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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魃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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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旱魃的手已经挨到了许燃的脸,那指甲缝里混着血和泥,眼看就要给他一个爱抚。

俎鬼行路,泥浆流了一地。

所有的旱魃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停在原地不动了。

许燃赶在自己老眼昏花之前,忙不迭松了一口气。

不料下一秒,一个东西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背上。

“李无愿……”

许燃的脸硬生生憋红了,他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还不能动,身上又挂了一个人,简直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李无愿似乎也觉得应该体谅一下,脑袋往领口里面一缩,变成了一只白猫。

她叼着自己的衣服,挂在许燃的手臂上,继而绕到他的肩上蹲着。

“喂……旁边有树……”

许燃额头上似乎有青筋跳动。

李无愿:“我累了,跳不动。”

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继而把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的耳边蹭了蹭。

许燃抱怨不出来了,加之俎鬼路过,他也说不出话了。

偶尔响起的虫鸣穿透了树林,晚风经过乱葬岗,吹拂在这群诡异伫立着的人与尸群之中。

天晓时,周围的旱魃全都凭空消失。

许燃意识模糊,睁眼闭眼反复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可以行动了。

白猫在他肩头睡得很安稳。

他抱着猫,去拍了拍歪在地上的张司阳,老道猛地一抖,睁开眼,一脸错愕。

“……没了?”

许燃一只手提了提裤腿,疲惫地就地坐下。

“没了。”

张司阳望了望头顶的一片曙色,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找了四五天没有下落的旱魃,昨晚全部同一时间出现了,而且性情大变,最后在天亮时,又整齐划一地消失。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他埋头冷静了一会儿,瞥向许燃怀里的猫。

“那丫头……”

许燃非但没有否认,反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张司阳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没有追问,只闷声来了一句:“你小子心倒挺大。”

许燃乏力地笑了笑。

张司阳看向那口井,道:“这娘们儿以为藏在井下面就没事了,哼,看老子不烧了她的老窝。”

“老张,”许燃颇有些无奈地摁住他,“你就不想知道她跟汪先生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张司阳:“想啊,问她不就行了!”

许燃摇摇头:“我觉得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我们先回去调查一下再说吧。”

张司阳:“没啥好调查的,你看村长那德行,问也问不出啥来,还不如直接问刘小萍呢。”

许燃疲乏地闭了闭眼睛。

“那你总得让我们休息一下吧。”

张司阳闻言,顿了一会儿,语气难得严肃:“小子,你们能帮我到这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老张记着呢。不过头七都过了,老汪还没入土,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拍了拍许燃的肩膀,继续说:“你俩回去吧,我自个儿下去一趟,否则等天黑了又来一帮粽子,我吃不消。”

“其实我不单单是在帮你,”许燃沉思了片刻,说道。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觉得有些蹊跷。我说过,汪先生的死极有可能跟我们来到半坡村的事有关,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犯险。”

张司阳被他认真的语气和态度弄得一愣神,随即笑道:“我可等不下去。”

许燃看着怀里的猫,道:“天黑之前出发吧,别着急。”

三人来不及养精蓄锐。张司阳回了趟汪宅,齐磊被砸晕了之后就没醒过,他只好把这小子拖到床上躺着。

汪尚怀的棺木还赫然放在屋中央,张司阳把蜡烛换了,地上的破铜烂铁收拾干净,点了根旱烟,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烟雾缭绕升上阴沉沉的天,恍惚间,院门口晃进来一个人。

张司阳眯了眯眼睛。

这一整天也没有看见太阳,黄昏时,张司阳带够了家伙事儿,赶去了坟地。

“怎么着?有发现没有?”

一到枯井,他就看见了坐在井边的李无愿和许燃。

李无愿已经恢复了人形,手里捧着一只烤红薯,她一边面无表情地吃着红薯,一边看着走过去的张司阳。

许燃摇了摇头:“没动静。”

张司阳:“看来真得下去一趟了。”

说着,卸了一捆麻绳扔在地上,找了棵壮实的树,把绳子的一头栓在树干上。

“老张,你有几成把握?”许燃静静地看着他忙活。

张司阳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道:“我跟你说过,老汪的本事远在我之上,但是刘小萍找上门的时候他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他所谓的“掂量掂量”,当然是让许燃好好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趟这浑水。

许燃低下头笑了笑,随后拿出纸巾替李无愿擦了擦嘴角的红薯渣,别有深意地说:“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不查个究竟怎么行?”

