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回自己屋去吧,我们立刻就去吃午餐.哈,哈,哈!"
将军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声中断了几次,但每次都以新的力量爆发出来,从穿堂儿一直传到最后一个房间,响遍高大拢音的将军府邸.
奇奇科夫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这场不平常的大笑结束.
"喂,老弟,请原谅:亏你想得出这种把戏,哈,哈,哈!老家伙可要受到款待罗,要把死农奴端给他罗;哈,哈,哈,哈!伯父啊伯父!这老家伙要受到怎样的捉弄啊!哈,哈,哈,哈!"
奇奇科夫感到十分尴尬:侍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大人,这笑是泪逼迫出来的呀,"他说.
"请谅解,老弟!哎,笑死我啦.我答应给你五十万看看你把死农奴的买契交给老头子的情形.喂,他怎样,很老了吗?他多大年纪啦?"
"八十岁啦,大人.可是此事是不能传出去的,我希望......以便......"奇奇科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将军的脸,又看了侍仆一眼.
"你先出去一下.过一会儿再来,"将军对侍仆说.大胡子仆人出去了.
"大人......这种事情......大人,我想保密......"
"你不必多说,我很理解.这个老家伙!八十岁还会有这种糊涂想法!他外表怎样?精力旺盛吗?还可以走动吗?"
"可以走动,但很费力."
"真是糊涂!有没有牙呢?"
"总共还有两个,大人."
"真是蠢驴!老弟,你别生气......他真是头蠢驴呀!"
"是一头蠢驴,大人.尽管是我的亲人,并且意识到这一点很难受,可是真是一头蠢驴."
不过读者自己也能明白,奇奇科夫意识到这一点并不难受,何况他生来也没有过什么伯父.
"那么,大人,如果您真的肯那么仁慈......"
"给你死农奴吗?为了你想出来的这个主意,我把他们连同他们住的地方都给你!把全部墓地也都拿去好了!哈,哈,哈,哈!老头子啊老头子!哈,哈,哈!要受到什么样的捉弄啊!哈,哈,哈,哈!"
将军的笑声又在他家的各个房间里响了起来.
$$$$第 三 章
"不,我决不会这样安排自己的生活,"奇奇科夫又乘车来到野外,自言自语地说,"不,决不这样安排生活.只要上帝保佑使我成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阔绰的富翁,我一定马上采取绝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厨师.公馆,应有尽有,而且经营管理也将井井有条.不仅仅会维持一家人的温饱,而且每年要稍稍存下一笔钱留给子孙后代,如果上帝保佑让我妻子生育的话......"他突然大声叫道:
"嘿,你这王八蛋!"
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从车夫座上回头望了一下.
"你想往哪儿去?"
"根据您的命令去科什卡列夫上校的家呀,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谢利凡答道.
"你知道路吗?"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您看到过我一直在马车旁边忙来忙去,所以......我只看到过将军的马夫......彼得鲁什卡问了车夫."
"混蛋!我告诉过你,不要靠彼得鲁什卡呀;彼得鲁什卡是个木头疙瘩."
"这没有什么问题嘛!"彼得鲁什卡用眼看着主人说."除了下山照直走,也没有别的路啊."
"除了烧酒,我没有往嘴里放别的吧?大概目前还没有醒过来吧?"
彼得鲁什卡看清话题要向哪个方向发展以后,只是拧了拧鼻子.他本想说滴酒未喝,可是自己不知为什么也感到不好意思.
"坐这辆马车赶路很是舒服,"谢利凡转过头来说.
"什么?"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我是说您坐这辆四轮弹簧马车赶路舒服,比起我们那辆轻便马车好......不颠的慌."
"快赶车走吧!没有人会问你这个."
谢利凡用鞭子轻轻抽了马的圆圆的肚皮几下,便对彼得鲁什卡说:
"喂,听说科什卡列夫老爷把农夫们打扮得跟德国人一样;从远处简直分不清,......走路也象仙鹤,跟德国人一样.婆娘们也不象通常那样用头巾包头,也不是北方妇女戴的那种盾形帽子,她们戴德国女人戴的那种风帽,晓得吗,戴风帽,那种帽子叫风帽.德国风帽."
"你也来一身德国打扮儿再戴上风帽多好!"彼得鲁什卡挖苦谢利凡说,说完笑了笑.可是笑的模样多难看哪!丝毫也不象笑,倒象一个患伤风的人想打喷嚏打不出来但又准备要打的模样.
