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卅五、严刑逼供(1 / 1)
桔子一番小跑回到自己房间,拍上门,扑上床,拿枕头盖着脸,久久不愿意抬起头来。
她承认自己是喜欢顾眉的,那么漂亮温和的人,有谁不喜欢呢?何况他有着那么悲惨的身世,却从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善良,忍耐这些优良品质在他身上表露无遗。
但是这种喜欢,又达不到爱的程度,说到底,她是没有留住他的资格的。
就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桔子宁愿自己纠结到死,也说不出留住他,不许他走的话来。
她像只鸵鸟一样,埋着自己的头,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一丝异声。抬头看时,房中多了一个人,身材瘦小,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嘴旁伸出两根尖锐的獠牙,眼睛的地方开了两个小圆洞,那人的瞳仁透过面具没有一丝感情的打量着她,好像死神一般。
“你是谁?”
桔子还没有问出口,那人骤然出手在她身上一点,她浑身一麻,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那人取出一个麻袋,把她从头到脚一套,驮在背后。
桔子只觉在他背上颠簸得厉害,额角几次撞到那人肩胛骨,硬得硌人。
不知多久,桔子觉得自己快被那袋子给闷得窒息了,那人突然停了下来,解下袋子,把她往地上一摔。
“嘶嘶”两下,麻袋被剥开,桔子冒出头来,贪婪的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发现自己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看起来久已无人居住。风在没有糊上的窗格里呼呼的往里灌,屋顶有几个能钻人的破洞,透过破洞看出去,霞光是暗紫色的,暮□□临了。
面具人往她身上点了点,一股气流涌上她的喉咙,她又能说话了,“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面具人目光森冷:“应该是我问你的话,你来好好回答!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公主?”
桔子心念电转,面前这人很可能就是慕容翎的敌对势力,对自己起了疑心,想拿握住自己的弱点,用自己的身份作为突破口推翻慕容翎。
自己不是真公主的事情,是死也不能承认的。
她装出大惑不解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是假扮的?”突地怒容满面:“大胆!你竟敢劫持当朝公主,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劝你赶快放了我,免招灭门之祸!”
面具人冷哼一声:“还敢装蒜!”伸手在她下颌耳后一径挠上去。他的手指干冷枯瘦,让桔子想起蜘蛛的长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抓了半晌,面具人奇道:“没有□□!你是长成这样的?”
桔子没好气的说:“我就是公主,这张脸是真的。”
“还敢嘴硬!看来不给你吃些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面具人拿手指在她肋下一点,冷冷道:“这是用万蛊毒指点中你的穴道,你很快就会尝到万蚁噬身的滋味了,要是抵受不住就开口求饶,不然憋断你的气脉,可就变成废人了!”
桔子觉得一股奇怪的气流从他点过的地方往身周每个角落游走,自己的身体变得空荡荡的,好像一间空房子。气流横冲直撞,到达房子的边边角角之处,真的聚集起来一群群的蚂蚁,酥酥麻麻的。慢慢的,这些蚂蚁跟着没有停止的气流开始变成一股股的蚂蚁流,好像归往百川似的,开始从边边角角往躯干的末枝散去,渐渐的刺激愈渐加强,蚂蚁们从□□变成了驻足张嘴咬。那股又酸又痒又疼的滋味,像是在体内引爆了无数朵小焰火,从骨髓里啪啪啪啪的往外爆。
她难受得不住瞪眼咽口水,偏偏就连抬手挠一挠的力气都没有。
面具人见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不住冷笑道:“怎么,万蚁噬身的滋味很难过吧?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饶你一命!”
桔子虽然难过,但神智却很清醒。但凡说出秘密来的人只会死得更快,可别当我是烈士啊!唉,以前去烈士陵园扫墓的时候,就很佩服那些烈士的铮铮铁骨,想不到现在居然轮到自己了。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信仰,我只是为了不想死得这么快……
汗水湿透了衣服,一重又一重,好像一个坚硬的壳,紧紧的包住她,她无法挣扎,只能在里头慢慢窒息。
这万蛊毒指相当阴毒,在她体内是游走得又霸道又诡异,却没有触动桔子体内的护体力量,仅仅令她痛苦难耐。
桔子神智渐渐迷糊,甚至在幻想被自己吃掉那只虾还有那只□□都没有死,要是能追着这些蚂蚁,把它们全都吃光就好了。
知觉渐渐抽离身体,她终于生生晕了过去。
那面具人拿冷水把她泼醒,开始拿着柄刀子在她脸上比划,“你要是再不招认,就会变成一个丑八怪。”
桔子觉得浑身脱力,正在失神,原本懒得理他,听到他竟然这么卑鄙的要挟自己,不禁大怒道:“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姑奶奶没有什么好招的!你要毁容就下手,这破公主你当我想当啊!”
