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到了会所,发现果然如她所料,宴会隆重非凡。停车场里满是名贵跑车、轿车,俨然像顶级汽车展销会。她今晚这一身行头是关大总裁亲自指定的,一袭银色的Givenchy曳地长礼裙,复古的发型。颈上的钻石,沉甸甸地熠熠闪亮,害她都不敢低头,光芒太耀眼。停车场的豪华电梯门口,站着两个举止恭谨的西装男,彬彬有礼地对他们微笑。
宴厅里金碧辉煌,商政各界名流云集,遥遥望去皆是华衣美服,一派艳美绝伦的景象。她挽着关灏轩走进宴厅,一道道目光直射过来。她回视过去,发现自己认识的寥寥无几,只是在名人访谈上略见过一二。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长番的客套寒暄和场面话。关灏轩早已熟络于这种假面舞会,应对自如气定神闲,她站在旁边,大多时候都是陪笑不语。寒暄过后,便切入正题,兴达银行的董事长过来跟他谈Metto近期一笔巨额款项,联合的老总也抓紧时机,与他大谈楼盘和地皮。
女伴们一簇一簇地聚着,谈论时尚,彼此互夸。她与这些华贵少妇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不愿多聊,找了个借口便退出来。手中握着半球高脚杯,杯脚细的仿佛一折就会断,却晶莹剔透,令人不忍多加用力。
她尽量保持着优缓的步子,走去宴厅后面的小花园。一个人呆呆地享受着这里的清净,恍然觉得这里和宴厅就像两个天地。她悠然自得地看看夜空,又绕到假山前看看喷泉,倒是自在一些。不知站了多久,踩着高跟鞋的双脚开始隐隐酸痛。十一月初的夜晚凉起来直让人打寒噤,她又只穿了这薄如蝉翼的鱼尾裙,双臂不禁交叉着抱在胸前。
想着差不多也该进去了,叫人发现她出来太久总归不好,她恋恋不舍地转身进去。抬眼的瞬间,却呆栗住。她早该想到,这种场合,他必定会来的。
“方亚泽……”蓦地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里尽是令她痛楚的深邃。她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语气便如以往一般。却又立刻禁住,向他身后寻找崔璀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微微俯视的原因,他觉得她更瘦了,巴掌大的脸,现在尖削如杏核,双手忍不住伸去想要抚上她的脸庞。却久久停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
他没有料到,会在这种场合,再看见她。
她向来都厌恶这些,可是,如今……她竟愿意来……
“她呢?”
“怎么一个人?”
两人同时开口,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都拐了个弯。能谈的,只有他人。
两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孔,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大的枝叶洒下来,照在他脸上,只剩一脸斑驳的月影。
“她去法国了。”轻描淡写的口气。
“嗯。”她知道自己不该多停留,脚下却根本迈不开步子,只是贪婪地盯望着他。那眉目之间,都是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柔。被她一层层折叠沉淀的过往,一点一点慢慢涌上心头,凝成翻江倒海之势,席卷了那颗刚刚结好痂的心。
“你现在……好吗?”他的声音轻不可闻,眼睛凝视着远处的藤蔓植物,心里却是无法说出口的钝痛。日日想念她,但是,能问出口的,竟只有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落在她心里,却是尖细的刀刃,锋利如斯,轻易地便将她的伤疤重新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好如泉涌,一点点地从心底弥漫出血腥的味道,叫她开始眩晕。不过月余未再见面,再相逢,竟恍如隔世。
我好吗?她亦在心里问自己,反复地,一遍遍,却没有答案。默然半晌,极力扯出一丝笑容。“很好。”
是真的很好吧,好得至少她已经不再感觉疼痛。
直到此刻之前。
他看不进她心里去,她一脸的迷蒙,让他陌生。细细看她,看她今晚美如天仙的妆扮,心里仿佛被十几双手揪着拧着。看来她的确过得很好,竟然美得令他几乎不认识。
“你爱上他了?”话堵在喉咙,几度咽下去又浮上来,终于蹦出口。旋即后悔自己的鲁莽,是自己伤了她,即使她现在爱上别人,他也没有嫉妒的资格。
她瞳孔骤然缩紧,面容失色。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上一次……是分手的那晚!
