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悔字终难写 第3节(1 / 1)
伍平不动声色,将石军叫到门外,二人一会又进来,王海东紧盯问道:“看你们的气色,队里出什么事啦?”
石军沉寂。伍平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刚才四排长秦立打电话来说,吴勾打人了,具体前因后果没说,让我们回去看看。”
“那你们还不快回去处理?!先将事情的始末源由给我搞清楚再说。这个吴勾,刚才还表扬他,他就给你来了一个突然露‘峥嵘’!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伤势怎样?吴勾的行为触犯到哪一层?我的意见:先暂将他从比武班拉下来,关禁闭,等待纪律处分!否则,军纪何在?奖惩如何分明?”王海东怒然说道。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你们回去先将情况弄清楚,速报到政治处。我们要从优待兵,更要从严治军!”费阳生厉道。
“我也同意。”曹大兵说。
“不知源由是否事出有因?”张晓星似乎在喃喃自语,显然是在为吴勾说话。
石军即向张晓星瞥来感激一眼。
“不管是何种原因,军人动手打老百姓就是错!我们头上有铁的纪律!石军,去宣布,禁闭吴勾!”王海东怒气未消。
作为政委,王海东抓队伍是极严的,方法略微偏“左”。他在日常军容军纪的管理中,带着整个政治处都风火起来,哪怕是队伍中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过错,他都要事必躬亲,抓住不懈。有一次,机关一位参谋从办公室窗内向外扔出一片西瓜皮,正好被王海东走过发现,他不光在窗下喝令这位参谋下楼来捡起西瓜皮扔进垃圾筒,还当众斥责好一阵,以后又在大会小会上点名批评,搞得这位参谋垂头低气有一段时间。以费阳生的话说:“我们的王政委是个好人,霹雳手,婆婆嘴,妈妈心!”上次,石军和伍平在席间痛惩屈大毛,张晓星连夜告状后,王海东能细问细查,据实情对待处理,那是王海东给了石军天大的面子。石军亦是王海东心中的爱将。
“是!”石军等四人应道。
“关健时候掉链子,狗屎糊不上墙!”石军在车上骂着吴勾,大有恨铁不成钢之势。
机动中队营房门口,围了好些人,有七八个男人女人在那里指着秦立的鼻子质讯,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满脸青肿在破口大骂:“叫那当兵的龟孙子出来,我要告他!要他脱军装!”
秦立只是在一个劲儿地劝阻:“好好说,我们的战士打了人这是事实,石头丢上天总要落地,等我们中队的领导来了,总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他三个排长和司务长拦在大门口,惟恐情绪激发的战士尤其是吴勾的老乡又冲动伤人。
门口的哨兵也将肩枪的姿式改作了端枪,威目注视着前来的这伙人。
“吱~~!”吉普车还没停稳,石军跳了下来。
“老乡,这是军事重地,请静一静,有话请到我们队部去说。”石军分开人群,站在秦立的前面说道。
“什么军事重地?土匪窝!你又是哪根葱?”脸肿的那人叫嚣道,手指向石军的鼻子。
石军的身体一震,最后还是把上冲的火气硬压了下来,平心静气地说:“你就是那被打的人吧?我是这个队的队长,首先我向你陪个礼、道个歉!我想请你暂时到我们队部去了解一下情况好吗?你有什么要求或怨恨,我们也谈谈。”
“我没有什么谈的!就是要反打他一顿,再叫他脱衣服滚蛋!”脸肿的人撸着袖子、拍着胸,一副流氓混混嘴脸。
“你这就不是说理和解决问题的态度了!”石军又有些愠怒。
伍平忙越上前说道:“小同志,你是来解决问题的,请静下心来跟我们到里边去说,我们决不护短,是我们战士的错,我们坚决严肃处理!真要到了开除军籍的份上,我们也决不姑息!”
“土匪窝!我不进去,进去又要挨打,叫龟孙子出来!”脸肿的人撒起赖来,大叫大嚷着。
石军揣磨着这脸肿人的形态和举止,悬着心反而踏实了。“吴勾打他定是事出有因。这种人,弄不好,我都要揍他!”石军暗忖。
“是亲属的,可跟我们进去谈。不是的,四排长,都给我劝走!”石军说着使暗劲挟着那脸肿人的胳臂就往里走,脸肿人本能地便往后挣,哪里挣得脱?被石军硬掺了进去。
门口的人一轰而散,这时没有一个自称是亲属了。
快近队部,秦立捅了捅石军的背。石军放开手,随秦立后退了几步。
“队长,吴勾是为帮那个吸毒女薛琴。她也在队部。”秦立附耳说。
石军一楞,随后摆摆手,说:“你上前,将吴勾和那女的先带到阅览室。”
“好。”秦立应道,小跑上前。
“走,我们四人先去问问吴勾和薛琴吧。”石军对三个中队干部说。
石军等四人一走进阅览室,薛琴即迎上来,“砰”然跪地求说道:“各位首长,这不能怪吴战士!他是救我呀!”
“薛琴,起来,坐,慢慢说。”伍平将薛琴扶起说。
石军横了吴勾一眼。
吴勾满脸不服气,正欲说话,石军将手一劈,吼道:“你小子要是我亲弟弟,我就要打你个满地找牙!太让人失望!你别说,薛琴说!”
