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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大结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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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言看见方绝,脸上略有不喜之色。方绝这次没有等他的信号行动,让他非常不满。击落安杰勒的手枪则更让他纳闷,但接下来,他感到了无比的诧异。

方绝手里的枪,指向了墨言的方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方绝扣下了手里的扳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贵族”号游艇上击杀墨言和安杰勒,至于温齐飞,就让他漂在海上自生自灭,血缘之类的东西,见鬼去吧。

墨言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了起来,子弹打在了他肩膀上,穿过肩胛骨射入了墙上的壁画中。但下一刻的变化,却连方绝也没有想到。

安杰勒幽灵般的贴在了墨言的身后,一把匕首从后面扎进了他的腰里。

方绝一下子呆住了,手里的枪虽然指住了两人,扳机却没有扣下去。

墨言的脸上变得惨白,他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安杰勒,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疑惑万分。

“这把匕首上,抹了密宗苏明送给我的蛇毒,”安杰勒站在墨言的身后扶着他,轻轻的说道:“这是你母亲,密宗宗主厉白雪调配的毒药,虽然毒性不是最烈的那一种,但你也最多只有五分钟活命了。”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方绝心底升起。他一下子想不清楚那个预感是什么,手里的扳机迟迟扣不下去。

墨言突然咳嗽起来,几缕血丝咳了出来,一脸痛苦的表情——也不知是刀伤的痛苦,还是听到厉白雪这个名字的痛苦。

温齐飞还是整好以暇的坐着,淡淡的说道:“我在离开上海的时候,已下令铲平密宗,有苏明的帮助,以后密宗就是温家的一个分部,厉白雪,现在已经死了吧。”

方绝震动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双脚突然被两只铁环一样的胳膊抱住了,整个人被拖倒在地上。原本躺在他脚边心脏中刀,应该已经死亡的黑巨人突然活了过来,插在胸口的匕首掉了下来,竟然只是一些皮肉伤。他趁着方绝分心之际,一下子扑倒了方绝,运用熟练的擒拿技巧,把方绝的右手反转过来压在身下,枪脱手摔了出去,掉在了沙发底下。

方绝感觉自己的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山,扣住自己右手的力气也大的惊人。他没有反抗,只是转过头看着温齐飞,又看看墨言和背后的安杰勒,目光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安杰勒把眉头紧锁的墨言放在了沙发上,脸上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方绝,笑了起来:

“你一定不明白吧,为什么我会对自己一向视若父亲的主宰大人动手,对不对?”

他突然一脚踢在方绝的肋部:“因为,你这个家伙是他的儿子,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才应该是主宰的接班人,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但他竟然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而不是我!”

方绝闷哼了一声,忍住了腹部的疼痛,看着安杰勒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大概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安杰勒从小是个孤儿,是墨言在芝加哥一个贫民窟的街头拣来的孩子。他从小把墨言当作自己的父亲。虽然这个人有千奇百怪的癖好,但他对墨言的忠诚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上一次方绝隐讳的向他提议摆脱DS罪恶之点的控制,被他一口回绝。但就安杰勒到底是一个精神偏执的人,他对墨言的忠诚,建立在极端的排他主义上,这让他在内心深处不能容忍方绝的存在。

温齐飞开口了,语调还是很平静,甚至有些嘲讽的意味:“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墨言和方小倩的儿子,也知道温青青和日本黑龙会的武田香有勾结。那次你在日本遇到苏明,本就是我派去的。你请安杰勒来帮你杀人,他却趁机暗地里调查了你的生世,结果在广州方小倩的别墅里发现了方小倩的日记——哼,我当时气昏了头,倒是懒得去动那个女人的东西——他很聪明,推断出你就是墨言的儿子。你以为他第二天坐飞机走了,其实他却是一个人闯进了我的办公室,和我摊了牌。从那天起,我就有了对付你们的计划。”

温齐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折起的纸,在方绝面前晃了晃:“你后来也找到了那本日记,对不对?是我故意留在那里给你看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和智力,总有一天会找到这些东西。我只不过撕去了两页,最重要的两页。方小倩以一个母亲的天性,发现肚子里的孩子是墨言的。但你这个可怜的人,居然被自己的父亲出卖了,都不知道!哈哈。”

方绝转头向墨言看去,墨言的脸色惨白的和白纸一般,腰间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整个沙发的座垫。墨言此时也正向方绝看来,两人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刻就转开了,似乎谁都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温齐飞却渐渐激动起来,他倏的站了起来,把两张写满字迹的纸扔在了墨言脸上:“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当你和你兄弟被人像狗一样在街头追杀时,是谁救了你们?是谁给了你们一条光明大道?但你做了什么?你偷走了我最爱的女人!方小倩是因为你才死的,我今天就要为小倩报仇!”