奇奇科夫想把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自言自语地说:"好看极啦!还以为自己是美男子呢!"必须说明一句:奇奇科夫十分相信彼得鲁什卡欣赏自己的美貌,而彼得鲁什卡呢,却对于自己是否有一张脸甚至也经常忘到脑后去.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要是想到请安德烈.伊万诺维奇给一匹马来把花斑马换掉就行了,"谢利凡从车夫座上转过身来说."他跟您有交情,是不会拒绝您的.花斑马实在不行,真碍事."
"赶路吧,别多嘴!"奇奇科夫说罢,心想:"真的,我从没想到这件事."
这时,轻快的马车轻松地飞奔着.它一会轻松地爬高,虽然有时道路是坎坷的;它一会轻松地下坡,虽然乡间土路下坡是不稳的.他们主仆三人乘车下了山,沿着牧场穿过河曲,又走过磨坊.远处出现了沙滩.如画般美丽的山杨林一片片地迎面而来.柳条丛.细赤杨和银白杨迅速地飞过他们身边,用树枝抽打着坐在车夫座上的谢利凡和彼得鲁什卡.彼得鲁什卡的帽子不断被枝条打掉.威严的亲随常从车夫座上跳下来,破口大骂蠢树和那栽树的人,但却不肯把帽带系上或者用手把帽子拽住,总以为大概再也不会被打掉了.树木越来越密:山杨和赤杨中间开始出现白桦,不久四周就变成了一片密林.阳光突然消失了.松树和云杉遮天蔽日.毫无边际的树林中一片昏暗,越来越暗,看来颇有要变成黑夜之势.可是突然树木后边露出了亮光,枝叶和树墩后边闪闪发亮,宛如一块块闪动的银子或镜片.树林里开始慢慢亮起来,树木越来越稀,传来了喊声,在他们面前猛然出现了一个湖......直径四俄里左右的一片浩淼烟波.湖四周是树木,树木后边是农舍.水里有二十多个人,有的没到腰,有的没到肩膀,有的没到脖子,在向对岸拉鱼网.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利索地游动着,喊着,指挥着所有的人,那人高粗相等,身材滚圆,活象一个西瓜.因为胖的原因,他是不会沉底的,即便他想扎个猛子,不管他怎么往下扎,也会被水托起来;即使他的后背坐上两人,他也会象不沉的气袋一样驮着他们飘在水上,他最多会在下边轻轻呼哧两声,用鼻子和嘴呼出几个气泡.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那肯定是科什卡列夫上校老爷啦,"谢利凡从车夫座上转头说.
"为什么呢?"
"因为,您瞧,他的身子比他人都白,长得也富态,象个老爷."
这时喊声更大了.西瓜老爷连珠似地响亮地喊着:
"丹尼斯,交给科济马,快点!科济马快接住丹尼斯给的绳头!大福马往小福马那边用劲!从右边过去,从右边过去!站住,站住,你们这两个笨猪!把我裹到网里啦!挂住肚脐啦,可恶的玩意,听着,挂住肚脐啦!"
在右边拽网的人看到果然发生了意外,老爷被裹进网里去了,就停下了.
"你看,"谢利凡对彼得鲁什卡说,"把老爷当鱼捞起来啦."
老爷挣扎着,想挣脱出来,翻过身来,仰面朝天,依然裹在网里.为了怕把网拽破了,他跟着被捕的鱼一起游动着,吩咐只用一根绳子横着拉他.用绳把他系住以后,绳头就扔到了岸上,等在岸上的二十来个人就拣起绳头小心谨慎地拽他.到了浅地方,他就在水中站了起来.他罩在鱼网里,看上去就象夏天太太们戴着网状手套的纤手一样.他向岸上一看,看到一位客人坐着马车直奔大坝而来.一看到客人,他便点了一下头.奇奇科夫摘下帽子,在车上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吃午饭了吗?"那位老爷一边问着,一边同网里的鱼一起往岸边走着,一手变成凉篷遮在眼上挡着阳光,一手护着下身,那姿势特象美第奇收藏的浴罢出水的维纳斯雕像.
"还没呢,"奇奇科夫道.
"那就感激上帝吧!"
"为什么呢?"奇奇科夫把帽子举在脑袋上方惊奇地问道.
"为这个!"老爷说.老爷跟鲤鱼和鲫鱼一起来到岸上,那些鲤鱼和鲫鱼在他脚旁边跳着,蹦起一俄尺多高."这不算什么,不要看这些,瞧,大家伙在哪儿!大福马,拿来鲟鱼瞧瞧,"两个健壮的农夫从小木桶里提出了一个大怪物."这位公爵怎样?从河里来的!"
"这的确是一位个头十足的公爵!"奇奇科夫道.
"说的不错.现在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车夫,老弟,你赶车从下边走,从菜园子穿过去.傻子小福马,快跑去把栏杆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