在姑娘的面上也不会伤害大姑娘，所以我就一把火烧了长春宫……哈哈！孩子，娘为你报仇了。”
“对不起……”李盈袖见她神色近于崩溃，低声说道。
“大姑娘可以把我当成玩物送给先皇，我不怨她，她想抓住帝王的心！可是她不该杀了我的孩子。就因为我出身卑微，就注定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吗？她担心我的孩子会分了先皇的心，分了先皇对她的宠爱。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争宠啊，我只是想守着孩子，有个寄托罢了……”听泉呜咽着，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悲鸣震撼着每一个人。她也不过是深宫争斗的牺牲品罢了。
“听泉，你太苦了。”李盈袖想上前，却脚步沉重，只能吐出这么几个字。
听泉抬起头，凝视着她，半晌，喃喃道：“姑娘，你与大姑娘不一样。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安定侯府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