墨言笑了笑,腰上麻木的感觉越来越甚,已经快延伸到胸口了。他看着温齐飞因为愤怒而充满血丝的眼睛,淡淡说道:“我没有偷走小倩,她本就不属于你的,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太老了。”

温齐飞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面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他心中的怒火,因为墨言的这种态度和语气上升到了最高点。明明是自己赢了,他却为何没有胜利者的优越感?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小倩的影子,静静的站在墨言背后,深情的注视着那个人。

深吸了好几口气,温齐飞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又坐回到沙发上,冷冷的说道:“我不会和一个失败垂死的人做口舌之争。为了让你们父子俩死的明白点,我不妨把一切都告诉你们。方绝去德国找他认识的医生做DNA鉴定,这都在我和安杰勒的意料之中,因为安杰勒太熟悉方绝的一切了。当方绝当夜离开慕尼黑私人诊所后的一小时,安杰勒就赶到了,在医生实验室里对你交给他的DNA样品做了手脚。其实,那时我已完全不必要这么做了,因为甘比诺家族已准备抛弃你,与我合作——我之所以要造成这个误会,只不过想让这出戏的结尾更精彩一些,对你来说,就是让自己的儿子认贼作父,和自己亲生父亲父子相残。”

墨言沉默了一会,费力的把头转向安杰勒:“甘比诺家族早就准备牺牲我,还有南美洲的负责人范尼司通先生了,是不是?我被联邦调查局盯上太久,就算是他们也很难为我遮掩过去,那些人又一直怀疑我对家族的忠心——毕竟,DS的影响力已经太大了。况且还有你和方绝在,任何一人都可以接手DS的事务。”

“BINGO!”安杰勒打了个指响:“完全正确,我的主宰大人,虽然你准备把主宰的位置传给方绝,但甘比诺家族已经决定,我会是下一任的主宰,从离开这条船起!”

看了眼压住方绝的黑色巨人,安杰勒继续冷笑说道:“范尼司通这个家伙在南美培养了太多的亲信党羽,渐渐的不把家族的长老放在眼里,所以,这次甘比诺家族派来谈判的代表,其实都是家族内部需要清洗的人。把你们从自己的地盘上调开然后做掉,这就是这次谈判的目的!”

墨言苦笑了一下:“所以,甘比诺家族决定和温齐飞合作的计划,应该早已确定下来,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

“不错,”温齐飞点了点头:“我会来这里,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想看着你们父子一齐死在我面前,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一反往日斯文的形象,仰天长笑:“我等这一刻快一年了,如今终于得尝所愿,苍天果不负我!”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温齐飞狂妄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方绝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很轻,却在温齐飞的笑声中,格外清晰。

“该说的都说完了?”

一直压着方绝,用枪顶着对方脑袋的黑人,首先感到了不对劲。他拿枪的手腕上,突然插上了一把银色的,薄如蝉翼的小刀,整齐的切断了经脉,手掌一软,根本没有力气扣下扳机。

方绝把一直扣在手里的小刀弹射出去后,整个人用力向上弹了起来。黑色巨人大惊之下,猛喝一声,用力向下压去。他对自己的力量绝对有信心,下面那个人的体型和自己差别太大,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让他震惊的是,他用尽全力的下压,竟然没有压住。方绝靠着腰腹一弹之力,硬生生把巨人超过三百磅的身体顶了起来,突然一个翻转,变成了他在上,黑巨人在下的局面。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位原海军陆战队的精兵死了,死的很惨。他的下体被方绝的膝盖撞烂,肋骨被一个肘击打断了三根,致命伤在喉咙上,方绝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丛林军刀,切割奶酪般一刀戳进了黑巨人粗壮的脖子,把他钉在了船舱的地板上。

方绝本来没有必要出那么重的手,以上三个攻击中的任何一种,都足以把人杀死致残,但方绝忍不住,深黑色的眼睛中那空洞的光,仿佛能吞噬一切,他需要发泄,用鲜血和暴力来发泄。

缓缓站了起来,方绝盯住了安杰勒。安杰勒的眼睛眯了起来,发出一种红色的,狂热的光芒。

“早就知道你没那么孬种,亲爱的方绝兄弟!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可以和你真正的较量!”

“快杀了他!”温齐飞站了起来,退到了沙发后面,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你在想什么,快拔枪!”

“闭嘴!”安杰勒凶狠的瞪了温齐飞一眼:“你没有资格命令我,谁都没有!”

说完,他又转过头面对着方绝:“玩枪,还是格斗?随你选。”

方绝的嘴里冷冷吐出了四个字:“我选,玩命!”

