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三章（1 / 1）
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偶尔会见到八爷，淡淡的点头示意便算过去，康熙末年他所受的苦难看似对他没什么影响，却一丝一毫地渗进他的骨髓里，让我看的心寒，若不是有某种信念支撑着他，他能过去吗？胤禟每日依旧忙碌，不晓得现在是八爷党还是十四党的他眉宇总是紧皱，我通常都帮他揉眉心，这个男人，真让人心疼……
“福晋！”我正一个人倚着兰亭的柱子发呆呢，被这喊声叫的回神笑道：“原来是清儿，找我有事么？”清儿是张廷玉的孙女，嫁给弘晸也有一年多了，日子似乎过的也不错，这女孩比我现在的年龄也小不了多少，我心里都有些摧残国家幼苗的罪恶感。
她笑着摇头：“没什么，看福晋一人在这坐着呢，就想来说会话。”她突然“呀”的叫了一声，喜道：“下雪了呢！”我也高兴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接雪，笑道：“这么晚才下第一场雪，今年的气候倒是怪的很！”回头问道：“今天是十一月几号？”十一月份呢，真是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月份，如果我没记错，康熙就是在这个月份死的，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几号。
“十三号！”她笑的开怀，十三号，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今天？深吸一口气抑住胸口的沉闷：“你阿玛呢？”
她半眯着眸子，微微一笑：“大抵在书房吧。”
我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道：“我去找他有事，天也黑了，早些回房吧！”
“在想什么？”从背后圈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问道。他紧绷的身子这才有些松懈下来，握住我的手，偏过头来低低一笑：“没什么，有事？”
“没什么，”我把他的身子扳了过来，在他胸前画圈，也就见到他才能安心了，“你说皇阿玛的病……”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何柱儿的叫声：“爷，宫里来人召您进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在我背上轻轻一拍：“我去了。”我脸色瞬时苍白，抓住他的衣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奇怪地看着我，低声道：“怎么了？”
“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的厉害，“没什么……”是要到了吗？这一天……
他安抚似的在我颊上轻轻印下一吻，匆匆拾着衣袍出门而去，我呆了半晌，突然一种冲动制住了我，不顾一切地冒着漫天的大雪冲了出去。进与退，本来就在人的一念之间，我不会犹豫，因我从未如此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意。不管结果如何，我要的，就只有他一个。就算有再多困难等在前面，我也要和他在一起。追上正要上马车的他，也不管旁边一大群人看着，径直拉下他的头颈在他唇上深深一吻，清晰地低语：“我等你回家。”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突然拥我入怀，旋即松开上了马车。我怔怔地感受着刚才那一刹那拥抱的温暖与心动，漫天飞舞的大雪落在发上，眉上，心上……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请记得，我等你回家……
再伟大的君王，也终是敌不过一个死字，我看着满眼的素白，心里一阵酸涩，康熙对我而言早已不仅仅是个皇上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对我很好，有时候我会恍恍惚惚把他当成我的爸爸，然而，他也跟爸爸一样，弃我而去。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弃我而去，爸爸妈妈，还有儿子，现在是康熙，接下来还会是谁？眼泪忍不住就在眼眶中滚动，然而却不敢放声，只任泪水从脸颊滑落，好容易哭意止了一些，跪在我身旁的八福晋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嘴里念念有词的，顿时一群妃子福晋全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我心里暗暗叫糟，略微侧过脸却看见四福晋深的不见底的眼眸正看着八福晋，脸上也是泪痕交错，眼神却复杂的很，让我有些心惊肉跳。小薇也朝我暗暗使眼色，跪在我另一边的十福晋低低地道：“九嫂，您看八嫂哪，还没举哀呢就哭出来了！”我心底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势可不一样了，以往只用当四嫂尊敬的四福晋现在可成了皇后了，八福晋平日里爱拔尖，这样的场合竟也不注意一些，也不晓得四福晋心里会是什么感受。硬着头皮拉拉她的衣袖，尽量压低声音：“八嫂，您缓着些，等一会举哀了再……”她回过头圆睁着红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像要说什么，我赶忙再补上一句：“皇后，皇太后都在哪……”她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咬着下唇不吭声了，我暗暗松了口气，现在我们的命运可是都连在一起了，八爷那边有什么事我们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守灵守了半个多月，女眷们都被弄的死去活来，一个个弄的蓬头垢面，好容易可以回家了，本以为会和胤禟一起回去，却不料他们兄弟被新皇帝，也就是雍正叫去了，幸好皇后没留我们，便赶忙回了府。把自己弄的清爽了后歪在床上，这才有心思想了想现在的情形，禁不住苦笑，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历史仍是按轨道进行，四爷当了皇帝，十三被封为怡亲王，受重用，同时被封亲王的还有八爷，不过谁都看的出来八爷这个亲王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我又深知他今后的悲惨命运，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八爷党的人在雍正登基后仍是不肯放弃了，此时放弃已是太迟，还不如拼一把……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胤禟脸被冻的发青，一身的雪，大步走了进来。我欣喜地下床迎了上去：“回来了？”没事真是太好了，天晓得这半个多月我都没见过他的面，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受得了这打击，心里翻来覆去地煎熬的厉害。
他把大氅解了下来往地上一丢，喘着粗气：“恩，累死了。”我一面让人去准备洗澡水和饭菜，一面在他肩上轻轻揉着：“没事的……”他忽然将我抱进怀里，声音里说不出的疲惫：“若儿……”
我用力抱紧他，轻声答应：“我在。”
他没再说话，只那样抱着我，我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我会一直在……
“九福晋！”我正和初四在卧佛寺上香，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忍不住有些惊讶，转过来道：“小薇？”
