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热(1 / 1)
夜济南变得更加冷漠。忽明忽暗的街道,象一张张准备吞噬生灵的嘴巴狗窦大开着,醉眼朦胧中,我们都有点找不着北了。生活不如意总有十之八九。但呼酒买醉的我们学会了苦中求乐。
我是明媚而忧伤的/经历过多少次的反复/只是感到肩上的行李变得越来越沉重/面对未来的诱惑/我只想一个人过/拥抱孤独/只是不再有新的伤口
济南还是有点讨人喜欢的,有时候。
譬如,济南名吃油旋。其外皮酥脆,内瓤柔嫩,葱香透鼻,因其形似螺旋,表面油润呈金黄色,故名油旋。济南人吃油旋多是趁热吃,再配一碗鸡丝馄饨,可谓物美价廉,妙不可言。
据考证,济南油旋的兴起,是在清末。一百多年前,齐河县徐氏三兄弟,在济南城里县西巷南首,赁了一间门头,开始经营油旋。为适应济南口味,加入葱油泥及细盐,边做边卖,颇受顾客欢迎。甚至每晨去巡抚衙门点卯的官吏,亦来此购买油旋,边走边吃,大口嚼之,赞不绝口。因此生意兴隆,被称作“徐家油旋”。
国学大师季羡林说:“济南油旋,我至今难忘。”他的学生、朋友去北京前都要买一些带上。坐上动车组,三个小时到北京,其旋尚温。
我早上也跑到曲水亭街,享用了季老题字的“软酥香,油旋张”字号的著名油旋,喝了一碗鸡丝混沌,直吃得额头冒汗,四体舒畅。
静下心来想一想,一两块钱的小吃也会使人满足,成千上万的宴席却会吃得味同嚼蜡,到底是什么改变着我们的胃口呢?
欲望!是欲望使我们渐渐生活在“一个无趣的时代”!
正如名家周国平所描述的那样:“我朝四周看,看见人人都在忙碌,脸上挂着疲惫、贪婪或无奈,眼中没有兴趣的光芒。我看见老人们一脸天真,聚集在公园里做儿童操和跳集体舞,孩子们却满脸沧桑,从早到黑被关在校内外的教室里做无穷的功课……,我看见许多有趣的事物正在毁灭,许多无趣的现象正在蔓延。我不得不说,我生活在一个多么无趣的时代。”
人在吼,钱在叫,投资经理人在咆哮:“长远来看,打工并不能满足你的一切生活梦想;更长远看来,未来社会不懂投资的人就基本是个OUT的人!”
古人云: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嚷嚷,皆为利往。
至理啊!简直是一针下去便血糊潦剌了!
人民的阵营正迅速被分解为“基民”、“股民”、“炒房族”、“炒汇族”等有生力量,象决口的滔滔黄河之水,奔腾不息。
怎一个“钱”字了得!
一波强似一波的投资狂潮从宝马奥迪系,迅速波及三轮人力车系,我这戴金丝边眼镜的“高端人士”同样也不能免俗。
追逐时尚的买家,洋名儿叫Buyer,中文叫“败客”,因为稍不留神,辛苦钱就会打了水漂。此番普洱茶炒作,即是今年我最大的“败客”交易。炒股炒成小股东,叫套牢;炒茶炒成收藏家,叫啥?而今,办公室内拒谈普洱,男女老少对葡萄酒收藏又意兴正浓,开口必言勃艮第顶级黑皮诺、波尔多苏玳、德国莱因黑森时,而我却是心虚冒汗,无心恋战了。
当某证券公司的理财小姐第N次,不厌其烦地以娇滴滴的声音诱惑我建仓炒股时,我竟恶言相向:“建你个大头鬼啊!”
人家那边都到太空旅游去了,我们还在这儿小打小闹,能不着急上火吗?
承受着精神和物质双重煎熬,狼狈得很哪!
黑黑的夜幕下,人们行色匆匆,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去过或欢乐疯狂或悲伤颓废的夜生活。
处暑已去,天地两色,白日闷热晚上凉爽,天气如斯,世事如斯。没想到有人比我还狼狈。
王胜利警官嗡声嗡气地打来电话,痛陈贱内种种不是,扬言要休了她。尽管自己和文清之间冷战依旧,眼看兄弟于水火之中也得施以援手啊。我说,过来喝杯吧。
于是急召大鹏,就听“好来!”一声,仿佛同时伴随“咚咚咚”下楼的声音。
看来,他这个“超级副主陪”并不是浪得虚名,好像时刻都在准备着杀向酒桌,不愧是个“酒精”考验的好同志啊!