话音未落,方绝已经向安杰勒扑了上去,两人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方绝一扑之势奇快无比,瞬间就到了安杰勒的面前。

安杰勒也没有想到,方绝上来就会选择最原始的肉搏方式,来进行这场他期待已久的生死决斗。他的反应也非常快,立刻向后撤去一步。安杰勒精通拳击还有空手道,对泰拳也有很深的研究,但他很少看方绝练习技击。看见方绝扑来,他当机立断拉开距离,想靠技巧取胜,这也是在以他少年时他和方绝打架时惯用的伎俩。他深知自己的对手有着野兽一般的反射神经,靠着出色的技巧,他和方绝打斗的结果也算是五五开。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

方绝的速度和力量,几乎比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提高了一倍,在他的防御架势还没有起来前,就像一只饥饿的野狼一样扑到了自己的面前,安杰勒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正在被一只凶兽狠狠的撕裂,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完全溃败了,身体挨了好几下重拳,被飞驰的集装箱卡车撞击般的飞了出去,左手的手筋被锋利的刀刃割断,右腿被方绝一个凶狠的侧踢命中,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内折了进去。

安杰勒以一个优秀杀手的本能,用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身上备用的手枪,但方绝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只手猛顶住他的枪口,卡住了机匣盖后顶,大拇指在枪侧的弹夹按钮上一按,弹夹了弹出去;同时在枪身的插销上一按一弹,拔掉了插销,顺手一拖,整枝枪散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零件。

安杰勒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嘴里有鲜血流了出来,方绝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墨言也在看着他们,这两个他最得意的凶器,眼中没有丝毫诧异。

“原来,你以前一直是在让我!”安杰勒突然狂笑,继而变成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被他咳了出来,方绝的那几拳打在了他的要害上,不仅肋骨断了几根,内脏也受了重伤。

方绝点了点头。如果和那个人用枪决生死,他一点没有把握,但说到格斗,方绝不惧怕任何人。格斗对他来说,仿佛已是一种动物生存的本能。

“为什么!”安杰勒痛苦的叫道:“为什么要让我?”

方绝沉默了片刻,说道“因这个世界上,能和我聊聊天的人不多,能一起打架的就更少,少了你,我会觉得很无趣。”

真实的原因,方绝并没有说。他知道安杰勒是多么疯狂的训练自己,想成为墨言最得力的助手,他不想在这方面压过那个人。方绝认为,如果一个人那么执着的追寻着自己的目标,总是可敬的。

安杰勒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口鲜血向方绝吐了过去:“你这个该死的白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绝不!”

方绝看着浑身沾满鲜血的安杰勒,静静的说道:“我们俩个注定有一个要死去的,在这之前,我仍然要感谢你一件事,你没有用卓韵秋要挟我——虽然你见过她,知道可以这么做。为了这点,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安杰勒兄弟。”

安杰勒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方绝从来没有用真诚的语气,称呼他为兄弟,虽然自己一直嬉皮笑脸的喊对方“亲爱的方绝兄弟。”他在下一瞬明白了,这是方绝在决定杀死自己前,说出的真心话。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准备杀人时的方绝。

兄弟又如何?我们俩个中,注定有一个人要死去的!如果自己在杀方绝前,也会再称呼他一声兄弟吧。安杰勒忍不住又想笑,虽然身上的剧痛正在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就算站着,也已经很艰难。

方绝手里多了一把薄薄的小刀,安杰勒知道,最后的那一刻就要来临了。

就在这时,安杰勒突然发疯般的扑了出去,方绝手里的刀没有出手,因为他也感觉到了身边的异动,飞快的转过了身。

砰的一声枪响,安杰勒的背部出现了一片鲜红的血花,方绝手里的小刀同时飞射而出,插在了温齐飞拿枪的手腕上,枪落地的时候,安杰勒也倒了下来,倒在了墨言的身上。

“只有我可以杀他,任何其他人,都不允许……”安杰勒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只是抽动了几下,眼中狂热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这个难看的笑容,成了安杰勒遗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声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仿佛又回来了芝加哥喧闹的街头,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男孩蜷缩在垃圾桶边,看着匆匆经过的路人,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温齐飞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想不到安杰勒会在最后的时刻,冲上来挡住了射向墨言的子弹。他本来计划的很好,自己没有把握射中方绝,那么就射他的父亲墨言,趁方绝心乱的那一刻,冲出房间。但饶是他老谋深算,也料不到安杰勒这样的举动。

“疯子!”他恨恨的诅咒道,但终究不敢再动。

墨言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安杰勒,眼中生命的光辉也越来越黯淡。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方绝?”他的声音已经很嘶哑:“时间不多了。”

方绝看着躺再血泊中的安杰勒,还有倚在沙发上,同样满身鲜血的墨言,终于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走上这条路?我不明白。”

墨言惨淡的笑了一下,他的手上,紧紧的握着方小倩的那两张日记的信纸:“因为,我想把你培养成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极强有力的人,不会被感情拖累的人,不要像我那样,虽然有幸遇到自己生命中的最爱,却只能眼睁睁的失去她。”

“还有一个原因,原谅我,方绝,当你出生的时候,我非常恨你。我对于你妈妈的爱,超过了世间的一切,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但我仍然不能原谅,因为你的关系,小倩产后大出血而死。我当时真有杀掉你的心。因为你夺去的东西,我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夺回来。”

“你能原谅我吗,方绝?”

