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 第七章（1 / 1）
隔天一早，国正邦仍旧带着吴大富来到公司上班，可是才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郭辅仁拿着一叠厚厚的出货预定单来到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起了昨晚的新闻："阿邦，最近的治安真是败坏，你说是不是呢？"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将来生儿子肯定没屁眼的杂碎作的！"国正邦一觉醒来之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性格，他仍强忍心中怒火，问道："有何贵"干"？"
郭辅仁把订单放在桌上，然后特别挑出了其中一张，小声道："这可是份大买卖，希望你配合一下，不然意外......"
郭辅仁已经暗示的很清楚，那份订单，绝对又是一家空头公司所下的，如果国正邦不想家人再出事，就得乖乖听话。
国正邦自然不愿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虽然叶大叔已经派了两鬼去保护他的家人，但就像郭辅仁所说的，意外，永远让人意想不到，尤其是在人为操纵的前提下......
不是他不相信叶大叔的能耐，而是不放心些许疏失造成的遗憾。
他的确可以将这件事往上报，但没有真凭实据，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事到如今，国正邦只能隐忍下来，他不忿地瞪了郭辅仁一眼，暂作妥协道："我的工作是出货，其他不关我的事。"
"你早这样做就好了。"郭辅仁满意地笑了出来，伸手拍拍了国正邦的脸颊两下："不过，你的存在真的很碍眼，所以要不要换份工作？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可是做人要有始有终嘛，所以请你出完了这批货再辞职。"
（妈的，我看你是想让我扛吧！）国正邦很清楚对方的主意，但嘴上也不说破，应承道："好，这个月底我就会辞职。"
"算你识相！"郭辅仁冷笑了数声，慢慢离开两人眼前。
待郭辅仁离开后，吴大富才说道："阿邦，你真的愿意向这种人妥协吗？"
"命根子被人抓得牢牢的，想拒绝都不行。"国正邦瞪着郭辅仁的背影好一阵子："但是我国正邦也不是好惹的。"
语顿，国正邦回想起昨晚的谈话，今早出门时，他仍看见叶大叔戴着那双橡皮手套，虽然态度、应对都跟往常一样，可是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一条无形的鸿沟。而且接二连三的事情，不禁让他心力交瘁，甚至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也没有心情去解决吴大富的事情。
那可悲又可怜，已死却活着的遗忘罪人！
国正邦环顾办公室一眼，在那井然有序，规划成一块块方格的窄小空间里，每个人聚精会神，处理着每一份工作。
他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员，规律、正常地过着生活，而提前得知的死讯，一扇虚幻、神秘的最终之门毁掉了他现在的人生。
他目前的人生就像个惊奇箱，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惊悚怪诞的事情，就算想逃，可是那些妖鬼就像头猎狗一样紧紧追着他，直到咬断他的喉咙，吞下那所谓珍贵的灵魂。
国正邦黯然问着："透明人，如果我真的必须把你送往最终之门，你一定会很不甘心吧！"
"照你们的说法，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吴大富苦涩一笑，那笑中五味杂陈，似有万般不甘，却仍是认命道："如果这是我的命，我认了；或许我可以逃，但世界之大，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吗？"语顿，吴大富又道："真的到了那一刻，我希望能痛快点。"
"我会尽力！"其实国正邦只消手中一握，将那把光沙洒向吴大富，就可以结束这件事，但在他的观念里，吴大富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怎样也办不到。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那个狼心狗肺的郭不仁俯首认罪！"国正邦拿起那张订单，看见上头巨额的金额时吹了声口哨："既然有人千叮咛万交代，那小邦子我当然会优先处理。"
接下来的三天，国正邦的生活好像恢复了往昔的平淡，固定上下班，晚上也不会因为感应到妖鬼的存在而产生种种不适；只是每看见郭辅仁那张帅气，却又讨厌的脸时，他就有股冲动想痛揍对方一顿，但碍于对方的黑道背景，迟迟不敢有动作。
这三天里，他依照叶大叔所指导的另一种方式运用灵能。刚开始时，他还无法习惯无时无刻将灵能分散至微乎其微，不现于外，却散布全身的方法。时常会因为一个不注意，让灵力中断；为此，他向叶大叔请教，而对方也不再像往日一般，要他去自行思考探掘，反而直接了当地将运用法门教给他。
