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总有一天会跟我算总帐的."
说完,索巴克维奇便焦急起来.
"瞧他!竟抱怨起这个来了!"奇奇科夫和处长同时在心里发出了感慨.
"我给您带来一封信,"奇奇科夫把普柳什金的信从衣袋里摸出来,说.
"谁来的?"处长说着,打开了信,喊道:"啊!普柳什金来的.他现在还活在世上.真是人世沧桑啊!他本来是一个聪明透顶.富甲一乡的人哪!可如今......"
"一条狗,"索巴克维奇说,"没心肝,人全都让他给饿死了."
处长读完了信说,"好,好,我愿意充当代理人.您想什么时候办买契约手续呢,现在还是以后?"
"现在,"奇奇科夫说."我甚至想请求您,要是有可能,今天就办;因为我想明天就离开此地:我把契约和申请书全带来了."
"这好办,可是不管您怎么说,我们也决不会让您这么快就离开.买契手续今天就可以办成,可您得跟我们在一起多呆几天.现在我就下令,"他说完就打开了通办公厅的门,......办公厅里坐满了官吏,要是可以把文稿比作蜂房,那他们便很象爬在蜂房上辛勤工作的蜜蜂."伊万.安东诺维奇在吗?"
"在,"门外一个声音说道.
"把他叫来!"
读者已经熟悉的猪嘴脸伊万.安东诺维奇走进处长室,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伊万.安东诺维奇,把这些契约拿去......"
索巴克维奇接过话茬儿说:"请别忘啦,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要有证人,每方至少要有两人.现在马上派人去找检察长:肯定坐在家里;他是个闲人,什么事儿都有司法稽查官佐洛图哈......那个天下最大的赃官替他办.医务督察,他也是个闲人,如果没有到什么地方去打牌,也一定是在家里;附近还有不少人可以找:特鲁哈切夫斯基.别古什金......这些人都是白给大地增加负担!"
处长马上派一名办事员找这些人去了."对,对!"
"我还求您一件事,"奇奇科夫说:"我跟一个女地主也成交了一笔生意,请把她的代理人.大司祭基里尔神父的儿子也派人请过来;他也在您这里做事."
"当然,也派人请他去!"处长说."一定照办,下边人,无论谁,您也不要给什么,这是我对您的请求.我的朋友是不应当破费的."说完这话,他立刻就给了伊万.安东诺维奇一个什么指示,看来这个指示伊万.安东诺维奇并不愿意.
买契显然对处长产生了良好的影响,特别是当他看到全部成交额差不多达到了十万卢布的时候.他用极其满意的心情盯着奇奇科夫的眼睛足足看了好几分钟,随后说:
"原来如此!真行,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您可有收获了."
"有收获,"
奇奇科夫答道."好事儿,真是件好事儿!"
"我自己也看到,我也无能为力做比这再好的事.无论如何,一个人要是不是最终脚踏实地地站稳脚根,而只是一味地陷于青年时代海阔天空的遐想,他的人生目的就还不能说是已经确定了."接着他极其顺理成章地把自由主义,也捎带着把全体青年人骂了一通.但他的话里却能听出一种非理直气壮的调子,好似他随后暗自对自己说:"老兄,哎,你在撒谎,而且在撒弥天大谎!"他连看索巴克维奇和马尼洛夫一眼也没敢看,恐怕在他们脸上会发现什么表情.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索巴克维奇的脸纹丝没动;马尼洛夫呢,听了他的慷慨陈词,佩服得五体投地,满意得不住点头,很象一个音乐爱好者听到台上歌女压过琴声拔出了连鸟儿的喉咙也自愧弗如的尖音时的表情.
"是啊,您怎么不告诉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您的收获是什么呢?"索巴克维奇说话."您呢,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为什么不问问他收获的是什么呢?那是些多好的农奴啊!简直是些金不换.我把马车匠米赫耶夫也卖给他了."
"我不信,把米赫耶夫也卖啦?"处长说,"马车匠米赫耶夫我知道:是个很好的手艺人,给我改装过一辆轻便马车.不过,请问,怎么......您不是说过他死了......"
索巴克维奇毫无窘态地说."谁,米赫耶夫死了?死的是他的兄弟,他活蹦乱跳的,比以前更健壮啦.前几天他还做了一辆马车呢,那活儿莫斯科也做不出来.真的,只有皇上才配用他干活."
"对,米赫耶夫是个出色的手艺人,"处长说."我也真不知道您怎么会舍得呢."
"要是只卖一个米赫耶夫就好啦!瓦匠米卢什金.木匠软木塞斯捷潘.鞋匠马克西姆.捷利亚特尼科夫全赐给他了,全卖了."处长问他为什么把家里需要的一些仆人和手艺人卖了,索巴克维奇挥了一下手答道:"啊!原因很简单,一时糊涂呗:想卖就稀里糊涂地卖了!"说完,他垂下了头,好象真感到后悔了,接着又加了一句:"头发都白啦,心眼儿可还是不够用."
处长说道:"不过,请问,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您怎么光买农奴不买地呢?难道是要把人领走吗?"