望着生命迹象一点点在墨言身上消逝,方绝最终摇了摇头:“你不用要求我的原谅,因为我根本没有把你当作父亲。”

“是这样吗?”墨言又惨笑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弱:

“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成为一个拥有力量的人,强大的力量,是我们男人在这个世界伤的通行证。”

看着方绝冷漠无表情的面孔,墨言终于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方绝都听不进去了。仿佛用上最后的力气,墨言紧紧盯住方绝的脸,只怕一息之间,就是永别:

“孩子,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你的心,远没有你想象中冷酷,所以,不要再寻找什么真正的自由,只要能坚强的活下去,你妈妈她……”

墨言的嘴巴还在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没有人能听的见。终于,他的眼睛合上了,终其一生,他最后紧紧抓住的,只是逝去爱人两页残缺的日记而已。

他没有后悔自己选择的路,但他是否对为自己孩子选择的那条路,而有过一丝后悔呢?

再没机会知道了。

方绝静静的站在墨言面前,没有表情,没有动,就像一座僵硬的石像,甚至没有生命。

温齐飞趁着这个机会,猛的从被炸毁的门冲了出去,他用尽全力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方绝竟然也走出了房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这一吓不轻,他疯狂的向前跑了起来,但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方绝跟在自己的后面,表情木然。

“你到底想怎么样?”温齐飞气喘吁吁的靠在甲板的栏杆上,背后就是汪洋大海,他感觉自己年纪真的大了,跑不动了,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强自冷静的说道:

“现在,所有人都死了,你我如果合作,以后的前途一定无量!你当初不就是说,想要前途吗?”

方绝冷冷的看着温齐飞,阵阵海风吹过,他的衣襟纷飞,温齐飞怎么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突然,一阵机器马达的轰鸣传入了温齐飞的耳朵,他转过身,惊喜的看到,一架直升飞机呼啸着开过他们头顶,不远处,一艘和贵族号差不多大的游艇缓缓的开来,甲板上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两个他都认识,竟然是密宗苏明和自己的女儿,温月茹。

温齐飞长长松了口气,看来,甘比诺家族派人来接应自己了。但下一刻他又感到不对,为什么苏明和温月茹会在船上?

另一艘游艇停在了离开贵族号十米左右的地方,两艘船一起顺着洋流,慢慢的向前漂浮着。

“温老板,”苏明向他喊道:“只剩下你和方绝了?很好,甘比诺家族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你的任务完成了,也可以安心的去了。”

“什么?”温齐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明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以为甘比诺家族真的愿意与你合作?像你这样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人,甘比诺家族是不会放心的,看你怎么对付蛇骨会,密宗,还有赤军就知道了,你是个意图称霸亚洲的人,甘比诺家族不需要这样的人。”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甘比诺家族需要的,是我这样愿意为他们效力的人,而不是一个合作伙伴。厉白雪已经被我杀了,我现在是密宗的宗主,一步登天,人生的机遇,真是奇妙啊。”

温齐飞感到嘴巴里一阵苦涩,似乎有胆汁涌了上来。

“所以,”苏明继续愉快的说道:“我把你女儿也带来了,温齐飞一家死于海难,温氏企业解体,我作为甘比诺家族亚洲生命线的一部分,顺利成章的接管亚洲毒品的业务,温家的某些人还答应支付我一笔天文数字的酬金,作为我干掉你和你女儿的报酬——说起来也要谢谢你,没有温老板为我们打下的基础,事情怎么能那么顺利?”

温齐飞这才发现,温月茹的双手被反绑,被两个白人大汉抓住,正在不断的挣扎。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苏明拿出了一只遥控机模样的东西:“在贵族号上,已经预先装置了二十个遥控炸弹,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3分钟后,整艘船就会爆炸。现在,我已经按了,哈哈!”

