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紫霓江（上）（1 / 1）
沐迟等人乘坐的大船两日后驶入入海口。轻言远远眺望，只见海滩边生了芦苇，鸟儿跟在船后上下翻飞觅食。
她问道：“请问这是哪里啊？”
一水手憨笑着回答，“姑娘，这条江叫做紫霓江。”
轻言笑，“哎呀，意气紫霓生，名字真是很美。”
她身后闪过条迅捷的黑影，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完毕，才扑通坐在甲板上顺口气。他不耐道：“小姐，你能不能管管你爹，别再问我什么小包子小馒头的下落了？问了几百遍啊，再烦老子就跳船了！”轻言莞尔道：“你知道我爹为什么不缠沐大哥么，因为阁下长得太象拐带小孩的拍花子啦！不问你问谁去？”
小黑愕然指向自己，“我？杀手也能兼做拐子么？”他大怒，“赵轻言，你倒给我找个好差事啊！”轻言哈哈大笑，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人已跃到几丈外。她双手拢在嘴边喊：“爹啊，有人要打你女儿啊！”
小黑气极，“姑奶奶，别喊别喊，你还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他话音刚落，老爹从舱里跳出来大呼，“小汤圆别怕，爹爹来啦！”小黑惨叫一声，掉头就跑。老爹道：“是不是你欺负我女儿？别跑，乖乖让我打几下给小汤圆出气！”
两人一前一后，绕着船头大跑特跑。船上众人见怪不怪，都不去瞧。
沐迟踏出舱，对乐得直打跌的轻言道：“又是你调皮。”轻言见他出来，更是喜笑颜开，“沐大哥。”他见她笑得灿烂，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小黑正好跑过他俩中间，喊道：“别含情脉脉了，管管你家老爷子吧！”
轻言心道：“小黑你真是有做媒婆的潜质，可惜眼光委实着实太差。所谓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沐大哥将来定要娶个名门淑女呢，怎会看上我这野蛮丫头？何况……我怎能和堂获城的人在一起。”
想到此处，她叹了口气，不禁偷看沐迟的脸色，正好沐迟也抬起头来，对她温柔一笑。她心里咕咚一下，赶紧别开头。
沐迟诧异地瞧着她变化莫测的小脸，倒有些担心，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不好？”
轻言被他一碰，险些一跳三尺高。她心虚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沐迟皱皱眉头，待要再问，忽然大船猛地一晃，轻言唉呀叫了声跌到他怀里。
“小心！”他扶她站好。两人眼光一撞，都忙不迭地避了开。
江中驶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均是停滞不前，行进缓慢。而前方并不算宽敞的江面上，有数艘狭长船只一字排开，把这条必经之路堵得严严实实，情形很有些舍我其谁的拦江打劫气势。
周围过往船只上乘客议论纷纷，不知是故弄什么玄虚。
忽然响起三下鼓声，船只上众水手齐声呐喊，迅楫舞动，棹歌乱响，水陆一片喧腾之声。
其它人方明白过来，原来是临近五月初五，沿江各路龙舟为几天后的竞渡做准备呢。江中棹如飞剑，鼓声如雷，虽只是彩排演练，众龙船也毫不懈怠，你争我夺异常精彩。
随着第一只龙船到达终点，众人欢呼雀跃声中，那得胜龙舟的舵手划手站起来向四周抱拳致谢。
轻言把巴掌都拍红了，对沐迟道：“沐大哥，可惜我们要赶路，不然过节那天来看赛龙舟该有多好，肯定很热闹。”
沐迟道：“谁说我们要赶路？呆会就要下船啦。这场热闹你定然瞧得着，放心。”
轻言大喜，忘情之下连蹦带跳，“太好了。”
沐迟笑而不答。半晌，他忽然郑重地叮嘱她，“可是你要答应我，上岸之后与我寸步不离，不许乱跑，否则咱们这就离开。”
轻言正惊叹于龙舟雕刻精美的花纹，随口应道，“好啊……沐大哥，你瞧龙头旗上还绣着八仙呢！”
沐迟见她漫不经心，提高了声音，“轻言？”
轻言忙连声应道，“好好好，我保证半步不离开你，哪也不乱跑。沐大哥，难道这里有坏人么？”沐迟脸色稍霁，“坏人没有，我是怕你捣蛋。”
轻言无语，心想我哪里给你添过麻烦，倒是老爹才是捣乱的好手。正想到此处，老爹远远地喊了声，“小汤圆，我去找小包子小馒头啊……”后就此消失。轻言奔到船头一瞧，他老人家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江边。她动作虽快，也没抓到老爹的一片衣角。
别人还道罢了，小黑把诸位神佛挨个谢了一遍，祈求老爹跑得越远越好。
大概是因为要过端午节的关系，紫霓江畔竟十分地热闹。街上的小孩子骑着小小的旱船跑来跑去，卖香包艾草的小贩几步就是一个。