"想像一下，人会呼吸是种很理所当然的事，那你是否可以在呼吸的同时，运用这种方法呢？"
国正邦起初还不甚了解，但练习了几次之后，却发现那并不算太难。
他原先使用灵能的方法，必须念头一动，想像那股力量由脑门直冲而下，如果分散集中力，就无法控制那股能量。若他把步骤简化，不需无时无刻地想像，吸气时就像在发动引擎，等于引动灵能；而吐气时，就如那引擎内的活塞压缩制造动力，一吸一吐之间，灵力便在全身运转不息，根本不需要刻意为之。
当国正邦学会这点时，他沾沾自喜的表演给叶大叔看，对方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却也不想让国正邦因此得意忘形："这只代表你跨出了灵动人的第一步，可以让你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修行锻链，但更细微的运用方法，我想，你该思考一下，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国正邦听完后没有抱怨，反而尝试种种使用灵能的方法，而叶大叔也会在他苦思不解的时候，给予指点教导。虽然有许多技巧，因为修行时间尚短的关系而无法办到。但是他分布在体内流动、运转的灵能已丰厚不少，而且那还不包括储存在体内、并未使用的灵能。
可是有利必有弊，国正邦虽然能藉由这个方法，让身体无时无刻受到灵能保护，但相对的，灵力在体内流动时本身也是一种损耗，他也终于学会了，如何查探自己能运用的灵力极限是哪里。
六十公斤！
这是国正邦最喜欢的说法，或许大家都爱用几成几分来判断，但他认为公斤公克更能让他理解。他把自身的灵能假设成一百公斤，在体内不断循环、流动的灵力为四十公斤左右，他所留有的余力，只有六十公斤。
而第三天晚上，他跑去问叶大叔，想要知道自己与老虎的差距到底有多远，毕竟他所遇上的灵动人之中，以老虎最为强悍。
"大叔，我跟老虎差了多远啊？"
"以你所可以使用的灵力而言，真要跟老虎对上了，一招，他就可以败你。"叶大叔评估两人的力量差距后，又补充道："而且老虎还不必迫出妖化真身。"
国正邦听完后哀声叹气了好一阵子，可是转念又想，他成为"公义"不足一月，就已经拥有了幻术、化兽的能力，论成就，也算得上进步神速了。
叶大叔见状安慰道："有些妖鬼，甚至是死在老虎的半招之下，你能接他一招不死，在年轻一辈的灵动人中，也算箇中翘楚了。"
"年轻一辈？"国正邦讶道："还有其他灵动人跟我一样年轻？"
"他们多半自小培育，所受的训练之严格，非常人所能想像；有时，还必须把自己逼到生死关头，而后迫出潜能，才有你现在的成绩。"叶大叔微笑道："你之所以能进步神速，还要归功于你开启了最终之门，虽然你放弃了继承"公义"，但你的灵魂潜能，却比任何人都要难以估计。"
"没办法嘛！谁叫我走狗屎运呢！"国正邦自嘲着，心里却没有任何不满，不过照叶大叔的模样看来，想必已经放弃了要他成为公义布道师，那么只需要找到关上最终之门的时机、关键，他应该就可以恢复往昔平凡的人生了吧！
"不过......"叶大叔就算无法窥视国正邦的未来，观察入微的他，也可以从对方些许的情绪、反应察觉到心思："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在关上最终之门前，你仍然是"公义"的正选，"创世"的代言人。"
"我知道，既然拿了那么多好处，不做点事，当然说不过去。"国正邦没有因此抗议，心态上也逐渐能够接受目前的处境，却又问："这应该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吧？想要先稳住我，然后逼我上位？"
"我发誓绝对不是！"叶大叔作出保证："只要关键之刻到来，那时你仍然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国正邦闻言大奇，他都不想当"公义"了，还需要选择什么，问道："别告诉我这事你没办法做主。"
"确实如此！"叶大叔手指一比国正邦，说道："到时，你必须决定是否关上那扇门。
你所选择的开始，也当然由你自己选择结束！"
国正邦耸耸了肩，又问："史特龙怎么最近都看不到人？"
"以后你就会知道。"叶大叔笑而不答，反问："又拖了三天，你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处理遗忘罪人的事？"
"明天。"国正邦也卖了个关子，他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至少每件事情，除了那个未来之外，都是由他自己所决定："我要演一齣急转直下大冒险。"
"那唐小姐呢？你跟她之间的暧昧不明小恋情？"叶大叔学起了国正邦的说话方式，也正好让对方哑口无言。
"唐湘湘是个好女孩，偏偏有人被猪油矇了眼。"一旁吃面的死神也来凑热闹："若不是你还有点小聪明，简直蠢得没得救。"
而被众人遗忘的吴大富也说道："阿邦，女孩子心肠软，只要好声道个歉，事情就会有转机。"
自从那晚解救国正邦脱离妖化之危后，那对夫妇俩只要晚上没有看诊，经常会来店里小坐片刻，众人也会看见两人如胶似漆、甜蜜恩爱的模样。
包容也说道："有时爱情......"