苏明看着一脸惨白的温齐飞,得意的笑道:“你们还有机会,如果在三分钟内找到二十颗炸弹,并且解除引线的话,我要恭喜你了。或者,你们能连续游泳几百海里,到达最近的岛屿,也是种办法。”

说完。他做了一个手势,两个白人大汉举起不断挣扎,双手被反绑的温月茹,抛进了海里。

“再见,温老板,祝你好运。”随着苏明的大笑,对面的船启航了,转了个弯,越开越远。

温齐飞回过头,却发现方绝已经不在甲板上了,再转头一看,一个人影从船上一个鱼跃跳入了海里,向温月茹下沉的地方飞快游去。

他看看海水,再看看身边平台上的一架直升飞机,迟疑了大约有半分钟,眼看方绝下潜后仍未浮上,咬了咬牙,向直升飞机的方向飞快跑去。

自己曾因为兴趣参加过一个飞行学校,学过直升飞机的驾驶,现在,这是唯一的逃生途径!因为他上船前就发现了,贵族号上没有携带任何救生艇,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却知道为什么了。

温齐飞冲进了直升机,打开了电路装置,启动了飞机的引擎,随着螺旋桨的转动,他的冷汗也一滴一滴流了下来。虽然他不确定直升机的燃料能够坚持到最近的陆地,但至少能够离开这搜马上会爆炸的游艇,只要他能回到中国,一定能重整河山,东山再起!到时候,所有背判他的人,都会在恐惧中颤簌发抖的死去!

直升机螺旋桨带起巨大的旋风,慢慢的腾空而起:“还有半分钟!”他自言自语道,两只手都颤抖了起来,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直升机摇摇晃晃离开了甲板,向空中直升而去。

他向下瞟了一眼,看见方绝挟着似乎已经昏迷的温月茹,浮出了海面。

“还有十五秒!”温齐飞咬牙提醒自己,猛的一拉飞机操纵杆,向左前方飞了过去,离开贵族号越来越远。

“轰”的一声巨响,二十枚烈性炸弹在贵族号各个部位准时爆炸,游艇在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撕碎,四分五裂的散落开来,在海面燃起了滚滚的浓烟和火焰,方绝和温月茹,顿时消失在了烟雾中。

“不是我不想救你,小茹,”温齐飞喃喃自语:“谁让你在这种生死关头,还和那个臭小子在一起!”

直升机不断的加速,突然,温齐飞发现刚才那架飞过他头顶的直升机,正并排飞在自己飞机的侧面。一个金头发的男人蹲在打开的舱门前,肩上抗着一门火箭筒似的东西,正对着自己。

“我的天!”温齐飞大惊之下,还没来得及转向或加速,就看到对面火光一闪。

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歪歪斜斜的向前冲了几十米,掉了下来,连着温齐飞未尽的雄心壮志,一起沉在了大海中。

他为温家贡献了一生的精力,到头来,家族里的人却巴不得他死。

死不瞑目。

方绝却还没有死。

火光中,他抱着温月茹沉到了海水中,潜泳了好一会,脱离了爆炸沉船产生的大火和海水漩涡,才又重新把头探出了海面。一片扁平的船板飘了过来,方绝伸手抓住,回头去看温月茹,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方绝把温月茹的头靠在了船板上,解开了反绑她双手的绳索,把绳子塞进了裤兜里,然后凑过头,给她做起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来。过了大约有两分钟,温月茹突然有了知觉,咳嗽出了好几口海水,张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方绝:

“是你……我们都死了吗?”

“暂时还没有。”

“我爸爸呢?”温月茹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他被苏明抓走了。”方绝说道,他实在不忍心告诉温月茹,他的爸爸抛下她一个人逃命,却仍然没有逃过一死。

“怎么会这样啊。”温月茹紧紧的抓着那块和门板差不多大的船板,一道道波浪涌来,两人就像无根的浮萍在水中晃来荡去。不时有海水灌到了温月茹的嘴巴和鼻子里,又苦又涩。她环顾四周,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碧蓝的海水,根本没有陆地的影子,差点急得哭了出来。

“别担心,”方绝安慰她说:“至少我们还有一块船板。”

温月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光有块破板有什么用?连个人都坐不上去。”

方绝心里完全明白,但如果此时他泄气了,恐怕等待他们两个的,只有死在浩瀚大海里的命运。他脑海里想过了好几种方法,却没有一种法子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上忙。

“等吧,”最后,方绝叹了口气:“或许会有船过来,也不一定。”

温月茹不放心的问道:“你肯定会有船过来?”

“肯定。”

方绝回过头,望着海面上飘荡着的残骸,心中空荡荡的,漂无所依。他感到自己非常滑稽,这么多年来,他就像一个棋盘上的棋子,不知疲倦的移动着,拼杀着,但有一天突然整个棋盘翻了,棋局结束了,没有输赢,没有结局,天地下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回首二十余年的人生,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到,也不知道未来可以做什么。

“我快抓不住船板了,”不知在海上漂了多少时候,温月茹突然开口说道:“我的手好痛好酸。”

方绝掏出了口袋里的绳子,在船板上一个凸起的角上割开了深深的两个凹槽,把绳子在上面绕了两圈,然后把温月茹的左手紧紧的绑在了上面,打了个死结。

“谢谢你又救了我,”温月茹静静的看着方绝做完这一切,说道:“每次我有危险,你总会救我。”

“这没什么。”方绝在自己这边的船板角上也切出了两个凹槽,同样的把自己的左手也绑在了上面。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温月茹过了一会,突然低声说道:“苏明在把我绑架到海上的这一路上,告诉了我一切。”

方绝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墨言死了,温齐飞死了,安杰勒死了,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呢?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权利,金钱,爱情,或者复仇?他一路上靠着杀戮的刺激,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感,但如今细想起来,他比以前任何的时候,还要迷惑。

“你和我爸爸之间,真的必须要斗个你死我活吗?”温月茹看着方绝,眼中有着希望,有着悲伤。

“现在不用了。”方绝摇头。都死光了,还斗什么斗?