她心里苦楚,他就这么□□地试问自己对别人的感情,他是彻底放开她了吧?“我满足现在的平静。至于爱……这个字眼太沉重,我再也承受不来。”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疼,不让自己失态,清晰地说完每一个字。说完便转醒过来,自己在撇清,原来心底深处,这么强烈地不想要他误会。又默默失魂,他怎么可以认为,她这么快就会爱上他人?
他神色有如死灰,这不是最想听到的答案吗?不希望她爱上别人,永远都不希望。可是,真得听到了,他却再一次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这一生,都无可弥补。
她乍然看向他身后,他虽背对着,亦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快速将心绪整理好,换上另一副面容,却一时语钝不知说什么,慌乱中竟说道:“穆小姐今晚很漂亮!”
她亦微微愣住,旋即微笑着应声。跟关灏轩待久了,喜怒不形于色,多少也感染到了一点。只是,心口犹如塞了块黄连,沉甸甸地苦涩,嗓子几近干涩。偷偷猜测,笑得会不会很假,假的被身后的人精们一眼看穿?
关灏哲站在方亚泽身后,笑道:“泽少背着崔小姐,夸其他美女,回去不怕睡书房?”
旁边的中年男子,一脸的沉着世故,说道:“穆小姐不漂亮,也不能牢牢拴住我们灏轩哪!我们灏轩可是身过花丛,衣袖少沾花啊。”既承了方亚泽的话,又夸了她,还攀上关系。一口一个“我们灏轩”,想必也是世家,直套近乎。
她听惯了,笑笑寒暄几句便进宴厅去。宴厅极尽宽阔,她找寻了许久,也没看到关灏轩,心里翻腾着苦涩,面上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人招呼着。走了一圈下来,一颗心上下悬浮,全身实在无力再去应承,便索性站在角落,静静抿着甘美的红葡萄酒。
关灏轩蓦然出现在眼前,仿佛临空降下般令她幻灭。他周旋了一晚上,依旧俊逸如常,冷峻地问她:“累了?”
“嗯…”她疲惫地看着他,想要笑,却发现嘴角怎么也扯不出上扬的45度。
他便带她先离席。一些企业家、政要、董事长纷纷过来打招呼,她只是双眼木然地看着前方。宴厅门外是郁郁的苍天古树,遮住清冷幽淡的月光,本难看清甲乙丙丁的黑寂,却硬是被盏盏华灯驱走,繁丽华亮。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安静无话。她将头靠在后靠上,脸侧着看向窗外。树木、街道、行人以及那熙熙攘攘的繁荣,快速地倒退着,每一秒的景物都不同于之前,却都没入她的眼。空洞的双眼,没有焦点。
他亦不想说话,左手微微握成拳,关节明显地突起,泛着苍白的颜色。
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思绪和心情,努力想要表现地自然一点,问道:“现在洗澡么?我去给你放水。”
他坐在沙发里,摇摇头,声音沙哑:“你去洗吧。”
她愣在当地:“怎么了?”
他抬起头,望着站在灯旁的她,她周身散着一层光晕,那么不真实。不想伸手去触,深怕触不着她,终发现,一切只是场梦。良久,低沉地说:“你累了就先睡,我还有事没做完。不用等我。”
并不靠近她,起身径直走去书房。她听着门“咣当”扣上的声音,突然清醒过来,昏暗中似乎感觉他又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若有若无地笑道:“自作聪明。”
她被激醒,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润,却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心事可以瞒住他。大名鼎鼎的关总裁,是踩在心计的尖尖上练就而成的,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她遗忘了。
而那扇门…仅仅是门,还是他的心房?
她已经没有力气,跌坐在沙发里。责怪自己的自不量力,那种场合根本不适合她,她为什么逞强说要去?颈上的钻石亮晶晶地闪耀着双眼,毫无顾忌地,刺得她直流出眼泪。伸手将钻石项链和手链褪去,取下耳环,全都一一放回那些精致的缎面盒子里。
不属于她的奢华,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