"是从误会开始！"幸福又接了下去，然后两人又是一阵热吻，非得亲热到众人面红耳赤，逼得叶大叔连忙喊停，两人才会以哀怨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似乎在责怪大家，为何要破坏他俩甜蜜的幸福时间。
一开始，国正邦还无法接受两人的说话习惯，但几天下来，却也十分羡慕这对夫妇的恩爱。
可是众人一提到唐湘湘，国正邦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两次冲突过后，唐湘湘与他，总会下意识地避开彼此，就算他想要重修旧好，恢复两人之间的友谊，可是却找不到机会。
"喂喂喂......你们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国正邦拼命猛搔头，想要转移话题，却找不到藉口："那种货色太辣手了，不适合我这种想混饭吃的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摇头，表示不予置评，纷纷提出见解、方法，听得国正邦脑袋乱轰轰的一片，连忙找了个藉口想上楼。
"呃......我有点累，先去睡了。"
"等等......"叶大叔连忙叫住国正邦，同时拿出了一个小包裹："第一次跟你来店里吃饭的朋友，要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真是没效率，竟然拖了三天。"国正邦抱怨着接过包裹，脸上却勾起了微笑。
"阿邦，你的朋友来头还真不小。"叶大叔接过包裹时，早已藉由触碰，看见了那人的过往，以及三天的未来，当然也知道了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年轻嘛！误入歧途总是难免，重要是知错能改。"国正邦又拿出敷衍吴大富的那一套，对众人眨了眨眼："各位晚安！"
而明天，绝对会非常有趣。
国正邦上楼时，不禁得意地摇头晃脑着。
可是国正邦上楼没多久，老虎就扛着史特龙那壮硕的身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身上也有多处伤口，显然经过一场激斗。
"第十五个。"老虎弯腰把史特龙的身躯往地上一放，扭扭脖子后，说道："叶老板，早知道我就不多话，结果现在得要我带着这个大个子，清理这一带的妖鬼狗种。"
"你怨不得人！"叶大叔检视完两人的伤口，并以灵魂之力治疗后，说道："史特龙也是个好帮手不是吗？"
"如果他不是妖鬼，我就会要这个大个子拜师，跟我学功夫。"老虎看了仍在昏迷的史特龙一眼，回想起先前几场战斗，明明只是个不算成熟的妖鬼，对上同类时却丝毫不手软，甚至好几次抢在他之前出手；刚才，若不是史特龙以身相救，他差点就被一头妖鬼偷袭得逞。
早先老虎责怪叶大叔没有善尽保护"公义"之责，却没想到因此惹事上身。这段时间，他总是带着史特龙，每发现一名想要猎杀国正邦，躲藏一旁的妖鬼，两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头妖鬼诛杀；几天下来，也经历了十多场战斗，国正邦之所以能安然无事，也不得不归功两人。
"不过这段时间，你又吃了多少内丹？"叶大叔察觉到老虎的戾气与日剧增，关心地问着。
"七个半。"老虎也不忌讳，他服用妖鬼内丹的事，在灵动界已经不算新闻："这大个子挺老实的，也不会背着我偷吃。"
叶大叔叹了口气，并不想多管这件事，迳自对着包容、幸福伉俪道："你们现在有两位病人上门了。"说完，手指比了比昏迷的史特龙、受伤的老虎，希望藉由两夫妇的异能，令他们充满暴戾的内心再次看见人性光明面的美好。
两人闻言不答，似乎十分畏惧老虎，那包容更问道："请问一下，你愿意接受......"