温月茹却误会了方绝的意思,她以为方绝这么说,是因为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片汪洋大海上。

“我们肯定能活下去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希望,用力的说道:“你不是说会有船经过的吗?我绝对相信你。”

可是现在,连我自己,都已不再相信。

温月茹看着远方日暮的夕阳,慢慢落到海平面的下方,映射出万道霞光,禁不住看的呆了。过了好一会,她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那么,你当初接近我,也是另有目的,对不对?”

方绝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告诉了温月茹一切。

“是真的啊,”温月茹低下了头:“我真傻。可是,为什么你们男人不能好好相处,非要处心积虑的你害我,我害你?要活下去,真的这么累吗?”

“我不知道。”方绝回答,他确实不知道。

“等我们回到了岸上,你和我爸爸和解,好不好?”

方绝无言。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温月茹起初还总是紧盯着四周的海面,身怕漏过了一艘过往的船只,但在这片浩瀚的洋面上,根本连一只船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不停的向他们挤过来,一沉一浮间,慢慢的漂移。

温月茹终于累了,天空和海面变得一片漆黑,她把头侧躺在船板上,对着方绝,脸颊浸在了一波又一波涌上船板的海水中。

“我累了。”她说。

“你休息,我来等船。”方绝说:“等你一觉醒来,会发现已经躺在床上了。”

温月茹笑了起来:“你又骗我,总是这样。”

她很快的睡着了。

方绝睁着眼睛,守候了一夜,陪伴他的,只有海水和风的声音。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一轮金黄的初阳,一眨眼间跳出了海面,又被一朵朝霞悄悄的遮住了脸。

黑暗慢慢的消散,海天之际被染成了一片金色,波光粼粼,就像有千万片薄薄的水晶折射着天地间灿烂的光影。方绝注视着那片金黄,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他的眼里在也没有其它颜色。

“真美。”温月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由衷的赞叹道。

“真美。”方绝点头同意。

海洋中初升的太阳是美丽的,但正午的太阳却是要命的。方绝和温月茹已经在海水中漂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两个人都是口干舌燥,皮肤快要被毒辣的阳光晒裂。

“还没有船吗?方绝?”

“快了。”

这样的问答,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脚,好多次了。”温月茹趴在船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什么啊,你去看看。”

方绝也感到自己的腿上有什么东西滑过,但在水里泡了一天,他感觉身体已经快麻木了,也不肯定是否是幻觉。

屏住了呼吸,方绝把头潜下了水面,令他吃惊的是,他看见了一群白色的鲨鱼,大约有二十条,每条两米左右,正悠闲的在他们脚下游来游去。

方绝立刻浮上了水面:“是一群鱼罢了。”

温月茹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能不能抓两条起来?我好饿。”

方绝苦笑着摇头,他只希望那群鲨鱼不饿。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好在那群鲨鱼大概并不饿,但也没有船只经过,方绝又看到了海上灿烂的晚霞,绚丽的朝霞,最后,他连时间的概念都失去了。

“我们真的要死了吗?”温月茹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虚弱。

“不会,船快来了。”

这样的对话,又重复了许多次。

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天空中下了一场雨,方绝和温月茹贪婪的喝着落在船板上的雨水,总算恢复了一点体力。

“这个给你。”温月茹在一个黄昏,突然从怀里解下一串项链,挂在了方绝的脖子上。吊坠是一个小水晶盒,翻开来,镶嵌着一张她自己的照片。

“东京买的,在浅草寺开了光,但当时生你的气,所以就没给你。”温月茹的声音,就像梦中的呓语:“但现在我们要死啦,带着我的照片,你也许还能在阴间找到我。”

“船快来了。”方绝固执的说道。

“如果有来生,你能爱我吗?”温月茹仿佛没有听到方绝的话:“妈妈生前曾告诉我,人死后,通往阴间的路上,有一座奈何桥,只要你等在那座桥上,总会等到自己心爱的人。如果你先到,不要走,等我好不好?”

“我们不会死。”方绝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合眼,快支持不住了。

“下辈子里,你带我去流浪,好不好?”温月茹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虽然很黯淡:“你和我,走遍世界各地,开开心心的冒险,好不好?”

