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1 / 1)
自从电脑老师暴料之后,易丰一下子成了我校的知名人士。很多人包括计算机系的学生都慕名而来,要求和他结识,探讨相关学科上的问题。把王教练气得直跳脚,急得到处找人。而本该被高三的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易丰活得完全没心没肺,天天往我学校跑不说,还整天不务正业,不是打球就是玩电脑。
因为易丰常来,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再加上长相俊美,早就跟我们宿舍楼的看门大婶混熟了,进出我们宿舍就像自己家一样。那天他又跑到宿舍来找我,还没开口便被我一通数落。
“你没事老往我这边跑什么?别忘了你已经高三了,马上就面临着考大学,就算再聪明,也拜托你稍微用功一点好不好?即使是匹千里马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是高考!有太大的变数了,难道你一点点都不担心的吗?”
“为什么要担心?高考又怎样?考不上又怎样?非要读了大学才能出人头地吗?”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种要不得的想法,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行,作为姐姐,我必须要扭转他这种不正常的想法。
“当然,读大学不一定就能出人头地,但是不读大学一定没前途,你以为混个高中文凭就能横行天下了吗?除非你去做个体户,脑子好点去炒股,但是这些风险太大了,而且也并非长久之计。现在哪个大公司招收员工不要大学本科毕业的?你不考大学,到时候连个叩响成功之门的敲门砖都没有。”我义正词严,句句掷地有声,不信他听不进去。
他定定地看了我五秒,然后轻笑出声,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随后有些无名火起,难道我说的话就那么好笑吗?我承认我的想法的确是八股了些,被现下的新新人类所不齿,然而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他好,为什么他就不明白呢!真是有够呕的,这小子根本就是不识好歹。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恼羞成怒地吼他。
他轻笑着摇头,随后一屁股坐到我床沿上,翘起二郎腿,表情是难得的放松开怀。
臭小子,我的话看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而他现在的死样子,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捋袖管了。
“谢谢你。”
呃?他吃错药啦?干吗突然谢我?愕然地盯着坐在床沿上轻笑着的易丰,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
他笑得十分好看,眉眼之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快乐:“我说,谢谢你,初霁!你,终于也是关心我的。”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的话,一下一下,实实在在地撞入了我的心房。不知道突然的心跳加速所为何来,更不愿去深究双颊突然上涌的热潮是何原因。我只知道,此刻我竟不敢抬头去看他晶亮的眸子。便只能故作轻松地转身去倒水,边倒边说:“你这小没良心的才知道呀,我当然是关心你的。谁叫我是你姐呢?”说完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白开水,才堪堪压下了心头莫名的悸动。
等了许久,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偷偷地转头看去,易丰正对着窗外怔怔地出神,完美的侧面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晕色。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该不会生气了吧!
“你是一只蜗牛!”他突来的话语吓了我好大一跳。抱着水杯的手一抖,泼出来的水渍正好溅在胸口。赶紧抓过架子上的毛巾,边擦边疑惑地看他。
易丰刚才的话是对我说的吗?可是他始终看着窗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往前,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小黑点,再定睛一看,哦,我了然地轻笑。原来窗台上粘着一只小蜗牛。就不知道这小子干吗要对着只蜗牛自言自语。
不自觉地走到窗台前,也学着他的样子盯着蜗牛看。小小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缓缓爬行,很是吃力,不过也很可爱呵!
看着眼前的蜗牛,嘴里不禁哼出了一首记忆深处的老歌:“阿笨阿倩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你的刚发芽,我要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七楼七楼两只黄鹂鸟……”
“永远都躲在你的蜗牛壳里做只胆小鬼吧!”我正唱得高兴,不曾想多年前的老歌,到现在都能背得下歌词。易丰突然阴着脸,冷冷地抛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悻悻地走了。
我被他时晴时雨的态度搞得发懵,完全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呢?哎,长大了的易丰真的是越来越阴阳怪气,难以捉摸了。
回过头瞪着浑然不解世事,仍自背着壳缓缓爬行的小蜗牛,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歪着头想,不知道易丰会不会认真考虑考大学的事情呢?烦呐!
两个星期了,自上次从我宿舍离开,易丰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学校。顾晓雅都问过我好多次了,易丰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她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他呢!我只能推说他因为高三功课忙,脱不开身。不过心里也着实没底,不知道易丰究竟怎么了,是在跟我赌气,还是功课忙,甚或是生病了。
越想越心烦,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在第三个星期六,离开学校坐车去了易丰家。摁了门铃,来开门的是表婶。见到我又惊又喜,赶紧把我迎进屋,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切水果,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我拉着表婶坐下,叫她别忙了,眼睛却四下张望,怎么我进来都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易丰出来见我?
“表叔呢?”我喝了口茶问。
“开会,还没回来呢!星期六也不休息,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工作不要命!”表婶不满地抱怨着。
“噢——”又喝了口茶,我问出了从进门就想问的话,“那——易丰呢?”
这下表婶可来劲了,两眼放光地说:“你可别说,臭小子这阵子好像转性了,前几天,天天往外面跑,书也不读,要不是他功课好,以他们寄宿制学校的规矩还能让他这么胡来?他们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要我看紧点他,别让他在外面闯什么祸,我也怕他跑出去学坏。后来听说他是在你们学校打篮球倒也放心了不少。可就在三个星期前,那天晚上他阴着一张脸跑回来,眼神冷得吓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死活不说,第二天就回学校读书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一开始我还不放心,打电话去他们学校,谁知他们班主任告诉我这小子一回到学校就没日没夜地拼命看书学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他们老师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毕竟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表婶后面的话我基本没怎么听进去,脑中不断闪现三个星期前的画面,那不正好就是他从我宿舍回来的那一天吗?回来之后他就一反常态,拼命读书,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细细回想那天的情景,好像并没有特别的地方。除了看到窗台上的那只小蜗牛之外,再无其它。微妙的是他临走时的那句话:永远都躲在你的蜗牛壳里做只胆小鬼吧!
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蜗牛吗?还是另有所指?如果他说的不是蜗牛,那又是谁?我吗?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说我是一只躲在蜗牛壳里的胆小鬼?
抬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任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易丰的真正用意。最后只能作罢,自嘲地笑自己没事居然去揣摩天才的心思,不是自找没趣吗?如果天才的心思也能被猜到,那也就不是天才了。
告别了表婶,坐在回校的公车上,望着车来车往的浮华,突然意识到一点,至少易丰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表婶说得没错,毕竟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他能想通就好!呵呵,其余的等他考上了大学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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