"八个小时的幸福吗？"幸福畏缩在包容的怀里，小声地接了下去。
老虎咧嘴一笑，脸颊上的四条疤也随之抽动，说道："我恨全天下的妖鬼，但有三个是破例，你们夫妇就在其中。"
包容这才放心下来，像对黑水晶的双眼隐有光芒流转，说道："我会吃掉你们心中的黑暗......"
"我将献上最美好的幸福。"幸福温婉一笑，浑身散发着妖鬼不曾有过的圣洁气息。
"早安，各位好！"
"早！"
"阿邦，你今天心情很好喔！"
"这是一定要的啦！"
一早踏入公司，国正邦热情地与同事们打着招呼，踌躇满志的模样，好像中了乐透头彩似的，而手中，拿着一个友人交予他的小包裹。
吴大富担心道："阿邦，今天不就是那个郭辅仁出货的日子吗？你心情怎么还那么好？
"
"啊......你说那批货啊！早就准备好了。"国正邦故作恍然大悟状，拇指、中指一弹，清脆地打了个响指："现在就等他来领，等等......让我看一下金额是多少？"
国正邦从文件夹中抽出订单，看了下金额后又故意装得很吃惊："一千多万，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赚到这笔钱呢！"
"阿邦，你到底怎么啦！"看见国正邦事不关己的模样，吴大富紧张了起来："他是个骗子啊！"
"我知道啊！"国正邦一脸无可奈何道："可是我又不想家人出事，只好乖乖听话啰......"
国正邦说话时把尾调拖得老长，让吴大富激动地问："你不是说要帮我报仇......"
"我会帮你报仇。"国正邦用力一点头："但是货也要出，作人要守信用。"
"阿邦，这时候别开玩笑了好吗？"吴大富急得慌了手脚："货一出，公司就肯定赔钱，那个郭辅仁......"
"我都知道！"国正邦心不在焉的说着："人嘛，什么都可以挡，就是别挡人财路。郭辅仁的货，我是出定了。"
"那你之前的承诺，都是在骗我啰！"吴大富吼了出声，呼吸急促的喘息着。虽然遗忘罪人的一切没有人能得知，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尤其是在被耍弄的时候。
诈骗集团毁了他的事业、家庭，害他债台高筑，他并不奢求国正邦找出当初害他破产的人，但是眼前就有一个骗子，即将得手逾千万的货物，而国正邦却一反当日的愤慨，反而做个知情的帮凶，难道后者真的屈服在黑道势力的威吓之下了吗？
那这样的"公义"算得上什么人物？
这段日子，吴大富一直旁听着众人的谈话，也大概知晓国正邦的身份；而一个即将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人物，竟然会向恶势力低头，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间接害他成为遗忘罪人的推手。
那一瞬间，吴大富积压已久的不满爆发了，他语调凄厉地怒吼："你跟他们一样，不过是个骗子、骗子、骗子！"
国正邦任由吴大富指控，脸上仍挂着笑容，淡淡地说了句："郭辅仁的货，我绝对会给他；而你，透明人，好好的看着，我如何帮你报仇。"
"咦？"吴大富怒气微敛，却又一怔，他实在搞不清楚，国正邦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现在别妨碍我做事。"国正邦又抽出几份订单："我还有一堆货要出呢！"
吴大富坐在位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国正邦忙进忙出，不时清点货物，打包装箱，后又与同事有说有笑，一直到下午四点，郭辅仁领着货运司机，趾高气昂地走到国正邦面前。
照理说，一般出货的程序都是由货运人员与仓管核对，但是郭辅仁生怕国正邦会有什么小动作，不放心地想要确认一遍。
"阿邦，货物准备好了吗？"
一听见郭辅仁的声音，几乎被待出货区的成品、半成品遮住身子的国正邦才探出头，一脸茫然地问道："你是谁啊？"