方绝终于撑不住了,全身每个细胞的能量仿佛已经耗尽,昏昏沉沉的趴在船板上,睡了过去。

温月茹看着睡着的方绝,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方绝的脸颊。

“你终究还是不愿意,但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剪短了我的头发,我就一直留着短发了……”

渐渐的,温月茹也睡着了,睡梦中,还带着微笑。

方绝在梦中,似乎见到了滔天巨浪,狂风暴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叶子在漫天波涛中沉浮,但他实在太累了,就这样死去,或许也好些。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阵清凉的感觉,把他从梦中唤醒。方绝费力的睁开眼睛,一只灰色的海豚从他面前跃过,带起无数点水花淋在他的脸上。

阳光亮的晃眼。

他费力的转了个身,想避开阳光对眼睛的直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方绝变得迟钝的大脑想了足足有十秒钟,突然整个人想被电击了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身边空荡荡的,绑在船板凹槽里的绳索只剩下半截,或许是因为海水的浸泡,或者不断的摩擦,绳子断了。

温月茹不见了。

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方绝的心,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么害怕过。环顾四周,只是一望无际蓝色的波涛。天空是蓝色的,海水是蓝色的,但就是没有温月茹的影子。

方绝疯狂的拉拽着船板,疯狂的拍打着身边水面,一个浪头打来,又把他冲回了原点。他拼命的,无意义的浪费着自己仅存的体力,和一个又一个涌过来的海浪搏斗着,和整个浩瀚的大海搏斗着,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和大自然的无情搏斗着,最后终于精疲力竭,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么像一具死尸一样的漂浮在海面上,恍惚中,方绝听到了海船汽笛的声音。

太阳光照在他胸前的水晶吊坠上,反射出美丽七色的光芒。

此时,地球的另一端,卓韵秋抱着她的手提箱,在瑞士施特歇尔贝格镇的漫天大雪里,一个人坐在车站的候车室里,呆呆的看着墙上的钟,等待着某人的承诺中的到来。

“对不起小姐,车站要关门了。”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礼貌的说道。

卓韵秋仿佛没有听见,仍然一个人,孤独的守候在车站的站台上。

※※尾声※※

自从温齐飞死后,温氏企业四分五裂,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风光。中国的黑道又恢复道了群雄割据,各霸一方的局面。谁都想成为下一个温齐飞,但谁都没有这个实力。

甘比诺家族成功的插手了亚洲的生意,武田香在一个闷热的午夜,杀死了从小强奸她的义父,在甘比诺家族的支持下,当上了黑龙会的会长,并宣布完全效忠甘比诺家族的长老。但此举终于引起了某些保守派的不满,一年后在东京她的豪宅中被吊死,凶手未被抓获。

苏明当上了密宗的宗主,但不久后在一个高速公路收费站被不明身份的枪手袭击,身中十几枪,当场毙命。此后,密宗人才凋零,终于解散。

美国联邦调查局在一份内部报告中,简单的写道一个杀手组织的破获,但首脑人的名字,却只是用字母代替。

刀锋组的核心成员在温齐飞倒台,教官消失后,遭到了不断的追杀和追捕,两人死亡,三人流亡海外,下落不明。

邵震虎惨淡经营着REXA餐厅,手下已经没有任何小弟,一心等着自己老大的回归。

江南水乡的小镇上,一个女孩坐在电脑前,手托着腮,看着屏幕。

液晶显示屏上,是一个电子邮件箱的界面,收件箱里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几十封信,都是同一个发件人。

“小秋,吃饭了。”老板娘推开门,看见女儿又在看那些E-MAIL,心里不仅叹了口气。

“哦。”卓韵秋答应了一声,跟着老板娘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饭桌前。

“多吃点,”老板娘给女儿的碗里挟了块清蒸鱼:“你们公司经常加班,你也难得回来,可得吃得好些。”

卓韵秋点了点头,慢慢的扒着饭。

老板娘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人家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却一封也不回,倒是一天要看几遍,我说哪……”

“妈,”卓韵秋推开了饭碗:“我吃饱了,想出去走走。”

“这孩子,”老板娘看着卓韵秋的背影,摇头苦笑:“都是造化弄人哪。”

小镇上已是傍晚,游客早早的散去了。卓韵秋漫无目的的逛着,青石板铺的路,石灰瓦砌的墙,构成了一条条曲折环绕的水乡小巷。两边的商铺大都收了摊,用松木门板遮挡了起来,偶尔有一两声狗吠声从里面传出来,总在它主人的呵斥声中,寂静了下去。