张司阳没有搭理他,理着绳子走到了枯井边,道:“我先下去,你俩随意。”

他用麻绳在腰上缠了几圈,依着井口落了下去。

李无愿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扔了红薯皮,蹲在井口往下观望了一会儿,径直跳了进去。

许燃心跳一乱,又反应过来以她的能耐跳个井根本不成问题。

井底伸手不见五指,井口漏进来的一点光芒压根没什么作用。张司阳打开手电筒,强光探进枯井深处不过两三米,就被黑暗砍断。

许燃最后一个落地,脚底一踩到地面,便传来枯叶碎裂的声音。看样子这口井已经干涸很久了。

“死猫?”

他下意识寻找李无愿。

下一秒,一只暖乎乎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

张司阳在看不太清的环境里鄙视他:“你他妈的能不能收敛一点,真当老子是空气呢。”

许燃抓住李无愿的手,清了一下嗓子。

“习惯使然。”

张司阳懒得理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了罗庚盘,拿手电筒一边照着,一边往黑暗深处走去。

许燃和李无愿紧跟其后。

洞里干燥得很,墙壁上爬着各种枯死的虬枝,一丁点水声也没有。气温很低,空气凉得直刺人肌肤。

走了一阵,张司阳瞄了一眼罗盘中央的指针,眼珠子跟着其乱晃了好几个回合,昏沉沉地道:“好像快到了。”

许燃只觉得脖子后面冷得要命,像是被冷气包裹着似的。

他走了两步,头也不回地道:“手别乱摸。”

李无愿没应。

腰上还是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触感。

许燃转头,正想开口,却见李无愿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正揣在兜里。

他心头咯噔一声,一低头,还没看清腰上是什么玩意儿,就被狠狠地拽了出去。

“操!”

许燃的身体重重地砸到墙壁上,顿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

张司阳一扭头,看到李无愿冲上去救人,喊道:“等等!”

但是李无愿哪里会听他的。

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枯死的树枝如同灵蛇一般缠住了李无愿的双腿,她默不作声地挣扎了两下,忽然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怪笑声。

那笑声不是放声大笑,很熟悉。

刘小萍。

张司阳一口咬住手电筒,空出双手,十指紧扣,翻出了各种花样。只见嗖嗖嗖数十声,灵符一张接着一张满洞乱飞。

张司阳正想列阵,一个白色人影噌地窜到他面前,被血和肉泥糊住似的鬼脸赫然映入眼中。

手电筒掉落在地,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一翻,取了背上的桃木剑就往上一刺,岂料本该是扎扎实实地一刺,却仿佛扑了空似的。

张司阳抬头一看,眼前的刘小萍瞬时化作雾霾一般烟消云散了。

他发愣的空当,李无愿挣断了树藤,跳到墙上,将许燃身上的束缚斩断。

“刘小萍!老子知道你还在这儿!”张司阳提着剑,对着空气喊道。

“老子不管你是个什么程度的厉鬼,今天你不出来把话说清楚,老子就烧了你的老巢,跟你来个鱼死网破!”

许燃捂着胸口,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仿佛刚刚突如其来的袭击只是一场错觉而已。

张司阳:“不出来是吧,行,就算老子今天交代在这儿了,你他娘的乱杀好人,阎王老爷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许燃听出话头,问他:“老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张司阳没工夫搭理他。

“他娘的,你受了自家婆婆冤枉,自己跑去投井,凭什么把怨气撒到我兄弟身上!要找也该找那死老太婆!”

张司阳扯着嗓子说了半天,终于喊累了,停歇了一刻,这时,四周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那哭声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细听去又像是在笑,有时悲戚哀婉,有时疯癫痴傻,幽幽回荡在整个井底,简直诡异之至。

“妈的……”张司阳恨恨地低声骂道。

许燃看了看空旷的洞顶,走到张司阳身边。

“你把事情的始末全都说出来,当然最好是添油加醋,她肯定会现身的。”

张司阳听罢,心领神会地道:

“今天你男人来找过我了,他跟我说,老汪生前帮过他,所以特地过来祭奠。”

张司阳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目光灼灼。

“你原本是该找你的婆婆索命,我说的对吧?”

忽然,哭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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