"是要领走的."
"领走自当别论.领到什么地方去呢?"
"领到......赫尔松省去."
"噢,那儿的地好极啦,有足够的地吗?"处长说完就极力赞扬起那儿丰盛的牧草来.
"足够,足够买来的农奴种的."
"那儿有河还是有水塘?"
"有河.也有水塘,"奇奇科夫说完,无意中瞥了索巴克维奇一眼;虽然索巴克维奇依然未动声色,但是奇奇科夫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好象在说:"喂,那儿怎么会有什么河和水塘,你撒谎!地也未必有!"
闲谈的当儿,证人们逐渐到齐了,读者熟悉的医务督察,爱眨眼的检察长,特鲁哈切夫斯基,别古什金以及索巴克维奇说的白给大地增添负担的其他人等都来了.来人中有很多是奇奇科夫不认识的:不足的人数就地由公证处官吏凑足了,另外还多找了几个.不仅把大司祭基里尔神父的儿子找来了,把大司祭本人也找来了.每个证人都签了字,并且加上了自己的身分和官衔,有人反写,有人斜写,有人几乎把字母写得四脚朝天,有些字母甚至是俄文字母表中见不到的.大家熟悉的伊万.安东诺维奇极其麻利地把手续办完了,买契都进行了登记,编号,记入底册和其他应该记入的地方,而且还收了百分之4020电子书五的广告费以便在《公报》上发表.发表公告,最后奇奇科夫只花了极少的几个钱,处长甚至还吩咐税款只收他一半,另一半不知用什么办法竟过到来办买契手续的另外一个人的帐上了.
"好啦,"手续全部办完以后,处长说,"如今只差举杯祝贺了."
"我愿从命,"奇奇科夫说."由您确定时间就是了.同这么些令人愉快的朋友在一起不开几瓶冒沫的东西是罪过."
"不,您没有懂我的意思:冒沫的东西,我们自己来搞,"处长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的义务.您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理应略尽地主之谊.各位!请听着,我们先这么办吧:在场的人,有一位算一位,我们一同找警察局长去;他是我们的魔术师:他仅仅到海味市场和酒窖旁边眨眨眼,我们就有吃有喝啦!趁这个聚会,我们再玩一把惠斯特."
无人推辞这个建议.证人们一听海味市场就已经馋涎欲滴了;大家立即抓起帽子,办公也就随即结束.当他们穿过办公厅的时候,猪嘴脸伊万.安东诺维奇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慢慢地对奇奇科夫说了一句:
"买了十万卢布的农奴,只赏了一张白票子."
"可那是些什么农奴啊,"奇奇科夫也悄悄答道:"全是一些无用的废物,连一文钱也不值."
伊万.安东诺维奇懂了,来人是个硬心肠,不肯多给了.
"普柳什金的农奴是多少钱一个买的?"索巴克维奇对着他另一只耳朵小声问道.
奇奇科夫没有答他,反驳了一句:"您为什么把沃罗别伊添上了?"
"哪个沃罗别伊?"索巴克维奇问.
"叶利扎维塔.沃罗别伊,那个婆娘,还把名字末尾写成了'ъ,."
"没有,我没有添什么沃罗别伊,"索巴克维奇说完,就走到别的客人面前去了.
客人们终于成群结队地来到了警察局长的家里.警察局长果然是个魔术师:他一听清客人们的来意,便马上把派出所长......一个穿着闪亮的马靴的精明能干的家伙......喊来,似乎对着他的耳朵只嘀咕了两个字,然后加了一句:"懂了吗!"于是当客人们玩牌的时候,另一间屋里桌子上便已出现了白鱼.鲟鱼.鲑鱼.黑色咸鱼子.暴腌的红鱼子.鲭鱼.闪光鳇.各色干酪.熏牛舌和干咸鱼脊肉,......这都是从海味市场那边来的.接着从主人家厨房里供应的食物也出现了,那是一个鱼头馅大烤饼......一条九普特重的鳇鱼的脆骨和腮骨也包进去了,另外有一个乳蘑馅大烤饼,葱肉馅煎包子.蜜饯水果.炸丸子.警察局长在某种程度上是本市的慈父和恩人.他在市民中间完全象在亲人中间一样,他出入店铺和商场也同他出入自家的库房相仿.也就是说,他正如俗语所说是适得其所,对自己的职务理解得精辟透彻.很难推测是他为这个职位而生的还是这个职位是为他而设的.他待人处事很圆滑,因此他虽然收入比他的所有前任都多一倍,可是却赢得了全市的爱戴.首先商人们爱戴他,这是由于他不高傲;的确如此,他给他们的孩子举行洗礼,跟他们结为干亲,虽然有时他对他们勒索得也很厉害,可是做得极为巧妙,他会拍拍他们的肩膀,跟他们笑一笑,请他们喝杯茶,还会答应亲自登门去找他们下盘棋,打听一下他们买卖做得如何,近况如何.要是知道谁的孩子病了,还会向人家推荐个药啊什么的;总之,是个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