面具人怒极,刀锋一动,在她耳侧划了一道。
桔子觉得耳根一凉,吓得魂飞魄散,只以为自己耳朵没有了,但久久没听到啪嗒一声,又想那人是不是虚张声势。却见他手上刀刃,挂下几滴血珠,知道到底还是被他伤了。
她现在倒也不害怕了,反正伤是伤了,这过激行为反而激发了她的执拗性子,于是破口大骂,绝不就范。
面具人又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尝一回万蚁噬身。这回桔子很快就疼晕过去,却是体内的保护神力终于起了作用,没有经受多大痛苦就让她晕了过去。
面具人不料这看似柔弱的小女子竟这般倔强,这大出他意料之外,倒怕强迫之下把她小命送了。面具后的眼珠子幽幽闪了半会儿光,看来用强不得,还得巧取。
桔子悠悠醒转,只见一团漆黑,心道到底是天黑了,忽然又想,不会是自己被逼瞎了吧?心往下一沉,试着动动手脚,发现能动弹,但随即发现有人压在自己胸腹处,她大惊之下,“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趴在她身上那人被惊醒,抬起头来,“公主,你醒了?老天庇佑,幸无大碍!”这声音温和低沉,很是熟悉,竟然是顾眉。
桔子难以置信,“是顾眉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眉还没有回答,她已惊道:“难道你也被那怪人掳来了吗?对了,你是不是离开的时候被他截住抓来的?难道连骊羽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她的手乱挥乱探,摸到一只手,赶紧紧紧抓住。顾眉缩了一下,挣扎不出,便任由她抓住了。
顾眉静了半晌道:“公主如此惊慌,难道昨晚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晚上听到异声,开得门来,就见你晕倒在我门外,身上还受了伤……”
他缓缓道来,语调不徐不疾,桔子听着,不禁慢慢定心下来。
想来是那人逼迫自己不成,终于把自己给放了。只是摸错了门,丢到顾眉房前了。
她想了想,更紧的抓住顾眉的手:“你找了车马没有?快走,快走,现在这里不安全。”
“公主……”
“走得一个是一个,小六有他哥看着,会安全些,叶萧我也得想法子让他走……”说着她放开顾眉,便要跳下床,脚触地时双腿一软,一下跪下了。
“公主……”
“你怎么不点灯?这里黑漆漆的,还害我摔了一跤,不过我没事,不用担心。”
“公主……刚才灯还是点着的,可我睡着了……灯也灭了。”
“无事无事,快走吧。东西也不用怎么收拾了,有钱外面什么都能买到。你快走吧。”
“公主……”顾眉突然张开双臂,从背后抱紧她,桔子浑身一僵。
“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陪伴你,我不走了。”黑暗之中,他的声音低沉而痛楚。
“顾眉,你吃错了什么药?”桔子太惊讶了,向来守礼拘谨的顾眉,竟突然变得这么热情……是因为彼此看不到变得特别胆大,还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桔子想及此处,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我……”顾眉才说了一个字,突然浑身一震,一股热流就直直的喷入桔子的领子。
桔子用力推开他,冲到桌前,摸索到火刀火石油灯,想要点上。她双手直抖,打了好几次才擦出火,颠颤颤点亮油灯,还好,这里果然是公主府顾眉的房间。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回身拿灯一照。只见顾眉头往外半伏在床上,胸前淋漓尽是鲜血,人已晕死了过去。
桔子赶紧放下灯,走过去搀他,张开衣袖替他擦脸,谁知越擦越多,血还不断从他嘴角渗出,把桔子的衣袖都染红了。
桔子魂飞魄散,一把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回头尖声呼道:“来人哪,来人哪,快来人哪!”
给顾眉诊脉的大夫直摇头,“公主,借一步说话。”
“顾公子的心脉原本就较常人为弱,近年是受六情所伤,近日更开始恶化,恐怕积重难返。”大夫说。
桔子急道:“可有什么法子救他?你开个方子,无论什么珍贵药材我都可以寻来。”
大夫沉吟良久,提笔开了个方子。“这是安神静心的药,是让他情绪平稳些,不易激动,但是对他的身体并无裨益。唉,他现在的身体,哪里像个青年人了,尤其那颗心脏,简直就像是个行将就木……”
他瞧了瞧桔子的脸色,不敢说下去,改口道:“还是要好好保养,不能让他情绪激动,不然情况堪虞。”
不能让气着恼着担心着,桔子念叨着大夫交待的几项注意事项,去看醒转的顾眉,已是换上一副笑脸。
“大夫说你气急攻心,所以才会吐血,只要好好休养,便无大碍。”桔子说:“早前我忽略了你身体不好,还让你操劳,真是不对。现在你给我好好在床上将养着,没事不要到处跑,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顾眉垂下眼睛,半晌说:“我原本想自己时日无多,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终此余生……”
桔子急急打断,“什么时日无多,呸,你的生命还长的很,你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往后找个心爱的人,生一堆孩子,孙子,儿孙绕膝,每天看日出日落,共度月夕花朝。”
“月夕花朝……”顾眉的脸有一瞬黯淡,随即抬起头来,“可我现在又不愿走了,只想留在这里……公主会怪我出尔反尔吗?”
桔子道:“怎么会呢!现在你身体不好,就算想走,我也不让你走啦!等你身体将养好了,到时还想走的话,我再考虑放行。”
顾眉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很是苦涩。
桔子伸手从床头端过药碗,舀了一勺,“来,先吃药。”
顾眉抬起手:“让我自己来吧。”
“就只许你照顾我,不许我照顾你?乖,快张嘴!”
顾眉踌躇半晌,终于张开了嘴,桔子把药汁喂进他嘴里,他含着药汁,好像含着不舍得马上吃完的糖果一样,过了半天才缓缓咽下,苍白的脸上红晕慢慢泛起。
这个房间窗户向东,破晓初升的太阳透过窗格,光线照到床帏上,宁静温暖。
桔子目不转睛的瞧着他,感觉到他油然升起的生机,心里突然充满了希望。
“顾眉,你过去的日子太苦了,但有句话叫做否极泰来,只要你撑过难关,以后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的。我与你约定,在我们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一直到一百岁,每过十年,我们就在这个日子一起去看日出。你相信我,只要你看过一次,就会觉得人活着还是好的。”
顾眉吃惊的转目瞧她,他漆黑的眸子弥漫着一层雾气,把眼睫染得湿漉漉的。
“怎么样,答应我吗?”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