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他看见尹夜飞大受打击的样子，又感到报复的快感，不错，那个雨夜，尹夜飞说他是旧的东西，所以，今天，他要告诉尹夜飞，他也是垃圾。这就叫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吃亏！
他走到门口，再接再厉地作出鄙夷的样子，丢下一句话，“放心，从今往后，我方禹不会再碰你一下，恶心！”
门哐的关上，尹夜飞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怔怔的盯了好久。
这么说来，方禹不辞辛苦，耐心细致地带着自己一路寻找记忆，就是为了今天的报复？
原来全是他自己一相情愿，以为方禹还等着他？爱着他？
不，他不相信，方禹直情直性，总是糊糊涂涂的，要冲动他会，但耍心眼，怎么也轮不到他呀。他是那么单纯！他怎么会这么恶毒？不动声色地等候一个猎物乖乖的进入他的甜蜜圈套？
突然，门又打开了，方禹推门进来。
尹夜飞两眼发亮，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原来他刚才只是一时愤怒，发泄完了就好。
方禹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嘲弄道：
“怎么？还这么期待我啊？以为我会念着旧情么？”
方禹缓缓抬起手，手里一个钱包，他打开，邪邪的笑着，拿出他们的合照。
照片是参加工作以前，两人在海边的合影，当时他说，有了足够的时间和钱，想在海边搭个房子，相依到老。
尹夜飞仿佛回到过去，眼角微微有着笑意，低吟道：
“朝看彩霞，暮守夕阳，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是你的理想，也是我的。”
方禹闭上眼，似也沉浸在美好的过去。偏头沉默了一会，睁开，讽笑着，“不错，很美，可惜，我的理想里面，不再有你！”
说着，缓缓举着照片，慢慢撕成两半，再撕，成四瓣，再撕，一团粉碎，轻轻一撒，散落再地。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没有你！”方禹统治者一般宣布，“我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没有你的位置，至于办公室的相片，我会当着你的面统统全部撕光！”
“禹……”尹夜飞不再说话，无声的看着。绝望，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他能体会方禹绝望的痛苦了，两年前，他不也同样这么对待他么？
原以为，两年后他们第一次的欢爱，将是幸福的开始，哪想到，却是所有的结束。
他的心在嘶喊：
方禹，没有将来了。
不论你以后是甜蜜，还是后悔，我都不能看见了。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无论你恨还是爱，我们，已经没有将来了。
有的，只是一分一秒珍贵的现在，而你却……
苦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鼻子以酸，就要流出泪来。尹夜飞被绑住的双手紧紧攥住，偏过头去，咬住枕头，把脸埋下去，同时也把泪逼回去。
※※※
窗外流星飞过，时间多么无情，不管悲喜，永不停止。
尹夜飞脸上满是对命运的嘲弄，想起五年前。那天，他对方禹说，男的和男的相爱，老天也不会同意，如果同意的话，那就让他当天晚上看到100颗流星，要不然，从此以后谁都不能再提一个爱字……结果他真地看到了足足一百颗流星，所以也就许了一百个愿望，整整一百世的爱啊……结果后来有人告诉他，那天有个傻子，骑着自行车，驮了一箱信号弹式的烟花，不停地在市区窜来窜去，尽找高楼跑……那样拼了命也不要分手的方禹，真的是刚才那个人吗？
尹夜飞的心一点一点的从地狱里挣扎上来，轻呼一口气，慢慢转动僵硬的身体。这样被绑着，已经将近一夜了。
方禹说的，他还是不相信。就如同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使劲伤害爱他的人，也许时间过去，他会慢慢想清楚的。
自己的病情，不是争取同情的武器。听说这病，俗称软癌，和白血病的死亡率差不多，再摊上自己这么一个十万分之一的血型，治愈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反正已经这样了，多讲无益，徒增伤悲，何必让别人担心呢？
现在，不能陷入悲伤，他要振作！
他告诉自己：
尹夜飞，你不是弱者！你还有战斗在等着你！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你绝对不能输！你绝对不能忘记你背后的兄弟姐妹！
忍着剧痛，他把身体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使嘴能够咬到绑在手上的领带。
终于解放了双手，他穿好衣服，爬过去吃了药，疼痛减轻了许多。医疗袋里还有一叠名片一样的小纸片，拣起一看，是冯医生一张一张写给自己的，每一张的内容都一样：冯曼年的单位电话，家里电话，手机，然后就是一大串注意事项，不能吃什么什么，不能去哪里哪里，不能受冻，不能太热，不能烫伤，不能受伤……还要通风……
林林总总，看的尹夜飞眼睛发花。
无奈笑笑，这样小心保护自己，又能延长生命多久呢？不过尹夜飞还是对着纸条轻轻的说，“谢谢你，冯医生。”
接着又打开银灰色的箱子。箱子里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一部老式手机，三年前的样子，打开，停用了两年，居然还有话费。也许是方禹当时挽留他的时候存的吧。135****1919,方禹那个是135****1918.两个人一同选的机子，一同选的号码，除了一位数，其他都一样。就是不知道，他那老手机是不是还留着。
相册，是他们珍贵又甜蜜的过去，要藏回家去，还要把方禹办公室的那本也偷回家，不能任他毁掉。
项链，十字的，是丁成荣跳下去之前给他的，上面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花纹，先放一边。
笔记本电脑，是他唯一的联络工具。
他忍着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打开电脑，左角一个小鸟标志，点开，仅仅一个粗造，空白的窗口。
先打出一组数字，结果进去后，一片空白，连以前的页面背景图都没有了。
果然，他的联络人到现在还失踪。（他不知道，联络员已经死了。）
看来要用紧急密码了，那就意味着越级请求支援，也意味着发生了大事！他们这一线已经被破坏了，而且内部出了叛徒！
一般说来，他在S国行动，国内的指令并不是直接从国内发出，而是通过联络员，从第三国发出。这样能保证各自身份的隐秘性，但是，支援就相对弱了一些。
一旦越级申请支援，对于国内机关来说，绝对是一场地震，如果调查顺利，不知能揪出多大多深的深海水蛇。
尹夜飞颤抖着在密码栏打进一组复杂数字和字母，咚的一下，另一个窗口跳出来，里面是几个月来铺天盖地的短信。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监控了，这么多的短信对他来说，只意味上级的关心和着急。
还有这么多人挂记他啊。
尹夜飞微笑了一下，强自镇静的按了个回复，简要答道：“鸟已飞回，任务继续。”
不到一分钟，尹夜飞仿佛听到电脑的欢呼，一个短讯过来，“森林欢迎小鸟回来，一定保重，一切小心。需要的东西已经送至第三地点。期待你的森林。”
这已经不是从联络人传来的间接指令了，而是直接从上级首长下达的直接指令，这让他如同见了母亲一般的激动。
尹夜飞点点头，下线。紧急密码一旦使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知道，从现在起，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可能因为背叛嫌疑被招回，但也可能因为特殊情况被授予更大的权限。
而同时，也意味着，他与对手的冲突进入了死战的白热化阶段。以前暗中的行动，很可能因为他的记忆恢复，而转成明确的攻击。
这世界上，他最爱的是方禹，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但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个任务完成，即使，付出只有几个月的生命。
一直以来接受的信念，都是在个人感情和民族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个人感情要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所以，当年他才会对方禹那样作。
现在，他又面临着更凶险的战斗，他的一点倏忽，可能就会给国家带来难以估计的损失，也可能连累其他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当时他就知道，他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包括整个家族，甚至那个家族背后的国家。
尹夜飞呼了一口气，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放松下来。
一转头，窗外，东方的天际已经染上五彩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