暮色中,白天喧哗热闹的小镇仿佛洗净了铅华,露出她最淳朴,却也是最美的面容来。

卓韵秋走过了一座石拱桥,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五福居面馆的旧址。不过,那栋两层楼的小屋早已物是人非,门前青竹似依旧,堂间笑颜已不同。她绕过了那片青翠的小竹林,来到了小屋的另一面,一支细长的乌篷船缓缓的在小河的水面上淌过,瘦小精悍的船工手执竹蒿,只在水里轻轻点了一下,小船就晃晃悠悠的穿过了面前的桥洞。

一切,都仿佛如一幅乡间水墨画般的沉静,甜美。

卓韵秋来到了河岸边,坐了下来,把脚悬在河水上,轻轻的晃着。她捡起了身边一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握在了手里,回过头,望了一眼小屋二楼的窗户——如今已换成了铝合金窗——终于笑了笑,把石子抛进了水里,惊起一圈涟漪。

几只萤火虫,从河对岸的草丛中翩翩飞出,就像水面上飘舞着几朵会发光的蒲公英,不停的上下飞舞,一阵风儿吹过,幽幽的几星光芒借着风力飘上了石拱桥,飞到了一个人的跟前,转了两圈,突然四下散开,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中。

卓韵秋抬起眼睛,发现那个人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胡子邋遢,头发长长的,似乎很久没有剪过。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是如此的熟悉。

卓韵秋震动了一下,几乎想站起来逃开,但她的腿像不听使唤般的,没有挪动半步。

方绝走了过来,把背上的包袱放在了地上,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小河的岸边,一直坐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我回来了,”方绝看着一片落叶落在水中,打着旋漂过自己的脚下,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年十一个月零七天,我回来了。”

“嗯。”卓韵秋答应了一声,眼睛看着对岸的灯光。路灯的光是明亮的,窗户里透出的光的温暖的,天上的月光是皎洁的。

“你没有回我的信,”方绝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失了约,一走就是近两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彻底的迷路了,每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却不知道应该向哪里转弯;每打开一扇门,总是问自己这是哪里。两年来,我唯一没有记错的东西,就是你的E-MAIL地址。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会给这个地址写一封信,只有这样,我才感觉自己没有彻底迷失,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就这么游荡着,看见车站,我就坐车,经过码头,我就坐船,有时也会做飞机。我不知道它们会带我去哪里,我也不在乎。一直戴着这个,”

说道这里,方绝从兜里取出了一串项链,上面挂着一个漂亮的水晶吊坠:“这就是我在E-MAIL里和你说过的,那个女孩送我最后的礼物。戴着这个,我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在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认真答应过她任何事情,现在她死了,我戴着她的项链,真的去四处流浪,在每个旅馆,我都会在旅客登记簿上留下她的名字,在树上,山崖上,雪地上,草原上,留下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否看的到。”

卓韵秋看着那个心形的水晶吊坠,伸手打开了它,一个女孩子调皮的冲她笑着,头发剪得很短。

方绝看了照片一眼,继续说道:“我就这么不停的来到一个地方,离开,然后去下一个地方,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是自己的灵魂在都市和丛林中穿梭。我努力想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我已经失去了那个理由——却总是漫无头绪。”

“但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回来的路,就像一天早上突然醒来,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该回家了。但我根本没有家可回,想来想去,还是回到了这里。”

“有个人在他死前告诉我,要坚强的活下去。但正是他,毁灭了我活下去的理由,让我的人生成为一出可笑的滑稽剧,抽干了我赖以生存的所有氧气——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我坚强?还要我活下去?”

“我想了很久,却仍然没有答案,但我想,还是要活下去,不管为了什么,生命总是珍贵的,只有一次的。慢慢的,我总会找到那个理由。”

“所以,我回来了,想找个人一起活下去,或许不是很坚强,却是一起的活下去。”

卓韵秋终于哭了。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就像秋雨后荷叶上的露珠,在天边残存一息的夕阳映照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我总在等你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一个人回家的路,只有自己能找到,别人都是帮不上忙的。”

方绝凝视着卓韵秋的脸,伸出双手把女孩拥在了怀里,用尽他生命中残存的力量,抱住了让自己找到归路的,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自由吗?”他喃喃的问道。

卓韵秋抚摸着方绝的乱发,轻声回答:“只要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自由的天空。”

十几年来的第一次,方绝的双眼湿润了。

他抬起头,小镇外,山的那边,是无尽的天空。

(全书完)

※※※※※※※※※

(一些写在结尾的话)

终于写完了,感谢一路上陪伴《人形凶器》走过来的书友。想写一篇后记,脑子里却有些空空的,无从下笔,只能作罢。

在这里,想和大家说的,只有一句:

有一种执着叫做放手,有一种等待叫做离开;

人生无存档,且行且珍惜。

最后,就让我无耻的广告一回:自己的新书,《真实游戏》已经上传,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承认这个名字很逊,但我就是要把这本名字很逊的书,写成一篇经典。

2006了,大家狗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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