“石队长,请你别凶吴战士!我从头慢慢说。”薛琴说着作势又要跪,被伍平按住。
“来,喝口水,慢慢说!”刘凯给薛琴递上一杯水。
“我们临时被迁到拘留所的第二天,邬力毒瘾发作,撞墙死了!我当时震惊极大,立誓要与毒品彻底告别。戒毒所的毒源切断后,老所长听说被撤了职,来了个新所长。这个新所长帮助我们戒毒很有办法,他首先从意念转移着手,除了给我们强化药物治疗外,每天组织我们打球、搞文艺活动,晚上还举行舞会和卡拉OK比赛,使我们每个人都乐在其中,增强了克制毒瘾的内力。我恢复很快,精神日渐转好。前一天,所里开了一个戒毒者与家长的对话会,我的父母都来了。当我看见我父亲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烟头烫的伤疤时,我扑了上去,我问父亲‘是谁烫的?’我母亲哭了起来,哽咽说道‘还不是你惹来的流氓烫的!女儿啊,你行行好!’我不敢追问情节了,那样更会使我撕心!我扑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一时,母女俩在会场上抱头对哭。”薛琴说到这里,抽泣不止,变成泪人儿。
石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面纸,递给薛琴,惜叹地说:“擦擦,接着讲!”
石军口袋揣面纸,这是朴璇要求的“科目”:要讲卫生。
薛琴接过面纸,埋头拭泪,哭得更凶了。
“薛琴,怎么了?戒掉毒瘾,你仍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抬起头来,跟我们慢慢说。”伍平拍了拍薛琴的头。
薛琴突然昂头,两眼汪汪,说:“石队长,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审讯室里给我端来的一碗馄炖,我保证今后会永远远离毒品!”
“好!这样,你就是我的妹妹!”石军动容了。
“对话开始后,我第一个举手上台表了态,所长带头给我鼓了掌。接着,我母亲只问了我一句话‘女儿啊,是我们全家人命苦吗?’我忍不住了,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向全场高喊道‘所有的父母们,浪子回头,你们还能接受吗?’结果引得全场哭成一片!”
“心灵的呼唤!”石军打断薛琴的诉说,感慨地说。
薛琴拭干泪,继续说:“一个意外发生了。所长牵着我的父母走上台,对我,应该说对着全场,宣布了一个令我终身难忘和无比喜悦的决定:‘薛琴的毒瘾基本上根除,思想也趋于稳定,我决定,薛琴可以随父母回家!’回家、自由,对我来说,是多么的企盼哪!我又哭了,在母亲颤抖的怀里。”
薛琴略歇了口气,回头望了望吴勾,接着说:“今天,我听母亲讲,无花果树叶可以弃毒收湿,就跑到屈家畈后山去寻采,不想突然从山凹跑出一‘流子’,他见我是一个人,开始只是用下流话挑逗我,后来就动手动脚,我吓得放腿就跑,他又追了过来,把我按倒在山凹草中,我于是大喊大叫,一会,吴战士就吼声冲了过来,把‘流子’掀翻。事情就是这样。首长,吴战士救了我,我要感激他!”
“奶奶的!熊副队长,去给我把那个家伙绑了!再给派出所打个电话。”石军怒从心头起,叫起来。
“好!”熊雄转身速去。
“吴勾!你是怎么上那去的?”石军厉声问。
吴勾站起立正,回答道:“那后山就在靶场旁边,训练间隙,我来了小便,附近又没有厕所,我跑了几个地方都见有行人,于是我就上山,结果一上山就听到喊声,我便冲了过去,一见到这种情形,你说我能忍得住吗?就打了一回沙袋。”
“你小子,依我说,这沙袋你打得好!但是,你是猪脑袋啊?这明明是一起**未遂案,罪犯应该是拘捕后被打的,你怎能不把他一起抓回来?啊!还好,这罪犯是个法盲,竟上门兴师问罪来了,自投罗网,否则,你小子没有了犯罪主体,到时就有口难辩!你小子也是一样,光知道冲啊杀呀,学了点兵法都盯在了枪口上,平时指导员给你上的法律课不内存的?”石军边骂边启示着吴勾,好让吴勾弄懂这起事件的性质,以便应答派出所的取证和支队领导的问话。
吴勾本极是聪颖,一点就通,他摸了摸脑袋,对石军裂嘴笑了。
“别笑!离开比武班,上禁闭室!”石军沉住脸。
吴勾惊骇,脸泛煞白,张着眼睛问:“队,队长,你是跟我开个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这是支队领导定的!”石军态度极为严肃。
吴勾眨巴着眼,见石军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慌了,失态地大叫起来:“关我禁闭可以,离开比武班坚决不行!”
“反了你!新兵蛋子敢吼队长?指导员,执行吧。”石军变色说道,说完出了阅览室。
“首长,部队怎么好坏不分哪!”薛琴的哀凄之音从石军的脑后传来。
“政委,我请求支队收回对吴勾的成命!”石军在电话里向王海东汇报完对吴勾打人事件的调查情况,最后重重地对着话筒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