沐迟等人下船后找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吃饭时，掌柜很是殷勤，滔滔不绝地介绍本地风土人情，尤其是几日后赛龙舟大会。说是今年有个大善人请了附近十里八乡的龙船队在端午那天来参加盛事，本来这里很是偏僻，平时连过路的船都不见几只，今年却格外热闹，诸位路过不可不瞧云云。
那掌柜口才甚好，说话间气都不喘一口。轻言万分担心他下句话会不会气息太长把自己给憋死。沐迟却十分有耐心，不时微笑着应一声。
小黑和轻言无奈地对视，均觉沐迟果然是大家公子，任何时候都极有风度。小黑终于忍无可忍，啪地拍了桌子，“掌柜的，你讲完没有，快些上菜！”
掌柜被他唬了一跳，这才喏喏退下。
不大会菜已上齐，沐迟夹筷子清蒸鱼放进轻言碗里，见她眼睛不住外面瞟，心知这小妮子必不肯安安静静呆在客栈里，于是道，“吃完了饭，让小黑陪你出去走走。”
轻言喜道：“好啊，沐大哥你不去么？”
沐迟摸摸她的头，“我有些累了，先歇一歇。”轻言听他这么说，急忙道，“那我陪你吧。”
沐迟不可置否，“免了，你不在还安静些。”
小黑用筷子敲敲桌子，“姓沐的，我什么时候还得帮你看孩子啊？”
轻言把茶杯一放，往窗外瞧，“咦，我好象看见爹了……”
“……好吧。”小黑欲哭无泪地想，“小丫头跟着姓沐的，学得越来越阴险，居然会威胁人。当杀手当成老子这样，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号了。”
王蕴起初听下人说四公子把一个朋友送到临江轩养伤并没有十分在意。王雩生性豪爽，喜欢结交朋友她是知道的。
彼时正午，日头正足，她呼唤人进来添茶，往日随叫随到的小喜小乐几个，没一人应声，王蕴心神不宁，眼前忽然浮现出某人懒洋洋的笑脸。
她三步两步走到客房外一看，果然成群结队的小丫环们伸头伸脑地往里面瞧。
只听房内一人笑道：“有劳姑娘了。”
不大会房门敞开，小喜红着脸跑了出来，周围的小姐妹们哄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说什么了？”“他有没有夸你啊？”
小喜只是摇着头不说话，与她们笑成一团。
王蕴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思春，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勾引王家的丫头！”她冷哼一声，众丫环惊觉，吓得齐齐万福，“大小姐好。”
王蕴没有理她们，一手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门内药味很浓，她皱皱眉头，不意外地发现了桌上放着的补汤。她转头朝门外望去，小喜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小姐，奴婢错了，再不敢了。”
王蕴待要说话，忽听床上有人道：“王小姐别怪她们，说到底，都是我添的麻烦。”
那人掀开被子，一瘸一拐下了床，施了一礼，“实在对不住。”
他虽然受了伤，这一连串动作倒是做得行云流水，潇洒好看得紧。王蕴不屑地笑笑，也怪不得小丫头们春心荡漾，此人的风度，岂是王家那帮形同土匪的粗人们能比的？
“夏公子客气，你是王雩的客人，我自是要好好照料才是。就怕小丫头们笨手笨脚的，惹公子生气。”
夏缦衣见她说得漂亮，眼中却冷冰冰地没有温度，心知王蕴只怕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才好，于是道：“叨扰了，在下好一点马上就走。”
王蕴点点头，“不敢，王雩不在，你有事尽管同我说。”她实在不愿意和此人说话，转身就走。众丫头忙战战兢兢地跟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要知夏缦衣长得不错，人又长袖善舞，他所到之处，只有一种人对他哧之以鼻，那就是男人。他们深深地嫉妒这种生下来就异常抢风头的人，并同仇敌恺地认定他是除了勾引良家妇女外无一是处的小白脸。
长此以往，他们对夏缦衣的评价造成了两种后果。第一，在夏缦衣的成长史中，除了沐迟一个同性朋友也没有。第二，江湖越是传言他的风流，广大女子们越是好奇，越是非认识他不可。
很明显，王蕴虽也是广大女子中的一员，可她非但对他半点好感也没有，更是同夏缦衣的同胞们站在一条壕沟里。
夏缦衣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好笑地关上了房门。
他觉得王蕴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或许，她希望别人把她当成男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