鉴于胜利同志的恶劣表现,曾一度被我和大鹏冷淡了一段时间,他也渐渐感觉出来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错误。前一段时间他出差在外时,他老爹冠心病突发,是我和大鹏亲儿子似的,床前床后伺候了十来天,使他猛然觉出还是兄弟情深,才迷途得以知返。一下子我们三个又变得铁板一块了。
本来大鹏提议趁此喝个血酒,来个“桃园三结义”,说确立一下哥几个的历史地位,被我呵斥了去。“你俩都是国家公务人员,拉山头拜把子的事最好别搞,还是得注意影响,免得授人以柄!河北的几个公检法国地税的傻逼拜把子搞串联被办了,不知道吗?再说,关系不到,你就是喝敌敌畏也白搭!晓得了吧?”
大鹏脑袋点得象捣蒜锤似的,直到晃掉了大盖帽。
“你多长时间不看报不学习了?你这个同志,政治上很让我担心啊!”我充起了老大,继续给他们作报告。
大鹏惭愧地低下头,嘿嘿地笑着说,光喝酒了,光喝酒了。
一听这我更来气了,继续数落他,你象胜利那样精明点好不好?他进步就比你快嘛。你得把每杯酒喝出点政治意义,否则,和酒鬼有啥区别?
胜利急忙凑上来给我点烟,我的哥,消消气。哎,你老人家是夸奖我还是埋汰我呢?
“扑哧”一声,哥仨都乐开了花。
一盆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的“李嫂龙虾”,几杯扎啤,围着马扎触膝一坐,瞬间便使难兄难弟们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掲瓦!”王警官还恶气不出地道。
我看了看胜利手臂上的“创可贴”问他,你没把弟妹伤着吧?
“哪敢,我被她叨叨急了,对着防盗门来了一下子!”胜利苦笑,“熊娘们说我是个官迷,整天想着往上爬,对家不管不顾。”
“咳,都这个鸟样。你与世无争吧,她就说你混得不行,没本事!”大鹏叼着个龙虾腿,吃相很恐怖地叹气。
“人生就是这个熊样,外边狗厮猫咬,家里一地鸡毛!”我豪气顿生,“背负千斤担,艰难开脚步,我们就是要踏遍世间不平路!”
想想几年前,我们刚混得能买起个“雅马哈”摩托,载着准老婆在亲戚朋友堆里显摆,都没想到今天的狼狈吧?
“你们在家肯定啥都不干吧?”我充当起家庭调解员。
“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啥活都干,啥心都操啊!”王警官一脸“窦娥冤”的说,“连小姨子打胎的事都是我找熟人安排的!”
我和老张都笑。大鹏还专业性很强地问:“不是你个衰人搞的增值睡(税)吧?”
“操,公粮都交得力不从心,还增值个屁。”胜利一瞪眼开始讨伐老张,“你个老烂,上次在你推荐的‘水云间’,都弄上‘印花税’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咳,毕淑敏大姑曾比喻过,结婚带来的不良影响若按分值算的话,约等于一个半知心好友的死亡,或约等于一次搬迁加一次转学加一次轻微违法行为的总和!”我引经据典地说,“兄弟们,婚姻就是个炼狱,就是一场人民内部战争,我们要么阵亡,要么被俘虏,但绝不会有胜利!”
佛说,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坚,其退亦难。
我等凡夫俗子都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地,是不是呢?
“你的入党办的咋样了?”我关切地询问大鹏。
“快骂誓了,也就是喝场酒的事!”大鹏端着杯子与我们碰杯,“就这么回事吧,有些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是想开了。”
大鹏现在的状态还是喜人的,基本康复得差不多了。前一段时间,他被莫名的眩晕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北上南下地遍访名医,死得心都有。猛回头,发现健康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胜利忧国忧民地说,段某人正法了,天下依然不太平啊。
我说,死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哪!
大鹏摇头晃脑地吟道,忆往昔,红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小孩一帮;看今朝,海参饭,鲍鱼汤,小孩一个,老婆一帮。
我即兴接到,看济南如此多娇:泉城广场修扁了,经十路修软了;绕城高速修远了,高架路修短了;大明湖(清淤)挖浅了,下岗工人造反了!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夜济南变得更加冷漠。
忽明忽暗的街道,象一张张准备吞噬生灵的嘴巴狗窦大开着,醉眼朦胧中,我们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殇,在静止中不断膨胀收缩,变换着绽放的姿态。
拒绝接受的现实,一次又一次的被泪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