她似是一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快：“怎么见你一面就这么难？都多久没去过我家了？”
我无辜的睁大眼睛：“我这些天老犯病，一直在家里待着，哪儿都没能去，今儿好些才来上香，姑奶奶你可冤枉我了！”
“又病了？”她紧张地看着我，“重吗？”
我摇头微笑：“不重。”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但胤禟却说我身子本来就弱，一点小病也禁不起，所以就乖乖在家里养病了。
她舒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埋怨：“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们了呢！”
我讶异挑眉：“不理谁？你和十三吗？怎么会？”
她低头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兀自笑若春花：“既然不是就好办，十三都说了好多次想见你，今儿你就去我家！”我刚想说我还跟杨过约好了却看见她的神情很有些郑重，呆了一下，点头道：“好！”
“有什么事么？”照小薇刚才的样子，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心里多少也有了数，这年头能让他们为我担心的无非是那人的事，是要去西宁了么？看来回去得去做下准备才好。
她咬着下唇半天没说话，一副犹豫的表情，我不禁笑道：“怎么了？十三呢？”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看我，怡亲王日理万机的，这时辰哪能在家？”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十三的声音就传到耳边：“你这个臭丫头，说什么哪？”
我佯装起身行礼，他一把把我按下坐好，脸色臭臭的道：“几个月不见就生分成这样了？”
我也不再装，摇着扇子笑问：“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俩搞的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皇上，”似是有些不好开口，他犹豫了下才道，“皇上想让九哥去西宁，圣旨刚刚颁下，你不在府里，可能不知道。”
果然是这事，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得早做准备呢！
他们夫妻俩同时叫了出来：“你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至少雍正这时候还不会害死他，忽地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忙问道：“可以带家眷吗？”
十三摇头：“自然不能！”
我的脸刷的白了，不能带家眷，这是什么道理？哼了一声，看向十三，央道：“好十三，帮我求求皇上让我也一同随行吧！”
“那怎么行？”他们又是异口同声，小薇扯住我的衣袖紧张道：“那地方是女人待得的么？就是不带家眷我们才放心点呢，你可不能去那鬼地方！”
“小薇说的对，”十三浓眉皱起，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我求过皇上，他不肯改主意，你也该明白他的苦心，自己就不要掺合进去了啊！要是皇上同意带家眷我还要反对呢！”
我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他们被我看的有些发毛，十三干巴巴地道：“你怎么了？”
我挑眉：“我要进宫见皇上，你不肯引见我自己去找人！”
“见到皇上你要怎么说？要告诉他你是谁吗？”被我缠的没办法的十三硬着头皮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我淡淡扫了他一眼：“到时再说。”紫禁城一旦易主，总感觉味道都变了，再不是以前那种感觉，更加庄重了一些。临进宫前小薇差点没落泪，就怕我会被皇上斥责，其实我心里也没多少把握能成功，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西宁，说过不会再离他左右的……
很久没见过四爷了，似乎比登基前还瘦了一些，削尖的脸颊，脸色有些青白，透着点淡淡的疲惫，我心底苦笑一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朝十三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我身上，冷冷地道：“十三弟说你要见朕，到底有什么事？”
我低头道：“可否请皇上秉退左右，只留怡亲王在场？”话一说出口，十三的脸色变了一下，四爷，哦，不，皇上怔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依你。”他看着太监关上门，走下来到我面前道：“现在可以说了？”
我看见十三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又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直视着雍正皇帝：“臣妾求皇上允臣妾随允禟一同去西宁。”
雍正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思，却并未回答，只微微侧首看我，好一会才道：“不准带家眷，难道你不知道？”
我磕了个头，沉声道：“圣旨上并未写明家眷不能随行，求皇上开恩！”
“开恩？”他脸上全是讥讽的笑，“九弟去西宁又不是去游玩，带家眷做什么？”
“他总得有侍奉的丫鬟吧，我去做丫鬟都行！”我一时情急，不禁脱口而出，十三吃了一惊，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雍正这才肯正面看我，脸色却很吓人：“去做丫鬟？”
我心中明白，他是不会答应的，豁出去了，于是便答道：“是，做丫鬟，皇上可以去了我这个福晋的名分，让我去做个小丫鬟！”
十三急道：“若，九嫂，你！”
他那句没说完的“若”字让我心中突然一动，又磕了个头道：“求四爷成全若曦！”
雍正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又青又白：“若曦？”
我闭了闭眼睛，抬头看他：“是，我是西林觉罗若曦，十三知道的！”
他立刻看向十三，十三忙也跪下道：“皇上，她确实是若曦，圣祖五十六年时我就知道了，一直没跟你说……”
他面色更白了，只摇头道：“不是死了么？不是死了么？”
十三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他眸中仍是犹疑和震惊，半晌方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在殿里来回踱着步子。我听着他的靴子在地板上橐橐的响声，咬牙道：“那年皇上让紫英送信和银票给我，我回了您一封，不知您还记得吗？”
他凝眉看向我，眼睛里的神色既惊且喜：“你记得？”
我又磕了个头，沉声道：“‘生死均可相托，信君必不相负。’这句话是信里最后一句。”当时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写什么，就把这句话套了上去，自己还觉得恶心了半天，直想把信给撕了。
“就是这句！”他眼睛一亮，朝我走了几步却又站定，念了声“阿弥陀佛”后方道：“原来果有轮回之说。”
我没什么心思陪他说轮回，只低声道：“皇上，四爷，求您，让我陪他去吧！”
他脸色一瞬间又变的严厉起来，刚才有些温和的面孔已不见，眉头一皱怕是要责骂了，却并没有说出口，却看着十三。我自然知道十三被我们夹在中间很不好为人，然而此时此刻，除了靠他我又能怎么办？
PS：呃，没写完……两天后继续……还有，欢迎大家加入清风群讨论啦，13950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